《[西方童话同人] 你的公主性别不太对》 第1章 [bg同人] 《（西方童话同人）你的公主性别不太对》作者：兔美【完结+番外】 文案 凛绮，快穿行业龙头公司金牌员工 接近退休，公司给她安排了几个轻松的任务 【进入童话世界，让“公主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白雪公主】 系统：07，怎么样，养老世界玩的开心吧。 凛绮吐掉叼着的草，冷笑一声 绿草如茵，风景如画的森林，抽到【猎人】身份的她，种田打猎，十年过去还是没见到公主人影。 “所以公主人呢？！” 【灰姑娘】 系统：补偿你一个金手指，不要生气qaq 这回她是投奔后妈的远房亲戚 白天，她是恶毒贵族千金，晚上，她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 肥啾？！ 凛绮：系统，这算是哪门子金手指？ “你现在虽然是麻雀，但不是普通的麻雀，是可以和灰姑娘交流的麻雀。” 麻雀的豆豆眼望向对面， 金发灰蓝眼，笑容温和，一米九几，看起来一拳能锤飞几个人的高挑青年。 “你确定这是灰‘姑娘’？” 【海的女儿】 系统：恭喜你，你抽到了最尊贵的身份—— 凛绮：按照一贯的套路，深海女巫？ “不，是邻国公主。” 享受了一阵皇室等级的享乐生活，某天，她在未婚夫身边，见到“情敌”才骤然反应过来，剧情开始了。 只是—— 和红发及腰，美得不似人类的人鱼对上视线后，她攥紧了拳头。 系统，你有毛病吧？！这些公主的性别一个都不对？！ 【阅读指南|排雷】 1、这本是bg文，请不要拆逆cp，看到会删除 2、男主不论内在什么性格，在女主面前基本都是很会装的娇花 3、轻松小白文，基本就是恋爱 4、男主身份有隐情 内容标签： 性别转换 西方罗曼 系统 轻松 单元文 神话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凛绮 ┃ 配角：斯诺，辛德瑞拉，艾利尔 ┃ 其它：白雪公主，灰姑娘，人鱼公主，童话，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你家的公主是男人？ 立意：让爱传递，爱是人类最温暖的感情 作品荣誉 临近退役的金牌快穿任务者凛绮，在公司安排下，进入传说中格外轻松的任务世界——童话故事中，帮助主角获得幸福。可是进入世界后，才发觉任务竟然出现了不知名的偏差。森林中的小王子，饱受欺凌的贵族少年，以及深海里的美丽人鱼，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她的面前。完成任务的同时，她也在不断追寻真相。文章以轻松的文风，与细腻生动的心理描述，给读者提供了一个将爱传递的故事。主角一点点领悟到爱的意义，最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情节流畅轻松，文笔简单有趣，剧情多重反转，人物成长有迹可循。 第一卷 白雪公主 第1章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更详细的【阅读指南|排雷】放在前面： 1、这本是bg，逆cp发言，“怎么不是gb”之类可能引起争论的评论可能会删除，请大家注意 2、希望写一本让大家在劳累一天后可以躺在床上看，不用过多思考的文，所以多用轻简短句，文笔也尽量直白简单了w 3、男主和现在主流的男主形象不大一样，口味比较小众，不爱这口的千万不要勉强qaq 4、内容基本就是恋爱，其他含量都很低 以上，希望大家都能够获得愉快的阅读体验，亲亲(づ￣3￣)づ╭ [07，怎么样？这个世界足够养老吧？] 绿草如茵，一望无际。 脑内传来机械声，虽说是机械，口吻却像是小孩子轻轻脆脆，还带着点撒娇。 凛绮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凝滞在草尖上，一动不动恍若在发呆。 风吹动绿草，青绿微微浮动，形成轻柔的波浪，远处飘来香气。那是微甜的，却让人口水分泌的香气，是作物成熟后的纯天然气息。 [07！07！] [07！你在发什么呆呀，鱼都游走了！] 凛绮吐掉叼着的草，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用指腹轻轻碾了碾，往湖面上一扔，石子在湖面上打了几个水漂，落到湖中央，扑通一声后，一条鱼露出白花花的肚皮，翻上了水面。 [07，你好厉害！不愧是07！] 凛绮找了根长树枝，把被砸晕的鱼拨到岸边，“我记得，我当时申请系统，要求里就有，话不要太多吧？” 脑内的系统099终于安静了片刻。 这已经是凛绮在这个世界的第十年了，刚到这个世界时，凛绮也没想过会在这个童话世界呆这么久。 凛绮隶属一个属于政府性质的公司。 在她所生活的社会，有一个普通民众不知道的神秘组织，在背地里，为民众的幸福生活工作。 天灾人祸，意外来袭，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普通人一生都不会接触到的危险世界。为了抵抗这些危机，拥有不同于常人的能力的人被层层选拔，进入公司。 公司员工的任务是进入虚构世界。 在几十年前，一位学者发现，在文字和影视所虚构出的较为低阶的世界，也拥有极大的能量，在研究出一定的科技，足以进入这些世界后，他们能从这些世界内收集到足以抵抗现世灾祸的存在。 第2章 有些是异世界中的能力，有一些则是通过已经事先得知的故事线，得到的强大能力。 凛绮就是后者。 她因为强于常人的坚韧意志被选拔进入公司，经历无数世界，通过许多非常人的主角经历，成为了公司的金牌员工，化解无数灾难。 现在，她终于快要退休了。 公司是正当机构，不会克扣退休员工的福 利，凛绮不仅年纪轻轻就攒下巨额退休金，公司还许诺，她的最后一个任务，将会非常轻松简单。 她到达这个世界后，系统久发放下任务。 【任务世界：白雪公主】 【任务：让“白雪公主”获得幸福】 凛绮也能猜到公司布置下这样任务的用意。 她毕竟已经完成许多高危任务，心理状态和精神状态都难以回归社会，用一个轻松的环境，让她放松神经，用简单点的形容来说，这个世界就是给她恢复应激创伤的。 但是，她没想到。 [这样还不好吗？没有危险，任务又简单，又没有时间限制——] “一点都不好！” 凛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情绪，她可都已经在这里，等了足足十年了！ 系统半晌没敢说话，好一会后，才弱弱的开口。 [可是，这里风景这么好……系统里又有好多美食，想要什么娱乐也都有……] 人类不是常说，奋斗的目的就是躺平吗？ 它的这位宿主，系统099早就有耳闻。 在凛绮还没有和它合作的时候，她的系统，都是01、02这样排位极前的数字，当然，数字越靠前，代表系统越专业，能力越强。 听说宿主凛绮在恐怖世界，徒手杀过僵尸王，取出了脑中结晶。 听说她还跳过悬崖去找神秘老爷爷，带回了修炼秘籍，还听说她进入赛博未来设定的世界，把那个世界的人工智能中枢，给整个搬过来了…… 系统099从来没想过传说中的人物会分到它的名下。 毕竟它因为过于废柴，给前宿主生产爆米花，还和前宿主一块看电视剧，已经被公司弃之不用很久了。 系统099以观察一个人类的视角，观察着凛绮。 在刚才交流的时候，凛绮就已经麻利的把刚刚捞起的鱼给剖开，此刻正蹲在水边清理鱼鳞。 她低着头，面容在阴影中。从外表上看，凛绮似乎没什么特点。 她不算特别白，当然也不黑，头发不算长，也不算短。 看起来就像是游戏中捏脸时的人物初始面貌，当然不丑，却每一分都正好到巧妙。 要说她外貌上唯一足以让人留下印象的，就是她微笑时，嘴角会浮现的梨涡。 除此以外，她的脸，五官没有任何一处有特色，足以让人留下印象。 在系统观察时，凛绮已经手脚麻利的将整条鱼都处理好，穿上木棍，架起火堆，只在眨眼之间，就将一切准备工作都准备好，肉质肥美鲜嫩的鱼被火一烤，滋滋作响。 刚一回神，发觉鱼都已经烤上了的系统099：[……] 烤鱼的香味飘散，它咽了咽口水。 凛绮动作也太快了！ 从外貌看，凛绮就像是空气，她的气质和动作也差不多如此。 她蹲在地上烤鱼基本没什么仪态 可言，捡了根木棍拨火，火苗“噗”的一下冒大，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她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将烤鱼翻面。 她在往鱼上撒辣椒粉。 从表情到动作，都十分松弛。 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传闻中那么厉害的人，光看她的言行举止，她好像总是懒懒的提不起精神，干什么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有种根本不怎么可靠的错觉。 “任谁在一个地方呆十年，而且没事可干，都会像我这样。” 凛绮掀起眼皮，往半空中瞥了一眼。 她这样难道不已经算好的了？虽然也能算是提前适应养老生活，但未免太安逸了。 她种的作物都长出来几波，卷心菜西红柿土豆……系统099还给她搜罗好多吃的玩的，给她新种子和园艺教程书。 [你现实中有朋友吗？还是亲人？] 在无数次询问主系统任务进度时，主系统曾经这么问过她，回答当然都是否定的，她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 [既然如此，这里的生活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确实如此。 回到现实，过得生活也就是这样，在任务中至少不用花她辛辛苦苦赚的钱，而且系统099虽然没什么用处，却会竭尽全力给她提供各种服务。 树枝燃烧发出噼啪声响，火光倒映在凛绮的眼中，她静静注视着摇曳的火。 她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地做完，然后才能谈休息。系统的判断没有错，她确实没有办法全心放松下来。 在进入这个世界后，她就想尽办法试图去触发任务，靠近城堡，打听消息，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都在各种巧合下，没法接近任务目标。 这大概也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吧。 努力了这么久，她终于放弃了。 养在宫殿深处的公主的年龄，现在的状况，她一概不知，这样的状况，过去从来没有遇到过，只能等待剧情正式开始。 还好白雪公主这样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她小时候至少是看过的。 第3章 既然公司已经告诉她，这个世界就是给她放松，任务也没有什么难度，她就慢慢来吧。 她要试着尽力做到对任务不再那么拼尽全力了。 凛绮将鱼肉撒上系统给她提供的孜然，鱼的表面已经烤的外焦里嫩，滋滋作响，鱼皮微微卷起，露出内里洁白的鱼肉，她把鱼撕开。 系统突然开口，[07！07！] 凛绮猛然回神，如梦初醒，“怎么了？你又想吃？” “不是，剧情要开始了！” 凛绮一愣，听见远远传来脚步声，很快两个穿着银甲骑着马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两个士兵下了马，凛绮与他们四目相对，盔甲将他们的脸遮盖的严严实实，虽然对视，却没法看清对面的表情。 被勒紧的马不住发出吁吁吁的声响，不断起起落落的马蹄踩的地面上的树叶咔咔响。 左边的士兵拍了拍白马，开口。 “猎人？皇后传召你，快快入宫。” 一开口，凛绮就发觉面前的是熟人，她再次看眼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盔甲，这不就是她过去在皇城前打转时，一直守宫门的那个士兵吗？ 不，等等，他刚才说……？ 凛绮睁大了眼睛。 “嘶，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 她一把摘下草帽，乱蓬蓬的棕发一下散落在肩，她随手扎了头发，急匆匆跑出两步，又生生顿下脚步，迅速转身回去，将剩下的半条烤鱼塞进嘴里。 第2章 凛绮马不停蹄赶到皇城。 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城堡逐渐出现在视野内， 阳光铺撒在城门前的石砖大道上，雪白的砖石闪闪发光，馥郁的玫瑰香气顺着风传到身边，系统099惊叹个没完，凛绮倒没有任何兴趣去看这美丽的景致。 她已经在这里兜兜转转很久了。 系统099：[07，你是在观察地形吗？] 不愧是曾今的金牌员工，警惕心过分强了啊。 系统099有些心疼，凛绮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默不作声的侦查，想象了一下，到底是有多少遭遇，才会养成这样谨慎的习惯啊。 凛绮：“不，只是纯粹的没找到路而已。” 城堡设计的过于复杂了，面前的石砖道路每条看起来都差不多，她已经快要找的丧失耐心了。 系统099：[……] 它紧紧闭上了嘴巴。 找不到路本来就烦，耳边还有个声音一直在叽叽喳喳，这下终于安静了，凛绮继续专心找路，又在原地打了好一会转，忽然从角落中冒出两个女佣，笑容和气的为她领路。 凛绮在心中感叹，“这城堡真是哪里都有人。” 不愧是童话中才有的城堡，怪不得她之前来摸底的时候，每次都无法顺理找到白雪公主。 系统099泼冷水：[是皇后在魔镜里看到了] 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心，找个猎人充当杀手做坏事，皇后在宫殿里坐立难安，拎着裙摆走来走去，等了许久还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着急上火，终于再也忍不住，走到魔镜前询问猎人死哪去了。 魔镜：“猎人已经在城堡里了。” 魔镜将凛绮进门后就开始在一片区域内无限打转的情景显示出来。 系统099又将这一幕传达给凛绮。 它幸灾乐祸的细致描述了一番，皇后在魔镜前，已经看着她迷路好一会了，并且发出，“这家伙真的是最强的猎人？”的感叹式疑问。 系统099：[被人看到迷路是不是会有点尴尬啊？] 凛绮：“什么？我当然是最强的猎人。” 质疑别的就算了，她的专业水平可是当之无愧的。 这家伙的脑电波真的很奇怪啊—— 系统099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每次总是被凛绮欺负，即使想在拌嘴上稍稍哽她一下，她也完全接收不到，只有它自己被气到半死。 它不放弃：[就这？] 有个人盯着你看了半天了，至少发表点其他的感想吧？ 凛绮想了想。 她诚实回答，“为什么你能看到皇后，却看不到白雪公主？” 系统099：[……] 凛绮：“皇后通过魔镜了解我的情况，你又转播给我。”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套娃，系统又何尝不是一种魔镜。 虽然是连 看到主角的权限都没有，只能给她透露这些没有什么用处的情报的弱小魔镜。 在系统被凛绮气到自闭前，女佣领着凛绮到了一间宫殿。 女佣行礼退下，凛绮盯着大门，站定片刻后，伸手推开了门。 宫殿内的光线很昏暗，落地窗被厚厚的暗红色丝绒垂地窗帘所覆盖，房间角落点着两三根已经快要烧完的蜡烛，昏黄的烛光在地面拉出长长的阴影，凛绮的视线往上移，看见一个穿着层层叠叠的厚重黑裙的女人正坐在上侧，手中摇着一把红色羽毛扇。 标准的反派打扮，标准的反派准备谋划坏事的场景。 凛绮走到皇后两步前站定，这才仔细看向她的脸。 皇后是个绝世美人，美艳妖娆，嘴唇擦得红艳艳的，发丝浓密蓬松，正满脸不耐烦的摇扇子，正眼看都不看她一眼。 凛绮等了两秒，有点纳闷，在心里询问系统099，“你不是说她等我很久了？” 不是说之前还在镜子里盯着她，急到打转吗，怎么现在又一副根本没瞧见她的模样。 第4章 系统：[你不懂，美人都有架子的。] 凛绮：“哦。” 她不知道原来系统还精通人性，比她还懂。 系统：[你进来前几秒，她还在气急败坏的问魔镜你到哪了，现在都是装的。] 凛绮：“你这么说，那我懂了。” 她紧紧闭上嘴，皇后不说话，她就不说话。 烛火摇曳，光线昏暗，只有蜡烛燃烧发出些许微小的爆裂声，皇后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凛绮发出一点声音，她偷偷抬眼望过去，晦暗的灯光下，凛绮的半张脸都隐在阴影中。 她身后背着弓，腰边配着剑，明明看起来也不甚强壮，可是气势逼人，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唬人。 皇后被吓了一跳，现在相信她就是传闻中最强的猎人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明知故提高了声音，“你就是那个猎人，最强的那个？” 凛绮倒是很亲和。她对于自己的业务一向很有耐心，等到皇后问完，立刻回答，“是的。” 皇后顿了顿，“很好，我要你帮我司杀掉我的继女白雪公主，完成任务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金银，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提供给你。” 凛绮一口答应，“好的。” 她回答的太快，皇后反而迟疑起来，“你就这么……答应了？” 不应该推拒一下，或者多问点情况吗？ 答应的这么快，反而让她觉得有点不可靠了。 皇后捏着扇柄坐直身体，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两句。 她为了今天的暗杀计划，已经打了两三天的腹稿，准备了一大肚子的台词，已经预计好得在这里花上个几十分钟，结果不到一分钟，他们的邪恶交易就已经达成？ 这实在是不能让生性多疑的她不多想。 “你真的能够做到？”皇后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要你把白雪带进森林的 深处，然后杀了她——我再也不想见到她那张脸。” “好的。” “杀了白雪后，取回她的肝脏和两片肺叶给我。” “明白了。” 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得到的回答都毫不迟疑。皇后紧紧闭上嘴巴，止不住用眼睛偷觎凛绮。 令人不安。 白雪的美丽，即使是死神看到都会动容。可面前的这个人问都不多问一句，即使没有见过白雪，也应该听说过她的美名，就算没听过，也应该知道她是个被迫害的小可怜吧。 这家伙真的能这么狠心，帮她杀掉白雪？ 系统099冷笑一声，[她在森林里杀了十年的鱼，她的心早就比杀鱼刀还冰冷了。] 凛绮照搬照抄，“我在森林里杀了十年的鱼，我的心早就比杀鱼刀还冰冷了。” 皇后：“……” 皇后：“？” 系统：[……] 系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皇后迟疑着开口，“杀了十年的鱼……是什么？” 系统在脑袋里尖叫个没完，凛绮的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了下，没有回答。倒是皇后看着她这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开始相信她可以完成任务。 这种气度，这种自信，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她不想在和凛绮聊下去了，总有种和这个人的聊天根本没有把握的感觉，既然已经交代完了，她挥了挥手，示意凛绮离开，在凛绮离开前，想想又补充了一句，“白雪现在应该在花园里，叫女佣领你去。” 凛绮离开房间后，才对系统099说，“她叫人领路，是害怕我迷路吗？” 原应该应和的系统099却像个哑巴，闷着不出声。 凛绮又说：“你说，她现在会在魔镜前监视我的举动吗？” 系统099：[……没有] 凛绮说：“我知道没有。” “我就逗逗你。” 她只是想看看刚才还气到估计已经在心里发誓一天都不会和她说话了的系统，在她搭话后会不会立刻忘记积极回答。 系统099：[……] 从宫殿穿出去，又是一堆弯弯绕绕的走廊，如果没人带领，估计她得花上几个小时才能摸清道路，在走了好一会后，中遇到的到了室外。 应该是皇后口中的花园了，任务对象白雪公主正在这里。 从雪白的大理石地砖走到冒着绿芽的土地上，已经无须女佣继续领路，视线内仿佛全都被灿烂开放的玫瑰花给填满了，馥郁的香气浓烈到凛绮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即将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她只是在心里这样想了一下，系统099却又激动起来。 具体表现在它又重新开始在她的脑袋里叽叽喳喳了。 不过花园的阳光很好，视野开阔，令人心情愉悦，系统也就没有那么让人不能忍耐了。 凛绮一边在花园里巡视寻找目标，一边随口问系统099，“系统，你说，任务目标的‘让主角获得幸福’，怎样才算达标？” 她过去的任务都简单直白，“幸福”这种抽象的表达，还是第一次遇见。 怎么才能算幸福，那么多个思想家都讨论不出一个统一的答案，她怎么知道该怎么做。 系统想了想：[很简单啊，按照原来的剧情走不就行了，原著结局不就说了，最后公主和王子幸福的在一起了吗？] 第5章 凛绮还是不太明白，“和王子生活在一起就幸福了？” 搞不懂。 但她没有再继续问，因为她已经找到了白雪公主的踪迹。 低空飞过的燕子也在唧唧啾啾，从成簇的灌木中探出来的花朵一朵比一朵鲜艳。 她穿过花丛，往前方走。 在几步开外的苹果树上，她终于见到了她等了十年的任务目标。 第3章 花圃后是一片整齐的树林。 凛绮走到其中的一棵树前，仰头向上看，她刚才在茂密的枝干树叶中，看到了一截垂下来的裙摆。 这棵树长得很高大，枝繁叶茂，直直向上伸展，灿烂的阳光透过叶片间的缝隙洒落，就连枝干都闪出金灿灿的色泽，恰好一阵微风吹过，吹得树叶微动，发出轻轻脆脆的碰撞声。 在吹动的枝叶间，凛绮看见了她等待了十年的公主。 他正骑在一截分叉出来的粗壮树干上，树荫正好遮蔽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小截洁白的下巴，他像是感觉到了目光似的，居然微微弯下腰来，这样他的脸就完完全全出现在了凛绮的面前。 坐在枝干上的公主，正低下眼笑着看着她。 他的黑发及耳，发尾切得整齐，色泽如漆如墨，随着他歪头的动作，柔顺滑向一边，右侧的头发被别在耳后，露出比雪还洁白的耳朵。 【我许愿我的孩子拥有比乌木还要黑的发丝，比雪还要洁白的肌肤，和血一样艳红的嘴唇。】 凛绮注视着他。 她没见过，能与这样的形容如此贴切的人。 从刚才开始，系统099就叫的像个烧开了的水壶。 “你是谁？” 树上的公主笑着问凛绮。 他光是坐着不动不说话，已经美丽的惊人，一笑起来更是无法形容，他的睫毛又浓又密，两弯眉毛也同样又浓又密，秀气的鼻梁下，薄薄的唇角上扬，带着些快乐而神气的气质。 而且，他的眼睛实在是太深太黑，专注的望着她。如果能将其中的笑意倾倒出来，用一条河都承装不下。 凛绮回答：“我是猎人。” “猎人？猎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里？”他摇了摇头，又咬了口手中的苹果，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般，“是谁叫你来的？” 他白皙的脸灵巧又迷人，像苹果肉，凛绮又开始在心中对系统099说话，“她的年龄看起来不大，而且你没告诉过我，公主也会爬树。” 系统099已经被白雪公主的一笑给弄的头晕眼花，结巴半天，才顺利开口。 [原…原作里公主也才七…七岁，而且爬树怎…怎怎么了，爬树多健康……] “七岁也太小了。”凛绮摇了摇头，虽然他看上去年龄不大，但也至少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要说非要置七岁的小孩于死地，实在是太难理解了，虽然现在她也无法理解。 坐在树上的公主穿着一件白色点缀蓝色的层层叠叠的裙子，也很繁复，但是比起皇后那夸张的裙摆，已经简单许多。 凛绮理解不了的就是这个，她对公主会爬树这件事只是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好奇，好奇他到底怎么穿着这条裙子爬上去的。 凛绮盯着看。 但是公主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像个仓鼠一样三下两下把苹果咔嚓咔嚓吃了下去，随后对凛绮伸展双手，言笑晏晏，“接住我哦。” 随后，不给人做出反应的时间，他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的动作太迅速，不容得人多想，凛绮伸出手，怀中顷刻间就多了一个人。 裙撑的手感有点微妙，裙摆这么大，像是抱了一团云在怀里，凛绮倒并不觉得重。一低头就看见那双黑到发亮的眼睛，更加近的距离下，更加清晰的从他眼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你真的接住我了呀，你好厉害啊。” 怀里的小公主舒舒服服的窝在她的怀中，伸出双手勾住她的脖颈，细碎的阳光穿过树荫落在他的脸上。 凛绮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眼睫和他的眼睛一样黑，睫毛很浓密，微微卷翘，像是洋娃娃一样，成簇遮蔽着眼瞳，眉眼弯弯，眼睛闪亮闪亮。 很漂亮，但是。 凛绮盯着他看了一会后，开口，“你是不是把沾了苹果汁的手在我身上擦了？” 小公主的笑容一僵，别开眼，“我的名字叫斯诺，你呢？” 很显而易见的岔开话题。 斯诺，白雪——确实没错，这是要和她交换名字的意思？ 凛绮想了想，重复了一遍，“我是猎人。” 她觉得没有必要把名字告诉他，最主要的是系统只给了她猎人的身份，她也不知道猎人该叫什么名字。 “你的话好少，猎人什么的，我只在书里看到过，我……啊！” 凛绮松开了手，斯诺吓了一跳，踉跄两下，扶住树干堪堪站稳，惊魂未定的抬眼看向凛绮。 他仰起脸，黑色碎发下的眼睛中隐隐有无言的控诉，出乎意料的，不再是仰视的角度，凛绮直视着站稳后就与自己平齐了的黑色脑袋，目测一番后，沉默。她转而对系统099说：“我感觉她可能不止十四五。” 系统也惊呆了，磕磕巴巴的回答：[嗯…嗯……] 凛绮刚才还将他抱在怀里时，就有所察觉了，手一松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测。与看起来稚嫩的脸不同，小公主长得意料之外的高。 第6章 层层叠叠的裙子更勾勒出他腰线细瘦，领口下露出的锁骨洁白而笔直，他像一只优美的天鹅，即使穿着层层叠叠的裙子，也能看出身形纤长瘦高——或许以后还会更高。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斯诺没有让凛绮主动开口的意思，他拎着自己的裙摆，微微歪着头，一脸天真又纯洁无辜的表情。 凛绮不擅长这种对话，于是尽量简短，“……皇后叫我来的。” “哦？继母大人？” 斯诺只是意味不明的轻轻“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系统也不吱声，三面沉默，花园里寂静无声。 凛绮习惯了耳边叽叽喳喳，此刻的安静反倒有些不习惯。 她看向小公主。 斯诺正用手拨耳边的黑发，将发丝挽到耳后，漆黑的发丝显出手指惊人的白，他半垂着眼睛，过于浓密的睫毛遮蔽眼睛，似乎是正在思 索，却看不出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仰起脸，露出灿烂的微笑。 “难不成，是叫你带我出宫去玩？” 凛绮没说话。 是剧情的推动力吗？总感觉一切都发展的太过顺理，甚至不用花什么力气去罗织谎言，凛绮感觉自己都没来得及说上什么，斯诺就将剧情推着往前走。 凛绮凝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回答，“是啊。” 他立刻回答，“那太好了，我们马上就出发吧，我早就想出去玩了！” 他答应的迫不及待，甚至频频催促，“快点快点。” 不，不对，这不是推着剧情往前走，简直就是推着剧情飞速往前滚动。 他兴致勃勃像是要去郊游，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飞出皇宫的模样，不愧是不谙世事，从没有出过城堡的公主大人，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凛绮对系统099点评：“她看起来不聪明。” 系统099：[……这叫天真。] 凛绮改口，“好吧天真。” 系统099：[……] 迟早被凛绮气死。 —— 凛绮没有花任何力气，说服白雪公主和她一起离开皇宫，一切发展都很顺利。 在离开皇宫之前，斯诺让凛绮在原地等他一会，他要先回去换件衣服，过会在城堡门前见，凛绮想了想，她自己一个人，过一会就不一定能够找到门，于是提出要和斯诺一起。 斯诺沉默了一会，笑了笑，没有提出异议。 于是他领着凛绮回到他的房间。 凛绮当然没有进去，她就站在门前的走廊下，一片阴凉地里等斯诺。在这里能够看到庭院内被微风拂动的蔷薇。 她盯着围着花的蝴蝶发呆。 她没有等太久，只是微微出神的功夫，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凛绮转头，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斯诺穿着从头盖到脚的斗篷。 那漆黑的斗篷严严实实的遮盖住了他的脸，宽大的斗篷让他行走间像个会移动的蘑菇，也覆盖住他的身形，被黑色包裹后，遮住那张脸后，给人的感觉有些微妙，凛绮却又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直到走到跟前，斯诺拉了拉兜帽。露出那双黑得惊人的眼睛，对她微笑。 “溜出去玩，被人认出来就糟糕啦。” 凛绮对系统099说：“挺好，她连处理尸体的麻烦都给我省了。” 系统无话可说。 第4章 系统询问凛绮：[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现在也成功见到任务对象，也成功将他拐带了，再怎么做？ 凛绮偏头看了眼身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遮着的斯诺，垂下眼睛。 “不知道，先按照剧情走。” 她过去做的都是刀口舔血，九死一生的任务，从任务开始那一刻，就需要高度警惕，她解决任务一向也都很快，从来没有长时间耽误在一个任务世界过。 而现在，算上之前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时间，她都在这个任务世界呆了整整十年了。 这十年她没有做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对任务有用的事情。 这个任务，和她过去曾经遇到过的，都不相同。 【让公主获得幸福】 奇怪的任务目标，外加一个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任务对象，凛绮又微微偏头，察觉到她的动作，身边的小公主立刻更加紧的搂住她的胳膊，笑嘻嘻的挂在她的身上。 从刚才开始，他就这样挽着她的手臂了。 凛绮被挽住的那一刻，就想要抽出手，但斯诺搂得紧紧的，她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就随他搂着了。 在斯诺贴过来后，淡淡的苹果香气，就若有若无的萦绕在周遭。 刚才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坐在树干上吃苹果，凛绮记得故事的最后他还被皇后骗着吃过毒苹果，他大概是很喜欢吃这个，所以连身上都有苹果香气……他是不是贴得太近了？ 系统099幽幽开口：[你就这么放弃了？就随她这么抱着？] 那还能怎么样？ 都公主了，她肯定要让让他了。 凛绮不习惯别人的靠近，但还没有出城堡，皇后看起来就不太可靠，不知道有没有把出城的事项安排好，如果出城时出什么意外，任务可能就失败了。 凛绮思考过了，刚才在走廊下等斯诺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思考。 这是她的最后一个任务，并且还是系列任务，这个世界结束后，她会立刻前往下一个世界。 第7章 在这个世界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任务对象，她尚且不知，但是系列任务的第一个任务，一般都足以让人摸清世界的一些特征和潜规则，比如这个世界就严格遵守着剧情尚未开始，就无法接触到任务对象的特点，她在这里徘徊了十年，之前都没有见到过斯诺一次。 如果这个任务失败了……那就将会成为她职业生涯中第一件没有圆满完成的任务。 这个任务，还是主系统特别分给她，说是足以放松养老，非常简单的任务。 这样要是失败，这里就将成为她人生的耻辱。 但“获得幸福”这样的任务目标，未免太抽象？什么叫幸福，幸福怎么样才能获得，会不会这一秒他觉得幸福，下一秒就不觉得的？ 难道身为千宠万娇的公主，他现在不幸福吗？ 这样的念头转过，凛绮就转头问斯诺，“你现在幸福吗？” 斯诺莫名其妙，但还是轻松回答，“幸福啊，一想到马上可以出去玩，就幸福的不得了。” 很好，看来幸福指的不是简单的幸福感，起码不是带他出去玩玩请他吃顿好吃的就能解决的。 凛绮不明白，她放弃思考。 不明白的东西，她一向都不会想太多。 严格按照剧情来吧，原因刚才系统099也说过，故事的结局，就是“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她现在能想到的和“幸福”有关系的，只有这个。 万一剧情出现偏差，她就连唯一的线索都没有了。 童话中的气候，比现实世界更加宜人。 天是湛蓝的，微风清凉和煦，带着玫瑰花香的气息，明明是夏天，却算不上酷热。如果要从这个角度来看，这确实是一个适合度假放松的地方。 她这也算是带资休假，但是工作还未完成，让人根本没法放松。 凛绮不认识路，斯诺就给她指路，城堡里的道路看起来全都一个样，道路弯弯绕绕，虽然好看却完全无法辨别。 两人走了十来分钟，见到了城堡大门。 凛绮一路默默无言，接近大门时，她不留痕迹的瞥了斯诺一眼，尽管不认识路，她也能感觉到，刚才花费的时间，似乎比她进来时要久。 她原本以为斯诺是在打什么主意，但是直到出了城门，斯诺都没发出任何声音。 城堡的木门很高很沉重，没到黄昏，所以依旧大开着，城堡外有几个骑士看守，从大开的大门，能够隐约看到城堡内的景色，这是平民能够窥探到皇室生活的唯一途径。 太阳将城门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日光落到身上有些发热，凛绮已经感觉有些热，不由去想斯诺，他那身从头到脚的黑斗篷，估计更加吸热，现在大概晒得发昏。 城门看守的依旧是凛绮熟悉的那个士兵。 最初，凛绮其实没有认出来，看门的士兵都穿着相同的铠甲，带着银光闪闪的头盔，难以辨认身份，但她带着斯诺出门时，站左边的那个士兵开口轻松地和她打招呼，“已经结束了吗？” 声音她很熟悉，一开口她就认出来了。 她过去十年常常在这边试图打探消息，几乎次次都能遇上这个人。 凛绮微微眯眼，点了点头。 她尚且没说什么，就感觉到小公主拉住她的手微微收紧了，肢体上表达出些许不安的样子。是在害怕被发现吗？凛绮也没准备再和人寒暄，她点头后，就想离开。 但那个士兵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盯着她看之后，又扭头看她旁边，没有说话，“……”凛绮默默看着他。 她是被皇后叫进皇宫的，进去都没有询问，出来应该也没有盘查吧，那把他们拦在这里是做什么，他们没有熟稔到这个地步吧。 相顾无言。 在沉默了好一会，她不得不开始想该说点什么的时候，骑士终于抬抬手，放他们离开了。 直到走远，凛绮都能感受到身后的视线。 走过城门后是一截集市，这个时候人很多，来来回回的人总要往斯诺的身上瞥一眼，他的打扮实在是很难忽视，凛绮没有在意，领着他穿过人群。 斯诺一直安安静静，却频频看她，直到走到没人的地方，他才戳了戳她的肩膀，“刚才的人，你认识吗？” 怎么一个二个都喜欢问这种问题。 凛绮对付这种问题有自己的诀窍，她反客为主：“你觉得呢？” 斯诺就不说话了，凛绮能够感觉到，他被兜帽所覆盖的眼睛，正凝视着她，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凛绮开口：“走吧，等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斯诺应了一声。 接下来就一路无话，凛绮加快了脚步，斯诺紧紧跟在她身边，居然也能够跟上，也没有抱怨。 这一路都没发生什么意外，系统也很安静，很快来到了森林的边缘。 童话里的森林非常的大。 就像是凛绮不熟悉的城堡一样，不熟悉森林的人，哪怕只是在森林的边缘地区行走，也会迷失方向。但凛绮已经在这里待了足够久，她早就彻底将森林摸熟。 哪怕是在夜里，她也可以轻松的在森林中穿行。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密集的树影重重落在地面上，空气带着黄昏特有的余热和微风阵阵。泥土清新的气息，混杂着溪水的味道，窜进鼻子中。 第8章 森林自然和城堡不一样，凛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风，又将腰边的剑别好，还顺道整理了一下裤脚，弄脏也没关系，但是她不喜欢洗这些。 她穿的是高筒靴，泥土沾上也无所谓。 地面上有许多碎石和小石子，森林当然一直都是这样，凛绮整理完才想起旁边的斯诺，他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凛绮偏头去看他，他的斗篷不用说，不好在森林里走，不知道他斗篷下穿的是什么。 蛮意外的，这一路都不算好走，但是小公主没有抱怨。 她看向斯诺，斯诺乖乖站着，看上去有些无措，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凛绮盯了他一会，“现在没人，你可以把兜帽摘下来了。” 斯诺应了一声，摘下兜帽。 他微微潮湿的黑发贴着脸颊，更加显现出瓷白的脸，黑漉漉的眼睛望着凛绮，大概是因为天气炎热，他连睫毛都微湿，眼睛带着水意。 凛绮看着他，视线往下移，她从刚才就开始好奇，斯诺斗篷下穿的是什么了。 他的兜帽敞开后露出一小截脖颈，还有衣服，看款式像是裙子，他只是外套了一件斗篷，内里的裙装没有换。 这么一看，这个家伙实在是没常识，谁会在森林里穿裙子啊。 凛绮想了想，随口淡淡提示他，“你在森林里走的时候，记得把裙子提起来一点，不然会沾上土。”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斯诺对凛绮露出灿烂的笑容，他一 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一边左右张望。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森林里更显阴郁，地面上有些树枝，踩过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头顶上有些声音，是松鼠窜过，撞下来一枚松果，正好落在斯诺头上，斯诺被砸的一愣，捂着额头呆呆仰起脸张望。 凛绮被逗笑了。 想也是，过去十年，凛绮常常在城堡周遭打听消息，从没获得一点他的消息，他大概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皇宫，对什么都新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都是第一次见。 听到凛绮的笑声，斯诺立刻回过头来。 他的额头被松果砸到的地方微微发红，他正用手按着额头，漆黑的眼睛直直看向凛绮，凛绮眨了眨眼。 斯诺并没因为凛绮笑他而生气，反而朝她露出了带着些许羞涩的微笑。 凛绮微微一顿。 公主都是这么好脾气吗？确实，创作者把全世界所有的美好品质都一股脑堆在他身上了。 斯诺对凛绮微笑后，转身往前走。 他走得小心翼翼，一手拎着斗篷的边缘，一边伸长脑袋好奇的看森林深处，黑色的及耳短发柔顺，看起来像是绸缎。他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 系统099沉迷于他的美貌，这张脸只是盯着发呆都能看上一百年不腻，[还挺可爱的，不是吗？] 凛绮回答：“嗯，是挺可爱的。” 她一边回答，一边将手放到腰侧，缓缓抽出了腰边的银剑，剑身与刀鞘摩擦，发出些微声响。 系统099惊呆了：[等等……你干什么？] “这还用说吗？”凛绮抽出了剑，“按照剧情来，完成任务啊。” 第5章 系统099吓呆了：[等等等等等等，什么完成剧情？] 他是错过了什么吗？他刚才嘿嘿发笑的时候错过了十几集的剧情吗？ 刚才他们不还在讨论小公主很可爱吗？凛绮还赞同了，怎么这就反手拔剑了？ 凛绮回答：“可爱是可爱。” 但是还是任务最重要。 去城堡前吃的那条烤鱼当然不能算是晚餐，到这个时间她肚子都饿了，再拖拖拉拉天要黑了，当然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她拔剑的声音惊动了走在前方的斯诺，他的脚步微微顿了下来，站在原地，似乎正在迟疑，甚至没敢回过头来。 凛绮很赞成系统099的看法。 斯诺确实很可爱。 受到惊吓的模样，像是想要逃走的兔子一样。 她提着剑上前两步。 剑尖拖过地面的声音逼近，实在是没办法再装作毫无察觉，斯诺终于回过头来了，他的目光先落在剑上，再缓缓的往上挪，提着裙摆慢慢的往后退。 气氛沉默了半晌后，他才声音极地的开口，“你……你为什么…你想做什么？” 凛绮挑了挑眉，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你说呢。” 斯诺眼中含泪，大概也知道对她说什么都是徒劳，夜晚暗下来的暮光，穿过树叶落在他的脸上，他眼中的水光莹莹，更加显出纯黑的瞳孔，又圆又深，目光惊惶。 被这样的目光凝视，大概很难有人能够硬下心来。 但是凛绮不是寻常人。她心里只有她的名誉，还有她没完成的任务。 “在你动手之前，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情吗？” 斯诺退一步，凛绮就上一步，最后无处可退，斯诺躲在到了树后面，声音发颤，竭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凛绮看见树后他的半个身影颤抖的厉害。 围观的系统看的心疼极了：[太可怜了。] 凛绮：“嗯嗯。” 她在脑中回忆了一番此刻的台词，原作本来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故事，对猎人和公主的情节也只是一笔带过，凛绮回忆大概剧情，“不要怪我，我只是按照吩咐办事。” 第9章 她提剑逼近斯诺，“是皇后叫我对你动手的，要怪就怪你的美丽吧，太过美丽是不幸的。” 这台词凛绮说的面无表情。 原作就寥寥几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背台词，所以说得也尽量简单。 斯诺慢慢往后退，被脚下的树藤绊倒，一下倒在了地上，他面色苍白，惊惶地盯着凛绮，不停往后缩。 系统099迟疑：[等等，你不会真的准备动手吧。] 凛绮凑近斯诺的同时，顺道在心中回答系统099，“当然不会。” 但是斯诺显然被她的面无表情，以及简短的台词给吓坏了，他开始哭。 眼泪顺着他洁白的脸颊往下流，他不停的用手去擦，睫毛都被濡湿，成了一缕一 缕，大滴的泪水顺着他苍白而小巧的下巴往下滑落。 “对……对不起，求你放过我吧。我会离开这里的，我会躲得远远的。” 他一边不停用手背拭泪，一边哭得呜呜咽咽。 “我会跑到森林深处去的，我不会再出现了，求你救救我吧，放过我。” 凛绮看的惊奇。 她在心中对系统099感叹，“你看到了吗？他的眼泪简直像珠子一样。” 她从来没见过谁能哭成这样，哭的眼尾脸颊都泛红，眼泪充盈满眼眶，又整颗整颗往下落，像是珍珠一样，简直可以说是艺术。 系统099：[……你做个人吧。] 凛绮等他哭了一会，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应该到了故事中猎人对公主心生恻隐的环节，就弯下腰去，“别哭了。” “你跑吧，反正森林里的野兽也会吃掉你。” 系统099：[……] 明明再原作中听起来挺正常的对话，到了凛绮的嘴里，能瞬间变得像是恐吓一样。 凛绮并不知道系统的腹诽，她正准备凑近斯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清脆的响声，是树枝被撞断发出的声响。 来的东西的块头不小。 她收回了伸向斯诺的手，方向一转，往身后看去。 一阵黑的的飓风朝她袭来。 系统099还没看清楚状况，银光一闪，这团黑色的风已经被凛绮手中的剑砍中。 黑风猛然倒地，原来是一头浑身漆黑的幼年野猪，被凛绮刺中一剑，挣扎了两下，就一动不动了。 凛绮蹲在野猪旁边看着野猪断气，把猎剑在地上的枯叶上随意擦了擦，又转头向斯诺。 刚才在她斩杀野猪的时候，就听见他在身后窸窸窣窣的搞出里点动机，不知道是在搞什么，现在一看，他稍微挪出了点距离，大概是准备逃跑吧，只是没想到她杀猪杀得这么快。 凛绮对斯诺露出了一个弧度很小的微笑。 好了，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过去，她准备继续剧情。 斯诺惊恐地看着她，微微潮湿了的黑发粘在脸颊上，更显的他脸色惨白到接近白纸，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后，竟然眼一闭头一歪，就这样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没了声音。 凛绮吓了一跳。 她赶紧到斯诺旁边，她用剑柄戳了戳斯诺，斯诺紧紧闭着双眼，一动都不动，凛绮又戳了戳，斯诺被她戳的翻了个面，从姿态楚楚可怜的侧趴，变成了仰面向上，依旧没有动静。 凛绮蹲在他旁边，看着他苍白的脸，簇状的浓密睫毛覆在下眼睑，在他的眼下落下了一片阴影。 他的鼻梁很挺，眉骨精致，即使仰面躺着，也美得惊人，过于精致，精致到每一分每一寸都没有丝毫瑕疵时，就有种美到富有攻击性的感觉了。 这是，晕过去了？ 她又没做什么，她严格按照剧情来的，怎么会这样啊？ 系统099心情复杂。[你这能叫没做什么吗？] 不是当场杀了头猪吗。 在公主看来，这就和杀猪儆他，没有什么区别吧，可怜单纯又柔弱的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残的场面，当然一下被吓晕过去了。 凛绮蹲在斯诺的面前，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好脆弱啊。 过去的经验没教过她把任务对象吓晕过去了的状况该怎么应对，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有盯着斯诺看，等他醒过来了。 系统099：[不能怪他，是你太吓人了。] 她又没做什么。 系统099：[你杀气别外放，他没被吓晕，我就相信你说的。] 事实都放这了，公主就是被她吓晕了，刚才宿主那个模样，哪里有一点点原作里的“猎人对白雪公主有了恻隐之心，想放走她”的感觉啊！ 凛绮惭愧：“我演技确实不怎么样。” 她过去做任务的特点就是快，也没有和这种娇娇弱弱，如同玻璃般脆弱的对象接触过，她可能是没有演好吧。 系统099：[等等，没演好？] 全都是演的？ 因为剧本里写了猎人对公主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就放过了公主—— 要是故事里写个猎人对公主没有心软，准备杀了公主，她不会就毫不犹豫的提剑就上了吧？ 恶魔，这家伙是恶魔啊。 凛绮没理会系统，她看着像是从白雪公主变成睡美人的斯诺，心中发愁，怎么把他弄醒。 等待期间，她用树叶把剑擦干净，又收回剑鞘中。 她耐心的等待，要知道她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了。 第10章 但她可以等，上天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忽然有水滴落到她的头上，凛绮抬头看时，又有水滴落下。 是夏季傍晚常有的阵雨，雨打树叶，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 凛绮盯着斯诺恍如沉沉睡去的脸，沉默凑近了点，掐人中有用吗？ 她心中起了这个念头，就伸出了手，结果手指还没碰到斯诺的脸，刚感受到斯诺的鼻息，像是小动物一样，斯诺就轻哼一声，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对上他那双黑得惊人的眼睛，凛绮缓缓收回了手。 斯诺似乎还有些迷蒙，呆呆望着凛绮，半晌后扶着脑袋，语调飘忽，“我这是……怎么了？” “你晕倒了。”凛绮尽职解释，“现在没事了吧？快走吧。” 醒了就赶紧离开吧，别再出什么剧情外的状况了。 斯诺撑着头，黑如墨丸的眼睛静静望着她，像是在斟酌什么，两秒后，凛绮看着他的眼里充盈泪水，睫毛一眨，眼泪如同珠子般啪嗒啪嗒落下来。 凛绮大惊失色，“不是说放你走了吗？” 怎么又哭了？ “我没有听错吧，你真的愿意放我走吗？”斯诺 用手背不断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可是眼泪很快又溢出来，“可是你有什么理由放过我。” 凛绮是真的开始头痛了。 她尝试用最真挚的目光看着斯诺开始竭力表现出亲切的模样，“你的美丽，让我不得不心软了，好了我愿意放过你，真的。” 原作猎人不就是因为公主的美丽，才心软了吗，她照搬照抄了。 系统099：[……呕。] 凛绮没有任何感觉，为了完成任务，她更肉麻的话都说得出来。她是真的害怕说哭就哭，说晕就晕的小公主了，她只想赶紧把这段剧情走完，然后让斯诺离开。 可别哪句话说错，让他两眼一闭又躺回去了。 斯诺哭得抽抽噎噎，偷偷抬起眼看向她，“但如果放过我，你该怎么向继母大人交代？” 系统099感叹：[他好善良，都差点被你杀了，还这么担心你。] 凛绮无奈解释，“我有我的办法，你放心走。” 见斯诺依旧盯着她，她站起身，抬脚走到旁边的野猪边，又重新拔出了剑，她记得原作中，猎人就是用野猪的肝脏和肺叶冒充公主的。 眼下这一只，说不定就是原作中的倒霉野猪。 凛绮一脚踩住野猪，将剑插入野猪的胸膛，顺着咽喉切开，将野猪的内脏都剖了出来。 她的动作麻利，面无表情，野猪的血液染红她的手指。 系统099：[……呕，别，别，等我先下线……] 系统匆匆逃离，这下耳朵边终于清静了。 凛绮一边将内脏扯出来，一边疑惑。 人类的内脏和野猪的内脏没法比，皇后也能被糊弄过去？血液搅动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内脏的手感很微妙，她只想了一下，就没再想，专心致志掏内脏去了。 从开始到结束，她只花了不到五分钟。 她将肺叶拿在手上，重新蹲在斯诺的面前，面无表情将手伸向斯诺，“皇后要求的内脏，就拿这个给她，好了，你现在可以安心了吧。” 尽管她在和斯诺说话，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她明天去把内脏送给皇后，那现在怎么办，说完，她要把这个东西拿在手上？一路都拿在手上吗？ 斯诺一直偷觑凛绮。 见凛绮盯着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时，他轻轻开口。 “用这个吧。” 他雪白修长的手指扯松脖颈下的系带，脱下穿在外面的黑色斗篷，铺在地面上，仔仔细细将布料抹平，抬眼撞上凛绮的目光，又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迅疾收回视线。 他浓密睫毛不停眨，声音中带着些羞涩。 “放在这个上面，然后包起来吧。” 第6章 童话故事中，猎人对公主产生了恻隐之心，放公主逃跑，然后杀死了野猪，取出了野猪的肝脏和肺叶，交给皇后。 凛绮仔仔细细用斯诺的斗篷把新鲜的野猪内脏给包好，将四个角给系起来，打成一个包袱，然后再抬眼看向斯诺。 从刚才开始，斯诺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但是凛绮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斯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衡量什么，她抬起眼，四目相对时，斯诺也并不避开她的目光。 他柔顺的黑发落在脸颊两边，脸上沾上了泥土，显得有些狼狈，但这份凌乱，分毫没有损伤到他的美貌。 他像是沾上了泥土的白瓷，白的更白，黑的更黑。 斯诺特别的安静，凛绮确实不明白斯诺在想什么。 当然，她也并不在意斯诺到底都在想什么。 凛绮将打包好的包袱上的灰尘拍了拍，“好了，这下就可以安心了。” 她望着斯诺，“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斯诺静静摇了摇头，垂下目光。 凛绮：“？” 她的视线顺着斯诺目光落下的方向，往下移了移。 斯诺的斗篷下穿着裙子，凛绮之前在城堡时就看见过，斯诺没有换，只是在外面套上了斗篷。 这是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裙，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裙摆蓝色滚边，叠了几层纱，应该算是挺好看的，虽然在凛绮看起来都和睡裙的款式差不多。 第11章 但此刻，蓝色的裙摆上显现出些许铁锈色，并且逐渐扩散开来。 凛绮微微怔住。 “对不起，我现在可能没法自己走。”斯诺抬起眼，语调很可怜，“刚刚摔倒的时候，好像摔到腿了。” “这还有什么‘好像’的？” 凛绮没有多想，抓住斯诺的腿，将他的裙摆掀到膝盖上，斯诺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往后缩，却又生生顿住，紧紧盯着凛绮的动作，咬住下唇。 他的膝盖摔破了，并且摔得不轻，破了一大块皮，鲜血淋漓。 凛绮往旁边看了看，他身后的大树边有一片荆棘，还有许多碎石，其中最大的就是斯诺腿边的一块，不仅大还形状锋利古怪，上面沾着血，不用说，斯诺刚刚就是摔在这块如匕首般锋利的石头上了。 他晕倒时压在这块石头上，裙摆又大，又加上外套的斗篷是黑色，所以她才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凛绮盯着这块石头看，眉头微微收紧。 系统099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07你没再弄那头猪了吧……我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就是因为害怕血才避开，结果一回来，映入眼帘的又是血啦呼啦的场面，系统099一阵嚎叫。 凛绮没理系统，她望着斯诺苍白的脸，眉头不自觉收紧，“怎么搞成这样？” “对不起……” 斯诺除了道歉什么都不说。 凛绮的手原本握在斯诺的小腿上，手背上忽然落下温热的液体，她怔了怔，抬眼一看，斯诺开始无声掉眼泪。 他的脸色都是苍白失神的，睫毛被大滴大滴的泪水沾湿，他的睫毛太长太浓密了，眼泪居然能悬挂在睫毛上，随着他眼睫的颤动，碎成无数细碎的水珠。 他的眼里汇聚起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落，哭的无声，又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我很害怕……”他停顿了好一会，才用发抖的声音很小声的说，“我现在这样自己离开，绝对会死掉的，森林里的怪物会吃掉我，我自己一个人绝对活不下来的……” 他又停顿了一会，看了下凛绮的反应，凛绮凝视着他，静静听着他说话。他咬了咬嘴唇，眼泪不断。 凛绮叹了口气，“别哭了。” 她伸手触及斯诺的脸颊，去抹他的眼泪，她手指上有未干的血迹，沾到斯诺的脸上，鲜血和泪水混在一起，被一冲刷更显狼狈，凛绮没有想到越擦越脏，赶紧收回了手。 斯诺最开始不动也不反抗。 在凛绮准备抽手时，他迅速抬起手，双手虚虚轻握凛绮的手腕，把冰凉的脸颊轻轻贴在她的掌心中，带着祈求般的垂下眼，“你能帮帮我吗？” “求求你，帮帮我。” 凛绮一时没有说话。 如果系统099没有因为害怕血液而躲开，此刻估计已经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催促她救斯诺了。毕竟斯诺看起来这么可怜…… 耳边没有系统的声音，周遭似乎一下都变得很安静，只有斯诺轻轻啜泣的声音。 不过，就算没有系统099，她也会这么回答。 “好。” 斯诺噙着泪水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凛绮愿意帮助斯诺，当然不是因为对他产生了怜悯之心。 她纯粹是因为被刚才斯诺话中的，“如果我一个人，晚上绝对会死掉。”给点到了。 是啊，斯诺现在这个状态，放他在野外，说不定他晚上就被野兽吃掉了。 凛绮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和王子结婚就能感觉到幸福，但是凛绮知道，要是斯诺死了，那是绝对再也感觉不到幸福了。 她不能放任这种可能的发生。 短暂的思考过后，凛绮下定决心，“你今晚先跟我回去。” 她决定先把斯诺领回去。 一晚而已，应该不会对剧情造成什么影响，说起来原作故事本来就很简单，故事中跨越的时间却不算短，情节和情节之间，这些一笔带过的时间，也是真实流逝，充满了不可确定性。 就像是现在。 明明原作中根本没有说到公主在逃亡中受伤了，但斯诺被她吓到昏倒，很倒霉的撞在了石头上，就这样受了伤，如果按照原作，斯诺能够顺利在森林中穿行，找到小矮人的木屋，现在就不一定了。 斯诺破涕为笑，看到生存的希望，他立刻不伤心了。 他一笑，就像是雾散去， 猛然明亮的天空，毫无阴霾。 不说还好，一说斯诺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好痛，痛死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凛绮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自觉加重了语气，斯诺一时语塞，低垂下眼，没有说话。 斯诺找了一圈，四周没有可以包扎止血的东西，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斯诺身上，这里能称得上是干净的东西，竟然只有斯诺的白裙。 “抱歉。” 凛绮低声打了个招呼，抓住斯诺裙摆的边缘，利落撕开一条口子，再沿着下摆，将边缘都给撕下来。 从裙摆被抓住，斯诺就整个人僵住了。 被掀起的裙摆下露出他的脚踝，他的肌肤苍白，白到像是石膏做成的雕像，只有肌肤下隐隐可见的青筋，让人可以感觉到他是活人，膝盖上摔破一大块，从膝盖到小腿又被拉出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渗出，旁边深色的地面上都有他的血迹。 第12章 被握住小腿也没有反应，他似乎竭力绷紧着，估计是在忍痛，绷紧后的肌肉像是大理石，不像看起来那样柔软。 昂贵的裙摆材质柔软，也很容易撕开。凛绮将裙摆扯下了一块，不过她很小心，沿着裙边撕，只撕下了小腿下的部分。 四周很安静，凛绮专心致志，只有布料被撕开发出的刺耳声音。 斯诺已经完全僵硬，一动不动。 布料拿在手上，再撕就容易多了，凛绮轻松将撕下的裙摆扯成长条，选了看起来最干净的部分，为斯诺简单止血。 她一边包扎，一边看向斯诺。 斯诺脸色苍白，被汗濡湿的黑发有些凌乱的贴在脸颊上，紧抿唇角，垂下眼睛，他的眼睫都是很浓的黑色，垂下时自然落下一圈阴影，让人无法判断他的神色。 看起来可怜极了。 伤势算不上轻，至少他自己绝对没办法自行离开，凛绮包好后，就抬起头，沉默注视斯诺。 “刚才为什么不说？” 没什么事都能哭出两斤眼泪来，摔成这样竟然能忍住连吭都不吭一声？ 如果不是斯诺一声不吭，凛绮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受伤，他摔倒在地时应该就已经受伤，却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太痛了，发不出声音来。” 眼看着斯诺眼圈又是一红，像是马上就要掉眼泪，凛绮赶紧结束话题，“好我知道了，你上来，我先背你回去吧。” 斯诺微微一顿。 凛绮却已经蹲下，一脸郑重地交代，“你可以抓着我的肩膀，小心点，把裙摆卷起来一点，不要压到伤口。” “……” “怎么了，快点。”凛绮催促。 斯诺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勉强支撑着身体，伸出双手圈住凛绮的脖子，耳根泛红的趴到凛绮的背上。 凛绮刚把斯诺背起来，又立刻把他放下。 她回头看斯诺，像是第一次见斯诺一样上下打量他。 斯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单脚站立，茫然不解，怔怔回望。 凛绮皱紧眉头，不可置信，声音直线上扬。 “你是男的？” 第7章 系统099第一次从凛绮的声音中听出这么饱满的情绪。 震惊，疑惑，不可置信。 但是…… 系统099：[等等……] 系统099：[什么！！！] 系统099：[谁是男的？男的是谁？你刚刚说什么？……哈哈……哈哈，是我听错了吗，我听错了吧……] 它看了一眼正站在凛绮对面，面色苍白又满目惊惶的公主。 是它刚刚离开的方法不对，是凛绮在开玩笑吧，白雪公主怎么可能是男的啊，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凛绮的疑惑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系统099在她的意识里嗷嗷大叫，比她这个任务者还惊慌失措，有这么一个吵闹的家伙在身边，想不冷静也难。 “好了别吵了，还没有确定。”凛绮在意识里对系统099说，又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说呢，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她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七八分把握。 但到底还没有确定。 她于是转头问斯诺：“你在身上带武器了？” 这还是比较含蓄的问法，她原本想问的更直接一点。 斯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捏住裙摆，原本昂贵的丝质白色布料在沾上血又沾上泥土，还被撕扯过边缘后，本就狼狈，被他揉来揉去，现在简直就像是一团垃圾。 对上凛绮的目光，斯诺的眼中含泪，小幅度摇头。他的嘴唇颤抖，一副想要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来，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模样。 凛绮却没有什么怜惜之情，她现在心里只有她那倒霉任务。 “你到底藏没藏？”凛绮抓住凛绮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要检查一下。” “不……等等……” 凛绮太直接，斯诺一时惊讶到反应不过来，准备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凛绮就已经抓住他，斯诺浑身发颤，他赶紧抓住凛绮的手腕，竭力把她往外推。 挣扎之间，他迅速挣脱，像兔子一样飞快蹿到大树后。 凛绮微微皱起眉。 她看了眼被树干遮挡住大半身影的斯诺，他迅敏的身影似乎还留在眼底，她又回忆了一下斯诺刚才如何楚楚可怜的说他没法走，又眼泪汪汪的表示站都站不起来。 凛绮：“……你过来。” 斯诺不停摇头。 凛绮等了两秒，就直接上前，斯诺紧张地屏住呼吸，凛绮一伸手，立刻一瘸一拐地躲，两个人开始绕着树干打圈。 绕着树干转到第二圈的时候，凛绮一把揪住斯诺的衣服，斯诺竭力挣扎，也躲避不开她的手，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哽咽着摇头。 凛绮毫无触动，冷漠地扣住他的肩膀。 眼见她似乎真的要扒自己的衣服，眼泪和示弱都没有用，斯诺在最后关头，提高了声音，急切地的求饶。 “我是男的！我 承认了，求你松手吧，别这样！” 说完他就呜呜的地哭了，这回哭的得和原先楚楚可怜的样子不一样，他哭得额头冒汗，一边哭，还一边吸鼻子，柔顺的黑发濡湿贴在脸颊边，格外狼狈的一张哭脸。 第13章 凛绮迅速收回手，与斯诺保持距离，顺道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她在心中对系统099说：“系统，你听见了吗？这回真的可以确认了。” 斯诺呜呜咽咽哭了好一会，凛绮都没有动静，他的心情平复下来了，又偷偷抬眼瞥向凛绮，凛绮睫毛低垂，脸上的神色很淡。 知道了这样的秘密，她看起来却和最开始第一面见到时，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惊讶，也没有感叹，或者疑惑。 斯诺调整了一下表情，用衣袖把脸上的泪水擦了擦，哽咽着开口，“你听我说……其实我这样，是有原因的……” “你等下。” 这样的开场白给人的感觉很熟悉。 凛绮对之后的诉说苦痛身世，或者什么王室秘密的环节根本不感兴趣，她转头去问系统099：“你说，现在怎么办。” 系统099：[……] “任务对象的‘公主’竟然是个男人，剧情出了这样的纰漏，后续的任务怎么完成？” 系统099：[……] 系统099毫无回音。 从刚才开始，斯诺亲口说出自己是男的，不，或许在更之前，在她开始拉扯斯诺的衣服开始，系统099就已经彻底宕机了。 它那小小的智脑存储水平，带不动这么超过的剧情发展，已经彻底烧坏了。 系统099完全指望不上，没用的系统。还好她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无论什么事，都只靠自己。 不过，遇上这样的状况，还是第一次。 “白雪公主”成了男人，那剧情怎么办？原本故事的最后，是公主和王子结婚，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现在公主性别变了…… 凛绮摸了摸下巴。 她本来就不擅长需要走剧情的任务，现在更是摸不着头脑，公主变成男人了，还能和王子获得he吗？原本她只打算按照故事走向来着。 如果不和王子结婚，怎样才能达到幸福呢？ 想不出来。 让凛绮去想如何让一个人获得幸福，还不如让她想怎么干脆把斯诺变成彻底的女的更简单。系统099：[等等……你想干什么？] 原本一直半死不活的系统099忽然察觉到危险，猛然复活。 凛绮：“在想怎么把他变成女的啊。” 原著里是女的，现在变成男的。只有让他重新变回女的，她才能继续按着剧情来。 系统099：[？你准备怎么做？？] 凛绮没说话，目光却飘向了自己腰间的剑。 系统099：[！！？] 不可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 “看你没有什么精神，逗逗你。”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又不是什么魔鬼。”凛绮的目光落在斯诺的脸上，“我好歹是吃国家饭的，嗯，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她所在的公司，是隶属国家的机构，她都能算是半个公务员了，她不会对没有任何危害的普通人出手。 系统099沉默了。 是不想做，还是不能做啊？它一点都不怀疑07会不会真的这么做，因为07就是这么恶劣！ “而且，怎么说呢，这张脸。” 凛绮捏住斯诺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斯诺惊慌地注视着她，眼泪成串滚落，瑟瑟发抖如同某种小动物。 “不扒他的衣服，也没人看得出，他是男的吧。” 凛绮审视过后，松开了手。 “算了，就先这样吧。” 她扭头径直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向依旧呆呆站在原地的斯诺，“怎么了？还想要我背你？” 斯诺眨眨眼，赶紧一瘸一拐的跳了过来，耳根微微发红，嗫嚅着，“不……那个，我还是……” 不是吧，还真好意思让她让她背？ 凛绮也微微顿了一顿。目光往斯诺的身上一扫，在他的裙子上停顿了一秒，又迅速转移开。斯诺现在应该镇定下来，但是能够这样若无其事，他的脸皮出乎她的意料。 她也若无其事，“我开玩笑的。” “怎么可能背你，你自己走。” 斯诺一顿，手指不自觉地抓紧裙边，不留痕迹地缓缓收紧。 —— 凛绮的小木屋森林深处。 森林内下着雨，道路泥泞，视线又有些模糊，路很不好走，要到达森林深处确实有些困难，但还好在这十年间，她无事可做，所以随手自己盖了许多房子。 之前烤鱼的小河边，就是她暂时驻扎的一个据点。 顺着河流走，小木屋的轮廓很快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视野内。 斯诺一瘸一拐的跟在她身边，那个用斗篷包着的野猪肺叶也丢到了他的怀里，他两手抱着包裹，行走的有些艰难。 斗篷是黑色的，所以还看不出来，但斯诺的裙装是白色，包裹内的血液渗透，将他的胸口染红一大块，湿哒哒的。 斯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现在光是忍痛就已经够勉强，走到后来还是不免去抓凛绮的胳膊。 凛绮本来不想让他扶，她有点嫌弃斯诺身上的血迹，搞得脏兮兮的，但是斯诺的状态似乎真的很勉强了，万一真的倒下了还得她来背，两者一比较，干脆让他搀着也就算了。 于是连她的手腕都沾上血污了。 凛绮看见手腕上一圈血指印的痕迹时，眉梢微微动了动，但听见身边的斯诺的呼吸都因为痛苦而变得沉重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什么都没说 第14章 。 一路沉默不语，很快到了她的小木屋。 小屋建设在河流十米开外的地方，走近木屋后，地面一下平坦开阔起来，毕竟是她精心挑选过的地方，湿润的绿色天然草地上，还生长着点点小白花，空气中流动着清新的气味。 凛绮加快速度，走到河流边。 斯诺一路咬着下唇忍耐着，闷头忍痛往前走，正走得眼前都冒金星，被凛绮这忽然的一下带动得差点没摔倒，茫然抬起眼，两秒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已经到了。 凛绮已经蹲在河流边，正在闷头洗手。 斯诺在原地顿了顿，也勉强支撑着走到河边。 河水很干净，清清凉凉，凛绮将手插在清澈的水里，正专心致志，身边忽然落下一片阴影，她微微侧眼，余光瞥见斯诺在她的身边也蹲了下来，凛绮没说话。 斯诺也学着她的样子捧起水。 他先打湿了手，仔细梳理漆黑发丝，又洗了洗脸，将沾上污泥和血迹的脸仔细洗干净，重新露出雪白的脸。 凛绮原本是瞥着看，最后变成了扭过头盯着他看。 斯诺察觉到她的目光，对她抿嘴一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又避开她的目光，低垂着眼睫，整理自己的衣服。 系统099问凛绮，[你看什么呢？] 它不相信凛绮这个大魔头会被美色给打动。 “没什么。”凛绮又看了两眼，直把斯诺看的耳根微红，“我只是觉得……他也太臭美了。” 都痛成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情打理自己的仪容。 此子忍耐力之强，不可小觑。 第8章 凛绮在河边洗完手，忽然想起自己丢在森林入口那里的那只野猪。 如果当时把野猪带回来，晚上就可以加餐了，这边的小木屋她不是经常来，只储备了一些不容易腐烂的蔬菜，但她餐餐都要吃肉。 但现在也不晚，她打定主意，站起来就准备走。 系统099：[等等，你不替公主……不替他处理一下伤口吗？] 凛绮瞥了眼斯诺，“又不着急。” 斯诺看起来状态还可以，但天快黑了，她丢在森林边缘的野猪，很有可能被其他的野兽吃掉。 系统099：[你就不管他了？] 凛绮有些不耐烦：“那谁管我的晚饭？” 说的这么严重，其实又不会怎么样。比起第一次见面又不熟的任务对象，当然是她的肚子更加重要，她都饿了。 她不再和系统099说话，转头温声询问斯诺，“你感觉还好吗，还支撑的住吗？” 斯诺从没听过她这么温和的语气，把手在裙摆上擦了擦，小声回答：“我还好……还能忍耐。” 凛绮点了点头，继续说，“我去把那头猪拖回来，这样我们的晚餐就有着落了，你在这里等我……没问题吧？” 没等斯诺回答，她继续补充。 “这里是我的地盘，野兽都不敢接近，在这里很安全，你可以直接到我的木屋里去，也可以继续……打理你的衣服，我想你也需要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我很快就回来。” 她话说得好像很为斯诺着想。 斯诺望着她，小幅度点头。 凛绮对系统099说：“看见没，人家自己都同意的。” 系统099不说话了，公主，哦不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斯诺还是很善良的，毕竟童话中的公主都拥有完美的品质……哦，不是公主…… 为了不把自己绕晕，也为了不再被凛绮戏耍，它选择放弃继续对话。 凛绮对斯诺笑了一下，转身往前大步走，一转身她就收起了笑脸，洗完她的野猪没事，她已经开始思考晚餐怎么吃了。 走出百米开外，进入树丛前，她听到河边发出的声响。 系统099没听见，她微微侧身瞥了一眼，斯诺背朝着森林的方向，似乎正在解开衣裳，她就看了一眼，就又往森林里走去。 —— 天几近完全黑时，路面比天空先看不清。 凛绮凭借对森林的熟悉，避开路面的树根和荆棘，重物压过地面，枝干被压断，还有小石子滚动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 凛绮拖拽着野猪的两条后腿，穿行在树丛中。 系统099点评：[其实把野猪扛在肩上，会更有猎人的感觉哎。] 拜托，把野猪扛肩上真的很呆。 在半路上，系统099就把“以后都不要和凛绮说话了”的誓言忘到脑后，又 开始叽叽喳喳和凛绮攀谈。 凛绮一路和系统099闲聊，原本就没花上多少时间，现在更像是一眨眼又回到了原地。 她提着野猪后腿，从树丛中钻出来时，斯诺还坐在河边。 他依旧维持着凛绮离开时那个背朝着森林的姿势，微微弓着腰，似乎正在弯腰捧水，衣摆被卷到膝盖上方，蹭上泥污的地方已经看起来已经被搓洗过了，拧干后有些皱巴巴的，变得有些透明地贴在肌肤上，很显然沾了水。 凛绮的目光微微顿了顿，停留在他的身上。 比贴在肌肤上的沾水布料更吸引人目光的，是笔直的肩膀和白到刺目的大片肌肤。 系统099：[啊啊啊他怎么随便脱衣服啊！07快闭眼快闭眼！非礼勿视！] “有什么不能看的。” 凛绮小声嘟哝了一句，但还是下意识地闭眼，当然不是因为她感到尴尬，而是因为真的有点刺目。 第15章 不愧是白雪。凛绮在心中抱怨。 白得像灯泡，她被闪到了，工伤。 她用力闭了闭眼随即又睁开，斯诺在这刹那之间好像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立刻回过头来。 看见她的一刹，斯诺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但似乎又迅速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流露出有些尴尬的神色。 他似乎想要挡一下，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挡，所以僵在原地。 凛绮的目光，因此堂而皇之地在他身上走了个来回。 修长的肩颈，连接单薄的胸膛，手臂和被解开扣子，褪到腰间的上衣，显然也是他忍受不了沾上的血迹，所以清洗过了，只是没来得及穿回去。 没想到他的身材算不上单薄。 他确实清瘦，但是手臂和肩颈的线条，骨骼走向，都算不上是弱怯，肩膀的线条很舒展。凛绮下意识估测了一下，立刻开始犯愁。 她看见斯诺第一眼就觉察到，斯诺的手指节修长，手偏大，以后的个头可能不会太小，现在又清晰地看到他的上半身，更加确定，这小子以后肩膀也不会窄。 这可怎么办？ 一个一米九双开门塞在裙子里，脸蛋再漂亮也会让人犯嘀咕吧。 凛绮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立刻甩了甩头。 太糟糕了，还是不要做这种设想吧。 她只看了片刻，就上去拍斯诺的肩膀，招呼他进木屋，“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和你说过你可以先进去的。” 比起呆在不知危险在何方的森林，她的木屋虽然也是陌生的地方，但是至少一堵墙一道门，封闭的空间，至少可以给人一点安全感。 但是斯诺就像是察觉危机的神经忽然失效，在随时有野兽可能出没的环境中，就这样一动不动，一直等到她回来。 就算她说过这一片都不会有野兽出没。他也未免太相信她的话了吧。相信一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还不知道底细的人的话，不可思议。 难道一个人对衣服的 洁净的要求，居然能胜过对野兽的恐惧？ 系统099：[童话里的公主不都是这样吗？] 凛绮：“说的也是。” 斯诺的肩膀很滑。 她拍了一下，手感很好，像是玉石一样。 斯诺的脑袋越垂越低，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肩膀的肌肤是冰冷的，体温像是冷血动物般低，如同不会融化的冰雪。 凛绮下意识又摩挲了一下。 这下斯诺连脸都红了。 系统099：[啊你怎么随随便便摸人家——] 凛绮：“我哪有随便摸？” 她只是顺手拍一下，招呼他进房子而已。 系统099：[这个白雪也真是的……谁家男孩子这么随便脱衣服啊！实在是太没有危机感了！万一被坏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凛绮收回手，拉着斯诺起身。 斯诺一脸不好意思地递出手，站直后，解开扣子的衣服堆叠，拧在腰间，肌肉的线条也被掩盖在半湿的衣服下。 白到一定程度，腰际的青筋都隐隐可见。 凛绮等他站定，就松开手，转身往小木屋走去，一边回应系统099，“哪里有什么危机啊，不说坏人，你看这哪里还有人？” 荒山野岭的，不就她一个活人吗。还怕有谁看见了？ 嗯，只有她一个人看见了……等等？ 她应该不在系统099口中的“坏人”的范畴内吧？ 凛绮质疑自己一秒。 第9章 凛绮先把斯诺带进屋子。 小木屋里的日常生活用品储备足够，打扫得也足够干净，她进入房间，点了灯之后，小屋一下亮起来。 随着暖黄的光洒满房间，乖乖站在旁边的斯诺看起来也放松了一些。 凛绮指了指墙角的椅子，没说话，斯诺自觉走过去坐下。 最近，凛绮常常感觉任务将近，尽管这种感觉已经持续十年了，但她依旧勤勤恳恳地往森林边跑，所以这个木屋也时常来，不算太废旧。 房间内没有灰尘味，只有淡淡的木头味道。 斯诺坐下就不动了，他和最初见面时活泼话多的样子有些区别，好像一下子安静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正在忍痛的缘故。 明亮光线落在他的眼睫上，又安静又乖巧。他温顺地垂着眼，也不往旁边看。 但凛绮看见他吸了吸鼻子。 他看起来像是小心翼翼在嗅味道的小动物，虽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不敢四下乱看，但还是忍不住吸一吸味道，以借此来判断自己现在是否安全。 凛绮对斯诺做什么都不感兴趣，她往房间角落的木柜走去，弯腰翻检了一阵，找出一件她没穿过的棕色衣服，丢到斯诺的怀中。 斯诺呆呆抬起眼睛，凛绮已经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给你包扎一下。” 凛绮看了眼斯诺膝盖上的伤口，估测了一下伤势，该怎么处理，语气平淡，“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她又转回身，去另外的一个柜子中寻找之前收集起来的草药和绷带，她基本不会受伤，所以这些东西几乎没有用过，压在箱子最底层。 凛绮将需要用的东西都拿在手上，一扭头，就对上了斯诺的视线。 她从刚才就感觉到，斯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第16章 一直偷偷摸摸地窥探，一对上她的眼睛，却又像是受到很大的惊吓一般，慌慌张张地转开了眼视线。 系统099：[因为搞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吧，毕竟现在性命都在你手里了，肯定要多关注你一点。] 谁叫凛绮看起来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像是上一秒答应要放人走，下一秒又给人来上一刀的大恶魔—— 她哪有这样。 凛绮抬起眼，探究地直视斯诺的眼睛，斯诺的睫毛轻颤，逆光中，他的眼睛是不透光的黑。 不知道他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什么，反正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凛绮面无表情地想，就算斯诺有读心术，也读不出她在想什么，毕竟，她脑袋里只有自己的晚餐。 快点把他的伤处理好，结束了他们好吃晚饭。 系统099：[那你为什么不先做饭呢？] 都把斯诺丢在一边，去找野猪了。 它还以为凛绮这次也会先自顾自的做饭，把斯诺抛到一边。 就是因为她的行动这样难以 预测，才会让人止不住地想去揣摩，尤其是身家性命都握在她手中的前提条件下，就更不用说了。 凛绮：“你到底把我想象成什么人，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先去找猪，只是因为害怕野猪被其他的野兽给拖走或者吃掉，这么一会的工夫，斯诺又不会出什么事，毕竟都这么大的人了。 现在，她回来了。 晚餐有了着落，又不会跑走，这个时候当然是先看看斯诺的伤口了。 系统099：[……你人还怪好的嘞。] 别的不说，起码在凛绮半蹲下，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斯诺一脸感动得不得了的样子。 凛绮看了下，处理伤口需要点时间，她就扯了张小木凳过来，坐在斯诺的对面，握住他的脚踝，把他的脚踝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刚触及斯诺的肌肤，凛绮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眼，“你不会再出现什么状况吧。” 斯诺一怔，耳根迅速红了起来。 系统099：[你要人家忍着，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他到底过去过着的是公主的生活，肯定不习惯疼痛的。] “我不是说这个。”凛绮回答系统099后，又面无表情转头望向斯诺，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开口，“有也忍着。” 她的手按在了斯诺的伤口上。 斯诺的脸一下煞白了，低低吸了一口气。 凛绮能感受到，指腹下的肌肉也迅速紧绷起来。 斯诺僵硬在原地，忍不住想把自己的腿往后缩，又生生咬牙硬撑，凛绮都听见他咬牙的声音了，但这次他至少没再哭，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安静到她像是在给冰雕包扎似的。 凛绮的心中有数。 在给斯诺的伤口糊上一层厚厚的草药，用绷带勒紧时，她估摸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他忍耐的阈值。 她估摸得果然丝毫不差。 斯诺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她精准地躲避过，反手抓住了斯诺的手腕。 凛绮把斯诺的手认认真真放回斯诺的腿上，摆正，正色，“疼就拧你自己，别拧我。”她是来帮忙包扎的，可没说在他疼得忍不住的时候，还要给他握自己的手。 斯诺的手僵硬地摆在自己的腿上，最终在凛绮再次开始处理他的伤口时，再忍不住，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大腿。 凛绮瞥了眼他使力时，手背青筋浮现的手，他的手很苍白，手背的皮肤很薄，更加显现的修长骨感，此刻指尖使力到苍白，手背青筋浮现。 她很快又收回视线。 —— 收拾完斯诺的伤口，凛绮站起身，把剩余的药物都统统收起。 她做事的时候，斯诺一直静静望着她。 凛绮把木箱合上，瞥了斯诺一眼，“我去收拾晚饭，你自己把衣服换下来……我这里没什么裙子，你自己会穿吧？” 斯诺握着她的衣服，轻轻点了点头，凛绮就不再多说，走出了木屋，将空间留给斯诺。 系统099：[说不定人家不会穿呢。] 走出门后，系统099又开始和她叽叽喳喳，凛绮把野猪往旁边拖了拖，扯出刀预备动手，“会不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斯诺说不会，她还要帮他穿衣服？一个领口两个袖子的衣服都套不上，纯属脑壳有问题。 系统099：[07你不帮忙，至少也问一下嘛，表现得温柔可靠一点，让他多依赖你一点，这样以后也好做任务啊——] 凛绮：“没必要吧。” 她是来做任务，不是来做保姆老妈子，要主角依靠她做什么，她就一路人啊。 系统099还准备再说点什么，凛绮忽然敏锐地抬起眼，身后斜角的木屋窗户后，显现出斯诺的身影，他在看她。 凛绮微微皱眉，她就是因为害怕斯诺看到血腥场面，才难得体贴地把野猪拖到几步外解体，没想到斯诺居然会看过来。 不过他脸上没显现出什么异常的神色，哪怕她手上还拎着一条血淋淋的猪后腿，他的身影很快从窗户后消失了。 也好，至少告诉她，他已经换好了衣服了。 凛绮低下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 凛绮不喜欢做饭，但熟练掌握了这项技能。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在什么意外状况下被饿死。 第17章 但她做的料理称不上多美味。 烤鱼这种简单的料理还好，野猪本身就有味道，烧制起来也很麻烦，凛绮糊弄地弄了一大锅，想起斯诺，又弄了两个简单的素菜，就叫斯诺一块吃饭。 她自己独占着一大锅肉，斯诺并不吃这个。凛绮看着他，他吃得很斯文，没有丝毫咀嚼的声音，眼尾微微下垂，睫毛就遮盖住了眼瞳，小口小口地咬。 系统099:[他为什么完全不吃肉？] 系统099:[是因为07你的烧菜水平太烂了吧，应该让我来给你们提供一点食物的，他这样太没有营养了——] 凛绮：“你提供的，就好到哪里去了？” 凛绮：“而且，凭空变出一大桌菜，难道不诡异吗？” 如果说她做饭是普普通通，那系统提供的菜就更是普通了，相当于自家烧的饭菜和预制菜的区别，系统就是乐意给她免费提供，她都不乐意吃。 系统提供的饭菜，是每一顿都分毫不差的味道，这样的员工餐，雷打不变的味道，她宁愿自己动手。 而且，凛绮也不乐意承认自己厨艺不怎么样。 肉反正怎么烹饪不都是这样的味道，而且，斯诺本来就受伤了，也没办法吃这样的荤腥，他吃点菜叶就行了。 系统099：[合着这道菜你完全是给自己做的啊。] 凛绮：“是啊。” 只有那几片生菜，还有水灵灵的西红柿，是她准备给斯诺的。 系统099：[这样太过分了吧。] 凛绮：“不会啊。” 她示意系统099看看斯诺现在的模样，他叉了一块面包，又吃了两片生菜加番茄，就流露出一副满意又感激的模样。 系统099：[……] 系统一时难以描述自己此刻产生的复杂感受，如果它是人类，它就会知道，自己此刻产生的这种奇妙的感觉，叫做“恨铁不成钢”。 在系统099身上打了胜仗，凛绮的心情愉悦起来。 她的嘴角不留痕迹地上扬了一瞬，开始留意斯诺吃饭的模样。 换上了她的那件亚麻棕色布衣，也丝毫没有遮挡住他的美丽，他的肌肤在深色的衬托下，更加显得更加白皙，胸口松松垮垮，露出一大截洁白的锁骨，以及优雅的脖颈。 他吞咽时，喉结会微微上下滚动。 如果不是那套层层叠叠有如蛋糕奶油堆出来的裙子的迷惑，她或许会更早发现斯诺的真实性别，凛绮一边吃肉，一边打量着斯诺，心里漫无目的的想。 不愧是童话中盖棺定论，少年时就美丽得无人能比的角色。 他的美丽确实难以形容，且雌雄莫辨。 但他是兔子吗？ 只吃叶子，还就只吃这么点。 第10章 兔子只吃生菜叶和番茄。 凛绮看着斯诺慢吞吞地放下叉子，他只吃了面前的菜，而且根本没有吃多少。 凛绮被他的饭量惊到了。 她和系统099说：“挺好，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 如果每顿就只吃这么一点点，那他以后绝对长不高了。 她也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地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乱炖野猪肉吃完。 吃完晚餐，凛绮就站起身，动作麻利地把桌子收拾了，斯诺坐在原地，仰头注视着她。 尽管凛绮在忙自己的事情，可仍有余裕去留意斯诺。 灯光下，斯诺瓷白的脸更显沉静。 他安静地坐着，微微仰着脸，眼球微微转动，跟随着凛绮的动作，或许是因为黑得过于纯粹，反而什么都倒映不出来。 暖色的光落在他身上，又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把手放在膝盖上，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像。 斯诺非常奇怪，让人捉摸不透。 最初见面时，他很开朗活泼，上来就拉她的手臂，还亲昵地贴在她的胳膊上，像个小百灵鸟，但自从进入森林受伤之后，他又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下变沉静了，也不怎么说话，一直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眼神注视着她。 他的性格简直比天上的云还要变化多样。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 凛绮想起之前斯诺受伤，准备背他的时候的状况。 嗯，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这小子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纯良。 但无论他怎样，都和她无关。 到明天为止，剧情就要步入正轨，有她出现的剧情也该结束了。 —— 皇室的作息大致是十分规律，并且睡得很早。 凛绮收拾完桌子后，就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她坐在靠窗户的桌边，开始保养自己的弓，斯诺依旧坐在原位，保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变换过的姿势。 维持像雕像一样的仪表，久坐一动不动，可能也是皇室的必修课。 斯诺确实一直没有动过。 刚开始，他还坐得笔直，黑色的眼珠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转动，到后来，他的眼皮开始垂下，头也微微低下了。 尽管姿势一点没变，但凛绮就是看出来，他犯困了。 这才几点啊。 凛绮收起弓，重新站起身走到木柜边，听到她起身的声音，斯诺的头猛地一点，又满脸惊愕地抬起眼，显然是被她吓了一跳。 凛绮默不作声，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棉被，铺在地面上。 斯诺站起身，跟在她身后，似乎不明白她在做什么，直到凛绮把棉被铺平整，又拿了一个枕头放在上面，指了指地面的棉被。 第18章 “你今晚就睡这里，睡觉吧。” 斯诺呆呆眨了眨眼，看了看铺在地面的 棉被，一时没有说话。 斯诺没说什么，系统099倒是先震惊了。 [啊？你让他打地铺？你忍心让这么可爱的人类打地铺，他还是伤员啊。] 如果斯诺对她的好感度能够用数据显示出来，它猜肯定依旧是跌到谷底的负数了—— 凛绮问它，“不然呢。” 难道让他睡床上？ 故事扭曲成这样，白雪公主都变成男的了，她又不能变一张床出来，如果斯诺是女孩的话……是女孩也不行，她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 能让他睡在室内，她已经很善良了。 他说得十分恳切，表情真诚，似乎真的发自内心感谢凛绮给了他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一下让原本正喋喋不休的系统099哑火了。 凛绮被逗笑了，唇角微不可查地上扬。 她不再多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径直上了床，斯诺凝视着她的动作，在她躺好后，也有学有样地钻进了铺在地上的被窝中。 凛绮看着他把被子拉到遮住半个下巴，姿势端正地躺好，然后看了她一眼，闭上了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灯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他的睫毛实在是太长了，嘴唇殷红，肌肤赛雪，像是人偶一样。 看到他乖乖闭上眼睛的脸，凛绮忽然想起故事后期的剧情。 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进入假死状态。 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心跳，他看起来确实是死了，但是脸色依旧红润，面容依旧宁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所以小矮人都无法相信美丽的公主已经死亡。 接近睡眠的死亡状态，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这样想一想，再看着斯诺闭着眼睛的脸，凛绮的心情就有些复杂起来，很难描述这种感觉。 她把灯关上，也开始酝酿睡意。 刚闭上眼。 系统099：[你说，他能习惯吗，打地铺肯定不舒服吧。] 凛绮：“……” 她的眉头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系统099：[你听过一个叫做豌豆公主的童话吗，听说他们公主睡觉时，几十层鹅毛被下面的一颗小小豌豆，都能把肌肤硌得发红。] “他是白雪公主，不是豌豆公主。”凛绮想了想，“哦不，他根本不是公主。” 他们闲聊时，斯诺很应景地在被窝里翻了个面。 系统099立刻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你看，他睡不习惯。] 他弄出来的动静很小，但是在熄灭灯后的寂静房间内，一个是五感极其敏锐的猎人，一个是能将一切都收录的系统，他哪怕再小心翼翼，弄出的动静再小，也不可能不被发觉。 凛绮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她的夜视能力很强，即使没有光，她也能清清楚楚看清一切，她注 这样的房子，她在森林里盖了不少，因为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年了。 凛绮听见斯诺的呼吸，他还没睡着。 她问：“你今年几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斯诺就已经屏住了呼吸，估计是被她忽然发出的声音吓到了，没有想到她居然也没有睡着。 他停顿了好一会，久到凛绮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开口。 “十六岁……快到了。” 他的声音有些快要入睡时的沙哑，可能是下午安静太久，一直没有说话，凛绮又忽然想起来，一个下午似乎都没有给他一口水喝。 “哦。” 她没多说什么。 斯诺似乎还在等她继续聊下去，毕竟问年龄似乎是一种闲聊的开端，之后他们该聊一些关于斯诺的身世，还有他装扮成女孩的原因……总之，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契机。 但凛绮“哦”了一声后，就再无后续了。 她的思绪早就飞远了。 十六，年龄已经不小了，以那张可爱的洋娃娃脸来说，他的实际年龄，比她预想的还要大一些，但从身高来看，又有种并不意外的感觉。 按照西方童话世界的结婚年龄来说，用不了多久，剧情就会开始了。 至少不需要让她再等十年。 凛绮心里盘算着未来的发展，一时失去了困意，她和系统099闲聊起下个任务的计划。 凛绮：“你说这个任务完成之后，下一个世界会是哪个故事？” 系统099：[他真可怜。] 凛绮：“……” 她重新与系统099沟通：“说起‘公主童话’，我觉得下一个世界……” 系统099语调同情：[公主哪里睡过这样条件的地方啊，你看他，都睡不着。] 凛绮：“……”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房间内已经安静了好一会了，距离她刚才和斯诺搭话，已过了许久，斯诺也没说话，他仰面平躺着，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凛绮猛然开口：“你想上厕所？” “……不。” “那，哪里不舒服？” “没有，都挺好的。”斯诺顿了两秒，“谢谢你的关心。” “没事你就早点睡，别东想西想的。” “……嗯。” 斯诺低低地应了一声。 “那我睡了。” 凛绮丢下这句话后，就不再说话，她原本就不是什么会关注别人感受的人，哪怕这人是她的任务对象。 第19章 斯诺却完全睡不着。 黑暗中一切都很安静，他疑心自己的心跳声太大，凛绮的呼吸声他也听得到，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共处一室，感觉十分奇妙。 他将藏着的小刀悄无声息地推回被单下，刀柄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刻痕，心脏仍然怦咚怦咚直跳。 第11章 美貌是一种武器。 斯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解这一点。 他由衷感谢母亲向上天祈祷，所获得的比白雪更白的肌肤，比鲜血更红的嘴唇，比乌木黑还的头发。 如果没有这样的脸，他根本没办法活下来。 因为他不是一个公主。 作为一个皇室继承人，他出生时，国王的年纪还不算大，他并不爱皇后，当然也不爱自己的孩子，他是一个极度自我专治的人。 青壮年国王并不希望自己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拥有一个继承人。 皇后敏锐地发觉了这一点，所以她日日祈求，向上天祷告，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公主，她要美丽，美丽到楚楚可怜，令人心软。 但无论她如何祷告，最终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她生下的是个男孩。 这对皇后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她准备扼杀这个孩子，孩子却拼命地哭了起来。她惊慌地收回手，不小心推落床柜上的花瓶，崩裂的碎片割伤了她的手指，鲜血落在婴儿的脸上。 上天没有给她一个女儿，却满足了她的心愿，多么地漂亮，他的嘴唇比血还要红。 “陛下，您的女儿。”她抬眼望着表情晦暗难辨的年轻国王，趋近恳求地将孩子抱到他的面前，“多么漂亮的孩子，您看看，您将会拥有全世界最美丽的公主。” 国王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皇后了解他，以后他会嫉恨这个孩子，但现在他仍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满，至少现在，他不会赶尽杀绝。 这个孩子实在是太美丽了。 国王挥袖而去，却默认了她的做法。 皇后当自己生了一个女儿，因为怀孕时天上正下大雪，她许愿孩子的皮肤比雪还要白，于是给这孩子取名叫斯诺，大家都称呼他为白雪公主。 除了国王和王后，没有人知道斯诺的真实性别。 对于斯诺来说，七岁是他人生的分水岭。 七岁前，他的母亲缠绵病榻，皇宫内没有人在意他，他像影子一样生活。 七岁时，他的母亲去世了。 有没有母亲，是不一样的，他连根本吃不饱的饭也没了。 但与年龄同时增长的，是他的美貌。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经常受到同情他的侍女和士兵的接济。 美貌是一种利器，他知道，他会利用好，他的生活水平也和容貌一起上升。 与此同时，他需要拥有一切美好的利他品质，他活泼开朗，热情善良，为他人着想，他不能表现出一丝阴暗。 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活下来而已。 斯诺的善良美好在他的刻意经营下，很快广受欢迎，毕竟他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天真可爱的小孩，又很会察言观色。 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美丽了，谢谢母亲。 不再像透明人一样生活的代价，就是他重新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关注。 七岁之后 ，无论他如何节食，甚至断食，他仍旧迅速抽条拔高，他宁愿一直保持小时候的模样。 随着国王的年岁增长，他对继承人憎恨也不断加深，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笼罩在他的身上。 斯诺知道，迟早会有一天，父亲会因为没有办法容忍他的存在，而想办法杀掉他的，而他也会长大，没有办法一直维持着小女孩的模样。 他越接近一个成年男人，父亲就会越嫉恨他，越想杀死他。 这一天迟早会来。 母亲死后，父亲娶了继母，也就是现在的皇后，丧礼和婚礼几乎毫无时间差。 继母是一个女巫，斯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一个愚蠢、脑袋空空、自作聪明的恶毒女人，并且她还讨厌他。 他只关注了她很短一段时间，就转移了注意力，他从不关注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影响的存在。 但他没有想到，先对他下手的不是父亲，而是继母。 这一天和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样，阳光很好，万里无云，经常帮助斯诺的侍女偷偷告诉他，皇后找了一个传说中的最强猎人入宫。 斯诺爬上了苹果树。 苹果树上，可以将来往这里的所有人全都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他小的时候就经常爬树。花园里的苹果树很多，在还吃不饱的时候，他靠着这些甘甜的果子充饥。日光透过树影，落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一道线，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偏移，繁密树叶下的空间隔绝了外界，阴影遮蔽，他藏在枝干上，观望着道路，目光垂落，一动不动。 他从树上摘了一个苹果，在心情不安时他常这样，不住地摩挲苹果光滑的表面，长久的等待中，他将苹果凑近嘴唇，咔嚓咔嚓咬苹果。 清新甜蜜的果肉在口腔中，味道则完全尝不出来，甚至有些苦涩。 视线边缘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个女人。她从远处的走廊下走出来，光落在她的棕发上。 她穿着亚麻质地的简单布衣，树上的视角，可以看到来者的后颈，她有一头略有凌乱的棕发，被束在脑后，有几缕凌乱的落下来。 第20章 她的后颈很瘦，瘦到隐隐能看见皮肤下的骨形，宽大的布衣领口下是直线的肩，一笔一画都笔直，这人像是直线组成，像是一棵雪松树。 阳光落在她的肩上，似乎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她敏锐地抬起头，看向树上。 她的目光穿过枝叶，径直锁定斯诺的脸，那是什么样的眼神，斯诺完全没法形容，他过去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眼神。 四目相对，他几乎已经开始感觉眩晕。 混合着巨大的紧张感和恐惧，他的心脏跳动到抽搐。 他猜测自己的瞳孔或许都已经放大了，因为恐惧他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还是依靠本能，露出最甜蜜的微笑。 他很害怕。 说实话，后来斯诺再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凛绮时的场景，他发觉自己竟然没注意到凛绮长什么样。 他当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背后的弓，以及腰上的剑上了。 那是一张颜色古朴的木弓，保养得很好，阳光下隐隐泛着木头的光泽，应该是主人常常拿在手上把玩。 那把剑也是如此，即使还在腰上佩着，没有出鞘，却已经让人觉得危险。 斯诺从小就十分会察言观色。 这人很危险，她的眼神，比她的眼睛更加容易给人留下印象，她的站姿，比她的身体更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她的外表不足以给人留下印象，气质却和她身上的武器一样。 她是一个身体里的某种存在，远比外表给人印象更深的女人。 看来他那蠢蛋继母这次没被人骗，这次请来的，确实是真货，这人或许会夺走他的生命。 光只是这样想，斯诺的心中就开始发沉。 死亡的恐惧又开始袭击他，如同巨大的幕布，从天际降临，如同丝丝缕缕的蛛网，垂落黏腻已经快让他窒息，然后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消失了，阳光，微风，还有苹果树。 他依旧在微笑，询问她，“你是谁？” 然后女人望着他，她的目光像是潭水，她简单地回答，“我是猎人。” 他当然知道，而且知道她是猎人这个群体里最强的货色。 女人平淡的声音，在他听来就和死亡通知没区别。 斯诺深吸一口气，微笑了一下，从树上跳下来。 他喜欢从树上落下来时的失重感，仿佛无处不在的阴霾都褪去，树荫下的绿色重新出现在眼前。 在他想象过的自己可能出现的一百多种死法中，最喜欢的就是这种。 他从树上落下，落进这个女人的怀里。 他带起的风，吹拂动女人的棕发，她的眼睛似乎微微睁大了一瞬，距离更近时，斯诺才看清她到底什么模样，她稳稳接住了他，仿佛抱的是一只猫。 斯诺仰起头，对她甜蜜地微笑。 他恨不得直接把手插进她的胸膛搅个稀巴烂，或者掐断他在树上时就已经看到的修长脖颈，但他现在只能微笑，用微笑来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的体重偏轻，但到底不是一只小猫，这个人居然连从树上跳下来的人都能稳稳接住，而且手臂连抖都没有抖一下，稳如磐石。 第一次的试探，结果就让他很惊慌。 他真的害怕死掉。 阳光错落在地面，微风吹动树叶，扑簌簌的声音轻轻响，连带着地面碎金般的光斑也微微晃动，斯诺盯着抱住他的女人的眼睛，近距离地看，阳光下，她那深色的眼睛也被照射得透光。 他连瞳色外圈的环都仔仔细细地看了，毕竟他很大概率会死在这个人手里，如果连凶手的脸都没记住，那也太可悲了，他反正肯定会变成幽灵的，死了他绝对要缠上这个人，让她一辈子倒霉。 然后斯诺微微侧了侧脸。 他每天早晨都会花一个小时打扮，挑选和时令天气相配的衣服，他无数次练习表情，就像一个剑客一天练习无数次拔剑一样，他每天呆在镜子前，一下又一下地展露微笑。 和这个一看就是早起随便抓一件幸运外套的女人不一样，他最在意的，就是他这张能保下自己命的脸。他对自己的脸也很有自信。 他靠着美貌当武器，已经不是第一日，没有关系的，他会活下来。 他不想死的，无论怎么样他都要活下来，哪怕不择手段。 第12章 斯诺在凛绮的怀里没待上多久。 他露出了练习过无数次，自信毫无破绽的微笑，凛绮盯着他了一会，然后把他搁在地上，还扶了他一把，让他站得笔直。 正在思索下一步做什么的斯诺：“……” 他的微笑差点没有僵在脸上。 这个女人，和他之前见到过的那些人，不一样。 当然，这不是什么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莫名其妙的情愫。他对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对他的生命产生威胁的存在，只有讨厌和恐惧。 这个讨厌的家伙，不属于他已经了解掌握的类型，就像是天外来物，让他更加恐慌。 她眼里就像是没有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 斯诺从小就习惯了别人惊艳的眼神，他知道自己长得有多漂亮。 国王十分忌惮斯诺，所以他尽量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他所了解的，也就只有皇宫中的一些士兵和侍女。 想要获得他们的信任和帮助很简单，想要猜透他们在想什么，也根本不需要花什么精力。 第21章 斯诺很早慧，又自恃美貌，因为生活环境十分善于揣度人心。尽管从小受到生命的威胁，过早地成熟起来，但毕竟年龄不大，经历不够多，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所以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些不谙世事的自满和骄傲。 对他的脸毫无触动的一定是瞎子，但哪怕是瞎子，听到他的声音也会心软。 没见他扭曲变态的国王父亲，都因为他的漂亮脸蛋而没杀掉他，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而这个猎人—— 她却像是没看见一样？ 身为最强的猎人一定不会是盲人，她的眼睛明明就和鹰隼一样锐利，但是落到他的脸上，就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甚至还毫无情调地问他是不是把沾了苹果汁的手擦在她身上了。 这家伙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壳有问题？ 斯诺忐忑不安极了。他很擅长察言观色，当然发觉凛绮对他很冷淡，对他说话的口气，可能和对她家门前窜过的野狗一样。 但他问的问题，凛绮都十分耐心地回答了。 猎人，皇后叫进宫的，嗯嗯，为什么呢？因为要带他出宫，也没什么理由，就当去森林玩好了。 这算什么诡计？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上当受骗！ 斯诺的胃一直在发沉，一来一回地问答，到最后他简直惊慌到要晕过去，但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他简直不能理解，连理由都不愿意编点好的，是不是代表，对一个快要死掉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去花费精力编织谎言？ 他的聪明脑袋都快停止转动，在对话结束，女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后，他才展露笑脸，表示要换一身衣服。 他回到房间后，立刻取出他藏在镜子后的，轻巧，便于隐匿的武器。 一把薄如纸片，却异常锋利的匕首。 他把匕首藏在衣服里 ，然后跟着凛绮出了皇宫。 出宫时，有一个士兵向凛绮搭话，斯诺握紧了凛绮的手臂，他心中曾经有一瞬间的迟疑，要不要求救，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知道没有人能帮助到他。 女佣和侍卫可以偷偷地给他送食物和衣服，却无法违抗国王和皇后的命令。 他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自救。 一路上斯诺都在想该怎么脱身，所以没有再像开始那样叽叽喳喳，还好身边的女人似乎也是不爱说话的类型，两下无言，一直到森林。 斯诺走在前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留意着凛绮的动静，面上装得开开心心。 他有把握能杀掉这个女人吗？他能有几成概率可以逃走？ 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拔剑出鞘的声音。 等等，这就开始了吗？—— 至少在准备动手以前，她应该说点什么吧？ 斯诺吓得脸色苍白，还好背对着凛绮，没有被她看见。再不做点什么，他今天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在短短的一瞬间，斯诺已经下定决心，“你……你要做什么？” 在说话时，他很有技巧地用拇指不留痕迹压住喉管，确认自己的声音足够楚楚可怜。 他在寻找机会，顺便打探一下，他今天必须死亡的理由。 都到这个份上，对面的女人居然还很耐心，就像之前的一问一答一样，她的语言依旧简短，“要怪就怪你的美丽吧。”干巴巴地像是在背台词。 斯诺缓缓睁大眼睛。 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清楚从她口中说出的理由时，他差点诧异到笑出来。 因为继母嫉妒他的美丽，这算是什么理由？ 他还以为是国王给她下达的什么指令，或者至少是和王位继承，权力交替这样的事情有关。 结果，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因为嫉妒你的脸？” 开什么玩笑，继母的脸，和他的脸，是能拿到一个体量级别比较的东西吗，差太多了吧！而且。因为这种理由，就非要置他于死地吗？ 斯诺一想到就因为这种理由，他今天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他就笑不出来了。 所以他开始哭。 眼泪说掉就掉，他一边哭，还一边求饶，祈求凛绮放他一马，他立刻消失在森林里，人间蒸发，再也不回皇宫。 哭，他练习的次数比笑还多，毕竟哭得好，可是能够保命的，没见刚才这个女人就说因为他看起来很可怜，所以要放他走吗。 但斯诺根本不相信。凛绮面无表情，脸上一丝一毫都没有什么她口中的，“怜惜”、“同情”，她看上去就像是等他转身，就会给他来一刀。 所谓的同情，不会是让他无痛去世吧。 斯诺一边技术含量十足地掉眼泪，一边偷偷瞥视周遭。装作想要逃跑的样子，左脚绊右脚，一下摔倒在地。 和猎人比体力实在是一件愚 蠢的事，他从未经过训练，对上最强的猎人，逃跑都不可能逃得掉的。 还是先让她放下警惕，伺机攻击比较好，这样或许还能有一点求生的机会，他原先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呆在宫廷对他并没有好处，不如离开，然后藏起来再寻找机会。 在他正等待凛绮凑近，落在地面的指尖微微收紧时，一头野猪猛然窜了出来。 野猪比他更先发起攻击。 野猪死了。 斯诺甚至根本没有看清，喘着粗气的野猪就倒在他不远处，女人一脚踩着野猪，把剑从野猪的胸口拔出来，野猪的血洒落一地。 第22章 天国的妈妈啊。 斯诺呼吸一滞，心中拿自己和野猪的战力一比，结果十分明了，如果他此刻去尝试攻击凛绮，恐怕死得会比这头野猪还要快。 电石光火之间，他就下定决心，采用另一个计划。 他趁着凛绮翻看野猪的时候，往前挪了挪，往他之前就已经注意到，原先准备拿来攻击凛绮的锋利石头上猛地一磕。 痛，剧烈的痛感。 肌肤被割破的一刹那只有火辣辣的感觉，几秒后痛感后知后觉地传递上来，如同火烧般瞬间席卷知觉。 斯诺狠狠咬住牙，只觉得一瞬间痛到手脚麻木，冷汗一下冒了出来。 他从小生长在宫廷，但宫廷内的阴谋，像古旧房间里的灰尘，不起眼且悄无声息。他被暗杀过几次，但他都凭借自己的心机，不留痕迹地躲过了。 他几乎从没有见过血，他讨厌痛觉，偏偏痛觉敏锐得过分。 但现在没有办法了。为了能活下来，他拼了。 弄伤自己来博得同情，原本并不是最优选，一旦受伤，就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但刚才看到这个女人的战斗力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就算是偷袭，他也绝无逃生的可能。 令人绝望，他活下来的唯一可能，就是这个女人的怜悯了。 斯诺在凛绮回过头时，一下倒了下来，装晕。 首要目标是能保住命，这全都在这个女人的一念之间。 如果能活下来，他要争取这个女人。 她很强。 野猪在她面前，就像一只小蚂蚁一样，被轻松碾死，森林这样充满野生兽类的危险地方，是她长期盘旋的据点。 他讨厌她，他不喜欢没法把握的存在。 但是不得不承认，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和她在一起就代表安全。如果能和她待在一起，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他适时地晕倒，被凛绮戳了两下，又适时地醒过来。 能够感觉到，刚才在她晕倒时，这个女人蹲在他身边，沉默地注视令人不安，要依斯诺自己来判断，他活下来的概率不大。 实力悬殊的时候，他能够当作武器的，就只有自己本身了，然而他身上就只剩下这么点有价值的东西，这人也视若无睹。 斯诺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表演出惊慌的模样，楚楚可怜地哭求，事实上内心已经一片麻木。 支撑着他表演下去的，就是那一点顽强的求生欲望，他真的不想死，哪怕已经到最后，他还是想挣扎。 结果没想到，女人居然真的愿意放过他。 斯诺：……嗯？ 他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要落没落，眼泪氤氲得视线都一片模糊，对面半蹲着的女人的面容也看不清楚，只听见她的声音。 “不是说放你走了吗。” 她有点烦躁的样子，“还哭什么。” 一瞬间，狂喜涌上心头，斯诺差点连哭都忘了，漏了一拍以后立刻用手背捂住脸，他害怕自己脸上露出笑容。 欣喜、骤然轻松、放松后忽然升上的委屈和惶惶然，各种各样的感觉交织在一起。 他来不及细细去分辨这一刹那间出现，又过于复杂强烈的情感，只知道一定要抓住机会—— “可是，你为什么要放过我。” “放过我之后，你怎么和继母大人交代？” 他哭得哽哽咽咽，目光却直直盯着凛绮，抛出了一大堆问题。 凛绮停顿了一下，“我有我的办法，你放心走。” 她的目光径直望向他的眼底，没有好奇也没有探究，他看不出任何情绪，她静静看了他几秒后，就站起身，重新走回野猪边。 她拔出剑。 剑没有朝向他，她剖开了野猪，扯出野猪的内脏，血液不断往下滴，黑色泥土的地面都被渗透，血腥味道传入鼻中。 斯诺呆呆地望着她，忘记眨眼。 片刻后，凛绮重新转回他的面前蹲下，将手伸到他面前，她沾满鲜血的手心上，肺叶和内脏十分新鲜，似乎还能感觉到跳动。 “皇后要求的内脏，你可以安心了？”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平静。 斯诺忘记眨眼，原本悬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的眼泪重新流回眼眶中，微微刺痛，有点涩的痛感。 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他的心跳却有点快。 第13章 这是安心的感觉，斯诺告诉自己。 命暂且保住了，还不能松懈。他还有下一步计划。 他向凛绮展示了他自己的伤腿，弄伤以后，他还没有来得及看，现在一看，血已经流了一地，皮肉翻开，他只看了一眼就转开眼。 “我没办法走了。” 是实话，也是破釜沉舟。 如果凛绮不管他，带着这样的伤口，在森林这样的地方，他就只能等死了。 但凛绮很奇怪，她对他的脸不感兴趣，却愿意保护他。 难道他除了皇室身份和美貌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人在意的地方吗？不可能吧。 凛绮心中忐忑不安，面上却没有任何显现，他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凛绮的反应，凛绮微微皱着眉，还是答应带他走。 斯诺心中又是一阵狂喜，他努力控制着压住唇角，才没有笑出来。 凛绮说要背他。 第23章 在宫廷生活时，为了避免和父亲碰面，他一直在有意减少出行的次数，在母亲过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肢体接触过了。 斯诺迟疑了一会，果断趴上了凛绮的后背。 凛绮的身上除了淡淡的血腥味，没有任何其他的味道，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觉得她像一棵笔直的雪松，他之前觉得她身上或许会有冷冽的雪松木屑味。 但事实上，什么味道都没有。 没有香气，也没有冷冽的味道，甚至连他之前为之不安的凌厉杀气也感觉不到，只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隔着粗粝的布面传递过来。 斯诺感受到凛绮的体温，不安地蜷起手指，不敢再去碰她的肩膀。 他还没忍住吸了吸鼻子，鼻腔内萦绕的都是淡淡的血味，这或许是他身上的也不一定，他受伤了的腿流下的血难不成沾到她身上了吗？ 尴尬和不安交织在一起，斯诺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 凛绮的脖颈近在前方，如果想要杀死她，现在就是最可能成功的时机。 虽然她确实说要放过他，但她到底是继母请来的杀手——他和她之间只有冲突关系，他唯一的倚仗就是她的心软，但现在看来这份心软也不知道可以持续多久。 动手杀掉她可以解决一切后患，但是这样就没人能够保护他了。 斯诺正在纠结，迟疑了片刻，凛绮忽然把他撂下来，斯诺猛然被抛回地面，怔怔抬头，半天才艰难地站稳。 凛绮的眉头微微蹙起，上下打量他的脸，“你是男的？” 他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斯诺怔在原地，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凛绮很快收回震惊，她却没给他辩解的机会，堪称冷酷地抓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把他抓过来，“我要检查一下。” 斯诺：“！！” 他的脸一下褪去血色，如同一戳就破的白纸般脆 弱，他竭力挣脱凛绮的手，摇摇晃晃逃到大树后，止不住地发抖。 其实如果能换取生存的机会，只是脱他的衣服的话，他当然无所谓。 但是，但是！ 他把武器藏在胸前衣服的夹层里了！ 谁会去动一个公主前胸的衣服？他从来没有设想过，会有现在这样的状况—— 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被凛绮发现他藏起来的武器，那么他所有的伪装就会全都像个笑话。 他后悔没有及时下定决心杀死凛绮，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根本躲不过凛绮。 在惊恐中他爆发了力量，围着树逃了两圈，但还是被凛绮抓住了，她的手就像是钢铁，无论怎么挣扎都分毫不动，力量的悬殊令人绝望。 在凛绮抓住他的领口时，斯诺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对，我是男的，求你别这样，我承认了！” 说完，他几近崩溃地哭出来。这次他真的害怕了。 性别是他不想被人发觉的秘密。但比起被发觉真实性别，他更害怕被发觉本质。 他不知道之后会怎样，只能无助地哭泣。 凛绮一直在凝视着他，但是他全都顾不上了。 他哭得满头大汗，这是他第一次哭得这么不讲究形象，哭得地转天旋，眼泪如雨般大滴大滴落下。但是他的练习早就已经刻进习惯里，即使这样大哭，也依旧有种歇斯底里的神经质的魅力。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听到凛绮说，“算了。” 耳边有些微微耳鸣，他哭得一抽一抽，声音像是从很远处传来，迟钝的神经反应了两秒才回过神来。 头晕晕的，他被抬起了下巴。 他的眼泪成串掉下来，模糊泪眼中，对面的女人的脸看不清楚。 她说，“算了，也看不出来。” 说完，她就松开了手。 对于这样的除了他已经死掉的生母和国王以外，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她竟然就这样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 她甚至没有再追问一句，就这样转身先走了。 “赶紧走，天快要黑了。” 斯诺不可置信。 他呆呆站在原地，直到凛绮转头，“你还要在那里待多久，准备要我背你？”才回过神，慌慌张张踉跄着往前走。 就这样翻篇了吗？ 斯诺越来越不明白了。 他满心茫然，摇了摇哭得昏昏沉沉的脑袋，艰难跟上凛绮。 凛绮带他回了她的据点，一间小木屋。 斯诺并不觉得简陋，看到木屋的那一刻，他浑身都放松了下来，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房子，却有种见到安全屋的安心感。 凛绮真的带他回家了。 不是骗他，没有把他带到更隐秘的森林深处杀掉，他也不用害怕野兽了。 凛绮在河边洗手，他就也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但他 最先洗干净的，就是他的脸，然后对着河水细细地整理黑发。 刚才没发觉，他居然这么狼狈。 感觉到凛绮在看他，他确认自己现在的形象如同带露百合般清纯美丽后，转头对凛绮抿嘴一笑。 因为活下来了，他笑得也格外发自内心。 凛绮没说话，却忽然站起来。 她说要去把野猪抬回来。斯诺对这些无所谓，而且他确实需要独处的时间，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24章 在确认凛绮离开后，他立刻脱下了上衣。 之前凛绮想要检查他的衣服，会不会已经察觉到武器的存在？不管她究竟有没有察觉，他都要证明自己。 所以他脱掉了上衣，然后把武器藏进了鞋底。 凛绮很快回来，看到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叫他进木屋，给他找了衣服，然后出门。 斯诺立刻探到窗边，他知道凛绮是去处理那头野猪做晚餐了，他的视线越过窗棂，迅速地搜索凛绮的身影，他发觉凛绮刻意走远了，站在他的视觉死角内，是为了避免让他看到。 斯诺的手指扣紧窗户，紧张到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凛绮利落的动作，他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热，无论怎么样都难以挪开视线。 这头野猪的内脏，是用来顶替他的，他当然得仔细一些。 斯诺扒在窗户上专心致志地看，凛绮发觉他了，她看过来，斯诺吓了一跳，立刻闪开了。 晚餐很随意。 因为从小经常吃不饱，斯诺的胃口很小。他只吃了面前的一些蔬菜。 坐在对面的女人安静着不说话，小木屋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房间内的光线昏黄，影子落在地上，微微摇晃。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到这一刻，斯诺才有了紧绷的神经可以放松下来的感觉。 凛绮默默站起身，斯诺一看见她动了，困意就消散了，他的眼睑微微颤动，立刻紧张起来，状似不在意地关注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她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睡吧。” 斯诺站在原地，呆了一瞬。 他不是觉得这条件差，他虽然说是公主，但是过去的生活条件真的不怎么样，他惊讶的是凛绮居然发现了他的困意。 明明她刚才一直坐在窗边保养她的弓箭，难道她也在暗自注意他？ 他一直在观察她的事情，她发觉了吗？ 斯诺不敢细想，立刻钻进了被窝中，凛绮也躺下了。灭了灯以后的房间更加安静，斯诺完全睡不着，他听得到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紧紧闭着眼睛。 他连和人的肢体接触都少，更不用说夜晚和别人一个房间。 从来没有过。 厚厚的被子盖在身上，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危险。斯诺拉紧被子，过了很长时间，他推测凛绮大约睡着了，手指又悄悄地摸到了脚边。 凛绮对他很好，不 仅放他一马，还带他回小木屋，照顾他，帮他处理伤口。 但是…… “你几岁了？” 原本以为已经熟睡的凛绮忽然开口。 斯诺差点被吓飞出去，两秒后才勉强镇静开口，“十七岁……快到了。” 事实上十六岁生日刚过几天，当然没人记得。 “哦。” 问完，女人就不说话了。 斯诺屏息了好久，被吓得差点出走的脑子才勉强复位，刚才的想法散了个无隐无踪，另一个念头却忽然冒了出来。 问他年龄，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好奇他的年龄……？ 他看起来还像小孩子吗，当然已经不像。 他的体型已经越来越没法装成少女，为这件事他总是忧愁得睡不着觉，他听侍女们说过，和他同龄的许多贵族都已经订婚，甚至结婚了。 那么……难道是对他感兴趣吗？ 她其实是在关注他，只是因为表情很少，所以看不出来？ 黑暗中，斯诺缓缓缩进被子。 他其实早就想离开宫廷了，在宫廷内，所有人都受国王的控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危机越来越大，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只能任人宰割。 不如找个机会离开皇宫，脱离父亲的控制范围，再另图其他。 可以说父亲对他的忌惮很有先见之明，等到力量足够后，他会回到那里，取代父亲的位置。 但是想要达到目标，他不可能一个人完成。 所以…… 正在想东想西时，凛绮又忽然开口，“你想上厕所吗？” “……不。” 又被吓到一次，有些习惯了。 斯诺听自己的声音似乎在发抖，简单的几句话后，凛绮就像上一次一样不再说话了，他却怎么都睡不着。 夜晚的房间，他什么都看不清，转了个身睁着眼盯着床铺的方向，仔细听着凛绮的呼吸声。 很轻，很有节奏。 在安静的房间内，她均匀的呼吸和他紧张的心跳渐渐重合了。 斯诺紧紧握住匕首的手指有点痛，他终于松开了匕首，转而捂住了脸。 第二天早上，斯诺醒得很早，他几乎一夜都没有睡，但是精神还好，凛绮还没有起床，他悄无声息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天亮得很早，外面的阳光落进来，他透过窗户往外看，天很蓝，草地很绿，空气清新，是他在皇宫中从来没有见过，甚至连想象都没法想象的景色。 他悄悄走出了木屋。 他在河边洗脸，又用蘸水的手指把头发整理得整整齐齐，然后在河边站了一会，把匕首丢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就不见了。 他拥有的武器反正不止匕首一种，果然武器还是得用惯用的。 他心里轻松许多，走到木屋边，他昨天看到凛绮把番茄种在这边，他自己摘了几个，在河边洗了洗，当作早餐，河边的风吹过，他的心情十分舒畅。 第25章 凛绮很强，如果能够拉拢她，让她心甘情愿地保护他，照顾他，那么他在森林里生活的这段时间，就不会太艰难了。 没必要采用原先的方案了，他脑中有了全新的计划。 对一个照顾他的人，他果然还是不想动手。而且，想也知道，比起不知最后结局如何的暗杀，还是笼络住一个原本就对他有好感的人更简单。 人活着才有价值，死掉就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斯诺对着河水看了又看，确认自己今天依旧美得惊人，光是看到这张脸，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比起狼狈的昨天，今天他自然更加美丽了。 斯诺满意一笑，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木屋内。 他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早餐时分。 凛绮端来餐盘，木质餐桌上放着瓷白的盘子，西红柿的颜色鲜艳，生菜翠绿，洁白的餐盘旁边放着一把匕首。 刀鞘上的精致浮雕上还挂着水珠，隐隐流转着银色的流光，光看就知道十分锋利，十分危险。 但这把匕首，他不久前才丢进河里。 “怎么了，不是你的吗？” 坐在对面的凛绮微微歪头，她看不出情绪的眼睛锁定着他的脸。 第14章 凛绮的视线落在斯诺的脸上，见他呆若木鸡，又体贴地把匕首往前推了推，“不是你的？” 坐在对面的斯诺，从她开口以后，就一直没有动过，他的手指搅在一起，脸色苍白，怔怔地盯着她，半天没有开口。 被她吓到了吗？ 凛绮看到他的表情，忽然短暂又模糊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顿了顿，正准备开口，刚刚上工的系统099就开始嗷嗷叫。 系统099：[这！是！什！么！！] 虽然是随身系统，但是它晚上不上班，凛绮一睡着，它也就休眠了。 等到清晨一上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斯诺脸色发白满脸惊慌，凛绮慢条斯理吃早餐，他们中间，还横着一把匕首。 以它对大魔王的了解，它毫不犹豫地笃定07肯定是正在恐吓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凛绮：“你要不看看记录？” 系统099沉默了一瞬，凛绮估摸它去看记录了，把系统的音量调小，果不其然，几秒后系统099爆发尖锐长鸣。 系统099：[他…他他他他他！！] 凛绮：“对，就是你家小可怜偷偷带在身上的，怎么了？” 她先丢匕首把斯诺吓得脸色苍白，又抛出惊雷震惊的系统099结结巴巴，一大清早，她的心情就好极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受到冲击了的系统099怀疑人生，它心中楚楚可怜又无害单纯的公主滤镜碎了一地，斯诺居然随身携带着匕首，今早还偷偷把匕首丢进了河里—— 而匕首，居然还被凛绮给捞出来，早餐时就又被放在餐桌上了。 系统099：[不管我对斯诺的判断出了什么差错，07你，我是一点都没看错。] 大魔王，坏心眼面瘫大魔头！ 凛绮微微笑了笑，面色自然地微微勾唇微笑，心里对系统099说，“你不至于识人不清就对我发脾气吧。” 而且，有点心机有什么不好。 白雪公主要真是单纯的傻子，她才觉得麻烦了。 她望着斯诺。 斯诺脸色苍白，怔怔凝视着桌面上的匕首，像是呆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凛绮注意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扭在一起的指尖也不自觉地发抖，他看起来正在竭力克制自己，但还是吓到浑身僵硬。 看起来像是因为过于无措，一时间嗓子无法发出声音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她所猜测的那样，斯诺的脑袋已经宕机了。 任谁看到早上才丢掉，以为一辈子不会再看到的东西重新出现在面前，都会是这个反应。 他明明已经丢进河里了，他看见匕首消失在水中的—— 斯诺手指搅在一块，心突突直跳，惊恐到极点，连被发觉暴露本质的羞恼和尴尬都升不起来，只有强烈的恐惧。 此刻，早上站在河边时的雄心壮志，顷 刻丢了个干干净净。 他错了！他怎么敢想去攻略这个可怕的家伙的？他脑袋出问题了吧—— “我……其实……” 他的嘴唇颤抖，顿了好几秒，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似乎正在竭力组织语言。 “别说了。”凛绮对他现编出来的花言巧语不感兴趣，他一看就是在绞尽脑汁编织理由，“你别说不是你的。” 斯诺立刻不说话了。 “这种东西怎么能乱丢呢。” 凛绮看着他苍白到似乎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的脸色，过了许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怎么能丢进河里？” 她把匕首从河里掏出来的时候，就顺道检查了一下，这种匕首造型精巧，做得很薄，十分锋利，中间还有一条细细的凹槽，凛绮一看就知道，可以存毒。 这丢进河里，不是污染水域吗？她可是经常在河里捞鱼吃的啊。 凛绮把匕首重新塞回斯诺的手里，“你收好，别乱扔了。” 说完，她的视线就转回面前的餐桌上。 给斯诺准备的早餐仍旧是生菜叶和小西红柿，她看他挺喜欢吃的，早上还自己去找着吃，她可不行，她从早餐开始就要吃肉了。 所以她给自己准备的是火腿三明治。 第26章 斯诺猛然抬起头，怔怔望着她。 系统099的反应比斯诺还要大:[哈？说完了？] 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就连它这样脑袋不灵光的都知道，斯诺偷偷藏着的匕首，显然是为了她准备的啊！他可是准备伺机给她一下！ 结果她不仅把显然是针对她的武器给捡回来，还好心地还给斯诺，还叫他收好？ 凛绮从河里把匕首捞出来的时候都没笑，此刻被系统099给逗笑了。 “你不会觉得这样玩具似的小东西，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吧。” 无所谓，如果拿着这个东西，能让斯诺安心一点，她不会在意。 而且，斯诺能有自保的意识，她觉得挺好的。 她看向斯诺，看他还呆呆的，手指虚虚落在刀柄上，像是害怕被烫伤一样，不敢去碰，就点了点他的手背，“握紧。”斯诺的手背瞬间绷紧了。 凛绮感受到手指下如同雏鸟般微微的颤动，她将手覆盖在斯诺的手背上，缓缓收紧手指，直视斯诺的眼睛，再次命令他，“握紧。” 等到斯诺僵硬地紧紧握住，她才松开手，“防身的东西，永远别放手，知道吗？握紧。” 虽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但用于在森林内防身，也够了。 森林内的危机很多，她不可能随时盯着斯诺，万一剧情还没到，他就忽然出什么意外，那后面的剧情怎么办？ 虽然斯诺想杀她，但斯诺至少是懂得自保的啊。 不是傻子就好。 比起柔弱天真的小可怜模样，凛绮倒更喜欢他现在的模样，至于是不是针对她，她无所谓 凛绮欣慰地开始吃三明治。 她吃得专注，斯诺紧紧盯着她，睫毛不停颤抖，他扣住的指尖，已经深深陷在掌心里，脸色变来变去，整个人都怔怔不动。 凛绮对他脑袋里都在运作什么，完全不感兴趣。 她专注于自己的火腿肉，三下两下利落吃完。 吃完，她收起自己碟子，就佩上弓，拿起放在橱柜中的野猪内脏，“我去皇宫了，你随意，对了多少吃点早餐。”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衣摆，大步走出木屋。 现在到底是夏天，野猪内脏都在橱柜里放了一夜，再放，就放臭了。 凛绮行动的很快，片刻后就已经赶到皇宫。 进入皇宫时，刚到半上午。 这次不用侍女带路，她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宫殿内，进入内室的时候，皇后正站在魔镜前，似乎是在进行每日例行的询问魔镜环节。 一转头就看到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的凛绮，皇后吓得差点蹦起来，“你怎么进来的？你走路怎么没声？” 凛绮无辜地望着她，像个尽职的快递员，将手中用斗篷包着的野猪内脏递给她，“你要的东西。” 斗篷还是昨天斯诺给她的，似乎不大卫生。 皇后愣了愣，狂喜溢于言表，立刻从凛绮手中接过包裹，然后转头疯狂摇动挂在墙壁上的金铃。 不到一分钟，就有侍女走进来。 皇后兴奋地交代，“快快快，把这个拿去烹饪了，我中午就要吃这个！给我找最好的厨子来烹饪！” 凛绮：“……” 她心中嫌弃，转头对系统099吐槽，“有点恶心。” [还很恶毒。] “还不聪明。”凛绮和系统099吐槽起皇后，“连野猪内脏和人类的内脏都分辨不出来，脑子不大好。” [没错，很蠢。] “同样是恶毒有心机，感觉斯诺就比她可爱多了。” 凛绮想了想偷藏匕首的斯诺，发出感叹。 系统099表示强烈赞同。 “而且，她确实没有斯诺好看。” 系统099：[？] 凛绮乘着宫殿中忙乱，偷偷溜了出来。 阳光很灿烂，落在地上，整齐的地砖上都蒙着一层明媚的阳光，宫殿外的风吹得人很舒服，视线一下开阔了起来。 凛绮感觉有点晃眼，用手挡了挡。 她慢悠悠地往外走，可以说她的剧情已经完全完成了，她心中轻松了许多。 走到城门时，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忽然看见站在城门口的，似乎又是那个眼熟的士兵，因为他一看到她，就点了点头，然后一直盯着她看。 凛绮也盯着他看，穿过了城堡门后，还回头望了他两眼。 那个士兵也一直在扭头看她，两人遥遥相望，一直到看不见城门，凛绮才收回视线。 系统099：[怎么？你认识吗？] 凛绮摇了摇头，“不认识。”连名字都不知道，不能算作认识，只是已经眼熟了。 系统099：[那你？] “只是感觉……”凛绮轻轻摩挲手指，若有所思，“你看他们都完全不轮班。” 上一次来找她的是这个士兵，昨天看大门的也是他，今天看大门的还是他。就连系统都有休息时间，他们完全都不休息，这也太辛苦了，比她还辛苦。 系统099：[……] 说得对。 凛绮和系统闲聊着，很快又回到家。小木屋外的河边和草地，没有斯诺的身影，凛绮估摸他在木屋内，或者他已经偷偷离开了？ 结果她刚一打开门，就看见铺在地上的被窝鼓着，斯诺正躺被窝里。 他的黑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上，双眼紧闭，面色发红，嘴唇却和雪一样白，看起来像是在强忍不适。 第27章 凛绮：！！ 这是怎么了？她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第15章 提问，一打开门就看见任务的主角躺倒在地上，该怎么办。 凛绮站在门边，难得睁大了眼睛。 她惊愕了几秒后，谨慎地询问系统099，“我不在的时候，他做什么了？” 系统099：[什么意思？] “就是说。”凛绮组织了一下语言，“有没有故意在河水里泡着，或者扒开自己的伤口，让自己的状况变严重，之类的？” 系统099：[他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话刚说出来，系统099又忽然想起早晨看到的记录，陡然沉默了一刹。 斯诺确实不是没有前科。 早晨他还把匕首丢进了河里，它不知道它究竟把匕首藏在哪里，藏了多久。它也搞不明白凛绮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反正它上线时，凛绮已经把匕首从河里捞出来，放在斯诺的面前了。 斯诺暴露出的本质实在是让它震惊，它心中的公主形象碎了一地，但看凛绮的反应，她似乎早就发现斯诺的这些小动作，却完全没当回事。 它原本应该对斯诺的行为表示不满，但因为宿主的水准和操作实在太逆天了，它居然莫名地对不是好东西的斯诺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同情。 无论偷偷摸摸想做什么小动作，都瞒不过凛绮的眼睛，他先一步把匕首丢河里，凛绮过几分钟就给捞上来，这种感觉真是刺激。 当然，是对斯诺的心脏，刺激。 系统099半晌没发声，凛绮就知道，它肯定是查看房间内的记录去了，所以她也没出声，就安静地等待。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事实上也就一小会，系统099就回来了，它现在的语气比之前要更复杂。 [没有，他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凛绮看了眼躺在被窝内的斯诺，他似乎根本没有发觉她已经回来了，依旧紧紧闭着眼，呼吸有点急促，看起来似乎就连呼吸都很痛苦。 [对啊，就是什么都没有做，你离开以后，他就干坐在那里，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他到你快回来的时候，才慢慢站起来，但是一站起来就扶住了桌子，然后他又在桌边站了一会，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就拖着脚步走到床边，钻到被窝里去了。] [然后你就回来了。] 系统099形容得非常详细，几乎将斯诺每一个动作都描述了一遍，凛绮沉默了一会，抬脚走进房间，走到斯诺的身边。 那么，是真的生病了？ 她蹲了下来，看着斯诺的脸。 斯诺的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 他脸颊边的黑发凌乱地黏在脸上，就连呼吸似乎都是滚烫的，再没有高高在上的整洁轻盈感，整个人又狼狈又可怜。 凛绮蹲了几秒，斯诺才艰难睁开眼，他似乎连睁眼都很痛苦，眼睫一直在颤抖。 朦朦胧胧看到眼前有人，他就抓紧了匕首。 凛绮知道，她刚才就发觉斯诺又把匕首藏被子里了，她没做反应，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没想到斯诺怔怔望着她。 他的眼睛因为高热十分水润，漆黑的眼珠无法聚焦，十分失神，凝视了她两秒，似乎是在辨别她的身份，然后他松开了手，神情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凛绮看着他重新闭上了眼。 不会是已经没有办法认清人了吧，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真是糟糕透顶，凛绮伸手触及他的脸，将濡湿的黑发拨到一边，摸了摸他热腾腾的额头。 嘶，真烫。 她呼唤出系统099，让它帮忙量温度。 系统099很快给出精确温度：[42.6°] 那是真的快烧傻了。 凛绮将手从斯诺的额头上收回来，感觉手心都有点发热。 他出了不少汗，黑发湿乎乎贴在脸上，他的皮肤本来如白瓷——现在摸起来像是放进微波炉里的白瓷，再加热就要裂缝了。 凛绮之前感受过斯诺的体温，他的体温一直偏低，陡然不正常的热起来，尤其这热气又发自内部，像是要穿过他的皮肤。 怎么忽然就发高烧了。 凛绮盯着呼吸困难，面色通红的斯诺，十分不解。 早上她出门的时候，他还看不出什么异样，怎么忽然就病得这么严重了？ 系统099幽幽开口：[或许是因为你昨天的包扎吧。] 消毒也没有，从柜子里翻出来的绷带加上草药随便包一包。 简单粗暴，干净又卫生。凛绮微微一怔，指尖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回忆一番后也有些不确定，“不至于吧。” 伤口什么的，不是随便包一下，自己放着就能好的吗？ 她做任务一直都是独狼，没有什么给别人处理伤口的经验，但是她自己都是这么处理的，从来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拜托，他能和你比吗。] 系统099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斯诺是皇室里生长出来的，虽然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肚子坏水，过去估计也没过什么好日子，像是一条碰到状况立刻就要应激的幼犬。 但这不影响他是从皇室长大的，哪怕条件再差，和凛绮这种刀口舔血，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人到底不一样。 凛绮感觉系统099说的很有些道理。 斯诺的眼神都迷离了，看起来确实严重，凛绮看着他浑身冒汗，开口：“系统。” 第28章 [嗯？] “打开商城。” 她又摸了摸斯诺的脸，斯诺像个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眼睛都睁不开，却蹭了蹭她的手心。 唯一不同的是他眉头紧锁，看起来有点委屈又有点可怜。 系统099：[好的。] 来自主系统的商城界面在面前铺展开来，屏幕闪烁着微弱荧光，无数商品罗列在其上，凛绮抬眼，目光扫过。 最上方是她的积分 ，一长串的数字一眼望不到尽头，她平时并不怎么使用系统商城，加之身为顶级任务执行者，积累的积分已经成为天文数字。 凛绮没有多看别的，在药物类中寻找，然后在系统099的推荐下，兑换了一个价值20的速效药套餐。 斯诺现在的状况很差，这个世界的药物，等他烧成傻子估计都不见效，还是先让他的热度退下去。 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故事中没有提到过的细节呢，偏偏就发生在她的眼前，让她不管都不行。 再加上，对于斯诺的伤，她或许确实是要负些责任的。 或许是昨天的包扎确实粗糙了些，又或许是晚上让他打了一夜地铺，兼之早上又吓唬了他一下。 再加上对未来的迷茫和无措，这可不就吓病了吗。 凛绮用勺子将斯诺的嘴撬开，然后将药全都一口气灌下去，一边灌，一边冷静地想，无论怎么样，她总不能放任斯诺高烧成傻子。 她灌完药，斯诺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圈都通红起来。 这下斯诺终于勉强睁开眼，他目光迷蒙地看了凛绮一眼，因为咳嗽，眼睛格外湿润。 凛绮把手贴上他的脸颊，斯诺的体温原本很低，她摸到的时候就在心里感叹不愧是“白雪公主”，真的和雪一样，现在他的体温却变得高得惊人了。 就连她这种体温偏高的人，摸到他的脸都感觉热腾腾的。 她想了想，又花50积分给他兑换了一个一键清洁。 如果斯诺还清醒，肯定不会让自己狼狈成这个样子，他浑身热得像是进了蒸笼，黑发散乱揉在枕头上，整张脸都红红的。 让她想起他昨天受了伤，走路都一瘸一拐，却还要梳头的样子。 一键清洁使用后，斯诺身上立刻变得清爽干净了，原本黏在脸颊上，被汗湿的黑发也重新变得柔顺。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 凛绮轻轻呼出一口气，看了眼眼睛仍旧紧紧闭着的斯诺，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小声感叹了一句，“真麻烦啊。” 斯诺的意识模模糊糊。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他竭尽全力，才勉强提起精神，却在看清是凛绮后，又莫名地放下心来。 无所谓了，对她没有什么防范的必要。因为她想要杀掉自己，根本不需要挑时间。 斯诺感觉自己像条金鱼一样，在竭力地呼吸，但偏偏像被抓上岸了一样干渴，因为高烧，他的意识其实已经有些不清晰，他只能感觉到凛绮似乎是往他嘴里灌了什么。 是药吧。 斯诺即使意识不清，还是很努力地配合咽下去，但还是被呛得不轻，在喝下药水后，他的意识似乎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凛绮的手指轻轻抚过了他的脸颊。 她的指尖冰冰的，很舒服。 然后似乎身上也变得清爽了一些，原本高烧到浑身难受的斯诺顿时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那种快让他发疯的黏黏糊糊的感觉也消失了。 他烧得意识模糊，忽然意识到。 她是在照顾他吗？ 她好温柔。 第16章 因为斯诺忽然生病，凛绮又照顾了他一段时间。 斯诺状态反反复复，凛绮才知道照顾一个生病的人有多麻烦，吃药和清洁倒没什么，都有系统商城帮忙，麻烦的主要是斯诺那奇奇怪怪的情绪。 他清醒一点的时候还好，很乖巧温顺，什么都很配合，但一反复，病得昏昏沉沉，就变得格外麻烦，比如说上次，他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呜呜地哭个不停，非要伏在她怀里，要她抱着拍他的背。 他的眼泪顺着长长的眼睫不停往下掉，哭得睫毛湿润，碎掉的泪水变成晶莹的细碎小水珠挂在他的睫毛上，黏成一缕一缕。 凛绮一皱眉，迟疑了片刻，他就哭得更厉害，直说自己快要死了，很快就要死了。 还能怎么办呢。 凛绮只是停顿了一下，没有动作，他就已经钻进她的怀里，把头依靠在她的胸口。 凛绮拉住他的黑发，将他拽离开自己的怀抱，迫使他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你现在清醒吗，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斯诺的眼中含泪，微微失焦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她，哽哽咽咽地哭。 她这是在带孩子吗…… 凛绮一松开手，斯诺立刻扑回她的怀中，紧紧抱住了她，凛绮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发抖，热乎乎的像个火炉，又像是初生的小鸟。 凛绮叹了口气，无奈的拍斯诺的后背。 她现在是真感觉自己是在带小孩了，问题是哪有和她差不多高的小孩。 斯诺的生长环境也够扭曲的，才能培养出他这样说哭就哭，说示弱就示弱，用楚楚可怜当作武器，以博得别人的同情来达到目的的性格吧。 明明是个公主……哦不，皇室成员，却温和没脾气到极度低自尊。 第29章 凛绮又想起那个拿到野猪内脏就要高高兴兴地加餐的皇后，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皇后是以为那是斯诺的内脏，所以才要吃下去的，这样想想也蛮可怕，斯诺会变成现在这样，也不奇怪。 系统099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感叹：[07，没想到你脾气还怪好的。] 竟然顺着斯诺。 它还以为，07会直接拎起斯诺，把他丢到河里，让他清醒清醒。 凛绮感觉自己的胸口都热乎乎的了，那是斯诺的眼泪，哭得她胸口的衣服都湿了一大块，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她面无表情，又拍了拍斯诺的后背，“那还能怎么办呢。” 她天生就是这样一张脸，明明什么都没想，却会被别人认为是高深莫测，她明明都是按照剧情做的，也没对斯诺做什么，偏偏就能把斯诺给吓到病了。 只是一会没有关注斯诺，他都能一眨眼病成这样。 现在他呜呜地哭，说自己就快要死了，要是不哄着他，他脑袋里又不知道要想些什么，万一想着想着，真的把自己给想死了怎么办。 她怕了斯诺了，他是脆弱的冰雪，一不小 心就融化了。 再说，抱他一会，拍拍他的后背，比她之前那些严苛拼命的任务简单多了，她之前也听说，快穿组也有通过攻略剧情人物来做任务的，她今天也就勉强当自己是这种了。 系统099：[……说得也对。] 虽然不知道哪里感觉怪怪的。 凛绮：“哎，我宁愿做之前那种类型。” 一刀能结束的事情，她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在这里给小孩拍背啊。 —— 斯诺生病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包扎，或许是因为受凉，但斯诺自己后来想，或许更多是因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凛绮把匕首交给他，去皇宫之后，他盯着匕首看，半晌没有挪开视线。 他原本以为，偷藏武器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他一定会死的。 没想到，就这么过去了，凛绮似乎根本没当一回事，还叫他把匕首保管好，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习惯了扮演一个公主，善良单纯的公主是不能有私心的。哪怕是对他有恶意的人，他也要装作毫不知情。 斯诺很害怕自己无法扮演好公主，非常非常害怕。 对他来说，脱掉这个伪造的身份，面临的就是死亡，所以他每天练习，甚至忘记去想，如果有一天，他能够不再伪装成这样，他该如何去做。 在凛绮离开后，他想了很多。他坐在原地没有动，目光几次都在匕首上，又看向凛绮的银剑，那应该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剑，昨天他感受过那把剑的杀气，凛绮用它轻轻松松地剖开了一只野猪。 这样锋利的剑，凛绮把它随手搁在入门的旁边。 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坐了多久，只感觉头越来越昏沉，许多念头和凛绮搅在一起，越想越是不明白。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有一些异常，他尝试着站起来，头很晕，有马上要倒下的感觉，他强撑着挪进了被窝。 再勉强睁开眼，就隐约看到面前有人影。 她坐在床沿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斯诺先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盯着看了几秒，觉得自己辨认出了凛绮的脸，但过后又反应过来应该是错觉，因为高烧，他眼前重影，而且头很痛，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 他感觉凛绮走近他，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凛绮在照顾他，之前感觉到有人在给他灌药，不是他的幻觉。 身上很清爽，没有出汗后黏黏腻腻的感觉，躺在被子里也很舒服，肯定是被打理过了。 斯诺的脑袋地转天旋，这个念头却在不停地往外冒。 他从来没有被这么体贴地照顾过。 斯诺很害怕生病，生病了也没人能够照顾他，所以过去他一直都很小心，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很讲究的，冬天他会打破冻住的湖面，去洗苹果。 毕竟对已经长大一些的他 来说，生活尚可以靠侍女和士兵的接济，但生病就麻烦了。斯诺过去也生过几次大病，他十分畏惧生病，那种完全无法控制，只能靠着好运强撑过去的感觉，令人不安。 但过去无论哪一次生病，都没有这一次可怕。 他好几次都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死了，一脚已经踏进冥界大门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就连指甲和发丝好像都在痛，他快被这种感觉折磨疯了。 但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在照顾他。 被疼痛和高热折磨得快要发疯，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他好像扑到那个人的怀里去了。 那个人的拥抱柔软而温暖，他进入她的怀抱后，就像是快干渴而死的人忽然喝到了一口清泉，他第一次感受到怀抱的力量，那么温柔，那么有力。他一直都很孤独，这是第一次，和一个人贴得这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那个人的心跳。 被她的手臂圈住，将头靠在她的胸口，那种安全感，简直让人想要落泪。 他一会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一会又迷迷糊糊觉得，现在死了也行。如果死掉就可以见到已经去天国的妈妈了，妈妈的怀抱会是这样的吗？从有记忆以来，他就没有被什么人拥抱过，所以完全不知道……等等，他能上天堂吗？？？ 第30章 他肯定会进冥界的吧，那还是算了，还是活着比较好。 虽然活着一点好事都没遇到过，但他还是不想死。 毕竟，这个世界上，他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有感受过、如果小时候就死掉，现在这样的怀抱就感受不到了。 过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被人抱住是这么幸福的事情，所以如果能活下来，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多让他感到幸福的事情。 只有活着，才会有好事发生。 但这次斯诺真的病得很严重。 他想，如果没有人照顾，这次他绝对会死掉。多亏了凛绮的照顾，一个星期后，他康复了。 他好像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最开始的几天，斯诺一直反反复复地高热，那段时间的记忆都不大清晰，后来先是热度退了下去，第二天就可以坐起来，后来就可以自己吃东西，也可以下床行走了。 这样的高热，哪怕是他权势滔天的国王老爹都可能被死神一把捞走，他居然康复了—— 斯诺自己都感觉很不可思议。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凛绮，斯诺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她细致的照顾，他绝对会死掉。 康复的第二天，凛绮准备了早餐，斯诺慢慢挪到餐桌上，凛绮给他也切了一块三明治，因为他的康复，还破例给他夹了一块火腿肉。 斯诺小口小口地咬着三明治，感受到凛绮似乎正在盯着他。 他忽然无端想到凛绮上次在夜晚问他年龄，那件事和现在毫无关系，但是他就是忽然想了起来。 斯诺没有说话，低着头等待凛绮开口。 等了几秒，他听到凛绮开口。 “你在我家住了这么久了，现在也康复了，是不是该走了？” 第17章 凛绮的语调轻松，仿佛只是随便一提。 斯诺的动作顿了一瞬，将刀叉放下，抬眼望向凛绮的眼睛，凛绮毫不躲闪，倒是他先挪开眼睛。 他的视线垂落，望着木质桌面上的纹路，几秒后，才重新抬起眼，对凛绮露出微笑。 “我该去哪？” 凛绮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她望着斯诺的脸，似乎也在看他的反应。从她的脸上窥探不出什么情感，也看不出她的想法。 她慢吞吞的问：“你自己没有打算吗？” 斯诺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凛绮“哦。”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后，又开口，“我知道森林深处有一座矮人的小屋，他们脾气很好，也很喜欢小孩，你去那里吧。” 斯诺没有说话。 气氛沉默片刻后，他伸出手，撑住额头，微微低下头，漆黑的睫毛微颤，“我明白了。” 凛绮看着他，他低下头后，乌黑的及耳短发也垂落在两颊边，因为垂首，脸上的表情也难以判别。 她的视线在他因为撑额头而露出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他的手腕也在微微发颤，肌肤雪白，尤其是手腕内侧，更是白的像是雾玻璃，手腕上上可以看见青筋，那紫色的血管脉络在极白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凛绮停顿了数秒，忽然明白了，“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斯诺缓缓抬起眼睫，看向她。 凛绮看到他的神色，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是不是头还有点晕？毕竟你生病好几天，刚刚才痊愈，这样吧……” 她又看了看斯诺的脸色，很体贴的说，“你再躺一会，休息到下午有阳光的时候再走。” 毕竟现在太早，虽然是夏季，但是清晨的森林内，露水很重，地面也湿漉漉的，很难行走，而且早晨很容易有雾。树林茂密的地方，一旦起雾，方向很难分辨。斯诺又身体不舒服。 还是让他休息一会，等到雾气散去，那个时候路也好走。凛绮感觉自己难得这么体贴。 斯诺抿紧唇角。 他又坐了一会，忽然嚯的一声站起来，紧绷着脸走向依旧铺在床边的地面上的被褥，清晨的阳光落在被褥上，他掀起被子整个人缩了进去，又转了个面，把脸对着靠墙的床。 光线下，他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点的侧脸洁白恍若透明。 系统099一直旁观，这时候忍不住开口。 [他是不是闹情绪了？] “嗯？” 凛绮顺着系统099的话，往床边看了一眼，“应该不会吧，他不是不舒服吗？” [不是，你再仔细看看，他明明是在闹情绪啊！] 系统099简直想掰开凛绮的脑袋仔细看看，她怎么会把这么明显的闹脾气，看成不舒服啊？ “是这样？”凛绮完全没当一回事，她刚刚已经站起来，此刻伸展了一下手脚，就朝柜子边走去，“青春期都是这样吧 。” 她现在的心情倒是好极了。 她照顾了斯诺一个星期，现在终于可以让他离开了。 只是照顾斯诺倒是没有什么，基本上全是系统商城在出力，她虽然花了一些积分，但那点积分，对凛绮来说，就和海里的一滴水一样，她完全不会去在意。 她着急的是任务。 眼看着过了一个星期，她天天和斯诺待在一起，任务完成遥遥无期。 凛绮开始收拾斯诺的东西，他的那条裙子，凛绮早就让系统帮他弄干净了，还有他这几天穿的几件衣服，也放在一起。 她觉得斯诺在路上没有东西吃不行，还把他早上剩下的，加了火腿的三明治也给他装上了。 第31章 这么好吃的火腿，他怎么会只吃两口就吃不下了呢。 凛绮一边感叹，一边用油纸把三明治包好，最后，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她又想起来，转身把压在床垫下方的匕首给拔出来，放进了包裹最上方。 系统099目瞪口呆，[这东西……不是一直在他被窝里吗？] 她什么时候摸出来的，不，什么时候到她床垫下面去的啊—— 凛绮微微一笑，“你猜。” 在她和系统099说话时，斯诺悄无声息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静静走到桌边，低头看凛绮给他收拾出来的东西。 凛绮一边和系统099说话，还一边留意着他的动作，看到斯诺正垂首，对着包裹怔怔出神，就对系统099说：“你看，我说他没生气吧。” 这不是休息好了，就自己过来了吗。 系统099：[……你高兴就好。] 斯诺望着包裹，眼眶有些发热，他紧紧咬住嘴唇。从城堡中走出来的时候，他只带了一把匕首，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太少。 此刻，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被凛绮放在这个小小的包裹内的时候，他又感觉难受起来。 原来他只有这些吗。 凛绮看他半天没有说话，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斯诺半晌抬起眼，微微摇头，“没什么，那我准备走了。” 他拎起自己的小包裹，慢慢走出了门，凛绮忽然想起来，“你等等。” 斯诺停住脚步，黑漆漆的眼睛望向她。 凛绮拿起放在桌上的纸片，“来，我画的地图，矮人的木屋不好找，你别迷路了。” 斯诺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接过地图一声不吭，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了，系统099莫名有点心酸，又长叹了一口气，[也好，剧情总要发展到这里的。] 它刚悠悠说完，一转头，就看见凛绮正套上披风，大吃一惊，[你，你这是干什么？] “这还用问吗？”凛绮头也不抬，将手套进袖子里，又将弓背上，“当然是要跟着他了。” 这里是充满危机和野兽的森林，可不是什么小宝宝游乐园。 斯诺生病又刚好，看他刚才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走出去的状态，万一他迷路在森林里，或者走错路被野兽叼跑了，那之后可怎么办？ 系统099有点反应不过来，[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跟他一块？] 凛绮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应他。 “你真的很笨。” 斯诺其实没有躺多久，他出门的时候太阳刚刚升到头顶，阳光落在树叶上。留下金灿灿的光。地面上全是斑驳的影子。 斯诺走得很快。 只是稍微落后了几步。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树丛中了。 还好，凛绮有特殊的跟人技巧，她不仅不慢地在树林中穿行，靠茂密的枝叶遮蔽，遥遥追在斯诺的身后，确保自己能跟住他，又不被他发现。 她的木屋在森林边缘，而矮人的木屋则在森林深处，两者的距离隔得非常遥远。 从上午到夜晚，斯诺的脚步几乎没停过哦，只有走得快，走得慢的区别。 凛绮很疑惑，“他的肚子都不会饿的吗？” 为什么不吃火腿三明治啊，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不喜欢吃火腿吗？ 系统099跟着凛绮翻山越岭，凛绮没累，它跟随她的视角，却看得都累了，[他……他完全都不休息的么？] 这是公主该有的体格吗？他可是爬过了七座山头了啊—— 凛绮抽空吃了两口面包，“没有错，七座山头之后的小矮人的房屋，嗯……到了！” 看着斯诺找到地方，她长长松了口气。 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 —— 斯诺一路往前走，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酸涩的感觉，一直憋在胸口，无法抒发。他心里面乱七八糟的事就许多事情，却一直在回想，刚才离开的时候，对凛绮微笑的那一下。 他笑得不够完美。 明明练习过那么多次，是他最擅长的事情，露出微笑的时候，他的嘴角却很僵硬。之前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状况，他都能对人露出仿佛发自真心的微笑。 这一切都让他烦躁不已。 也对，是之前他自己对凛绮说的，只要放过他，他就会立刻离开，消失在森林深处。 她肯收留他这么多天，已经足够令人意外了，更令人意外的是，叫他离开前，她还帮他找好了能去的地方。 比起实力不知深浅，又曾经对他生命有过威胁的凛绮，当然是她口中“温和又热情，还喜欢小孩子的矮人族”更适合他去借住了。 也不会有比凛绮更难搞的人了。 在遇到凛绮之前，在与人交往方面，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不喜欢他的，他还从来没有遭遇过什么挫折。 斯诺狠狠的咬牙。 而且，他也没有办法去拒绝凛绮，她也根本不会去听他的话。病情完全康复之后，他回想着一个星期的生活状态，感觉很可怕，这样的生活方式和他之前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失控的，完全偏离了他之前的生活方式的状态。 他不该去依赖凛绮，这样实在令人不安。 在打定主意，并且连爬了七座山头，终于看到小矮人的房子之后，他却忽然隐隐感觉到，似乎听到从后方传来的声音。他感觉那声音属于凛绮。 第32章 第18章 在斯诺忽然转身，并且开始四下寻找时，系统099被吓了一跳。 它紧张的声音都提高了，[0……07，他是不是发觉你了啊！] 凛绮，“嘘，你别说话。” 她在斯诺回头时，就迅速蹿上了旁边的树，茂密的树叶遮挡，她一动不动，“他不可能发觉我。” 凛绮对自己的追踪技术十分自信，如果她有意隐匿，还能被斯诺发觉，那也别说什么金牌任务者了，早早退休回家养老算了。 [那他怎么回来找了啊……] 看着斯诺越来越近，明明可能被发现的是凛绮，系统099却紧张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凛绮则十分冷静，“谁知道他。” 反正她是不可能被发现的，说斯诺产生了幻觉，都比她留下什么痕迹被斯诺发觉了可能性大。 凛绮蹲在树上，斯诺正在树下打转，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斯诺的发顶，他的黑发很柔顺，非常浓密，他不停地眨动眼睛，挺直的鼻梁下，嘴唇紧紧抿着，瓷白的脸上有些焦灼，还有些微不可查的期待。 凛绮静静的不出声。 果然不出她所料，斯诺没发觉她藏在这里，他找了一会，依旧什么都没找到，未免有些失落，垮着肩膀，像被打湿了皮毛的小狗一样，垂头丧气地回到小屋边去了。 凛绮看得有些想笑。 他现在虽然垂头丧气，也比刚才那副又急又气的样子精神多了，凛绮想了想斯诺刚才急匆匆往前走的样子，又失魂落魄，又气急败坏，莫名其妙一副伤心气恼的模样。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凛绮看着斯诺走到属于矮人的木屋前，然后推开了门。 小小的屋子建得格外精巧，但是屋顶和房门都不高，斯诺需要微微低头，才能顺利进去。 他进去后，先四下寻找了一番，点亮了房间。 看着窗户透出的光亮，凛绮微微点了点头，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她的夜视能力很强，兼之房间里是亮的，在这里也看得清楚，凛绮就没有再次挪动，依旧蹲在树上。 她能透过窗户看到斯诺的身影。 毕竟连跨了七座山头，即便斯诺中间完全没有停下来休息，也花费了一下午加晚上的时间，这还算是走得快的。 森林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斯诺在房间内环顾张望。 房屋的中间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摆着七个精巧的餐具，以及各色的食物，每一样食物都做得很精巧，用一个个小小的盘子装着，盘子的造型各异，无一不精致。 凛绮知道这些矮人都十分擅长各种手艺活。做手工艺品也好，做美食也好，还是做武器也好，他们都很擅长。 她看着斯诺在桌子前，隔着远远的距离，他的脸没有那么清晰，有些虚化了的朦胧，明亮灯光下更加精致得恍若人偶，他垂落长长的睫毛，视线游走在每一样菜品上。 走了这么久，又什么 东西都没有吃，兼之大病刚刚好。斯诺大概是又饿又渴。 他捡着桌子上的每样菜都吃了一口，拿起精巧的小小的金酒杯，酒杯里装着泛着涟漪的香醇红酒。他每一个小杯都抿了一小口。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凛绮看得忍不住笑了。 和故事中一模一样，但看故事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此刻。看着斯诺把每一个小酒杯里的酒都喝了一口，又把每道菜都吃了一点。感觉很奇妙，原来故事中的寥寥几笔，和现实中真的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哪里是什么单纯可怜的公主，明明是个偷偷摸摸的小贼。 小坏种。 但是。 斯诺难道真的是不喜欢吃火腿三明治？ 念头转到这里，凛绮的笑容停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不喜欢吃火腿三明治，他难道是真的不爱吃肉？ 早知道就不放他包里了。 —— 斯诺累极了，他没有找到凛绮，但是他笃定，刚才一定是听到凛绮的声音。 只是她不想和他见面，所以藏起来了。 但她为什么跟着他，是因为不放心吗？ 斯诺心中转过很多念头，身体却累极了，有些负担不住，就算真的见到凛绮又怎么样，他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难道说自己想和她住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求生本能告诉他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矮人的房顶有些低，让他觉得有点逼仄，不过房间的面积很大，餐桌不远处的地方放着同样小小的七张床。 斯诺看了这几张小小的床，心里就更安心了，他之前没有见过矮人族，现在看到小床，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估值，就算矮人们对他并不友善，他应该也能够逃得掉。他偷吃了每一道菜，饥肠辘辘消下去，但困意又上来了。 每一张床都太小，他不得不费力把几张床拼在一起，推动小床并不难，但他真的已经精疲力尽了，后来把床拼好后，他几乎是晕倒在床上。 太累了。 但他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宫廷生活给他训练出了无论多么累，都只能浅眠的能力，斯诺昏倒般地浅睡了一阵，在听到一片脚步声接近房门时，迅速地清醒过来。 “今天真的很累。我们还要这么工作到什么时候？” 第33章 “我只想好好地在我的床上睡一觉——” 几道脚步声有先有后。伴随着吵吵闹闹，高低各异的大嗓门。房门被轻轻推开。斯诺一动都没有动，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如果凛绮说的矮人的特性没有出错误，那他的方案应该可行。 脚步声渐渐近了。 “哦，我的天呐，谁偷吃了我的奶酪！” “救命，我的小西红柿被吃了！” “我的葡萄酒少了！” “我的也少了！” 矮人们发现了餐桌上的异常。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不知道是谁先看到了床边，发出了一声惊叫，“哦，我的天哪，这里有一个人类小孩！” “什么？人类！人类怎么会在森林里！还能找到我们的屋子——” 他们都围到了床边，七嘴八舌。 “哦，一个人类的小孩。” “我的天呐，多么漂亮，多么可爱啊，像是天使一样。” “你们说他多大年纪，为什么会在这里，一个人类幼崽！” “总不到五十岁吧，他看起来很小。” “所以他偷吃了我们的食物，睡倒在我们的床上，肯定是因为又饿又累吧，太可怜了，他遇到了什么困难？” 听到叽叽喳喳地讨论声，斯诺紧紧闭着眼睛。 矮人真的和凛绮说的一样，都十分善良，面对这样出现的不速之客，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恶语。 他正准备寻找时机睁眼，不知道是哪个矮人又是一声惊呼，“我的天呐，你们快来看这个，这个放在桌上的纸片，这……这是不是那个人的字迹——” “什么！” 几道声音同时惊呼，本来围在床边的矮人似乎全都到桌边去了。 斯诺心中一惊，桌面上放着的应该是凛绮给他的地图，他进入矮人的房子后，实在是太疲倦了，就放在了桌边，还有凛绮给他的小包裹，除了匕首他贴身揣着，其他的也放在桌脚下。 难道，这些小矮人们，也认识那个女人？ 斯诺的眼睫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对了，是凛绮和他说这里有矮人的小屋，所以矮人认识她也很寻常，但只是看到她画的地图，以及随手写的几个潦草的字，就能认出她的字迹吗…… “没错，你们看这个字的最后一划，有点上扬……” “是她是她！” “真的是她……” 开始的几声讨论声音都很大，带着慢慢的惊讶，之后的声音越来越小，斯诺感觉到他们似乎是注意到了谁，然后不约而同地放低了声音，果不其然，他们声音小到完全消失了之后，一道哽咽的哭声响起。 这哭声悲怆，呜呜咽咽，像是烧开水壶一样越来越响。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 然后一个人“砰”地一声倒了下去，其他人纷纷惊呼，迅速围了上去。 “老三！老三！振作一点！” “我的天呐，他受到刺激，晕过去了！” “我都说不要提到那个人了嘛！这可怎么办啊——” 场面越来越乱，斯诺的眼睫颤抖也越来越厉害，他垂落在身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越来越紧，矮人们把那个晕倒的矮人搬到床的另一侧。 计划全乱了。他没有在最好的时机睁开眼。 一和凛绮扯上关系，事情就会变得乱七八糟。 斯诺的手指紧紧扣在手心里。 但更重要的是。 这个光是看到她的字迹，就哭到晕倒在地的人，是怎么回事？ 第19章 矮人一族，外形接近人类，长寿，喜欢小孩子，天性友爱而善良。 他们大多都是工艺品制作大师。在他们手上，无论精致的机关，或是危险的武器，都是可以随意组合或拆解的小玩意。 矮人天生就很容易投入专注到一件事情里，所以称他们为天生的手工业者也不过分，但不知道是不是太容易投入进去，对其他事物就会不上心，给人脑袋缺根弦的感觉。 因为有惊人的传承手艺，又不在乎财富，善良过头，矮人族总是被伤害。 而且矮人天性喜欢扎堆，总是一个被伤害就像是扯瓜藤一样牵连出一群矮人。 所以这矮人七兄弟在森林深处隐居起来，森林深处十分危险，有各种猛兽盘踞，所以不会有人类来到这里，他们还建造了一个精巧的小木屋，在这里安稳度日。 现在，他们的房子里闯入了一个外来者。 斯诺实在是不能再装下去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在颤，从听到矮人们似乎和凛绮的关系匪浅后，就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的唇角也不自觉的抿紧。 就是再装也装不像了，他干脆发出点响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听到声音的矮人们立刻朝他看过来。 斯诺也看清楚了矮人们的模样，他们大概只有他的腰那么高，看起来长得都很像，但是仔细看细微处有些不一样，有胖有瘦有高有矮。 他们很像人类，但是有些地方又不太像，比如耳朵和鼻子都太大，脸又很圆。像一个土豆上插了一个胡萝卜鼻子。这种很像人类却不是人类的生物，斯诺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刻，他们齐刷刷六双眼睛，都朝他看过来。 斯诺知道矮人有七个，他进入房子时就观察了床具和餐盘的数量，还有一个矮人刚才被其他矮人齐心合力地抬到了另一张空着的床上。 第34章 那么数量就都对上了。 斯诺的视线，缓慢地在好奇地看向他的矮人们脸上转了一圈。顿时脸色发白，肩膀微微发抖，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又半天说不出的样子。 “哦我的天，看看这个小可怜吓成什么样了！” 善良的矮人们立刻给他端来玉米浓汤和黄金酒杯，“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的目光中，有天真澄澈，不掺杂恶意地好奇。 斯诺酝酿了一下情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哽咽了一下，简单把继母迫害他，找猎人将他骗进森林，然后准备杀掉他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哦，你是个人类公主！” 矮人们惊奇极了，面面相觑交换着目光，每个都有些唏嘘，“皇后也太恶毒了！” 斯诺哽咽着，手指紧紧地攥住衣摆，眼泪摇摇欲坠，“后来，我向猎人求饶，猎人看我可怜，就放掉了我，取了野猪的心交给皇后，我逃在森林内，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太饿了，看见桌子上有东西，我实在没有忍住，对不起……” 说的不是谎话， 每一句都是真的。斯诺的情感抒发得非常自然，听得矮人们都眼泪汪汪的。 “我们当然不会怪你，可怜的公主。”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留在这里。” 对凛绮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扮可怜招数，在矮人们身上的功效却是1000%，斯诺看着面前一张张同情中又夹杂着怜悯的脸，有点恍惚。 他又想到凛绮那张神色冷淡，似乎平时只会挑眉的脸。 “真的吗？如果能够这样，我真的……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我愿意为你们做饭，洗衣服。我会为我留在这里付出劳动的。” 斯诺将脑海里凛绮的影子赶走，继续楚楚可怜的发挥。 矮人们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说：“你只需要留在这里就行了，你不需要为我们做什么。” “对，你毕竟是一个公主。” “你是我们的客人。” “不。”斯诺断然拒绝，他仰起脸，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又黑又亮，“请让我为你们做点什么吧。请你们不要把我当作客人。把我当作你们的一份子吧。” 就这样，矮人们收留了斯诺。 他们将斯诺刚才睡的床留给了他，其他人挤在一起，并且体贴地说斯诺现在肯定累了，早点休息，灯早早地关上了。 房间暗了以后，斯诺听见他们凑在一起说话，似乎是准备瞒着他，但是并没有完全防备，他们似乎是以为斯诺睡着了，声音很小，但是斯诺一直留意着，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真是太可怜了，继母居然这么对待他。” “那个地图也是因为这个事情那个人画给他的吧，他不是说因为求饶，那个人就放过他了吗？” “既然如此，我们就照顾他吧。” “可是明天我们都还要去矿里工作，他一个人在这里不会很不安全么。” “只要告诉他不要乱跑，一直好好地待在屋里就不会有事啦！” “老三还没醒吗？等明天老三醒了再告诉他吧，他肯定会同意收留他的。” “说实话，其实……叽叽咕咕……虽然说是个英雄……但实在是太……” “哎……坚持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人类的寿命都很短的。” 后面一部分的话，因为他们的声音太轻，又七嘴八舌，这一个还没说完，那一个就接上，交杂在一起，斯诺竭尽全力也没有听清。 他静静地躺在被窝里，心情非常复杂。 善良的矮人们愿意收留他，他的生命没有了威胁，原本可以放轻松，但是他却毫无困意，听到的每一句话都不停在脑袋里重复，“那个人”指的就是猎人吧，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说得清楚一点。 他很想直截了当地问清楚，但是不行，只能从对话的细枝末节中推理线索，或许以后可以旁敲侧击地去问，但此刻的难受，就像有几千个钩子在缓慢地抓他，斯诺咬紧嘴唇，越是告诉自己冷静，越是难受。 他几乎一夜没有睡觉。 —— 故事终于发展到这里了，斯诺呆在这里不会出什么问题，那她也可以回去了。 系统099：[……真的可以放心吗？] 凛绮：“嗯？” 和童话原本的剧情一样，还能有什么问题，而且矮人们的品性，她绝对信得过，这样还会有什么隐患啊。 系统099幽幽地开口：[故事也没有说斯诺高烧到差点死掉了啊。] 凛绮过去做任务过于高效，大多剧情还没开展完就被她一刀砍完了，她根本不知道蝴蝶效应的威力。 凛绮：“！” 她心中一惊，觉得系统099说得很有道理，“那你帮我盯着点这边。” 她一边和系统099说话，一边往回走，夜晚的森林怪声频发，光线昏暗，十分阴森，她脚步轻盈地穿行，用弓当拐杖横扫面前的荆棘和杂草。 系统099：[你忘啦，我没有权限去看主角嘞……] 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白白等上十年啊。 凛绮闭了闭眼睛。 好没用的系统……行了莫生气，这么多年应该早就习惯了，毕竟是按照强度来排行，能排到99位的小废物，除了给她加油和炸爆米花提供零食外，它就没什么别的有用的地方了。 第35章 但是至少还能聊聊天，比没有强，做任务她也不需要帮忙。 凛绮换了个说法，“那你帮我盯着矮人的小屋，看看他有没有出门，这周围有没有异样。” 这回系统099答应得很快。 凛绮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躺了下来，斯诺离开后，家里似乎一下变得宽敞了，虽然斯诺平时也不会弄出什么动静，安静得像是个空气人，但是少了一个人的呼吸声，房间也变安静了。 凛绮很安逸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被系统099叫醒。 [07！07！斯诺他偷偷出门啦！] 这才去矮人家第一天啊，昨晚矮人们不是嘱咐过他不要随便出门，森林内很危险的吗。 系统099：[他往你之前打过人面犬的沼泽地去了——] 凛绮的目光放空，落在天花板上，一下坐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无奈披上外套，准备出门。 刚爬到第二座山头。 系统099：[他回去了。] 凛绮：“……” 行。 第二天。 系统099：[07！07！不好了！斯诺他朝着有眠龙蛋的方向去了——] 凛绮已经起床了，正在吃早餐，听到系统099的播报，她顿了顿，将火腿三明治塞进嘴里，抓起剑就往外走，在爬过三座山头后，系统099弱弱地开口：[哎呀……他回去了。] 凛绮：“……” 又来是吧。 第三天。 系统099：[07！07！斯诺他今天往……] 凛绮：“打住！” 别再给她播报斯诺每天又到哪里去探险了啊！她受够了！ 这些善良老实的矮人能不能管一管住在他们家的这个小混球！难道他每天偷偷摸摸地出门溜达，这些矮人们都没有发觉吗！ 凛绮深吸一口气，挤出微笑。 系统099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个爱说谎，阳奉阴违，又精力过剩，每天都要偷偷溜出门往危险的地方闲逛的小混蛋，迟早有一天会在剧情开始前，就把自己弄死在某个角落。 他就是只好奇心过剩的黑猫！ 好好好，喜欢每天在外面到处乱跑，是吧？ 凛绮捏紧了手中的弓箭，钢弓在她的手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从这一天开始，她搬到离矮人的小屋更近的木屋，然后开始每日巡查森林。 在此之后很快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在这段时间内，凛绮都没有和斯诺正面相遇。 一天接着一天，又到了森林里最难熬的冬季。 有一天大雪下下来，雪下了一夜。等到凛绮出门的时候，积雪已经压断树枝。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正在雪中穿行，忽然敏锐转头。 呼吸成雾，天空阴云压得很低，天空和地面的界限都变得不明，仿佛变成了属于寒冬的冷白色，在这冰雪世界中，她看见了站在落满皑皑白雪的树后的斯诺。 他柔顺漂亮，如同绸缎的黑发已经长长了，简单地低低扎着，正静静望着她。 一眨眼，他似乎又长高了，长大了许多。 第20章 斯诺就站在冰雪中。 凛绮微微眯眼，隔着一片树林，他站在远处的树后，被树丛遮蔽了大半的身影。 斯诺穿了一件非常厚的斗篷，肩上有一圈看上去十分柔软的皮毛，被风吹动就轻轻摇曳，斗篷上落了一层雪，他的眼睫上也落了些许落雪。 这个年纪的少年成长起来实在是太快了。 与上一次这么近距离对面也就半年时间，他却显然又长高了一些，即使裹着厚重的斗篷，遮住了身形，也能够看出，他的体型也大了一圈。 他的眉眼也长开了些，五官变得更加舒展，高挺的鼻梁，与漂亮的黑眼睛。 斯诺的眼睛很黑，年龄增长后，眼睑皮肤变薄，双眼皮褶变得更加明显，像是展开的扇子般，眼睫又浓又密，在眼瞳上留下一圈自然的阴影。 斯诺望着她，正在笑。 不，或许没笑也不一定。他天生殷红的嘴唇总是微微上扬着，似乎总是在笑，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快乐。 虽然凛绮知道他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愉悦，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确实感染力十足，让人看到就会感觉到幸福。 凛绮望着斯诺，四目相对，她目测了一番他们之间的距离，没等斯诺开口，她就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自从入冬后，钢弓就格外冰手了。 她带着漏指毛皮手套，系统099给她做的，很保暖，只是握弓的手感变得有些微妙，她一边想，一边瞄准斯诺的方向，搭弓。 她眯眼瞄准，拉弓放箭。 凛绮的动作很快，只在一瞬间，箭脱离弓而去，发出尖锐的金属长鸣声。 箭如流星，穿破寒风。 这一箭非常快，眨眼间就已经贴着斯诺的脸颊而过，箭身穿过他身后的树干，没入三四寸，箭尾还在剧烈地震颤。 被弓箭钉在树干上的蝴蝶魔兽发出巨大的尖叫声。 斯诺回头望了望。 凛绮的箭法非常精妙，这一箭擦着斯诺的脸颊呼啸而过，却没有碰到他，但箭风过于锐利，凌冽的破风声如同锐器。 斯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像个小动物一样微微偏了偏头，似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从她开始搭弓时，就站定原地一动不动。 第36章 凛绮瞄准放箭，他都盯着她看，连躲都没有躲一下。 旁边的魔兽还在发出巨大的声响，大到凛绮忍不住皱起眉，在这种噪音下，任谁都没有办法冷静地思考。 这种魔兽体型很小，攻击性很强。 但在她看来，值得记住的特点，就只有濒死的时候声音很大，需要捂住耳朵这一点。 “这么久没见面，你就送我一箭吗？”斯诺终于收回了手，不再摸自己的脸颊，或许是有些刺痛，他稍稍蹙眉，随即又展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有点痛哦。” 凛绮瞥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有箭气擦过留下的一道红痕，雪白的脸上留下这样 的痕迹，十分的显眼。 凛绮没说话。 她走到斯诺身后，把还在持续发出噪音的魔兽用弓敲死，再拔出没入树干的箭。 “你嘴里还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终于解决掉烦人的噪音后，凛绮才轻描淡写地瞥了斯诺一眼，被她说了的斯诺笑得依旧灿烂。 这么久没见面—— 是指没有面对面吗？ 自从斯诺在矮人家居住后，那群善良的地精每天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居然没有发现他们眼中“乖巧柔弱”的人类小孩天天溜出家门，到处游荡。 也因此，凛绮不得不开始了巡山之旅。 她其实不想和斯诺再见面。 之后的剧情都和她无关，她不想再和任务对象扯上关系，斯诺只要不忽然死掉就行。 所以她从不在斯诺面前出现。 但谁知道斯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是感应得到她一样，每次她一靠近，斯诺就扭头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 凛绮百思不得其解。 她自信自己的隐匿技术绝无问题，只能疑惑地问系统099，“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斯诺到底怎么发觉的？ 什么味道都闻不到的一串代码系统099：[没有味道啊，凛绮你很爱干净的嘛。] 凛绮就越发搞不明白了。 但几次之后，她发觉，斯诺似乎是在期待见到她，他总是一察觉到她正在附近，就扭头张望。 凛绮摸摸下巴。 这小子，这样频频出门，不会就是想要遇见她吧。 但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能直接一点，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小木屋在哪里。 公主的细腻心思，她真是一辈子都搞不明白。不过既然有了这个猜测，凛绮就在某一次斯诺又回头寻找的时候，现身了一瞬。 那天正好是初秋，森林内的树木都开始泛黄，凛绮先扔了一片大叶子到斯诺旁边，又忽然冒出脑袋，与斯诺四目相对。 她原本是想恶作剧，吓唬斯诺一下，顺便问一下，他到底想做什么。 谁知道斯诺竟然毫无反应，他那双漆黑的大眼睛明明已经看向这边，却又若无其事地转向了另一边。 凛绮：“？” 系统099：[？？？] 凛绮有些不可置信，她转头去问系统，“他刚才是看过来了……吧？” 系统099比凛绮更疑惑，更不可置信，“看了啊，他刚才看了啊！！” 虽然它是透明的，但凛绮不是啊！怎么会有人看到一个突然从树上冒出来，像是蝙蝠一样倒挂着的人都没有反应的啊—— 疑惑、惊吓、或者笑出声——至少得给点反应吧。 但斯诺偏偏就把目光往旁边一转，轻描淡写地就略过去了。 系统099：[啊啊 07你快抓住他，你快问问他，他没看见吗！平时鼻子不是灵的和狗一样吗——] 凛绮往树上一转，重新蹲回枝干上，摸了摸下巴，她和好奇心旺盛的系统099不一样，“算了。” 系统099：[啊啊啊啊怎么能算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 明明已经对上视线了，斯诺却装作没看见她，原本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发觉她的，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凛绮也没有系统099那样的好奇心。 她原本也就是兴致忽来，斯诺不和她搭话，那就算了。 但说实话，斯诺不和她说话，倒是让她心中轻松不少。 她宁愿去巡视森林，也不想跟在斯诺身后保护他，就是因为害怕被缠上，这家伙在病中时表现出来的亲热和黏人，让她感觉很有这种可能。 她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做妈妈的。 她害怕斯诺对她产生依赖心，才赶紧把他丢到矮人那边。如果斯诺不想走，就麻烦了。 现在，虽然斯诺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莫名其妙就开始无视她，但还好，没把她当妈，没对她有什么依赖，这样她也不用整天东躲西藏了。 在之后，凛绮巡山时，没再刻意躲斯诺。 这半年来，她经常能看见斯诺，他有时坐在河水边，有时在森林里散步，对着湖面发呆，有一次，凛绮还看见他上树摘野苹果。 大多数时候，他手上都拿着书，一边阅读一边做事，森林内的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专注又沉静。 他倒是十分适应森林里的生活，甚至已经自得其乐了。 凛绮常年做任务，对时间已经没有什么概念，她光等都能等上十年，所以这半年对她来说也像是一眨眼间。 看见斯诺身上的变化时，凛绮有时才突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第37章 他的黑发一点一点变长了，原本是整整齐齐的及耳短发，看起来很乖巧，现在长度过肩了。 那是一头非常漂亮，柔顺又富有光泽的黑色长发，看起来像是流水一样柔软，他用红色的绳子系着，低低束成马尾，搁在肩侧。 他专注地坐在河边看书，睫毛低垂，看起来格外温柔。 他看起来已经是个青年了。 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凛绮笃定有几次斯诺也看见了她，但他从没和她打招呼。 很奇怪。 这样微妙的平衡一直保持到今天。 之前不是一直装作看不见她吗，为什么今天忽然来搭话？凛绮一边用箭将死掉的蝴蝶魔兽挑到一侧，一边瞥向斯诺。 “这东西很危险……你刚才不会是在和它说话吧。” 她记得童话中公主都会试图和小动物说话。 但是。 她问系统099：[蝴蝶也算是动物吗？] 难道不是昆虫吗，如果他会对蝴蝶说话，那也会对毛毛虫说话吗，在他眼里毛毛虫和蝴蝶是同类吗？ 系统099：[……] 神经病啊你。 “不，我没有注意到它在那里。”斯诺瞥了一眼死掉的蝴蝶，重新转过视线，望向凛绮，“谢谢你救了我……我是来找你的。” “？” 凛绮将手中的弓箭挽了个圈，随意挂回背上，“找我？” 斯诺的目光澄澈，一动都不动，“对。” 他专注地望着凛绮，“今天是我的生日。” 凛绮：“……” 她沉吟了一会，“呃……生日快乐？” 第21章 凛绮一时间有些懵。 她搞不明白斯诺为什么特意和她说这个，对面的斯诺还在静静地注视着她，他的斗篷和兜帽上都有雪，就连睫毛上都沾着细碎的雪，目光澄净，一眨不眨，专注地望着她。 说实话，在这种氛围下，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凛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状况。 凛绮十分不擅长与活人交往，也没有多少与活人的社交经验。她想来想去，斯诺难道是特意为了对她说这个，才来找她的？ 这个时候应该是说一句“生日快乐”就行了吧…… 还是应该要说点别的什么的？ 凛绮想了想，“你不会是要礼物吧。” 斯诺一下子笑了，眉眼都微微弯了起来，像是月牙一样，随后，他又问凛绮，“所以呢，有吗？” 不是吧，还真是要礼物啊，都这么大的人了。 凛绮盯着斯诺看，半晌悠悠地说，“不是已经送给你了吗？” 斯诺微微怔住，顺着凛绮的目光指向看过去，凛绮丢在路边的蝴蝶魔兽身上还插着一支箭。 他刚露面的时候，说了，“这么久没有见面，你就送我一箭吗？” 斯诺反应过来，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黑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不过仔细看看，那饱含感情的眼睛里的话，她是一点都看不懂。 凛绮看他表情复杂，似乎当真了，没忍住差点笑出来，这么久没见，他居然越变越呆了，不仅一箭射过去，连躲都不知道躲，现在更是连这种话都相信了。 还是，她该反思一下自己平时的作风，居然会让他连这么离谱的话都相信啊。 “你想要什么？”她微笑，饶有兴致的问斯诺，“说说看，如果不是太离谱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随着斯诺的年龄增长，凛绮每一天都感觉任务距离结束近了一步，所以最近每天的心情都很好。 而且，她也很好奇，斯诺会想要什么，毕竟她也没有什么能够给的。 不过。 在斯诺开口之前，她先转身，朝着斯诺扬了扬下巴，“总之，边走边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现在实在是太冷了，雪还在纷纷飘落，大朵大朵的雪花，白茫茫的，看久了甚至有些头晕。 在这种环境下的斯诺，没被她当作雪妖射上一箭，都算是走运的了。 说完，她没等斯诺回应，就率先往前走去。 高筒靴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凛绮刚走出了两步，忽然感觉背后被扯了一下，轻到几乎感觉都很微弱，在往后扯。 不，不是扯了她的衣服。 凛绮的脚步微微顿了顿，花了一秒钟来判断。 拉住的是她的弓啊。 她半侧过头，垂下眼睫，看向斯诺，斯诺正伸出手，他没有戴手套，雪白的修长手指 在冰雪衬托下更加像是冰雕出来的。 他跟了她两步，然后就像是害怕追不上一样，伸出手搭住了她的弓弦，此刻，他正乖乖地，无辜地望着她。 就像是小孩拉着妈妈的手指一样。 凛绮：“……” 她转开眼，当作没看到。 —— 斯诺想和凛绮见面，很想很想。 在矮人家居住的这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自在的时候，矮人们的脾气很好，还都很热情，他再不用为吃不上饭担忧，即使要做一些家务，他也很乐在其中。 矮人们都是长寿且博学的手艺大师，除了天生个头小，不擅长运动和体力活外，其他几乎都难不倒他们。建筑、雕刻、魔法、武器、美食…… 第38章 他们几乎什么都会。 矮人的屋子里有很多藏书，而且他们也都很乐意教授斯诺，在每晚结束工作后，他们还会抽出几个小时，轮番教斯诺各种知识。 在这短短几个月内，斯诺就学到了很多知识，他像一块海绵一样，孜孜不倦地将各类杂学知识全都吸收。 白天，矮人们去矿场工作时，他就带着书本出门。 有时出门后他能感觉到，属于凛绮的气息，他感觉凛绮似乎在他身边，虽然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高烧出现的后遗症，这种感觉很强烈。 斯诺有时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又生了什么病，臆想成疾，明明想也知道，她没有什么理由会跟着他。 所以，在看到凛绮的时候，斯诺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接挪开了眼。 按道理来说，正常人应该不会以倒挂在树上的方式……出场吧。 他大概想凛绮的次数太多，把野猴子都看成凛绮了。 后来，又看见凛绮几次，斯诺才发觉，自己看见的……好像不是幻觉。 也就是说，凛绮真的经常出现在他的身边，意识到这件事后，斯诺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他那一次当作没有看见凛绮，凛绮后来才继续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果他打破这种平衡，凛绮说不定不会继续跟着他了。 斯诺就继续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他在看书的间隙，不停偷偷看向凛绮，凛绮每天都是相似的状态，她似乎做什么都是不徐不疾的模样，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会对她造成困扰。 有一次，他坐在河边，正捧着书，尝试唱上面提到的一首矮人族的短歌时，隔着潺潺的流水，看到对面树林中的凛绮。 她抱着手臂，正眯着眼睛仰头看太阳。 她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中，灿烂的阳光穿过树叶，细碎地落在她的脸上，她的棕发被风吹动，微微摇晃。 后来他总是梦到这个场景，这样的安逸，明媚，是他在带着腐朽的味道的宫廷内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过去大概就一直期盼着这样一个存在，只是 因为从未见过，所以无法表述，只有这一刻，他才猛然有了——“是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仿佛一下被巨锤击中，整个人都为之一震，一下连自己身处何处都忘记。 明明，只是这么普通的一天中的，这么普通的一瞬而已。 斯诺越来越想和凛绮说话了。 光是这样注视着她，越来越不能得到满足，他从早到晚纠结，就连迟钝的矮人们都有所察觉了，斯诺想，得想出个合理的理由来搭话。 他从早想到晚，设想了成百上千种方案，只为了能和凛绮搭上话。 想到后来，又全部放弃。 凛绮太奇怪了，她从不按套路出牌，计划想得越详细，说不定到时候出现的场景越奇怪。 最后，斯诺决定，干脆什么都不想，直接去找凛绮。 就连上天好像都在帮他，他打定主意后的第二天，就见到了凛绮，她站在落满雪的树林后的平坦地面上，穿着一件毛皮的衣服，像是一只会直立行走的熊。 看起来既舒适，又暖和，斯诺看着她脖颈那一圈厚厚的黑色毛毛，很想摸一摸，把脸埋进去。 他没说话，凛绮也没有说。 她看了他几眼，就朝着他拉开了弓。 果然什么计划都没有用，半年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凛绮直接送了他一箭，作为开场白。 不得不说，被她的弓瞄准时，斯诺心跳加速。 生命受威胁的危机感，与某种兴奋混杂在一起，虽然箭最后擦着他的脸飞过，他却有一种感觉。 被射中的是他。 他无处逃离。 第22章 雪已经积了很深。 凛绮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上，每一脚都嘎吱嘎吱，踩雪的感觉很微妙，雪这种看起来轻飘飘的东西，意外地有些颗粒感，踩下去变得结结实实，又很坚硬。 雪下得太厚了，不好走，她也就默许了斯诺拉着她。 不，不是拉着她，应该说是拉着她的弓，不知道为什么，拉她的弓，比直接拉她的手，感觉更加亲密。 她的胸口都可以让斯诺靠，手也可以随他拉，但她的弓从来没给别人碰过。 凛绮感觉有点不自在，但还是没说什么。 她没有回斯诺知道的那个小木屋，而是就近找了一个，她闲着没事盖的房子分布森林各个角落，目前这个离矮人的屋子更加近一些，也是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最近的一间房。 要说起来，这间房子比她在森林边缘的那间木屋，还要豪华一些。 鹅毛大雪已经将房顶全都遮盖住了，门前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玻璃窗上蒙着雾，凛绮领着斯诺走近这间小木屋。 斯诺一直在好奇地四面看。 房间内比室外要暖和多了，凛绮一开门就用力跺了跺脚，将靴子上的碎冰全都留在门口，又脱掉披风，用力地甩了甩头。 衣服和头发上粘的雪珠是甩下来了，但用的力道过大，脑浆子都快摇匀了。 房间里温暖的温度，让凛绮浑身一下都松懈下来，她正准备叫斯诺进来，却发现斯诺正在专注地望着她，他没有出声，但显然是在笑，嘴角上扬，眼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第39章 凛绮：“？” 她看了看自己，又看斯诺，十分疑惑。 他忽然在笑什么？ 见到凛绮这样盯着他看，斯诺握拳捂了捂嘴，将目光转到一边，笑意却还是止都止不住。 只要他不说，凛绮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觉得凛绮好像一只懒散的熊，好可爱。 凛绮也是一辈子想不到，她会有和“可爱”这个词扯上关系的一天。 她看了斯诺两眼，他越是长大，表情就越淡，凛绮看了半天，硬是没从斯诺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中看出什么情绪，遂迅速放弃。 “赶紧进来吧，等这阵子的雪停了再说。” 她径直走到壁炉边，将火燃起来，然后将手凑近火堆，暖起来以后，感觉血液都重新流通了，掌心暖烘烘的。 斯诺也跟了过来。 他望着凛绮的手，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的手套……是哪里买的吗？” “嗯？”凛绮看了看自己的手，“哦，这个啊。” 是系统099给她做的，晚上她保养自己的武器，系统099就在边看剧边做这个东西，后来送给她，还说这是用主系统的材料做的，问她要了50积分。 凛绮估计系统099肯定是自己攒的积分用完了，但又想买什么没用的道具。她本来不想要，但系统099可怜兮兮 地求她，最后她还是收下了，她也不缺这点积分。 说是买的，好像也没有错。 她含糊地“唔”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斯诺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半晌没有说话。 凛绮怔了怔。 系统099的手艺确实烂，她握弓的时候就感觉触感有些奇妙，今天忽然下了雪，她一时找不到别的，就拿了这个来用。 她感觉斯诺对她的手套似乎有点莫名地在意，想想，脱下手套塞进了口袋里。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感觉他对这个话题似乎有点太过于执着了。 斯诺却又忽然说，“下次，我给你做一双吧。” 凛绮一愣，一时没有控制住，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斯诺像是没有看见，依旧自然地对她微笑，“我之前才跟尤斯塔斯学习了缝纫，正好没有东西可以试验，我的手艺应该还不错。” 他的目光又轻飘飘地落在凛绮的手上，“应该比这个强。” 尤斯塔斯是谁？不是，话题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凛绮生硬的转开话题，“对了，你之前说什么来着，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气氛有点奇怪，赶紧回到正题吧，问完他想要什么，就让他走。 凛绮现在都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接斯诺的话了。 斯诺在这里却自在极了。 他现在是不急不忙，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凛绮重新说上话，一切的发展都比他预想中的要好，他怎么会不满意呢。 他漂亮的黑色大眼睛，不动声色地将房间内的每一处都扫了一遍，才从斗篷的夹层里，掏出一个纸包。 斯诺：“你要试试吗？我做的兔肉黄油派。”凛绮看着被递到眼前的纸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抬起眼看向斯诺，斯诺正一脸期盼地望着她。 到底谁过生日啊。 凛绮说了声谢谢，沉默地接了过来，想了想，转身倒了两杯热牛奶，递了一杯给斯诺。 斯诺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 他的眼睛，还不停的从杯子上方，偷偷地瞄她。 凛绮拿着斯诺手工做的黄油派，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在木桌边坐了下来，盯着派看，忽然想到什么，她看向斯诺，“你是特意准备的这个吗？你又不知道今天会遇到我。” 斯诺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原本准备看书的时候吃的。” 他像是怕凛绮拒绝，赶紧补充道：“不过今天雪下的太大了，没法去看书，所以就做得有点多了。” 他的目光不停地看向凛绮，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凛绮被他一眼，又接着一眼看得有点烦 了，就吃了一口。 味道……出乎意料地好。 凛绮的眉稍微动，垂眼看向手中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黄油派。 食材搭配得非常完美，焦脆的底，奶香醇厚，入口即化的面包，以及处理得刚刚好，几乎能在口里爆汁的兔肉。 这味道比系统商城提供的万年不变味道的预制菜不知道好多少，更是比她自己的手艺要强几百倍。 难以置信，这是他作出来的。 几个月前，他还只能洗洗生菜叶子和小西红柿，就充当早饭。凛绮还记得他吃东西时的样子，蔬菜一样只捡一小口吃，没吃上几口，就好像饱了。 不享受美食的人，怎么会能做出来这么好吃的东西？ 斯诺笑盈盈地望着她，“这是我和弗兰克学的，味道怎么样？” 不过弗兰克又是谁啊。 凛绮从来都没有分清过七个矮人，他们矮人族实在是长得都差不多，高矮胖瘦，虽然有差别，但那差别实在是太微乎其微。 凛绮知道他们制作武器很厉害，也很博学，却没有想到，他们连缝纫和烹饪都这么擅长。十项全能私人课堂，只半年时间，斯诺都快超进化了。 说到这个，凛绮想起来，“好像看到你经常在看书。” 第40章 那些书，应该都是矮人们给他提供的吧。 斯诺眼一眨，又从斗篷内掏出一本书，笑吟吟递给凛绮，“是说这个吗？” 凛绮接过来随手翻了翻。 书是用矮人族的语言写的，密密麻麻排在一起，像堆起来的小糖豆一样，和矮人们的长相一样，每个字都长得差不多，难以辨别。 她翻了几页，就只有一张画了个奇妙的鹅蛋一样的椭圆的图能看懂，其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小土豆子样的字看得人眼睛发涨，光看就知道学习难度有多高，可斯诺居然只花半年不到就已经能够顺畅阅读了，凛绮感叹了一下，把书合上，正准备将书递还回去，就听见斯诺开口。 他的语调很轻，和自言自语一样。 “我就知道你在看我。” 凛绮顿了一下。 她扭头看斯诺，斯诺并没有看她，他的视线垂落，微微低着头，细碎的黑发落在眼前，紧抿着嘴唇，睫毛轻轻的抖动。 他指的……应该是之前森林中的相遇吧，凛绮干脆地回答，“是啊。” 确实在看他。 还看到他明明看见她了，却装作没有看到。 她回答得利落，斯诺却反而不说话了。 凛绮等了有十秒，都没听到他再次开口，再一看，斯诺手指搅着斗篷，都快把衣服揉烂了，怔怔望着地面不说话。 凛绮：“？” 放了半天假，此刻才姗姗来迟的系统099忽然冒出声音来：[07，07，我和你说，我从主系统那里听来大八卦……] 它带着满肚子的兴奋，欢快的跑回凛绮的意识，刚归位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仔细一看，发觉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斯诺正坐在凛绮的旁边，且脸色微红。 下着暴雪的天气，噼啪作响的壁炉，温暖的房间，分坐在木桌旁的两人，表情凝滞的凛绮，以及垂着头的斯诺。 系统099也同样陷入了沉默。 它盯着斯诺看了须臾，[……他怎么在这？] 半晌后，系统099才迟疑地开口。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第23章 “不……你回来得正好。” 凛绮又瞥了一眼斯诺，“恰巧在森林那边遇见的，下大雪，就暂且把他带回来了。” 她又低头咬了一口黄油派。 她没把和斯诺相遇后的事情详细和系统099说，系统099光是看到斯诺在这，都这么大惊小怪了，要是听到生日的事情，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而且…… 凛绮想了想，刚才斯诺对系统099制作的手套的评价，果断决定，系统099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它要是知道了，估计半夜得偷偷地哭。 凛绮开口岔开话题，“你的脸，没事了吧。” 斯诺歪了歪头，轻轻摸了摸脸颊，什么话都没说。她也是没想到，箭气带起的风，都能划伤他的脸。 斯诺似乎很在意自己的脸……凛绮望着他的脸颊，他皮肤本来就雪一样白，一道红痕就像是猫胡子一样，惹得人不自觉去看。 斯诺又从斗篷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盒子，打开后，上层是镜子，他左右侧脸，仔细照了照。 凛绮沉默。 她看着他从斗篷里掏出了食物，书本，现在又掏出镜子，感觉他之后再拿出什么东西，她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他的斗篷里到底能装多少东西啊，怎么什么都有。 系统099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见到斯诺了，他长大了许多，近看五官也更加精致了，气质也变得更加沉稳温柔，系统099越看越觉得新奇。 [他居然还随身携带镜子……比之前更像公主了哇——] 系统099后知后觉发现凛绮没有回音，有些纳闷，奇怪，平时07不都会应和两句的吗，今天怎么不说话？ 系统099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斯诺脸上的痕迹就是凛绮搞出来的，所以凛绮才所以什么话都不说，看着斯诺照小镜子。 没想到斯诺看了镜子也没什么反应。 他用手指碰了碰脸上的红痕，只说了一句，“还挺明显的。” “应该过段时间就会退下去的，没有破皮。” 斯诺的镇定还是让凛绮惊讶了一下，她知道斯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那张漂亮脸蛋了，没想到照了镜子后他还能笑得出来，看着不仅不伤心，甚至还有点心满意足的样子。 心满意足……？ 凛绮看着斯诺用手去触摸脸上的红痕，对着镜子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一下沉默了。 斯诺是不是越长大越变得奇怪了。 斯诺看了一会，就打开小盒子的下层，这个镜子盒子居然还装了香膏，他挑出一点细致地抹脸，香气从盒子中幽幽飘出来。 凛绮和系统099双双沉默，房间内十分安静，只有壁炉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 斯诺涂完，还问凛绮。 “你要不要？” 凛绮摇头。 “我自己做的，很香哦。 ”斯诺并没有收回手，反而往凛绮面前递了递，期待地望着她，“试试吧。” 这些矮人怎么净教他这些技术……凛绮感觉斯诺已经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新娘子了。 她对上斯诺充满期盼的眼神，犹豫了一瞬，盒子就被斯诺转交到了她手里。 第41章 盒子小小的，还没她手掌一半大，十分精致，还带着他的体温。 凛绮能闻到清新的苹果味道，她记得斯诺似乎是很喜欢苹果，所以连这个都做成苹果味道—— 淡淡的味道萦绕在周遭。 凛绮弄了一点涂在手背上，斯诺看着她的动作，忽然伸手过来，用手指点了点她的手背，“这样不行，要用体温融化一下，才能涂得开。” 他的指尖和她记忆中一样冰凉。 凛绮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斯诺就自然而然地伸过手来，指腹轻轻覆盖上她的手背。 这感觉很像早上出门时，雪花落在她的手上，一样轻，一样像是马上会融化。 原本凝固的膏体，被他的指腹触碰，很快融化，变成黏黏糊糊的液体，原本很浅的香气，一涂开，就变得浓郁起来。 苹果，传说中伊甸园里的水果。亚当和夏娃在蛇的诱惑下偷吃了苹果，被上帝贬为人类，因此在传说中，苹果也一直被视为禁果。 它的香气，浓郁起来，也确实馥郁，隐隐带着诱惑。 这种诱惑感，又和玫瑰那种强烈刺激的香味不一样，甘甜中带着隐约的青涩。 凛绮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斯诺。 斯诺唇角噙着不经意的笑意，他也正凝视着她的眼睛，见他望过来，他还含笑轻轻点了点头。 态度简直不知道有多自然，多么平静。 他甚至还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拿自己的手比了一下凛绮的手掌，目光停顿了片刻后，沉吟了一下，“我知道你的手有多大了。” 系统099不解：[什么？] 凛绮眉梢微动。 她知道斯诺说的大概是要替她做手套的事情，但是这可不能让系统099知道。 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奇异的气氛了，“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边说，她一边迅速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这个小混蛋在搞什么，肉麻到她都要起鸡皮疙瘩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她？ 她警告，“你先说说看，我考虑考虑。” 斯诺没说话。 他对上凛绮的目光，嘴角的弧度不变，稍稍侧了侧头，伸出手，又像是在雪地里拉着凛绮那样，轻轻地去扯她的弓弦。 他缓缓抬起眼，用漆黑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你可不可以，教我这个？” 凛绮一怔，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完全没有想到斯诺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但是。 “不行。” 她摇了摇头，回答得很是果决。 开玩笑吧，他怎么会 再说，射箭是容易学的吗。 如果想要拉弓，必须先进行训练。 斯诺现在已经长高了许多了，再练一练，他岂不是要更加壮实了。 他的肩膀再宽一点，手臂再结实一点，从头到脚就只有这张脸像是个公主了，剧情还没开始，他就变了个模样，之后怎么办。 所以，凛绮拒绝得毫不犹豫。 她将小盒子交还给斯诺，“还有什么别的愿望吗，再说说看。” 斯诺摇了摇头，一脸祈求地望着她。 凛绮当作没有看见，转头去看窗户，“雪是不是小一点了，我送你回去……” 她的话停在嘴边，窗外的雪显而易见地变大了，纯白的雪粒被风卷着，呼啦啦拍打着窗户。 系统099在一旁提示：[07，现在外面在下暴雪，出门很危险哦。] 斯诺也看见窗外了，他一脸无辜地望着凛绮。 凛绮：“……” 怎么早不下晚不下，刚才她和斯诺见面的时候不下暴雪，一把他领回家，暴雪就呼啦啦落下来了。 啧，真麻烦，早知道不领他回来了。 她不爽地轻轻咂了一下舌，紧绷着脸看向斯诺，“那现在怎么办，你呆在我这里倒是没什么，但那群小矮人不知道你在这里吧。” 这冰天雪地，她不可能把斯诺丢出去。 那群小矮人叮嘱过斯诺不要随意出门，想必斯诺是没有和他们说出门的事，小矮人们回家后，发现家里没有斯诺，不知道会做什么反应。 他们说不定会着急到出门来找，但显然晚上会有更大的风雪。 斯诺将食指靠在嘴唇边，垂下纤长的眼睫，脸上流露出些许沉静思考的表情。 没过几l秒，他就想出了方法，“没关系，我有办法和他们联系。” 他问凛绮：“你有纸吗，包面包的也行。” 凛绮不知道斯诺要做什么，取了一张油纸交给他，斯诺从斗篷里掏出一支颜色鲜艳的羽毛笔，很快写了一封小信。 写信的时候，他专注地看着笔尖，黑色长发有几l缕凌乱地垂下来，他伸手随意地拨到耳后。 在雪地里时，他原本带着兜帽和斗篷，进入房间后，就和凛绮的斗篷一起放在玄关了。 他的长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又黝黑又柔顺，用发绳系着，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丝滑，总有几l缕不听话地往下滑落，凛绮看着，都想直接上手帮他扎起来了，但她还是忍耐住了。 斯诺很快写完。 写完后，他将纸折了几l折，手指灵巧地翻飞，很快将纸叠成一个千纸鹤。 然后，凛绮看着他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将手伸到窗外，手掌心中的千纸鹤抖了抖翅膀，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第42章 窗外呼啸的风顺着窗户缝一下灌了进来。 哈？ 凛绮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眼睛，她对系统099说，“你看见没？” 系统099也沉默了，“……看见了。” “他的千纸鹤飞了？” “嗯。” “为什么会飞。” “不知道。” 凛绮和系统099双双陷入了沉默。 斯诺写完后，终于将那几l缕不听话的头发整理好了，他将头发散开，重新绑了一次，一边系发绳，一边笑吟吟对凛绮解释。 “一点小小的魔法，是阿奇博尔德教我的。” “我已经在千纸鹤与说明状况了，说了遇上你的事情，叫他们不用担心。也告诉他们即将会有暴雪，让他们留在矿场不要乱跑了。” 这个阿奇博尔德又是谁？ 凛绮摇了摇头，她今天发出这样的疑惑已经太多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斯诺怎么连魔法都学会了？！ “我学得还很浅，现在也只能用来通信而已。” 斯诺回答得很轻巧。 这是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的事情吗？学会魔法，和学会缝纫，烹饪是一样的吗？ 不是，白雪公主连魔法都学会了，这个故事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啊。 凛绮感觉头有点痛。 她捂住额头，一刹那心中有很多话想要说，全都堵在喉口。最后旺盛的吐槽欲，千言万语全都化成一句话。 她对系统099说，“现在，白雪公主都学会用魔法和人通信了。” 而系统什么都做不到。 它光会吃瓜吐槽，连让它帮忙盯住人，它还常常在信号外，主要剧情人物那边的信息，靠它是完全指望不上。 她要这个系统有什么用？ 系统099：[qaq——] —— 斯诺曾经在凛绮的小木屋里住过一个星期，现在借住个一晚上，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既然他已经和小矮人们打过招呼了，凛绮也不介意收留他。 她对这种小事一向都无所谓。 反正就只有一晚而已，晚上会有暴风雪，她也总不能把他丢到室外，森林内的夜晚，一晚就可以把他冻成真正的“白雪”公主。 斯诺自己就麻利地早早把地铺给铺好了。 照旧铺在了凛绮的床边上，和凛绮的床脚紧贴着。 凛绮坐在床沿上，她在给自己的银剑上涂粉，弓已经被她挂在墙上，斯诺坐在铺好被子的地面上，正拍打枕头，一边拍，视线还一边往凛绮的弓上飘。 凛绮，“……”干什么总是偷看，鬼鬼祟祟的，像一只小老鼠一样。 窗户外的风呼呼作响，大雪拍打窗户，发出咔咔声响，天空很快就昏暗了。 一窗之外的天气是这样，在房间里看窗外，就感觉越发安逸 。 凛绮很喜欢这种在极端天气里，待在房间里休息的感觉。 她把之前斯诺给她的黄油派全都吃完了，又喝了一杯热牛奶，只感觉胃里都暖乎乎的。 要是她退休以后，每天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人生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她眯着眼睛，手捧着有些余温的玻璃杯，心满意足。 斯诺则时不时地往窗外看。 他好像有点害怕这种天气，像是在担心窗户会不会被刮破，没隔一会，就又看向窗户。 过了一会后，他又把自己的书拿出来，放在膝盖上看。 房间里很安静，凛绮和斯诺各做各的事。只有壁炉发出些许声响。临到了傍晚的时分，斯诺还帮凛绮准备晚餐。 凛绮非常满意。 然后第二天早上雪一停，她就提着斯诺，把他送回了家。 斯诺磨磨唧唧，心不甘情不愿，奈何凛绮一向绝情，也不会因为斯诺给她烧了两餐饭就多留他两天，她估摸着矮人还没回家，赶紧把斯诺塞回去。 冬季的早晨十分寒冷，凛绮给自己裹了一层厚厚的毛衣服，又给斯诺套了里三层外三层，一大清早就出发。 到了矮人的家门前，斯诺还拽着凛绮不松手。 他垂眸，黑得纯粹的眼瞳，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他的眼珠又黑又圆，眼珠边界，还有一圈纯黑的光环，看起来就像小狗一样。 很难有人看着这双眼睛狠下心来。 “真的不可以教我用弓吗。” 凛绮思考片刻，抬起手将他抵远，再次冷酷拒绝，“不了吧。” 她又不是什么很闲的人。 凛绮把满脸还想说什么的斯诺塞回去，转头就离开了这里。 临走时，斯诺那双紧紧盯着她的漆黑眼睛，经常无端在她的脑海中出现。 凛绮感觉斯诺不像是容易妥协的人，她有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 在这之后的几l天，都没有下雪，气温稳定下来。 凛绮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山间巡逻。 森林内的隐患已经被她消除得差不多了，现在除了天灾和极端天气外，这一片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危险，野兽也不敢随便伤人。 到明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或许就可以放松下来了，那时候她就不用继续巡逻。 凛绮在森林中漫步，地面的雪已经微微有些融化，她小心注意着自己的靴子，不要沾进泥水里，微风吹动针叶，有松果掉下来，她正饶有兴致地看，忽然听到破风声。 第43章 声源是身后，方向是朝着她。 凛绮稍稍一侧身，往后退了一步，视线看向半空朝她袭来的黑影，伸手一把抓住。 一支箭。 她望着被握住，仍在震颤的箭，又眯着眼朝远处看了看，不远处是一片森林，茂密的枝干之后，她果然看到斯诺，他正苍白着脸，肩膀颤抖，怔怔注视着她，呆在原地。 几l秒 后，他快步朝她跑了过来。 凛绮从来没听过他那么惊慌失措的声音，失去了风度和优雅，甚至有点破音。 他停在了凛绮的面前，慌张地去拉她的手，试图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 凛绮听着他的声音有点哽咽，纳闷地抬起脸，一看，斯诺话还没说完，眼圈就已经红了。 他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不是吧，她这个差点被射一箭的人都还没说什么，他这个始作俑者，怎么看起来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凛绮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往斯诺身后的树林瞟了几l眼，又看了眼被抓在手心中的箭，“你在自己偷偷练习？” “嗯……” 斯诺抹了抹眼睛，不敢说谎。 一个音节的回答，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哭腔。 原本看他长高了这么多，气质也变得更加温柔又从容，没想到一遇到事情还是照旧露馅，两句话没说，眼泪就要先掉下来。 凛绮走到森林内去看了看，一块相对平坦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的箭，稀稀疏疏有几l只插在树上。 凛绮围着树看了一圈，啧啧称奇。 “这就是你偷偷练习的成果？” 说实话，其实对普通人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能自己摸索着，还射中几l箭，但是让凛绮来看，这就是学龄前儿童玩小弹弓。 她原本想和斯诺开玩笑说，之前她射了他一箭，现在他歪打正着射回来，也算是扯平，但看斯诺的眼眶里都有眼泪打转了，她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凛绮对斯诺说。 斯诺还在吸气，他竭力忍耐才让眼泪不要掉下来，乖乖地把手放在了凛绮的手心上。 凛绮的视线，往他的手上扫了两眼。 果不其然。 他的手心全是红痕，好几l处都破了皮，有很细小的血珠缓缓渗出，这样的痕迹在雪白的肌肤上交错纵横，有的地方甚至被勒得发紫。 看起来就凄惨极了。 她用指尖戳了戳，斯诺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凛绮这才收回手。 差点被斯诺一箭射中的时候，她都没有笑，现在有一些被气笑了。 “感觉不到痛吗？” 明明长了一张娇气得要命的脸。眼泪也是说掉就掉，平时遇见她都是极尽矫揉造作之能事，怎么这会又这么能忍了？ 自己偷偷练习，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她也是第一次见。 “你的训练方式完全错了。” 太急功近利，强度太高，方式又不对，但练成这样，歪打正着居然能叫他一箭差点射中自己，简直是大笑话。 凛绮看斯诺的手凄惨的状况。 这个样子，简直没法想 “你说我肯定不适合学习弓箭的，所以我才想先自己练习，有一点成果以后再去找你……”斯诺的长睫毛上挂着眼泪，“这样，你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了。” 凛绮又看了看他。 斯诺紧抿着嘴唇，脸上的惊慌不是假的。她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你这样练习，什么时候才能有成果。” “我是真心想学的……” 斯诺也没有想到，在森林里练习时，会撞上凛绮。明明平时想见她都见不到。现在却歪打正着地—箭还差点射中了她。看清楚那支箭飞到了哪里去的时候，他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 虽然知道他自己那一箭，不可能对凛绮造成什么影响，他还是惊慌极了。 他又是羞愧，又是害怕。 真是丢人，偷偷练习，却练习成这样。又偏偏被凛绮看到，这下她肯定更觉得他是笨蛋了。斯诺这回是真的想哭。 他在凛绮面前时，总是这样。 越是竭尽全力地想要表现得完美，却总是又因为紧张过头，或者各种各样的意外，变成现在这样的状况。他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你。”斯诺的睫毛眨呀眨，抑制着眼底的酸涩之意，没有忍住，将自己思索过无数次的对话在此刻全都吐了出来。 “平时遇到你，我都在想……你是不是想保护我？” “虽然这样说很可笑，但是每次遇到你的时候，我都有这种感觉。” “所以我想要变强一点，我如果能够自保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让你这么担心了。” 结果，还是被她看到了，这么丢人的场景。 凛绮的指尖忽然轻轻地划过他的掌心。 手掌发烫，因为摩擦破皮，细微的疼痛牵连着神经，不是不能忍耐，但毕竟红肿发烫，被她的手一碰，就下意识地想要缩，他又生生咬牙忍住了。 好不容易，可以碰到她的手指的。 他忍住蜷缩起手指的冲动，任由凛绮将他的手翻看，凛绮检查了一遍后，稍稍抬起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第44章 “明年春天，我开始教你。” 她的语调十分随意。 斯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猛烈的意外和狂喜瞬间将他整个人充满，让他像一个热气球一样，有种整个人都快飘飘然飞起来的感觉。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足以快乐地度过整个冬天。 “只是，在明年春天之前，别再自己偷偷训练了。” 他用力的点头，生怕凛绮反悔。 “嗯！” —— [07，你真的要教他啊？] 等到走远，系统099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凛绮十分散漫地 应了一声，“是啊。” [可是，为什么呢？] 系统099十分不解。 不是之前还拒绝得那么坚定吗，怎么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你就当我闲的没事做好。” 凛绮将手背到脑后，抬头仰望着落下来的细碎阳光，微微眯起眼睛，“附近的魔兽全都打完了，明年春天就没事做了。” 系统099:[……] 不工作难道不好吗？居然会有人嫌弃自己太过清闲。真是搞不明白人类。 系统099忽地一下，猛然警觉起来，[你不会是被他的糖衣炮弹给打动了吧？] 自从它知道斯诺说他的手套做得丑之后，它听斯诺的每一句话，都觉得他别有用心。 凛绮唇角的弧度不变，“谁知道呢。” [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啊！] 结果，直到回家，他还是没有问出凛绮到底是怎么想的。 —— 斯诺天天期盼，春天早点来到。 过去，他从来不曾有如此期盼这么一天到来的时刻，也从来不知道原来期盼着某一天时的心情是这样。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既煎熬又快乐。 他真想飞到春天去。 但在春天到来之前，斯诺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要先学习一些关于弓箭的知识，掌握理论。 他不能毫无准备，表现得太蠢。 还好，矮人们虽然因为先天原因，都不擅长使用武器，但是他们中有武器制造大师，理论知识足够丰富。斯诺还将自己在看的书全都换成了弓箭相关。 他每天都在学习。 不仅白天全力以赴，晚上睡觉前，他还会畅想一番凛绮开始教授他之后的场景。 他将可能出现的状况设想了个遍。 并且为每种突发状况，都设想了几l种应对方式，并且连可能出现的对话，他都做了无数次设想，力求每一分每一秒都完美。 终于，在他的翘首以盼中，春天来了。 第24章 斯诺觉得，春天的森林，和冬天的森林完全不一样。 这应该不单只是因为他期待了太久的春天。 他确实觉得春天什么都好，冰雪消融，万物发芽，森林内的空气仿佛都浸泡在绿色中，到处都能看到新开的小花，还有垂下枝叶的大树，他看书的时候，河里的鱼也会跃出水面。 看植物生长，比冬天时到处都是枯树干要好多了。 他喜欢看植物发芽，也喜欢各种动物，大自然的蓬勃生命力时常让他感动，在森林内的日子，比他在宫廷内要快乐无数倍，或许他原本就应该属于这样的地方。 不过，不管怎么嘴硬说他对春天的偏爱毫无私心，也骗不了自己。 他光是想到和凛绮的约定，就忍不住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在被子里打滚。期待的心情如果能变成实体，估计他的床已经变成了小船，滑翔着就能飞向月亮。 斯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春天，某一天，他正在森林里读书的时候，一颗松果从后方被丢过来，落在他的书上，他一抬头，就看见凛绮站在不远处，不紧不慢对他微笑。 “明天有时间吗，从明天开始。” 她说。 简直太有时间了！ 斯诺用尽全力才让自己没蹦起来。 他想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太明显了，不然凛绮为什么望着他，一脸好笑呢。 斯诺迫不及待地回去收拾东西，期待到实在坐不住，把家务全做了，连地板都打了次蜡。 晚餐时，每个小矮人都咂摸出不对劲来。 “哎呀，今天的饭怎么这么多啊。” “斯诺，你的手艺……怎么忽然突飞猛进了？” “太多了，我们吃不下啊，太撑了——” 矮人特征中极为显著的一点，就是他们那儿又尖又高的嗓子，而且矮人们的话很密，经常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嗓门又很响亮。 现在，他们的声音叠在一起，此起彼伏，简直就像是在唱歌剧一样。 斯诺还在做饭，他把源源不断出炉的蛋糕和水果派放在盒子里打包好，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做得太多，他心情好极了，听着矮人们吵吵闹闹，都觉得心情愉悦。 他的动作一下都不停歇，“你们明天可以带着吃啊。” 小矮人们瘫在椅子上，抚摸着自己明显凸出来的肚皮，个个愁眉苦脸。 斯诺后来自己也尝了一口，才知道小矮人们口中的“今天的手艺忽然进步了”是什么意思。 他今天做出来的烤饼也太完美了！比他过去每一次做得都要好—— 他立刻把剩下的装起来，准备明天带给凛绮尝尝。 第45章 晚上，他正在厨房的时候，门后忽然探进来一个脑袋，斯诺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一个深蓝色的睡帽尖尖，再低头一看，是一张满脸不高兴的小土豆子般的脸。 斯诺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语调欢快地问，“锡西，有什么 事情吗？” 和认不清人脸的凛绮不一样，斯诺很擅长记住东西，第一次和小矮人们见面时，他就记住了每个人的脸。 虽然他们长得都很相像，但他可不是靠睡帽的颜色来区分人的。 眼前这个身高偏矮，喜欢偏着头说话的小矮人，在矮人兄弟中排行第二，名叫锡西。 锡西有点呆，他反应很慢，矮人兄弟们结伴出行的时候，只有他会好好走着路，忽然被自己绊倒，还拉倒一大片。 不过他虽然反应迟钝，手却格外灵活，十分擅长武器制作。 斯诺半蹲下，望着他的眼睛，“怎么了吗？” 小矮人们每天都很开心，难得有这样心事重重的脸，此刻眼前这个小土豆子的脸紧绷绷的，就差把不开心写在脸上了。 锡西盯着他，忽然哼了一声，把藏在身后的东西往他手中一塞，扭头就走了。 斯诺：“？” 他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望向自己手中，那是一个很大的盒子，很沉，几l乎和锡西一样高，所以他刚才是怎么把这东西藏在身后，又怎么把它掏出来的？ 他正盯着盒子，又有两个小矮人进了厨房，慢吞吞地放盘子，斯诺看着小土豆们颜色各异的睡帽晃来晃去，抓紧机会问，“弗兰克，尤斯塔，锡西他怎么了？” 两个小矮人看了看他手中的盒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就说他这几l天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 “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做什么。” “原来如此。” “是这样啊，怪不得呢。” “盒子里的东西，你回房间看就知道了。不用在意锡西的，不用在意。” 他们像是唱歌一样地一唱一和，摇头晃脑，笑嘻嘻地又出去了。斯诺听得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状况。 他捧着大盒子回了房间。 盒子很简单，就是深色的木头做成的，没有包装，也没有用缎带扎起来，很沉。斯诺把盒子放在床上，疑惑地盯着盒子看了好一会，才打开盖子。 一打开盒子的盖子，他就睁大了眼睛。 盒子里，是一把崭新的木弓。 —— 第二天，斯诺起了个一大早。 春季什么都好，到处都是绽放的小花，地面绿油油的，清晨的空气中还有雾气，呼吸起来格外舒服。 斯诺将东西收拾好，脚步轻快地赶往训练地点。 他原本以为自己去得已经足够早了，因为距离约定好的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结果，当他赶到那里的时候，凛绮已经在那里了。 她环抱着手臂，正靠在一棵一看就很有年头的老树上闭目养神。 因为要练习射箭，她选了一处非常空旷的地方。 在她身后几l步远的地方，就是一片森林。从她靠着的那棵树前方，又 是一片空旷的草地。 春天了，绿油油的草芽全都冒了出来。有蝴蝶停留在上，因为凛绮的到来，蝴蝶慢悠悠地振翅飞远了。 现在时间还很早。太阳没有出来。空气和风都是很舒适的。 阳光穿过树干，落在凛绮的脸上。 她微微带着自然卷的沙发，像是狮子的鬃毛一样，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斯诺还没有走近，她就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睫。 凛绮看向他。 阳光拉出的痕迹，穿过树叶，落在她的脸上，在这光线下，她的眼珠像玻璃珠一样地澄澈。 斯诺的心中猛然一跳，一下顿在原地，怔了一秒后，又迅速上前，快步走向凛绮。 凛绮先是垂眼看了下他带来的东西，“你准备得倒是挺齐全的。”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闲散又随意。 斯诺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在凛绮的面前的时候，他思索的速度总是慢了几l拍，因此他的回答格外小心，“嗯。” “我看看你的弓。” 她朝着斯诺伸出手，斯诺立刻将自己的木弓递出去。凛绮拿在手上试了试重量，又摸摸弓弦，笑了。 “不错，他还是这么擅长做弓，你用吧，很适合你。” 说完，她伸了个懒腰，又随口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早和他们说，而不是偷偷地自己练的话，之前也不至于把手弄成那个样子。”他之前练不好，不只是因为方法不对，他那时拿的弓箭也不适手。估计是从那群小矮人之前做出的那堆武器杂物堆里找出来的。 重量不对，又根本不适合他。 现在这一把，一看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用来学习再合适不过了。 凛绮提起冬天时的事情，斯诺也回忆起来。 但是他想起的，和凛绮提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一瞬间想起的，是那个时候的天气，白茫茫的，还有下雪时的气味，有些冷冽，那个时候凛绮握住了他的手，检查他的手指。 他想起那时候，手指就不自觉痉挛了一下，他下意识将手指握紧。 凛绮没有在意他都在想什么，她伸展手臂，拉了拉身体身体，像一只柔韧的大猫，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那就开始吧。” 第46章 她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直奔正题。 空旷的草地，斯诺一站到凛绮的身侧，就开始隐隐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是害怕学不好，还是怎么样，总之他的心跳开始加快了。 “开始之前，我姑且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学弓吗？” 凛绮将自己的弓拄在地上，视线扫向斯诺的脸，“如果你想要学剑术或者其他的什么，我也可以教你，你只想学这个？” 斯诺很果断地摇头，“我只要学好这个就行了。” 如果能多和凛绮在一起，当然是学得越多越好，但是，其他的武器他之前完全没有了解过，如果多学几l项，反而可能 学不好。 而且，他想要向凛绮学习，是那一天，凛绮射箭的样子，一下震撼了他，那种力量，如同长虹贯日，他憧憬那样的存在，做梦都会看到那一箭。 如果能够学习到她的十分之一，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他学习武技，原本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凛绮微微笑了。 她的眉目舒展开，似乎是对他的回答挺满意，却又说，“弓箭可不好学。” “我不会害怕辛苦的。”斯诺揣度着她的反应，“你怎么训练我都行，我会坚持的。” “我不是说这个。” 凛绮将手中的弓转了一圈，目光从斯诺的脸上略过，“弓箭这种武器，和其他的武器都不同。” “我们那里有一句话，叫做‘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个人认为，弓箭这种武器，比起其他的武器，杀气要更加重。” “因为其他的武器出手，还有收回或者转换的余地，但是弓箭一出，一往无前，弓箭比其他的武器要更加难使用，更加难以操控。” “射出一箭的时候，你就要有这一箭，必须射中的决心。” “因此，你的体力，臂力，与心态，都必须同时得到锻炼。” 说到这些，她的语气都变温和了，她指了指远处的森林，“你看那是什么树？” 斯诺原本听得正入迷，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无花果树……？” “是的。” 凛绮一边说，一边捡起一块石头，忽然提高声音，“看好！” 她用力扔出小石子，石子破风，迅速飞向树干，随着一声响动，一颗刚成熟的深紫色无花果快速落了下来。 斯诺一惊，然而还来不及反应，身边的凛绮已经拉开了弓。 她的呼吸变了，身边的气势似乎也瞬间发生了改变，拉满的弓如同满月，箭一瞬破风。 斯诺甚至没有看清，他只是下意识地迅速追着箭射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噔——”的一声。正在快速下坠的无花果被射中，四分五裂，果肉被箭的力量震碎，四分五裂破碎开来，箭钉在了树上，深深扎入树干，箭尾仍在震颤。 斯诺的呼吸都停住。 这一瞬间几l乎如同静止画面，他睁大了眼睛，怔怔望着无花果树。 凛绮收回弓，又松散下来，她将弓拄在地上，懒懒地撑着胳膊，转过眼看向斯诺，与他的视线对上，眼中带上了点笑意。 “对你的要求也不能太高，练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吧。” 她说。 斯诺的睫毛不停颤动，心跳如雷。 —— 最开始见到凛绮的时候，斯诺很害怕她。 无论是她没有表情的脸，还是她那总是简洁到难以理解的话，都令他不安。 但是现在，斯诺再看她，感觉已经变了，他想，凛绮并不可怕，她 表情冷淡，那是情绪稳定，说话奇怪，那是别人没有办法理解她。 她给人的安全感十足，又很可靠。 比如说现在。 凛绮教他使用弓箭，出乎意料的耐心，像是指导小孩子一样，一点一点地从头讲起，几l乎是已经把所有技巧掰碎了教他。 斯诺感觉，这样要是还学不会，那可能就是笨蛋了。 他当然不是笨蛋。 在凛绮的教学中，他唯一需要努力的，就是集中精神。 他听着凛绮说话，有时听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沉迷出神，她说的内容却没有听清。 让他练习拉弓，他拉着拉着，又开始想偷偷瞥凛绮两眼。凛绮演示给他看的时候，他看得心潮澎湃，激动不能自已，哪里还能注意到细节和技巧。 要说他学习上的最大障碍，竟然是凛绮这个老师。 “如果没有看懂，我可以再演示一次。” 在教学上，凛绮很耐心，和她外表不相符的耐心，且非常仔细。 斯诺当然想多看几l次。 但是，用这种方法，让正在认真教授他的凛绮多给他示范几l次，他觉得光只是有这种想法，对凛绮都是种侮辱。 他摇了摇头，集中注意力。 凛绮这么认真地教授他，他如果连集中注意力都做不到，实在是太丢脸了。 “放松一点，你的姿势太紧绷了。” 凛绮忽然从后方帮他纠正姿势，拉住了他的手，掰他的手指，“这样，明白吗。” 斯诺一下整个人都僵硬了。 凛绮的脸就在旁边，他能感觉得到她均匀的呼吸，一扭头就能看到她的睫毛，她微微垂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种距离，简直像是拥抱一样。 第47章 他能感觉自己整个人几l乎都被凛绮的气息笼罩住了。 斯诺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偏偏，凛绮一向冷淡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些许疑惑。 她也扭头看他，四目相对，她平静地问，“你的心跳的怎么那么快，累了吗？” 斯诺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他差点维持不住表情，深呼吸两下后，“抱歉，我休息一下。” 他光速逃到旁边的森林里。 凛绮歪了歪头。 看斯诺学得快，她也就教得多了点，果然是她急功近利了些……一次教得太多了？ 第25章 教授斯诺，并不用花费很大的力气。 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学生，既有天分，又十分勤奋，不仅教的东西一学就会，他还会举一反三，私下里更是自己加课练习。 教授他，只需要付出一分的灌溉，就能有十分惊人的收获。 凛绮非常满意。 系统099：[07，你还真的教他啊。] 系统099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它原本以为凛绮就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看了这么多天，他们依旧是这个状态，甚至越走越近，凛绮真的认真教斯诺用起弓箭来。 她射箭时的模样，不只是斯诺会沉迷，系统099也是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心潮澎湃，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震撼。 系统099知道凛绮是使用弓箭的高手，只是没想到，她教人也有一手。 她竟然是这样有耐心的人吗？ 在系统099的印象里，凛绮根本就不是这样，剧情没开始之前，他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下河摸鱼，河边烧烤，锯木头盖房，森林里闲逛。 即使在森林里呆了这么久，凛绮也没走出过森林，去和外面的人交往。 她是习惯独行，不乐意和人相处的。 对她来说，在森林里一个人呆着，比和外界那些普通人交流要舒适多了。 凛绮：“谁说的？” 她差点被系统099逗笑了。如果光是听人说话就会觉得麻烦的话，她最应该烦的，就是系统099了，它最聒噪。 她开始是觉得任务很快就会完成，不会在这里耗费多少时间，后来是觉得这样也不错，森林里的生活很安逸，不需要去破坏现在的状态。 至于系统099想的那些，她只能说系统099实在是想得太多。 系统099在心里小声腹诽，它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判断出错。 凛绮难道感觉不到自己有多特殊吗。 就从他们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十年来说，正常人能在这里呆十年？ 一般的任务者，在任务丝毫没有进展的情况下，大概几个月就受不了了，偏偏凛绮就是能若无其事。 她当然不是没办法离开。 他们隶属的公司，可是正经公司。是正经公司，凛绮又是临近退休了的金牌员工，这个世界原本就是退休奖励，上层刻意安排的，她想走就走。 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任务就是没有进度。 凛绮很耐心。 按她的说法，是，“现在离开，我完美的履历上就会留下一个未完成的污点。” 集强迫症，完美主义为一体，且对自己的能力引以为傲。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既强大又淡定，偶尔又有点坏心眼的大魔头。她有时有点恶劣，做事不徐不疾，无论做什么都是以任务完成为出发点。 所以，它真的很难想象，凛绮会教授斯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 凛绮问，“我之前什么样？” 系统099：[嗯……]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的！ 系统099现在看见斯诺就咬牙切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斯诺都可以登堂入室了——他有机会就围在凛绮的身边，叽叽喳喳像个百灵鸟。 要知道，这原先可都是它的角色！ 而且，斯诺不是给凛绮补衣服，就是过来做饭打扫卫生。 他甚至还给凛绮缝了双手套，系统099听到他言笑晏晏，轻言细语地说她之前那个太丑。 系统099深恨自己之前被斯诺无害的外表给蒙蔽了，这个小坏种想取代它的位置！自从他来之后，凛绮就没再在系统商城里买过吃的了！ 比起现在一看见斯诺就气不打一处来的系统099，凛绮倒是心情愉快。 十七八岁的少年成长起来实在是太快了，几乎一天一个模样。 她光是看着斯诺长大，似乎就感觉到了剧情正在缓慢推进，这任务并不是毫无头绪，生活也就有了期待。 她耐心地等待剧情到来。 在危险的世界混多了，她早已养成野生动物般的能力，在捕猎时刻到来之前，都能维持状态，心平气和。 尤其是斯诺到来之后，她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了。斯诺实在是很体贴，很会照顾人。 她只是简单教导斯诺，就能够得到显著回馈，随意指点一句，第二天就发现他已经领悟，演示一次，他也会很快融会贯通。 虽然，他太容易害羞。 教授时碰到他的手，他就会害羞到满脸通红，有的时候凛绮也发觉，斯诺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就出神了，难以专注。 但凛绮觉得这不算是什么问题。 反正他回去后会自己琢磨，第二天就自学会了，不需要她多次指导，那他这点小毛病，也就没有必要去在意。 第48章 所以，凛绮十分满意。 无论怎么看，斯诺都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学生。 教授起来一点都不费力，几乎当场就能看到显著成果，这样的养成让人成就感十足。 从这个春天开始，凛绮教授了斯诺整整一年。 春、夏、秋、冬。 凛绮对时间一向都没什么概念，她是通过斯诺的变化，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斯诺又长高许多，最初见面时，原本齐耳切的短发，长度都已经及胸了，他学习或是做事时，会简单的把头发扎起来，但是更多的时候是让漆黑的长发自然披散在肩头。 凛绮时常没事就摸摸斯诺的发丝，他浓密又柔顺的黑发手感很好，很像她没有工作时，常去公司楼下摸的那只黑猫的皮毛。 油光水滑的。 她只要一伸手，斯诺就会敏锐察觉到，然后乖乖垂下头来，柔顺地任她随便盘弄，凛绮摸两下，他的耳朵就微微发红。 一年过去， 斯诺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 远山般的眉毛，潭水般的黑色眼瞳，纤长浓密的睫毛，玫瑰花一样的唇瓣。 他就像是幽幽散发着香气的白百合花，秀丽的五官毫无瑕疵，因为过分美丽，依旧雌雄莫辨。对，如果他套上那种厚厚的，奶油蛋糕一样好几层的裙子的话…… 越长越高的斯诺，因为练习弓箭，他的手臂也变得很结实。 虽然不至于强壮到肌肉发达，但是他身形高挑，肩膀又直又宽，腰肢劲瘦，已经不是靠着年龄小可以混淆成少女的体态了。 只要不是视力不好，是没法把他误认成女性的， 当然，小矮人们除外，他们矮人族对性别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到现在还以为斯诺是公主，人类公主就全是斯诺这样的，对他越来越高这件事情完全没察觉到异样。 所以任务怎么办呢。 凛绮看到他时，脑袋里就经常浮现这个问题，但想法一闪而过，想也没什么用，她又自觉跳过。 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再去思考对策。 自从开始教授斯诺后，斯诺就常常来找她。 这似乎是童话中的公主才能拥有的特质，对他表示一点善意，他立刻就会回馈以十几倍的情感，他的感情强烈，表达得又十分温柔。 这一年中，凛绮又和斯诺一起度过一次他的生日。 这一年的冬天比上一年还要冷，几乎天天都在下雪，整个森林都是白茫茫的，每一处都积着厚厚的落雪。 雪夜内，天空都灰蒙蒙的，雾白一片，地面有洁白的雪，所以明亮，凛绮到了小矮人的小屋前。 窗户内明晃晃的，橘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耀得门外的一片雪都是橘黄色，在墨蓝色的夜晚中，这光似乎是有温度的，只需要注视就能够感觉到暖意。 小矮人们刚为斯诺庆祝完生日。 凛绮站在远处的树下，静静注视着窗户，之前她也站过这个位置，一晃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她和斯诺约定了时间，现在距离说好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她没去敲门，房间内的气氛似乎很热闹。 室内灯火通明，放在正中间的长木桌上的巨大蛋糕上还插着蜡烛，斯诺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他漆黑的眼中倒映着明晃晃的橘黄色小火苗。 她原本想再等等也行，没想到斯诺忽然转头，看向窗外。 隔着窗户，他的目光搜寻着，没两下就视线就追寻到了树下，一见到她，他眼中的烛火就闪闪亮亮地摇晃。 他噌地一下撑着桌子站起来，冲出两步，又紧急停下，转头和身边正在拉着手跳舞的小矮人们低声交代了点什么，就急匆匆往外走来。 窗户中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两秒后，大门打开，斯诺从灯火通明的屋子中急切向她走来。 凛绮眨了眨眼，站在树下没有动。 “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吗，要不要进去坐一下……”斯诺说话时的呼吸变成白雾，他一边说着，一边就 抓住了她的手，“你冷不冷，你的手好冰。” 凛绮没当回事，就连系统099也都习以为常了，公主平易近人体贴细心点，又怎么了呢。 凛绮摇了摇头，“不进去了。” “那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出来。”斯诺一见到她，就不自觉地笑，嘴角的梨涡在光下若隐若现。 他又捂了捂凛绮的手，就像只小鸟一样迅速跑回屋子里了。 凛绮站在树下等，没等到一分钟，这只小鸟又翩然飞出来了，他穿上了厚厚的红色斗篷，大约是小矮人们帮他制作的，十分精致。 大雪纷飞中，他大红的斗篷鲜艳得刺目，更加衬托得他肌肤苍白，唇红如血，有几缕漆黑的发丝从红兜帽下漏出来，其他的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像是逶迤的黑水。 他的脸过于美丽，在雪夜荒野中，这样出现，显得有些妖异和隐隐的危险。 “等久了吧，我们走吧。” 但他一开口，又是一派天真与显而易见的欢喜。 他高高兴兴的，脚步轻盈，显然已经期待很久了，语速都激动得有些变快，“我和他们打过招呼了，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我好意外。” 凛绮睨了他一眼，“意外吗？” 他这下意识说谎话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他分明已经猜测到她可能会提早来，却还是这么说。 第49章 斯诺抿嘴微微一笑，一点都没有被戳破的羞愧，神情还有些无辜。 “对不起嘛，我肯定是太期待你来了，所以才会总觉得时间已经快到了，我不是知道你在那里才看过去的。” 他在知道凛绮站在那里之前，就已经看了成百上千遍了。 凛绮：“哦。” 她把目光转向一边，“你带了什么？”她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嗯，烤姜饼、手指糖、蛋糕、还有火腿三明治……”他的声音在雪地里低低回荡。 怪不得这么香，他是把吃的都搬过来了。 凛绮忽然想起，“你收拾得有这么快吗？” 从他回去，到他收拾好东西，急匆匆地奔出来，也就一分钟不到，她当时还在心里感叹，他这次还挺快，平时他都能磨蹭好久，今天却像是飓风一样。 斯诺眨了眨眼，“早就收拾好的。” 他估计晚上可能会下雪，当然不会想让凛绮等久了，只是没想到，“今晚的雪好大啊。” “嗯。”凛绮抬眼看了看天空，“还有的下。” “我还以为，下这么大的雪，你会晚点到呢。” 不是不来，也不是来不了，而是晚点到吗？ 凛绮抬起眼，没有回答，因为她刚准备开口的时候，斯诺忽然把手伸了过来，他原本揣在斗篷内的手带着微热的温度，牵住她的手指，收拢在手中。 她没说话，斯诺却像是解释一样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我有点冷。” 他把凛绮的手抓进了斗篷中，他的手是热的，腰腹的温度更热，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属于肌肤的体温。 凛绮感觉挺暖和的。 虽然她觉得，斯诺都这么大了，还用这种像是小孩牵着妈妈一样的方式拉着她，有点肉麻，但是很热乎啊。 雪夜的森林，空荡荡的，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就没有其他的声响。 系统099早就跑掉了，它在斯诺从小矮人的房子里出来时，就缩回主系统了。 它现在看见斯诺总是要生闷气，只要斯诺出现，它就干脆窝回空间看电视，眼不见心不烦。 没了系统099在旁边，耳边格外清静。 “对了，我今天听说……” 静静走了一会后，斯诺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静谧，温柔的音调，不徐不疾地在空荡的雪地上回响。 凛绮听着，偶尔应和两句，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他都已经十八岁了。 距离皇后来找他的剧情，应该越来越近了。 第26章 凛绮现在不住在森林边缘处的那座小木屋了。 一段时间前，她就为了方便，挪到了更靠近小矮人们的屋子的一间木屋内，距离小矮人们的房子大约有一座山加上一片树林的距离。 雪夜的温度很低，凛绮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把房子建得更近一点。 又轻又软，犹如鹅毛的雪花还在飘落，落到她的领口，凛绮被冰了一下，甩了甩头。 她刚动一下，斯诺的目光就飘了过来。 除了她手中的灯，这个夜晚就只有月亮落下的微光，不足以看清他脸上的所有表情。 斯诺顿了顿，将手伸向她的脖颈，小心翼翼将雪花捡出来。 他的手指一向是冰的，今天出门前一直呆在暖和的小屋中，出来后又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因此到现在还热乎着。 温热的手指碰到雪花，雪花就都融化了。 斯诺收回手指，凛绮只瞥了一眼，借着微弱的灯光，斯诺的视线在自己的手指上停顿了片刻，漆黑的眼中有灯光摇晃。 他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态度自然地继续握住她的手。 如果他今天没拿她的手取暖，他的手的温度，大概就和这冰雪差不多吧。 快走到家的时候，凛绮的脑袋里忽然冒出来这个念头。 她刚才想到了斯诺的年龄，就又想起刚见到斯诺时候的事情，以及这一年的种种。 斯诺与最初见面时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变化。 明明只是一年而已，却一下就变成了个大人了。 凛绮还记得最初见面的时候，他的手指冰凉，那时候她还想，怪不得是“白雪”公主，整个人凉得和冰雕一样。 他既像是冰雪，又像是拧动发条才会动的人偶，小心翼翼对她透露出讨好，又一寸一寸地试探，整个人紧绷又安静，像是把自己装在壳子里。 现在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手心的温度微微发烫，掌心的肌肤相贴，摩挲间温度传递。 凛绮忽然觉得这样有点怪怪的。 她尝试将手抽出来。 抽了一下，没有抽动。 斯诺发觉了她的意图，下意识一下将她的手握紧，紧张地望向她，四目相对后，他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小心翼翼地窥探她的表情。 他似乎是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情绪，但凛绮的表情很淡，他什么都看不出。 过了好一会，斯诺微微垂下眼，流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试探着开口，“我好冷，别收回去好吗。” 凛绮：“……” 手心烫得和火炉一样，这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冷你就在斗篷里捂着吧。” 凛绮一向不是容易被打动的类型，之前斯诺更加惹人怜爱的时候，她都能拒绝，更不用说他现在已经长大了。 第50章 她郎心似铁，坚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忽略了斯诺的目光，自顾自加快了速度。 别说，是真的有点冷，还好木屋已经不远。 空旷的雪地上，只有雪被踩过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响。 到了木屋之后，凛绮第一时间点起壁炉，然后才点燃灯，烛火慢悠悠地从蜷缩的烛芯上亮起来，微光落在方寸之内。 感受到壁炉冒出的热气，凛绮舒了一口气，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她在桌边坐了下来，望着烛火出神，斯诺凑了过来，先熟稔地在壁炉前烤了烤手，才转到桌边，凛绮仍旧在出神。 他也不打搅凛绮，先把自己带来的吃的都放在桌上，整理好后，熟门熟路把多出来的放进柜子中，又看了看柜中还有什么食材。 等到凛绮回过神时，斯诺已经开始做饭了。 浓浓的蜂蜜炖肉的香味传来，凛绮怔了一下，目光从烛火上转开，她虽然不怎么做饭，但是出于强迫症，当时建设小木屋时，还是做了一个空间足够宽大的厨房，就在木桌的后方。 斯诺现在就待在厨房内，他把鲜红的斗篷放在凛绮旁边的椅子上了，此刻背朝着凛绮，那头漆黑柔顺的头发被他扎了个低马尾。 切菜的“笃笃”声，有节奏地传入耳中。 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正专注地垂首切菜，露出的一截脖颈格外洁白，引人注目。 今天晚上有蜂蜜炖肉吃啊。 凛绮看了两眼后，思绪就被炖肉的味道给抓走了。 一点没有给斯诺留。冬天的夜晚天黑得早，其实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太晚。 她原本以为，晚上就是吃斯诺带来的那些蛋糕饼干之类，说实话这些对她来说只能充作零食，吃多少都吃不饱，而且她不太喜欢甜食。 没想到斯诺还会另外做。 今天是他的生日，不应该让他做这些事。 凛绮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慢吞吞站起来准备去接手，斯诺听到动静，头也没转过来，“不用帮忙，你坐着烤火就行！” 好吧。 凛绮立刻坐下了，边坐下还边问，“真的不用帮忙吗？” 斯诺轻快地回答，“你休息吧，马上就弄好了。” 凛绮不喜欢做饭。 虽然也会自己做，但手艺和味道也都一般般，食材好再怎么乱炖也不会太难吃。 她也吃腻了系统099给她提供的商城菜，一家味道从来不变的单位食堂，吃这么久也反胃。 原本自己弄弄也还能应付，但斯诺隔三差五就跑过来，做各式各样的大菜给她，各种全肉大宴。 斯诺说都是新学会的，想要练练，奈何七个小矮人加起来的饭量还不如她一个的大，吃不完太浪费了。 理由很合理。 凛绮想了想小矮人们那精致的小小袖珍碗，以及只吃蔬菜叶子和水果的斯诺，这样说这吃大餐的使命确实非要她担不可。 就是吃多了，现在她的胃口也逐渐变刁了。 斯诺说很快，也确实很快，没过一会，他就将整顿好 的盘盘碟碟端上了桌，喷香浓郁的味道，直往鼻子里窜，凛绮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斯诺凝视着她，脸上浮现微笑。 他轻巧地在对面坐下，双手交叉，将下巴搁在手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凛绮。 凛绮一抬眼，就看见他面带微笑地望着她，微光下，他的眼睛弯弯，漆黑眼瞳中的情绪，满到似乎能溢出，温柔地望着她。 凛绮缓缓放下勺子。 这是干嘛，看得她都快吃不下了。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一拍手，迅速站起来，“对了，你等我一下。” 斯诺的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片刻不离，嘴上十分柔和地说，“有什么事情，先吃饭呀，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给你准备的……”凛绮弯下腰，去箱子里寻找。 斯诺一下怔住，不可置信地搅住手指，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礼物？” 凛绮没听到，翻出了盒子后，放在桌面上。 “你学习的速度很快，现在的那个弓箭已经不太适合你……” 后面她说了什么，斯诺都没有注意到，他呆呆地望着那一个放在桌子上的长木盒。 他想，他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住进小矮人们的家当天，他就从小矮人们的口里听到关于她的对话。 从那时起，他就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光是想想，就想得彻夜睡不着觉，浑身上下都难受。 只要对话涉及凛绮，他就竖起耳朵留意，说话时也想办法找机会，寻找时机将话题引到她身上去。 小矮人们本身也不是什么能保守住秘密的类型，除了一提到凛绮就会受到刺激的老三锡西，其他人都不会回避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斯诺就从众多线索中，整合出来整个事情的经过。 之前提到过，小矮人们都是工匠大师，各自有各自擅长的手艺，老三锡西最擅长的就是制作武器，武器中又尤其擅长制作弓箭。 凛绮大概是十年前来到森林。 那个时候她还只配了一把剑，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小矮人们的名声，就找上门，委托矮人帮她做一把弓。 那时她还没在森林住上多久，但是已经有了响亮的名气，锡西能够为她制作弓箭，十分激动。 第51章 凛绮也没吝啬，付了一大笔定制费用，锡西就为她精心制作了一把弓箭。 制作这把弓，足足用了三个月。 锡西自认为，这是他人生中做出的最完美的一把弓箭，他在里面还加上了各种珍贵材料—— 然后，拿到手时，凛绮露出了有点微妙的表情。 “这是什么？” 她问矮人。 锡西激动得眼睛亮闪闪，“这是我为您特意制作的弓箭啊——你看，这个弓弦是用龙的胡须做的！箭矢是用人鱼的鳞片，这个地方是纯金的，哦，这个是水母珍珠……” 凛绮拿着这把闪闪发光的弓，迟疑地转了转手 臂，“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复杂了……” “不，一点都不！”锡西两眼发光，“这是正适合您使用的弓箭！多么地完美呀！虽然做的时候，加进去的东西有点多了。但是您完全不用付给我另外的费用。这是我做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您放心这把弓箭绝对超出您定金的价值！” 他这么说，凛绮只好把，“能不能修改得简单一点……”给憋了回去。 “嗯，挺好。” 她这么说，然后把弓箭装进了包里。 锡西从这一天开始期待，他每天在山坡上张望，寻找凛绮的身影。 第一天，她佩戴了一把剑。 第二天，她还是佩剑。 第三天，她终于背上了弓——但那是一把市场上买的，最最普通的钢弓。 锡西如遭雷劈。 他没忍住，还是跑上前，“请问您为什么没有带我给您做的那一把弓呢？”他期待着看到那把弓射出箭的样子，已经期待很久了。 “嗯……” 然后，他看见凛绮明显迟疑了一下，“对我来说，好像有点太花哨了。” 锡西整个人呆在原地，“也就是说，您不准备使用它，是吗？” 凛绮回答得很模棱两可。 “等有机会吧。” 后来，锡西抱着一丝希望，天天蹲在山头，他看到凛绮打了野兽，又打了魔兽，用的都是她那把最最普通的钢弓。 他再也忍耐不了，跑回家大哭了一场。那个人买走了他最最完美的作品，却把它放在箱子里，一次都不使用，那把弓得多难过啊—— 其他小矮人叽叽喳喳安慰他，但是无论怎么安慰，锡西都没办法忘掉那把弓，他思前想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有一天，他鼓起勇气找到凛绮，提出了想要把那把弓箭要回来的请求。 凛绮有点吃惊。 “不是不行。”她想了下，“既然这样……你买回去好了。” 锡西制作弓时，用了龙的胡须，那是他在龙那里买的，龙性格贪婪暴躁，但是只要有闪闪发亮的金币，一切都好说。 当时为了准备制作弓的材料，花掉了一部分的定金。 锡西思索着，他那把弓应该值多少钱，既然要买回去，肯定不能用当时的价格。 他准备再拿点什么宝石之类的，从龙那里换点金币回来，顺便打探一下他的胡须现在值多少钱，他该准备多少金币。 结果去了龙的老巢后，发现坏脾气的大龙不见了。 一打听，原来是被凛绮给打了，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 锡西呆滞在原地，龙的胡须十分稀有，用金币从贪财的龙这里交换来，是获得龙须的唯一途径。不然怎么弄到，和龙战斗吗？不要命了？ 但现在，原本准备金币就能换到的东西，卖主不见了。 龙胡须从此价格水涨船高。 之后，人鱼鳞片，魔法水母……统统开始涨价了，锡西抱着算盘算 了半夜，硬是没有算明白，这把弓，它的价格怎么一下就变成了一个天文数字呢？ 他的六个兄弟为了不让他伤心难过到心碎死掉，纷纷组队，从来不在意金钱的小矮人们，找了一个宝石矿，开始勤勤恳恳工作起来。 一切为了家人。 他们就此早出晚归地勤奋劳作起来，这些事凛绮竟然全都不知道，也没人和她提过。 这把弓被她压箱底许久，在临近斯诺的生日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来。 她也用不上，斯诺的弓箭技术日进千里，之前的那把木弓也已经不适合他了，正好有现成的一把弓适合他。 烛火的微光落在花纹繁复的木盒上，微微摇晃。 斯诺的心跳的很快。 他已经猜到盒子里是什么，只是不敢置信，如果是他猜测的那个，那实在是太贵重了，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真的，是给他吗。 他一时怔住了，一向聪明的大脑怎么都不运作，盒子已经摆在面前，理智告诉他绝对没有别的可能，却还是不敢置信。 因为太过美好，太过幸福，他不敢去想。 是因为，今天是他十八岁成年的生日？ 生日礼物，礼物……他把这几个字放在心里反复咀嚼，又甜蜜又复杂，心脏突突直跳，一瞬间，指尖都有些发麻。 斯诺感觉自己的脸颊一定红了，血液上涌，耳根在发烧，希望这昏暗的光下，凛绮看不清楚。 他怀着千百种细如发丝的情绪，抬眼深深看了凛绮一眼，轻声问，“……是要我暂且保管吗？” 凛绮很奇怪，他怎么说着说着话，漆黑的眼睛中就荡漾出水光来，波光粼粼的，看她的眼神像是带着钩子，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怪怪的。 第52章 “……你以后在我这练习，就用这个。” 再不吃蜂蜜炖肉，真的要冷掉了。 斯诺满怀着欣喜，将弓抱在怀里，又深深地、深深地凝视了凛绮一眼。 凛绮已经低下头，开始大口吃饭。 他就像是也吃到了蜂蜜一样，甜滋滋的，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融化了，嘴角怎么都控制不住。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管的！” 听到他高高上扬，好像要飞起来一样的语调，凛绮顿了顿，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纳闷。 不就是送了把弓。 让他多多练习，他怎么还这么高兴？ 第27章 冬季过去，很快又是春天。 春天是斯诺最喜欢的季节，万物复苏，绿意盎然，到处生机勃勃，可惜春天也过得很快，一转眼又到了夏天。 夏天的天气酷热，森林里又有此起彼伏的蝉鸣，但斯诺也并不算讨厌，因为夏季的天空会格外地蓝，能看到清澈的天空，也会让人的心情变好。 这天的天气不算差。 或许是因为清晨下过一次雨，现在又还没有到正中午，天气不算闷热，空气中又有风，吹拂过的时候，带着雨后清新的气味。 斯诺的心情也很好。 他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往凛绮的小木屋去。 在几天之前，他就和凛绮状似不经意提起过，今天要去她家，帮她收拾屋子。凛绮答应的随便，他却已经期待很久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斯诺就已经开始盘算打扫的步骤，他在小矮人们的藏书里学习到很多打扫卫生的诀窍，甚至还有一些清洁魔法。 但是，也不能太高效率地打扫完。 他路过一树垂下的花时，微微仰起头，盯着树上团团簇簇，开得艳丽的花，看得出神。 最好能够立竿见影地让她看到效果—— 然后，再剩下个一两项。 要做个彻底的大扫除，肯定要花点时间的，凛绮平时又不擅长做这些，对她来说，打扫就是扫地拖地和擦擦窗户，丢掉垃圾而已，她肯定不知道做一项全面的大扫除需要多少时间。 这样他明天也就可以再顺势过来继续打扫卫生。 那么，这中间的度，就要把握得很好，才能让凛绮看到他真的在辛勤打扫，又正好剩下这么一点……先从清洁餐具和盘盘碟碟开始吧，窗户也要擦一擦…… 斯诺在心中为今天的工作项目排序，经过果树时，又顺手摘了些杨梅。 大约是一路期待着，已经走过无数遍，十分熟悉的路，还是觉得很长，一路走，他的脑袋里的各种念头一路冒，比路边开的野花还要多。 等到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凛绮的小木屋时，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又一下子消散了。 他轻轻走到窗边，往内看了一眼，凛绮正坐在桌边，盯着挂在墙上的银剑发呆，窗户外的光，穿过玻璃窗，落在她的脸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看起来像是猫胡子一样。 她看起来百无聊赖，又像是被热得正烦躁，用手背撑着下巴，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很淡。 斯诺一看到她的侧脸，嘴角就不受控制地上扬，凛绮很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窗外，懒懒转过头，斯诺正站在窗后，笑得眼角弯弯。 凛绮：“……” 她又懒懒地把头转了回去，盯着墙壁发呆。 斯诺可太痴迷她这副神态了。 在他眼里，这就是强者的散漫，像是一只吃饱的强壮狮子，对路过的小动物只会投以无所谓的一瞥。 但凛绮和狮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狮子是因为漠视别的动物，才无所谓被侵入领地，而他是因为是凛绮可以信任的存在，才可以这样走入她的木屋。 别人可不行。 斯诺笑得温和，提着装满水果和食物的篮子，推开了凛绮的木门，凛绮懒洋洋地开口，“最近太热了，教你弓箭的事情，就先暂停一段时间。” “是挺热的。”斯诺先附和了她一下，将手中的篮子放在桌面上，再慢悠悠地说，“不过，我感觉还好，所以还是趁着现在没有完全热起来，我把你家收拾干净吧。” 凛绮这才转头。 斯诺的黑色长发清清爽爽，柔顺地扎在一起，他瓷白的脸，除了耳根微微有点发红外，都还干净，看起来像是块清爽可口的冰块，在夏季的闷热中缕缕飘散着凉气。 凛绮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斯诺不解，还是走到她的面前。 凛绮忽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果然冰冰凉凉，触感细腻，如同寒玉。 她刚握了十几秒，就感觉斯诺的肌肤开始迅速发热升温。 刚才还说他像冰块呢，这冰块也化得太快了，凛绮又收回手。 斯诺的大脑还一片空白，没有反应过来，凛绮的手就已经撤回去了，他又遗憾又怅然若失，怔怔的半天还反应不过来，心跳得巨快，目光还下意识地追着凛绮的手。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手心出汗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斯诺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他早上想到今天要见到凛绮，特意从头到脚精致护理了一遍，虽然凛绮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但他一直是时刻准备好，给自己清理得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他甚至还抹了用羊奶特制的润肤香膏，就是因为抹多了，凛绮一碰，他心跳加快，陡然紧张，一紧张，就手心冒汗，天哪。 第53章 天哪—— 斯诺满怀绝望地开始做卫生。 他满怀绝望地扫地，接水，打湿拖把，脑袋里一直都还在想这件事，悔恨得恨不得今天没来，恨不得人生可以重开。 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就连凛绮都察觉到了异常。 她询问系统099，“你看他是怎么了，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系统099没有好气。 [公主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 它本来在和凛绮聊天。斯诺看到凛绮在发呆时，凛绮就正在脑海里和系统099闲聊。 后来看到斯诺一来，系统099就气鼓鼓的回去看电视剧去了，它现在看到斯诺，就想到斯诺一脸无辜的和凛绮说，它做的手套很丑。 它对斯诺满肚子怒火，根本没有留意凛绮和斯诺说了什么。 凛绮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斯诺，斯诺正在拉窗帘，拍打窗帘上的灰尘，他伸展手臂，扎成一束的黑色长发覆在背上，随着动作微微摇晃，单薄的夏季衣服勾勒出肩膀和手臂的肌肉形态，他已经不再是纤细的少年了。 凛绮直觉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她正凝视着斯诺，准备说点什么时，门外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 很均匀，很有力的敲门声，咚咚咚地传来。 凛绮微微一怔，斯诺的动作也停住了，转过脸，黑黢黢的眼睛静静望向凛绮，像是在无言探寻，但凛绮也不知道，谁会来敲她的门？ 她在森林里，一向都是独来独往。 难道是小矮人们吗，不，他们如果要联系，会通过魔法纸鹤。而且这敲门声从木门中上的位置传过来，小矮人们根本够不到那里。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在这个时间，来敲她的门？ 凛绮没有说话，斯诺也只望着她。 这敲门声一直有节奏地持续着，过了片刻后，才短暂的停了下来，从门外传来一声磁性的男声，“请问有人在家吗？” 是个男人。 凛绮松了口气，她刚才有一瞬间，以为是剧情忽然开始，那个要吃继女的心脏的恶毒皇后找过来了呢，她还在想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还好，并不是皇后。 斯诺的眉心却皱了起来。 他的睫毛缓缓垂了下来，遮蔽住眼瞳，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但凛绮没发觉。 她的注意力还在门外。一个人类男性，忽然出现在她的门外，是来找她的？她想不出可能会这样出现的人。 房间里没有动静，门外的人再次敲了敲门，提高声音询问，“猎人小姐在家吗？” 这次直指向她，凛绮微微吃惊。 她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根本想不起来。 一向都没有用处的系统099这时终于派上了点用场。 它竖着耳朵听了听，惊讶的声音变了调，“07！07！是那个士兵，你还记得吗，就是来找你去皇宫，后来又遇见的那个——” 它当时还问凛绮是不是认识这个人呢。 系统099一提示，凛绮脑中很快浮现了一个带着银色头盔的高大形象，她恍然大悟，“哦！” 原来是他啊。 他找到这里来做什么？ 凛绮忽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斯诺。 斯诺咬着嘴唇，脸色紧绷，看起来正不高兴，但此刻凛绮顾不上了，那个士兵忽然找到这里，可能是和斯诺有关！ 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斯诺。 她的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 那个士兵是皇宫的守门人，又帮助皇后寻找她去城堡，当时她和斯诺离开皇宫时，也是这个人在门外执勤。 先不说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被剧情以外的人看到斯诺，知道他还没有死，不知道会对后面的剧情造成什么影响。 凛绮立刻起身。 她的速度快如闪电，一下就来到了斯诺的身边，抓住斯诺的手臂，转头打开了衣柜。 斯诺怔怔望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个人偶一样被她塞进了柜子里。 “我先去看看是谁，你就先呆在这里。” 凛绮抓着柜门，向斯诺叮嘱。 她抓斯诺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斯诺的头绳，斯诺原本松松扎在肩膀上的发辫一下散了下来，几缕纯黑发丝垂落在脸颊边。 他陷在柜子里堆着的羽毛被里，睫毛不停地颤。 柜门后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也看不清，只有空气中飞舞的细小灰尘，格外清楚地缓慢飘荡。 凛绮将头绳揣进衣服里，然后近距离注视斯诺的眼睛。 “先别说话，知道吗。” 斯诺仰着脸注视着，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他看着凛绮拉上了柜子门。 紧紧握住的手指陷入掌心中，隐隐有些刺痛，过了好几秒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迅速凑近柜门。 他从柜门的缝隙间往外窥探。 凛绮把他藏进柜子后，转去开了大门。 门外，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高大的男人。 第28章 凛绮把斯诺推进柜子，关上柜门。 系统099有些纳闷，[干什么还要这样啊。] 这多奇怪啊。 它刚才看的电视剧里，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主角偷情后把出轨对象藏在柜子里。 越看越有既视感。 第54章 凛绮一边往门的方向走，一边在心里对系统099，“那个士兵不知道是不是皇后那边的，如果他被看到了会很麻烦……和你也说不明白。” 一时半会的，她没法解释清楚，门外的状况比较紧急。 总之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和斯诺的关系，也不能让人知道斯诺还活着。 系统099很不满。 哼！ 如果没有它，凛绮现在估计还没想起来有这么号人。现在她居然嫌弃对它解释麻烦，是不是嫌弃它笨了！ 它就知道，凛绮的心都往斯诺那偏了—— 凛绮不知道系统099在想什么，也不知道系统099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她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这时堪堪正到半中午，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户外一片蓝天绿地的背景下，此人灿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凛绮没有准备，忽然被闪亮了一下，不自觉闭上眼睛。 这金发像是正中午的阳光，格外刺目。 系统099又结巴了，[他、他、他他他……] 明白了，长得不赖。 凛绮对系统099很了解。 她闭眼了片刻，旋即再次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发蓝眼的青年男人。 他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或许更大一些，难以判断，肩膀很宽，个子很高。穿着一身红蓝色相间的笔挺骑士制服，金色的流苏从肩上垂下。 这一套制服，凛绮见到过许多回。 金发青年望着她，薄薄的嘴唇似乎自带着笑意。 确实长得不错，但是—— 凛绮在脑中再一次回忆了一番，确定自己绝没有见过这张脸。 和小土豆子小矮人们都差不多的脸不一样，这样的脸要是见过，少说也得有点印象才对。 金发青年盯着他的脸。四目相对，十几秒后他才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冒昧来打扰你，这样见面好像还是第一次。” 他带着手套的手，还抱着金属质地的头盔，“你大概认不出我？” 凛绮的视线落在被他夹在臂弯间的头盔。 他的脸，她是不认识，但是这个头盔，实在是太熟悉了。 “我是……” “不用自我介绍了。”凛绮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谁。” 是那个全年无休，每次她去的时候都在，看起来像是 完全固定位置，永远不会变的npc一样的城门士兵。 可怜，就连她和系统都还有休假日，而他却每天都在上班。这样看来国王是真该死。 金发士兵微微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凛绮还记得他，微笑。 “所以你有什么事吗？”凛绮盯着他的眼睛。 她对推理别人的内心不敢兴趣，也不擅长。 这样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不在她的处理的范围之内。她想不懂这人找来干什么，比起自己猜测，她更喜欢直接问。 金发士兵眨了眨眼。 他往她的身后看了看，“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金色的睫毛在阳光下十分显眼，“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可能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凛绮抬起眼睫，打量着金发士兵的表情。 她有一会没有说话，无言相对好一会后，她最后还是微微侧了侧身，放他进屋了。 金发士兵进屋后就自己找位置，自觉坐下了，凛绮看了眼门外，关好门，又上了一道锁，落后了接近一分钟，才回到桌边，她回去时，金发士兵正转头打量房间。 他把头盔放在膝盖上，带着白色手套的手，覆在头盔上，格外长的腿并着，制服裤垂到脚踝上方，他浑身上下都是整齐笔挺的，标准的士兵姿态。 系统099已经卡机好一会，凛绮和它搭话时，它还一副呆到不行的宕机痴呆模样。 凛绮：“……” 系统099：[……07你刚刚说什么？] 叫了好几声，系统099才回魂，凛绮忍不住吐槽，“一个普通的士兵，头盔下是这样的脸，好像不太符合故事的惯例吧。” 太奇怪了。 首先，守城士兵npc的头盔下，居然有张脸，这就很古怪了—— 系统099：[07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凛绮依旧忍不住，瞥了金发士兵的脸好几眼，还是觉得奇怪。 这感觉就像是打勇者斗恶龙似的rpg游戏时，那个一直只有一句台词，只有一张立绘的npc，忽然脱下头盔，露出了脸。 带着头盔的npc，不会露出脸，这仿佛已经成了什么规则怪谈。 现在，他忽然从一个头盔，变成了一个大活人，太不合理了。 系统099：[而且，还好看，嘿嘿嘿（笑）] 凛绮被系统099笑得头痛，“你也不是没见过世面，镇定一点。” 她以为，系统099都已经看了这么久斯诺的脸了，对好看的脸应该已经脱敏，至少应该拔高了审美要求，见怪不怪了才对。怎么还是这样。受不了它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系统099：[那小子有什么好的……等等？] 凛绮没继续和系统099说话，她快步走回了桌边。 金发士兵原本正无声打量房间，等凛绮坐下，他收回了视线。 凛绮倒了杯茶，热 水激出杯中浓郁的玫瑰花香味，她愣了愣，这应该是斯诺带来的花茶，她从没闲情逸致去搞这些。 第55章 她默不作声将水杯放到自己面前。 “你说的有话要说，是什么？”她问。 金发士兵将目光转向她，“好久不见了，我在河边的那个小木屋能找过你，那座房子是空的，我后来又找了很久，这里很偏僻啊，我找了你一年，才找到这里。” 凛绮微微愣了愣。 她是从一年前左右，为了教授斯诺弓箭，才搬到这座木屋来的，小矮人们的房子位于森林深处，她这里自然也是。 这个金发骑士过去找到她的地方，是她在森林边缘盖的屋子，那时候，她常常到城堡附近去打探消息，那个屋子就在森林边缘，很好找到。 但是…… 他说的找了她一年，是什么意思？ 金发士兵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年前，我们国家的公主不见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果然是和斯诺有关。 凛绮缓缓呼出一口气，面无表情，“不知道。” —— 斯诺被凛绮推进了柜子里。 柜子里很黑，背后是软软的羽毛被，他陷在其中，感觉手和腿都被柔软的羽毛被给挟制住了，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一有人来，他就要藏起来？ 黑暗中，他的大脑呆呆的，半晌转不过来，他在凛绮的身边时，从来没见凛绮和其他的什么人说过话，她向来像是风，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是个独行侠。 因为她的身边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他享受着这样霸占着凛绮整个人的感觉，他从来没想过，凛绮还会认识什么人。 还有人会来找她。 而这个他不认识的人来了之后，凛绮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推进柜子里藏起来，为什么，他难道见不得人吗？ 斯诺咬紧了牙齿，咬的牙根咯咯作响，口腔发酸。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颤动，自己的呼吸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在柜子中，身边全是黑暗。 是小时候经常感受到的感觉，那种既害怕，又不安的绝望。 一个人。 凛绮明明就在外面，可是在柜中注视她的时候，就像是在看很遥远的人，她的周遭，他触碰不到，和他无关。 “我找了你很久。” “你这间房子很难找，之前的那间没人住了。” “……” 带着茫然的心情，他静静窥视者柜门外的世界，那个长着一头耀眼的金发的家伙正在对凛绮笑，他穿着笔挺，身材很高大，收拾的也很整齐。 这家伙比他差远了……比他差远了！ 斯诺狠狠咬住牙齿，将不停颤抖的手指紧紧握住，修剪整齐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中，用力过头，掌心一阵刺痛。 这人……早就认识凛绮 ，比他更早。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脑袋简直在地转天旋，如果不是正陷在软软的羽毛被中，他可能会直接倒下去。 他说话的口气，怎么能这么熟稔，就像和凛绮的关系很不一般，是老相识一样。 奇怪，有点看不清楚了…… 斯诺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滚烫的，他才意识到，是眼泪溢出来了，烫的眼眶都生疼。他的眼睛肯定已经红了。 “……所以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吗？那就好……我当时奉命来找你，后来…又看到你出宫，我以为你被搅入了这件事情内。” “对，一个月后，国王就宣布了公主失踪，后来更是直接说公主已经死亡了。” “很奇怪，他没有寻找，这事情实在是很古怪，我忽然想起……当时的事情，所以，我结束工作后，就会抽空闲时间来找你，但是哪里都找不到。” “花了很长时间啊……我只是想向你亲自确认一下，毕竟我们也算是……熟人了吧，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公主毕竟是我们国家的正统继承人，她的失踪这么神秘，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在意，现在的皇后并无资格，也无品德担任皇后这个位置。” “公主是先皇后的孩子，她当然有继承的资格……” 不能发出声音，凛绮和他交代过，要保持安静的。 斯诺静静听着这个金毛和凛绮对话在柜子里不停无声抹眼泪，他竭力才能抑制住，眼泪却越擦越多。 似乎涉及到她的对话，他并无余裕去想。 他被过去的生活给蒙蔽了，凛绮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她在他面前展露的，只是一个小角落而已，在她过去的生活中，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不曾接触过的。 她实在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她的过去，也一定有很多辉煌的，了不起的故事。 那样的故事，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会是传奇。 而他从小被困在皇宫中，在凛绮领他出宫之前，他甚至连森林和河流都没有见过，他的眼界狭窄，除了脸和出生之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斯诺的眼泪无声溢出眼眶，眼泪汇聚在眼睫，顺着脸颊，大滴大滴落下。 他在这一刻，才忽然醒悟过来。 他不是只要能在凛绮的身边，给她扫扫地，做做饭就能满足的少年了。 他长大了，他想要的东西变多了。 第29章 花茶凉了一半，不再冒出热腾腾的白雾。 凛绮的视线落在杯中起起伏伏的玫瑰花瓣上，意识快要超出肉体之外，整个对话过程中，几乎都是金发士兵在说，她在听。 第56章 她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对面的金发青年正端坐着，湛蓝的眼珠静静地望着她，他的坐姿十分端正，从头到脚都十分整齐，挑不出一丝差错，让凛绮联想到胡桃夹子里的木偶士兵。 毕竟，从这人有条不紊地叙述来看，他就是因为斯诺，才找到这里来，他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她和斯诺是否见面，有没有关系。 这个场景……像是误入了什么推理故事一样。 凛绮感觉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她听着对面的金发青年说着王国的权力构成，忍不住找系统099询问，“你昨天和我提到的电视剧，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系统099：[什么？] 它正听得起劲，忽然听到凛绮的声音，回忆了一番，小小的智脑再次萎缩了，它昨天看的，不是侦探剧吗？ 凛绮：“我感觉，现在，我很像是正在被调查的犯罪嫌疑人。” 而对面的士兵很显然就是神探警长了。 系统099：[啊？？？] 凛绮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有问题，现在的场景完全符合凛绮昨晚叽叽喳喳和她叙述的故事，事件的中心，当然就是失踪的白雪公主，而她，显然被当作嫌疑最大的嫌疑人了，毕竟斯诺失踪的前夕，她忽然被叫入宫廷，之后她还带着斯诺大摇大摆从宫门走了出来。 从他现在询问她的口吻来判断，她暂时还被划作“证人”这一范围，但是按照侦探故事的走向—— 一般上了证人席的，不都是犯人吗。 凛绮在心中点了点头，白雪公主确实是被她拐带出来的，这么说，这条法则确实没错。 系统099：[……] 系统099简直要绝望了，它知道凛绮的脑回路异常，但是没想到她在这种时候，还能乱七八糟地想这些啊—— 怎么，难道不像吗？ 如果不是推理剧里才会出现的正义感出奇强烈的侦探警长，她实在是很难想象，什么人会为了一件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找人长达一年。 森林深处可不是什么好寻找的地方，不然她怎么放心把斯诺安置在这里，还由着他每天乱跑。 但如果不是正义感过剩……这人难道是喜欢斯诺？ 凛绮端起杯子，隐晦地打量对面，对面的金发青年长相英俊，年纪也合适，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斯诺不喜欢提到过去的事情。 除了向她装可怜，要好处的时候之外，他几l乎绝口不提自己在皇宫中受到的虐待。 凛绮记得，有一次，斯诺和她提到过，他的生母去世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靠着好心的侍女和士兵接济，才能吃 得上饭。 条件吻合。 这么说，这个人或许真的认识斯诺，也不一定。 而斯诺的真实性别，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她知道。所以，对面的这个人，大概到现在还以为，白雪就是个小公主？ 凛绮又喝了一口花茶，浓郁的香气在口腔内扩散开，她在心中叹息。 斯诺还真是会给她惹麻烦啊。 真是抱歉，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找到这里，她都不可能说真话，她不能让剧情以外的人物接近斯诺，产生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的蝴蝶效应。 麻烦…… 她握着茶杯，心中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有些烦躁，什么时候才能到剧情正式开始？等到剧情结束，她就能脱离这里，就不必掺和进这些麻烦的事情里了吧。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迫切地希望剧情快点开始的心情了。 凛绮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对所有的问题都是含糊应付过去，对面的金发士兵对她的话似乎并不能全部相信，但也没有办法从她嘴里获得更多的信息了。 又说了好一会，他终于放弃，抓着头盔站了起来。 “好的，你没有被卷进去就好……”他顿了顿，金色睫毛下的湛蓝眼珠，直直望向凛绮的眼睛，像是想要看到她的深处，“今天冒昧打扰了。” 这是准备走了吧。 凛绮松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金发青年正往外走，忽然又转了回来，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塞到凛绮的手中，“上面是我的地址……如果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凛绮怔了怔，感觉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扭捏，再准备细看时，他已经戴上了头盔。 银光闪闪的头盔一套上，熟悉感立刻回来了。行吧。 凛绮放下刚察觉到的异样，将他送出了门，看着士兵的身影走远，她立刻转身，将房门锁好后，快步走到衣柜边。 可别把斯诺给憋坏了。 她一边和系统099讨论着刚才和士兵的对话，一边急急忙忙拉开衣柜，古旧的木板柜门向两边拉开，她的目光落进柜子，就显而易见地一愣。 半下午的时间，光线是明亮的，然而柜子的位置靠墙，柜门又挡住了光，柜子内光线阴暗。 堆积了几l层的被子原本整整齐齐，现在却因为强行挤进来一个人，被挤得东倒西歪。 正位于几l床被子的正中间的，正是斯诺，他陷在柔软的被子中，正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黑乎乎的柜子内，凛绮一时看不清他，眯起眼睛，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拉开柜门后，微弱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周遭落下一圈十分微弱模糊的光亮。 第57章 漆黑的长发柔顺地垂落，遮蔽了他苍白的脸颊。 听到动静，原本将脸埋在膝盖上的斯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他黑得发亮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更加显得黑白分明，但此刻，这双漂 亮的眼睛中，含着亮晶晶的泪珠。 凛绮微微怔了怔。 他的眼圈全都红了，像是快要哭烂了似的红，嘴唇却惨白着，长长的睫毛已经完全被濡湿了，不停眨眼，所以碎掉的泪珠悬挂在睫毛上，将他的长睫都润成一缕一缕。 他眼中的光很微弱，但泪光闪亮，仿佛闪烁着什么感情，动摇不定。。 但是他的眼泪没有落下，他的脸上只有已经干了的泪痕，一直落到完全苍白了的嘴唇边，凛绮已经能想象到，他的眼泪是如何挂在尖尖的下巴上。 凛绮被他这副意料之外的模样惊了一下，她没有多想，就伸手触碰斯诺的眼睑，“你哭了？” 斯诺面颊的皮肤细腻柔软，原先他的肌肤一直冰冷，此刻有些潮湿，还带着泪水蒸腾出的热气和细微的汗意，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内，这潮湿热气更是升腾，让他的脸颊，像是发烧一样的滚热。 但他的脸颊很苍白。 斯诺一动不动，静静地抱膝，他简直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猫，除了微弱起伏的呼吸，她几l乎感觉不到他在那里。 他的模样实在是太异常了，异常到凛绮都一愣，她眨了眨眼，与斯诺对视着，两秒过后，她恍然大悟，斯诺……他难道是怕黑？ 凛绮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一点。 看着他这副样子，肯定哭了很久，说不定从被关进柜子里就一直在流泪，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抽泣声都没有，现在也是毫无反应。 她知道有人很畏惧黑暗，每个人害怕的东西不一样，他被吓成这样也不是不能理解。 凛绮心中隐隐有些愧疚，伸手将斯诺拉出柜子。 她将他拉到床边，按在床沿上坐下，抬起他的下巴，对着光端详，“你还好吗？” 当然，看起来很不好。 斯诺的苍白的就像是大理石雕像，他呆呆仰着头，睁大的眼睛倒映出凛绮微微蹙眉的脸，好一会，他浓密睫毛下，终于流出一滴眼泪，像是干涸的泉眼中，终于又冒出了泉水。 他默默无声将头依靠在凛绮的胸前，一声不吭。 凛绮微微一顿。 因为忽然升起的心虚，她到底没推开。 斯诺得寸进尺，紧紧搂住她紧实的腰。 凛绮感觉他似乎恨不得钻到自己胸膛里，他的鼻息像是小狗，热乎乎的，她略有些不自在，刚想推开，又感觉到他的眼泪，滚热的，落在她的胸口。 她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后脑，默许他抱一会。 她的床都让他坐了，现在抱一下也不算什么，随他去了，要知道平时以她的领地意识，她从来不让别人碰她的床铺的，斯诺在这过了这么多夜，每次都是打地铺。 从她的角度，垂下眼，就能看到斯诺的发顶。 他柔顺的纯黑长发像是缎子，披散在肩膀和后背，凛绮的手指穿梭在他的发间，安抚性地抚摸他的后脑，轻轻的，缓慢的。 之前凛绮也经常摸他的头发，但大多时候，都是轻轻地摸一摸他的发尾，就像是摸一只小猫一样，现在这样的抚摸，感觉有些奇怪，好像一只黑毛小猫，忽然一下变成了一个大活人一样。 不，不对，他不是小猫，他一直是活人。 凛绮忽然意识到，斯诺似乎长大了许多。 两年前，他也这么靠在她的怀里过。 那时他正发高烧，也是这样紧紧将脸贴在她的怀里，像是想钻进她的身体里一样，又可怜，又依赖。 与那时一比，他确实成长了许多，体型变大了，就连紧紧圈住她的腰的手掌都变大了。原本及肩的整齐短发，已经垂落及腰，乌黑发亮。 仅仅两年，他从外表上看，已经是个成人了。 第30章 眼泪的温度传递来，斯诺紧紧地搂着她，不留一丝的缝隙，就像想要钻进她的身体里，和她融为一体。 他搂得太用力，凛绮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但她到底没推开。 系统099看着眼前的场景，刚开始接触凛绮的时候，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当然就是危险孤僻，神秘莫测。 毕竟是顶尖的金牌任务执行者，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接近传说了，这样的人总是天生就会让人有些距离感的。 但凛绮虽然古怪，却并不难以接近。 有的时候，她的表现甚至十分接近普通人，像是从来没有在众多高危世界一刀一个过，她的三观和处事态度，都十分正常，她的身上，甚至偶尔会表现出接近接近温和的品质。 因为足够强大，从容，而表现出来的温和。 这种温和放在寻常的人身上，没有任何的值得在意的地方，但放在她这样强的人身上，只要表露出分毫，就足以让人感到动容。 就像是此刻。 凛绮的表情还是和以往一样冷淡，只是因为没有推开斯诺，系统099居然觉得从她身上看出了些可以称之为包容性的温和感。 它又看了两眼，莫名感觉自己在这里有点多余，于是干脆溜回主系统空间去了。 凛绮不知道系统099什么时候开溜了，她的胸口都被斯诺的眼泪哭的沾湿一大块了。 第58章 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啊。 凛绮感觉有点头痛，她的手指穿梭在斯诺的长发中，轻轻的抚摸他的后脑，他的发丝柔顺冰凉，绸缎一样，十分好摸，她耐心地没有说话。 等了好一会，斯诺才动了动。 缓过来了吧。 凛绮的耐心一向都很足，她又等了一会，终于等到斯诺磨磨蹭蹭抬起脸，他的黑眼睛被泪水洗涤的格亮，睫毛沾湿成一缕一缕，像是被雨水淋湿的苹果花一样，脸色苍白。 凛绮平静回望他的眼睛。 斯诺的眼圈通红，就连眼睛都因为哭泣而红红的，脸色却奇异的苍白，他紧紧盯着她，半刻后才开口，“刚才那个人是谁？” 他的声音还带着哽咽的哭音，却有些阴郁。 凛绮有些意外，“你不认识他吗？他是王宫的守城士兵啊。” 她忽然有些了然，为什么斯诺会忽然这样失态了，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解释的委婉一些，“那个人或许是为你来的，但你也不用担心……” “为我？” 斯诺打断她的话，他的语调轻飘飘的，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羽毛，又像是在梦呓，“为我……那他为什么会找到你？” 他的语气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的有多咬牙切齿。 他就差把牙给咬碎了。 为了他？……她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她是笨蛋吗？还是当他是笨蛋…… 当时他在柜子里，从柜门的缝隙中， 看的清清楚楚。 自己身处黑暗狭窄的空间，窥视外界的时候，更加感觉自己仿佛被和她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他无法触碰到凛绮，因此而绝望，那种身在柜中的无力感，他现在想起还觉大脑一阵眩晕。 自从离开皇宫，和凛绮学习弓箭术之后，他就很少有这种不安的感觉了。 仿佛一切都不在掌控，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讨厌这种感觉。 现在，凛绮居然还一脸坦然的说，那个不速之客是因为他而来的？……他又不是瞎子。 斯诺想着想着，眼圈又发热了。 他从小把眼泪和笑容当做武器，却没有想过，伪饰的面具戴久了，会变成自己的习惯，他的眼泪，居然会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凛绮却完全没多想。 她看斯诺的眼睛红红的，还执着的死死盯着她，看起来就像是随时要绷断的弓弦一样，想了想，解释起来。 “当初我带你出来，就是他在城门值守，你大概忘记了吧。” “当时你虽然穿着斗篷，但是身形什么的，未必看不出来，他应该当时就留意到了，后来听国王宣布了你失踪的消息，联系在一起了，再加上我过去十年产常常到皇宫边打听，次次都是他在那里值守，所以他大约早就注意到我，有所怀疑也是正常……” 斯诺一下怔住了。 他原本还在微微发抖，此刻却像是忽然被闪电击中，一下不动了，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呆呆望着凛绮。 他这副表情简直像是兔子。 凛绮看着他一下就呆住了，没有了声音，眼睛睁的大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怔怔的望着她，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斯诺半晌没有说话。 他紧紧盯着凛绮的脸，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的打量她。 好一会后，他才发着抖问，“你刚才说什么？” 凛绮不解的歪歪头，“我说，他对我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 “不，不是这一句……”斯诺忽然又顿住，“不，没什么，算了，怎么样都好。” 他的脸色忽然又红润了，和刚才大理石般苍白的模样判若两人，眼眶虽然还微红，眼睛却又一下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了的星星，专注的望着凛绮，璨璨发亮。 凛绮眨了眨眼。 “抱歉，我没什么事了。”斯诺这时候仿佛才有点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凛绮的怀抱里脱离出来，抹了一把眼睛，又是平时笑容灿烂，神色天真的模样了，“刚才失态了。” 凛绮感觉他怪怪的。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他又深深看了凛绮一眼，像是梦游一样，脚步轻飘的离开了。 凛绮一直望着他的背影。 看着他轻轻关上了门，身影从窗户边经过时，还凝视了她一眼。 凛绮：“？” 这孩子怎么回事。 他的青春期应该早就结束了吧，为什么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的心这么难懂，忽阴忽晴，简直像是夏季傍晚的天气一样，她是一点都弄不明白。 感觉到斯诺离开，系统099又冒了出来。 [他怎么忽然走了？] 它还以为这个小坏种又会像是原来一样，想尽办法，晚上也要赖在这里呢。 凛绮轻轻点了点下巴，面无表情的脸上显现出淡淡的疑惑，“不知道。” [他这是生气了？] 很难想象，平时软绵绵到毫无脾气的人会生气，是凛绮惹得？她确实一脸淡然的把人的肺都气炸的本事。 凛绮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难得显现出几分茫然。 沉寂了一会后，她忽然开口，“099。” 系统099：[嗯？] 凛绮盯着窗户的方向，“他不是说帮我打扫卫生的吗？” 第59章 怎么做了一半，就这么跑掉了。 —— 后来，房间凛绮自己打扫了。 她做完所有工作，又坐在窗边发了好一会呆，想来想去，还是没想明白，斯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想不出头绪，索性放弃。 每天的生活还是很相似，还好她早就已经习惯，夏季的森林很热，蝉鸣很吵，凛绮更加不愿意出门，像是一头一到夏季就犯懒的熊，她也开始窝盘在家里，每天和系统099聊聊天，听它说电视剧和八卦，时间过的很快。 等过了个把月，凛绮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好久没有过来了？” 原本正看电视剧开心的哈哈大笑的系统099猛然顿住，沉默，然后大惊。 [你才发觉么？] 不是吧，你到底粗神经到什么地步啊—— 系统099还以为她心中早就有了什么计划，所以才默不作声的呢，合着是完全没有发觉？ 凛绮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抓了抓头发。 她当然不是完全忘了……嗯，不是完全。 她在那天，就是斯诺来打扫卫生之前，就和斯诺说过，现在正处于夏季，天气正热，这段时间的弓箭教学就先暂停了。 所以，斯诺开始这几天没有过来，她也没觉得奇怪。 后来又过了好些天，没见到斯诺的影子，凛绮又估摸着他大约是受到了惊吓，或者是发觉皇宫中仍然有人在找他，所以心中不安，也就没有再出门了。 毕竟她很了解斯诺，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脸蛋和生命了。 当初，她把斯诺带出皇宫时，就已经见识过斯诺为了活下来能够有多努力了。 察觉到有隐患，就藏匿起来，不再出门，凛绮觉得很符合斯诺的性格，小心谨慎，细腻多疑。 系统099：[但是那小子之前可是恨不得每天都黏在 你身边的——] 系统的声音很大，嚷嚷的凛绮脑袋痛，她面无表情的把系统099的声音调小了些。 确实，这么多天，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就有些奇怪了。 斯诺学习弓箭术进步神速，从今年的年初开始，凛绮在心中衡量评估了一番，觉得他的能力已经足以在森林中自保，所以就没有像过去那样盯着他了。 斯诺这段时间的消失，她也觉得是斯诺需要自己调整。 所以她耐心的等着，等着等着，就等到现在了。 没想到一晃过去这么久。 凛绮这才后知后觉。 斯诺是在故意避开她？ 他是生气了？因为她把他塞进衣柜里……还是有什么心事？ 这小孩的心事她从来都猜不出来，除了他偷偷想拿匕首袭击她的时候……她对除战斗外的事都不太敏感。 总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想来想去，这居然是最大的可能。 凛绮一向执行力极强的人，想到这里，再坐不住了，她默默换了套外出的衣服，拿上了银剑和弓箭，准备出门。 被调小了声音的系统099竭力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07你去哪？？！] 凛绮将棉麻布衣的领口拉好，一边束发，一边冷冷推开门，“我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总要确定下他这段时间没有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才行。 外面的天气很好，天蓝水清，绿油油的草地和树木充满视线，凛绮没有心情去看，她径直往前走，准备在十分钟内走个来回。 她只确定一下斯诺没有什么事，如果他安全的话，就没有必要去打扰他了，远处看一眼就行，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凛绮心中打定主意，抿住嘴，快步往前走。 刚走到门口的草地，她就远远看到，远处山坡上，一个像是红蘑菇的东西正在朝她滚来。 凛绮：“？” 她的脚步停住，微微眯起眼睛。 再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红蘑菇，分明是一个带着红色安全帽的小矮人。 此刻，这个红色的小土豆子正揉着黑豆似的小眼睛，呜呜咽咽的往她的方向走……不，是跑来。 腿太短了，跑也像是走。 凛绮在原地停住，迟疑了一下，低下头等着这个小矮人跑到她的面前。 她分辨不出小矮人们的身份，他们兄弟七个长得很像，所以她都是靠着帽子的颜色来分辨。 这个应该是老大……？ 她很少被小矮人们找上门，近几年更是一次多没有，凛绮想不通小矮人忽然找上门做什么，但肯定是和斯诺有关，她的眉头蹙了起来。 具体是什么事，就完全想不出来。 凛绮也没思考多久。 因为没过几秒，这个红色的小矮人就已经急匆匆跑到她面前，他气还没喘匀，就哭哭啼啼的想拉住她的弓，凛绮下意识的闪避了一下，对方就拉住了她的衣袖。 然后，这个红色小土豆子仰起脸来，凛绮看到他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泪珠。 他抓着凛绮的衣袖，就嚎啕大哭起来。 “斯诺死掉了，你快去看看吧——” 第31章 凛绮：“？” 什么东西？ 这个红色的小矮人拉着她的袖子，哭唧唧的说什么——斯诺死了？ 她难得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第60章 系统099：[07！07！这应该是剧情开始了——] 系统099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凛绮花了两秒钟的时间去理解，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向前走出好几步。 她居然什么都没有问，就准备跟着小矮人往前赶。 她冷静了一下，转头一想，是啊，系统099说的没错，这么忽然的状况，仔细想一想，确实是剧情开始了的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是这样，那斯诺死了是好事啊。 这不是她等了很久的吗？ 凛绮稍稍镇定了，她低头望着小矮人不停冒出眼泪的豆豆眼，“怎么回事？” 小矮人不停拉扯着她的衣袖，试图让她快快走，自己则一边走一边抹眼泪，“不知道，今天早上还好好的，结果我们去矿场工作完回来，就看见他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了……” 凛绮点了点头。 很好，对得上，这样看确实应该是剧情开始了，皇后已经通过魔镜找到了这里。 凛绮不再多问，跟着小矮人走。 她走了两步后，小矮人就落后了，她回头一看，小矮人气喘吁吁的迈着短腿使劲根着她跑。 跑的这么慢，也不知道走到她家花了多少时间。 凛绮看了两秒，干脆提起小矮人，夹在臂弯内，快步往矮人小屋赶。 她的速度快，十分钟内穿过一个山头一片森林，矮人小屋的轮廓隐约已经可见，等到她停下时，红帽子小矮人已经晕晕乎乎。 夏季下午的阳光灿烂，照得一切都亮堂堂的，亮的甚至有些刺目，凛绮眯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小屋前的一群小矮人，在屋前一块平坦的空地五颜六色的安全帽顶着阳光闪闪发亮。 他们个个都脸上带泪，哭哭啼啼。 有几个正围在一起，另外几个手上拿着铲子，正在屋旁的苹果树下挖坑，刨出来的土已经在他们的旁边形成一个小土堆。 小土堆旁边，还堆起了许多洁白如雪的花，堆积的像一座雪山一样，有零零碎碎的花瓣散落在旁边。 凛绮还看到，花堆旁边，还有用斯诺最喜欢吃的苹果，也堆成了小小的一堆。 凛绮：“等等。”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围在一起的其他小矮人们抹着眼泪，齐心协力，将被围在中间的东西给抬了起来，像是整齐辛勤的蚂蚁一样，步伐一致的往刚挖出来的坑边走。 被他们抬着的，自然就是斯诺。 他的脸色苍白，黑发垂落，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更加将他雪白的肌肤照耀的毫无血色。 小矮人们准备将他放进坑里。 凛绮：“？” 系统099：[！！] 凛绮提高了声音，“等等！” 几个哭哭啼啼的小矮人齐刷刷看向凛绮。 被饱含泪水的几双眼睛齐齐注视的感很挺微妙，凛绮顾不上其他，她将手中晕晕乎乎的红色小矮人往地上一放，几个大步，越过被挖出的小土堆，快步走到其余小矮人面前。 “等一下再埋，你们已经确定过，他真的死了吗？” 凛绮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试图说服小矮人们。 这应该是故事中，皇后第一次通过魔镜确认白雪还活着，对白雪充满嫉妒的皇后带来了一把精美的梳子，这把梳子上覆了魔法，淬了毒药。 白雪只是用这把小梳子轻轻梳了一下头发，就立刻倒地不醒，进入假死状态。 这些小矮人都没有确认，就准备把人给埋了，也太草率了。剧情里可不是这样的。 童话故事中，这些小矮人们伤心极了，然后在搬动白雪的尸体时，发现了她浓密黑发中的梳子，取下梳子，白雪公主就醒了过来。 虽然确实是童话的风格……她搞不明白梳一下头发就会让人死掉的梳子是什么构造。 但他们怎么不按照剧情来啊？ 凛绮不能眼看着他们就这么把斯诺给埋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五颜六色的小矮人身上转了个圈。 “他或许还有救呢，你们再仔细看看？” 带蓝色安全帽的小矮人呜呜的哭，“他确实死了！呼吸，心跳都没有了！” 这应该是小矮人中排行第三的，凛绮记得他和斯诺的关系最好。 听到他的话，她她低头看向斯诺。 这时候阳光正好，被小矮人们放在洁白花瓣旁的斯诺双目安详的闭着。 他穿着一件洁白的宽大衣袍，被摆放在地面上时，衣服松松的露出一截洁白的锁骨，比雪白的花瓣还要白，黑发被压在身下，有些几缕松散下来的发丝落在脸颊边。 他弯弯的睫毛，一如既往的乖顺的落在眼睑上，在眼下落下一圈鸦青的阴影，遮住了他很亮很亮的黑眼睛，他的脸是苍白的，嘴唇却还殷红。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凛绮望着他似乎还带着浅淡微笑的嘴角，心情有些复杂。 理智上她知道斯诺并没有死，但是看着他这接近“死亡”的状态，她的目光还是停顿了片刻。 任务先不提，斯诺还没死呢，就要被活埋了，故事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竭力让自己天生冷淡的语调显得诚恳一些，“一个健康的人不可能说死就死吧，再仔细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蓝帽子小矮人十分肯定，不等她说完，就立刻抢答，“我知道，他是因为心碎而死的。” 第61章 凛绮：“哈？” 她有那么一刹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蓝帽子小矮人瞥了她两眼，哭得格外大声，“大约一两个月前， 斯诺开始不对劲了。” 说着说着他泣不成声了，他旁边的黄帽子小矮人立刻接上，“对啊对啊，他天天都在发呆，每天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也不出门了。” “经常呆呆望着半空。” “我们今天结束工作后，回到家，就发觉屋子的门开着，他倒在地上，呼吸也没了，心跳也没了！呜呜呜呜，他身上没有伤口，所以……” “他肯定是心碎了。” “我虽然不是人类，但是我知道，人类经常有心碎而死的，他肯定是心碎了，所以就死掉了。” 凛绮：“等等等等。” 她的脑子有点乱。 系统099也惊呆了。 它顿了半天，小心翼翼的询问凛绮。 [07，真的有这种死法吗？] 凛绮说了句都是胡扯。 怎么可能有人会心碎而死……这又不是什么童话故事……等等？ 她用力摇了摇头。 如果连她都被带到沟里，那彻底完蛋了，她又不是没看过《白雪公主》，就算童话故事里，人类能心碎而死，斯诺又没有能够心碎而死的对象。 她不能再听这些叽叽喳喳的小矮人说话了，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让人莫名上火着急，她干脆直接挤进小矮人们之间，单膝跪在花瓣边。 在小矮人们的惊呼中，她迅速伸手将斯诺推了一下。 斯诺原本双手交叠在小腹上，仰面躺着，脸上还带着温和的微笑，被凛绮用力一推，软而无力的变成了半侧，黑发垂落脸颊上。 凛绮迅速翻查他的长发。 他的黑发已经及腰，顺直浓密，如同瀑布，之前斯诺也和她讨论过头发，她当时觉得长发看起来或许会更接近公主，就在斯诺问他是否喜欢长发的时候点了头。 他的头发居然都这么长了。 凛绮一把抽了他的发绳，在如云垂落的长发中不停翻找。 几秒后，她抽出手，手指间夹了一枚小巧精致的，缀满了珠宝与珍珠的，闪闪发光的金梳。 她低头，盯着斯诺苍白的脸看。 小矮人们也不说话了，他们被这出乎意料的发展给惊呆了，都屏住呼吸，凑在凛绮的身边，紧张的望着斯诺。 斯诺的眼球轻颤。 片刻后，他的睫毛微微抖动，缓缓抬起了眼睫。 “天哪！” “他没有死，他活过来了！” “呜呜呜呜呜呜——” 小矮人们又哭又笑，喜笑颜开，凛绮没有说话，垂目注视斯诺。 斯诺睁开眼后，呆呆望着周遭，目光在小矮人们身上转了一圈，又看向凛绮。 他的发绳被抽掉后，长长的黑发全都散落开来，凌乱的披在他的肩上，手臂上，那头发如云如雾，黑的密不透光，衬托的他细腻的脸颊更加苍白。 他漆黑的眼睛，也望着凛绮，看起来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凛绮将手中的梳子递到他的面前，“你要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说实话，看童话的时候感觉还好，但真的认识了斯诺这么久之后，她很难想象，斯诺是在什么精神状态下，才会用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梳头发。 深山里的卖珠宝梳子的老太太？ 她看了旁边一圈已经手牵手跳起来的小矮人，又看了看沉默的斯诺，挑了挑眉。 “他们非说你是心碎而死的，你说明一下状况？” 第32章 斯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半天没有动。 大约是因为刚刚才从假死状态脱离出来，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脸颊苍白，手臂撑着地面，缓缓坐了起来。 长而直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滑动，散乱披散满身。 他的头发浓密，瀑布一样披在身上，一直垂落到地上，但因柔顺，而不显得凌乱。 凛绮蹲在他面前，撑着下巴，等待着他的回答。 斯诺像是花了点时间去辨认凛绮的脸，他静静地望着凛绮，又深又黑的眼睛，像是幽幽井水，无法一眼看到底，他也并不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凛绮的身上，就这样固定不动了。 凛绮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斯诺这副表情，实在是不太像他平时的状态。 除了性别外，斯诺每一条都符合凛绮对“公主”的刻板印象。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天真柔顺的神情，给人不谙世事的错觉，他也总是笑吟吟的，对谁都是轻声细语。 他很少有这样，让她没有办法辨别情绪的时候。 还好斯诺这样的状态没有维持多久，在凛绮的眉头蹙起后，他很快垂下睫毛，黑压压的睫毛遮蔽住了眼瞳中的情绪，再抬起眼，他已经调整好状态，恢复了平时的生动表情。 “我这是怎么了？” 他仿佛一下从一座冰雕，变成一个人类了。 还好，他刚才那副模样，差点让她以为，是皇后的巫术，给他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后遗症呢，还好他很快就恢复了，凛绮没有在意他那一刹的异常，指了指斯诺身后刚被挖出来的坑，心情变得轻松了些，甚至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第62章 斯诺转头看了两眼，没有说话。 凛绮的目光，从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游走到他抿紧的嘴角，“你不说点什么？” 他总该解释一下，之前遇到了什么，还有，小矮人们为什么会有“心碎而死”这种奇怪的联想吧。 斯诺又垂下眼。 他的睫毛十分长，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他的脸上流露出思索的神色，语调很轻，“像是做梦一样……” “是因为梳子吗？我原本在梳头，好像忽然一下就没了意识……” 光听他的声音，似乎都能够感受到他的不安感，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抬起眼飞快的瞥了凛绮一眼，“梳子是一个老奶奶给我的。” 凛绮没有发表意见。 斯诺又抬起眼，轻而快，如同蜻蜓点水般，迅速的看了一眼凛绮，才继续说下去。 “早上大家都出门以后，我在家里闲着没有事做。就坐在窗边发呆，大约是接近中午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敲门。” “那时我记起来他们时常叮嘱我，叫我不要出门……” 不要出门？ 他每天偷偷跑出门的次数还少？ “所以我只站在窗边，向窗外看了看，是一个老奶奶，所以我就开 门了……” 凛绮想吐槽，又生生憋住了。 奇怪的老奶奶从她的货篮中拿出了缀满珠宝的梳子。他就用那把梳子轻轻梳了梳头发，就当场失去知觉。 凛绮：“……” 这个童话故事可以给所有小朋友起到一个警示的作用，在家长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标准到可以被编入防诈手册了。 但先不说别的，斯诺早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吧。 他要是还是十岁的小孩，她也就不发表什么意见了，但是他今年都已经十八了。 凛绮闭了闭眼。 就先不说这样的谎言斯诺为什么会上当，难道皇后就没看出来她那美貌的继女，在这两年之间已经大变样了吗？ 小矮人们不是人类，又天生个头小，所以分辨不出人类女性和男性的区别，但皇后，她总是人类吧……也不一定，毕竟她会把野猪的肺叶当成人类的。 处处都是这么荒诞。 凛绮很难形容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她期待剧情开始，已经很久了，但是真的深处剧情之中时，她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过去，她做过无数任务，也穿梭过无数世界，但每个世界都是逐电追风，她追求效率，以“快”为第一准则，所以才年纪轻轻就喜迎退休。 在过去的任务中，她和剧情中的人物，很少有什么交集。 大多时候，剧情还没有开始，她就已经杀完了。 所以到了现在。她才会难得有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奇异，又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茫然。 过去两年已经熟悉了的人，忽然做出了不符合她印象的行为。明明都是符合剧情的发展，却让她觉得难以理解。 这难道就是剧情的威力吗。 凛绮深吸了一口气，在斯诺的注视中站起身。 因为斯诺死而复生，小矮人们都显而易见的乐坏了，他们又蹦又跳，吵嚷了一阵子。欢快的跑来跑去。 凛绮抬起眼，就能看到他们五颜六色的帽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活像是一堆跑来跑去的蘑菇，这种奇异的既视感，让她感觉自己也像是吃了毒菌子。 她静静在于原地顿了一会，就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是霞红的，万里火烧云绵延不绝，仿佛视线尽头都是艳丽的颜色，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耽误了这么久了。 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有说话，斯诺也安静着，凛绮能感觉到斯诺在注视他。他的黑眼睛很亮很亮，闪动着她无法理解的光。 凛绮感觉肚子饿了，但是并没有进食的欲望。 看看时间也确实该吃饭了，斯诺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小矮人们自然不会让他做饭了。 他们整顿出一桌丰盛大餐，甚至还邀请凛绮一块吃饭，凛绮分不清小矮人们的身份，也认不出哪一个是之前一看到她就 泪汪汪的，大约是因为他们现在都喜笑颜开吧，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无法融入现在的氛围。 凛绮拒绝了。 她打了招呼就离开了小矮人的木屋，独自回家。 走在半路上，就连一向不会看人脸色的系统099都发觉她似乎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询问：[07，你怎么了？] “没什么。” 凛绮自己都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她回家之后两三天，每天都按部就班的生活。 直到过了好几天。 “不对。” 凛绮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怎么想都不对劲！ 斯诺这小子肯定有问题，他脑筋坏掉了才会收深山老太的梳子—— 她过去没有做过这样的任务，太过于依赖剧情，她和斯诺相处了两年，早就已经了解斯诺到底是什么性格，别的不说，他爱惜自己的性命，心眼子比网纱还要密。 这要是能骗到斯诺，除非是他的脑子被浆糊给糊了！ 难不成，皇后掌握的巫术中，还有催眠？ 又或者，这是剧情造成的影响，身为剧情的中心人物，在故事发展到关键分歧时，自身就会受到影响…… 第63章 系统099被凛绮忽然坐起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爆米花散落一地，它吓的语调都上扬。 [07你怎么了？] 忽然这么一下实在是太吓人了！多来几次它会被直接吓到反厂的。 凛绮直接开口问。 “系统，到剧情关键部分，主角的选择是会被剧情给影响的？” 系统099却犹豫了。 他顿了好久，才弱弱的开口，[我不知道耶……] 对不起，它是垃圾。 记忆中上一次拥有宿主都是很久之前了。 而且，垃圾系统匹配的也是傻瓜宿主，它和宿主只会在一块吃爆米花和哈哈笑，从没有摸到过剧情主线。 后来，傻瓜宿主转业了，它因为偷吃主系统爆米花还怂恿宿主偷懒，被停用好些年，差点没被销毁。如果不是正好遇上07退休，为了让她放松精神，主系统给她安排了不要求成功率的最后一个任务，它也不会被重新启用。 凛绮：“……” 面对惴惴不安的系统099，她转开了视线。 还能说什么呢，她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他从床上爬起来，这时候正是中午，现在出门，时间应该正好，对于普通人来说，要从森林深处走出去，大约需要很长时间，可她不是普通人。 她只是走到窗户边，借着天气判断了一下，下午应该没有雨，就走到衣柜前，随手抓出一件衣服和披风，三下两下梳了梳头发。 她对镜子随意看了一眼，佩上剑，川上短靴，出了门。 她很少去城镇，西方风格的童话世界，民俗和风格她都不能很好的适应，兼之并不喜欢与人交流， 这十年来进入人多的地方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接近傍晚的时间，她走出了森林，到达城镇。街道和现代的开阔平坦不同，比较狭窄，也没有平整的沥青路，天然的带这些灰尘，街道两边都有摊贩小车。 刚走入城镇，凛绮的视线就在街上转了一圈。 人好多。 几乎从进入城镇开始，她就处在人流之中了，周遭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一百个小矮人正在跑来跑去。 很奇怪，她之前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是每次这个时间点，街上的人都挺少，大约大家都回去吃饭了，她现在所在的国家位置偏极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故事是“白雪”的缘故，冬季很冷，雨雪季很长，不适宜生存，人口本来就不多。 所以，她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街道人群挤挤挨挨，热闹非常。简直像是什么节日庆典一样。 凛绮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她来城镇是有目的的，街道上什么样，和她无关。 系统099也是看了半天，才感小心翼翼的问，[07，你为什么忽然到这里来？] 它愧于自己的没用，已经好久没出声了。 她手中的纸条，是上一次那个金发士兵塞给她的地址。 既然系统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就自己寻找答案，说实话就算系统099给她提供了情报，她也没法相信不靠谱的099。 系统099：[qaq] 斯诺原是从金发士兵找过来那天开始变得反常的。 凛绮准备去找金发士兵，询问一下斯诺当初在皇宫的事情，关于皇后的消息，以及现在的国王是什么样的人。 事出必然有因，斯诺忽然这样，也一定有原因，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要弄清楚。 凛绮打定主意后，将纸条攥紧，加快了脚步，她的效率一向都很高，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纸条上留下的地址位置。 那是一片民屋中很不显眼的一座小屋，灰瓦白墙，看起来倒算是干净明亮，屋子不算大，门外的草坪上趴着一条黑狗，见到她也只是懒懒的抬起眼，瞥了一眼就继续睡觉。 凛绮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屋子内很安静，不像有人，她在原地顿了顿，观察了一下窗户和门。 窗户似乎很久没有打开过了，窗帘没拉，她往内看了一眼，很附和这个年代的西方风格的布置，里面没人，门也是紧紧闭着，上面挂着锁，大狗全程懒洋洋的，玩忽职守的水准和系统099不相上下。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反应过来，转了个方向。 她往城堡走去。 到达城堡时，天色微红。距离城堡还有好大一截距离时，凛绮就看到了城堡的守门人。 那个熟悉的银色头盔在霞光中闪闪发亮，折射出微光，正在值守的士兵站的笔直，手中握着长矛。 果然是 在这里。 他每天到底要上多久的班啊。 每天几乎都在轮值，何必给她留什么地址，直接让她到城堡门口来找不就好了吗。 凛绮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她还没有走进，那个银色的头盔就转向了她的方向，看向了她，然后猛然又站直了些。 隔着头盔，凛绮莫名都能感觉到，他似乎挺雀跃。 她站在原地，顿了一会，才走上前去，士兵和对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快步朝凛绮走来，走到凛绮面前时，他摘掉了头盔，被汗水微微濡湿的金发贴在脸颊边。 “你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他蓝色的眼睛专注望着凛绮，像是海水一样，粼粼发光。 不是他说只要有关于白雪公主的消息就都可以来找他的吗，现在又这么问。 第64章 凛绮没闲话别的，拉着他直接切入正题，“你能把你知道的关于公主的事情，全都告诉我吗？” 金发士兵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看着凛绮。 凛绮也抬眼望着他。 十五分钟后，凛绮离开了城堡门前，她没有从金发士兵的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说给她的，都那些她早就知道的。 白雪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两年前失踪了，国王没有大张旗鼓去寻找，却和身边的人说白雪已经死亡了。 她又想了些关于斯诺的问题，挑着问，金发士兵却回答不出来了。 他似乎根本对斯诺就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想拉着她说话。 在这里花费了不少时间，却没有什么收获。 后来，城堡门口的人忽然增多，士兵又被叫回去，凛绮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离开了。 往回走的时候，人似乎变得更多了。 凛绮是逆行，与人流的方向相反，道路又十分狭窄，路不好走，凛绮左右张望了一番，看到路边有一家隐蔽的小店，门上挂着半新不旧的墨蓝毡布帘子，似乎还在营业中。 她干脆躲到店内，预备等人流过去再走。 小店看起来十分老旧了，东西都蒙着一层灰，商品一层摞着一层，堆的高高的，像是摇摇欲坠。 凛绮被这盛况惊讶了一下，很快收回了视线，淡然的走进店内。 系统099却十分没有见过世面。 凛绮将系统的声音屏蔽掉大半，在店家走过来之前，顺手随便拿起了一个摆在靠门位置的沙漏，装作在看商品。 她虽然不喜欢和人交往，但是这点经验还是有的。如果不想被店家缠上滔滔不绝的介绍这介绍那，那就表现出不想被搭话的样子。 她拿着沙漏随便看了看。 粉色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流沙在被她拿起后，就缓缓的流动，木质底座上雕刻着一些不显眼的花纹，有些眼熟，凛绮多看了两眼，又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随便看了一眼写在旁边的价格。 一串很惊人的数字。 系统099：[啊？？？] [这什么东西？标这样的价格——] 凛绮对金钱数字无甚感觉，她做过这么多任务，钱早就已经花不完了，但为了不让系统099继续吵，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沙漏。 站在远处的店员似乎早就在观察她，原以为东西有概率被买下，现在看她不感兴趣了，立刻上前来介绍。 店员笑容可掬，“客人，我看您似乎对我们的沙漏感兴趣。” 凛绮摇了摇头，“不感兴趣，太贵了。” 她其实并不觉得贵，但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店员顿了一下，继续笑，“不贵呀，我们这是很合理的价格，这可不是普通的沙漏，这上面的花纹，您看看，这个沙漏覆着魔法……” 凛绮忽然抬起眼。 她重新看了这个沙漏一眼，“魔法？” 她的反应被店员观察到，店员立刻觉得还有戏，赶紧继续用力介绍，“对啊，这可是矮人制作的，全世界唯有这一个，矮人族，客人您知道吗，就是很擅长魔法的那个……” 他正滔滔不绝的介绍，店门忽然又被推开，又有两三个人走了进来。 他们推门进来时，热烈的聊天声也伴随着一道进了门，吵吵嚷嚷的，一下盖住了店员的声音。 “最近这段时间可真是热闹，就是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了。” “听说邻国的王子就要游经我们国家了。” “是为了贸易线吧，说起来，今年邻国的金芒果也该到上市的时候了吧。” “哪能呢，我听说，陛下似乎想要和邻国开战呢，怎么会欢迎邻国王子到我们国家来，他要是敢来，和可能就会被陛下扣下，或者杀掉啦——” “哎？我们不是一直和邻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吗，要是打仗，陛下岂不是无缘无故的打破和和平约定？” “陛下想要扩展疆土吧，哎，真是没事找事。” “就看邻国的那个王子会不会来吧，哎，难得十年一度的贸易节啊。” “我们和邻国之间的国力相当，要是打起来，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局面啊。” 他们的对话灌入耳中。 凛绮听着他们的对话，猛然一怔。 故事已经发展到这里，重要人物，也都终于全都登场了。 她此刻才有置身于剧情中的实感，却又像是身在迷雾之中，仿佛有一些东西还没有弄明白，都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她又将目光投向那个由矮人制作的魔法沙漏。 矮人们个个精通各项手艺，魔法也好，武器也好，毒药也好，应该都…… 系统099忽然高声呼唤她。 [07！07！] 凛绮如梦初醒，猛然回神，收回视线，“什么？” 之前因为系统099太吵，她调小了它的音量，此刻它竭力提高声音，也没有多响亮。 [出事了！！] 虽然凛绮没有嫌弃它派不上用场，但系统099自觉地有点丢人，它竭力想表现一下，证明自己不是废物系统，于是一直关注着森林。 它虽然不能监控整个森林，却能重点观察几个区域。 他看到了皇后进入森林，也看到了她敲响了小矮人人的屋子的门，吓了一大跳，立刻跑回来，大声告诉凛绮。 第65章 [皇后又找来了——] [斯诺他又要死了！！]！ 第33章 凛绮：“……” 她垂着眼，将目光淡淡的从沙漏上移开，透过门帘的微光落在她的眼里，她脸上的神色很淡。 系统099：[07你都不惊讶吗！他又出事了啊啊啊！] 皇后找上门了，斯诺有生命危险了！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它看到巫婆打扮的老太太出现在视野内，吓的数据流都乱了一拍，急急忙忙找凛绮，谁知道凛绮却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上一次，她不是还挺着急的吗。 这可是重要剧情啊！ 凛绮收回视线，“我知道了。” 这是，故事里的第二次了。 这一次，皇后从魔镜中知道了白雪公主还活着的消息，非常的愤怒，这次她带来了丝带束腰，在束腰的过程中，将白雪勒到窒息。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凛绮问系统099，“你看到什么了？看到皇后了？” 系统099迅速回答。 [是啊，她在敲门。] 巫婆扮相的皇后丑的出奇，一个美女能把自己打扮成那样，品味可见一斑。 系统099都被那张阴恻恻的脸吓一跳，赶紧找凛绮来汇报，也难为斯诺面对那么一张脸，居然也能上当受骗。 “是啊，他为什么会上当呢。” 凛绮挥手拒绝了热情介绍的店员，拂开门上挂着的墨蓝色毡帘，走出了门。 “099，现在皇后走了吗？” [已经走了。] “你看到她进门的？” [是的。] “之后的事情呢。” [……] 它一看到皇后现身，就急急忙忙来找凛绮，后续没再留意，毕竟剧情里都已经写的明明白白了。 “我知道了。”凛绮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用去那边盯着看了。” 大概是已经死了。 她穿过人群，往森林的方向走，路上还买了一个猪肉三明治吃，等到天色将近全黑的时候，凛绮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前，她的视力很好，远远就看见一个带着黄色小帽的小矮人正在她的门前徘徊。 小矮人眼泪汪汪的，简直就是上一次场景的复刻。 凛绮把用来包三明治的油纸慢条斯理折成小三角形，放在口袋里，站在远处的树下，询问系统099。 “他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系统099算了一下时间，[大约十五分钟。] 那还真是跑得够快的。 凛绮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后，才抬脚走到屋子前，原地打转的小矮人一转头就看到她忽然出现，被吓了一大跳，凛绮出现在他的身后的时候，他的眼中还含着泪水，被这么一吓，眼泪立刻落下。 “我等你好久了。”他哭的呜呜呜的，“斯诺他……” 凛绮迅速接上，“死了是吧。” 小矮人一哽， 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小手不停擦拭着眼泪，凛绮也不管这是不是上次那一个，依旧像上一次一样，把他提起来，夹在臂弯内，就往小矮人的小屋走。 走到一半时，凛绮忽然开口。 “你们矮人，应该都很擅长魔法吧。” 被风吹的七倒八歪的小矮人正竭力抓着自己的帽子，听到凛绮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凛绮能够明显感觉到被自己夹着的小矮人浑身都僵硬了。 “你知道上一次斯诺根本就没事，是吗？” 凛绮垂下眼，对上小矮人慌张的目光。 —— 凛绮看到黄帽小矮人偷偷和其他小矮人联系了，她全当做没有看到。 她没有再继续和小矮人对话，一路无言。 到小矮人的屋子前时，没看见其他小矮人，大概是得到信息后，因为心虚，就都跑开了。 她放下手中的小矮人后，黄帽子小矮人怯生生的说了句：“他就在房子里面。”就脚下抹油般迅速窜进森林里了。 凛绮看着它一溜烟跑远，直到消失在灌木丛中，才啧了一声。 这些小矮人原先可没有这么多心眼，现在居然也学会这一套了。 是跟着斯诺学坏了吧。 她的视线漫无目的的在灌木丛上转了一圈，灌木丛，远方的树木，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 她一一看遍，才重新看向矮人的小屋。 小屋的房顶沐浴在夜色之中，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夏季的夜晚，森林内有虫鸣。 斯诺从来不是什么好孩子，她应该早就知道的。 凛绮漫步走向小矮人的房屋，手落在门框上，片刻后，才推开门，木门没有上锁，推开时，发出很响亮的一声。 一向吵吵闹闹的小屋现在非常安静。 月色透过窗户，洒进房间，落在地板上，莹莹的月光苍白，地板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 客厅的餐桌和她印象中一样，餐具被收起来了，正中间放着花瓶，里面插着几只正盛放的花。 那是斯诺住进来之后才有的，斯诺很喜欢摆弄这些东西，会时常兴高采烈的捧着满怀的花来插瓶，凛绮知道，因为她房子里也有。不过，因为这段时间斯诺都没有上门，她房间里的花现在已经枯死了。 凛绮知道斯诺的房间在哪里，毕竟她不止一次来找斯诺，多次站在小屋远处的树下，透过窗户看见斯诺的笑容。 第66章 斯诺的房间，是小矮人们后来给他收拾出来的，这些矮人真的十分宠爱斯诺，因为身高原因，这个家里原本没有斯诺能够使用的东西，手指灵巧的矮人们在第一年就为斯诺制作了全套的新家具。 凛绮穿过客厅，穿过走廊，走到小屋最深的房间，推开了门。 她的视线往前，就看见了靠着窗户的床。 窗户没有关，纯白的窗帘被风吹的摇曳，同色 的床单也微微晃动，月色落在床上，流动如同水银。 房间内很安静，斯诺正躺在床上。 月色同样落在他漆黑的长发上，也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他漆黑的长发被整理的整整齐齐，散在枕头上，长长的睫毛安静的覆盖着眼睑，嘴角微微上扬，保持着一个仿佛睡着的表情。 那带着死亡预感的朦胧月色，落在他洁白的肌肤上，让人恍惚感觉到积雪在融化。 凛绮垂下眼睛。 她进入房间，顺手锁上了门，坐在斯诺的床边，凝视他的脸，那张如同睡着了的天使般的甜美苍白的脸。 即使已经十八岁，不再像个小女孩，他依旧美得惊人。 这种美是中性的，美到极致，不辨雌雄， 如果皇后问魔镜，“谁是最美的人。”那么魔镜的回答毋庸置疑。 可怜那个愚蠢的，没有什么脑筋的恶毒皇后被这个坏小孩给利用了。 凛绮的的手指挑开小矮人们盖在他身上的洁白被子，全程望着斯诺的脸，仿佛自言自语般，“他们原来可没有这么坏啊。” 会帮着他来骗人。 小矮人们原先从不骗人，他们甚至会为了买回一把自己制造的弓，而在宝石矿工作十年。 矮人们精通魔法，会制造武器，也会调毒药，在童话故事中，第一回 和第二回，小矮人们都发觉了皇后动的手脚。 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还需要来找她呢。 她将掀起的被子推到床的内侧。 “你也根本没有让皇后进门，对不对。” 不管皇后再怎么蠢，看到这个已经高出她一个头都不止的继女，也会意识到不对劲。 第一次的梳子也就算了，第二次的丝带束腰，怎么都说不过去。 静静躺在床上的斯诺今天穿了一件柔软的白袍，领口宽大，因为躺着的姿势，露出了一大截锁骨。 布料柔软，被压出褶皱，从袖口露出一截的手腕苍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端正的交叉摆在身上。 凛绮越过他的手指，看向他的腰间，玫红色的瑰丽缎带乱七八糟，就像是想要把他生生扯成两截似的缠在一块，光看就能令人感觉到喘不上气的窒息。 这束腰和缎带就是令他假死的真凶。 纯白的衣物上，玫红的缎带格外显眼，就像是礼盒上扎着的闪闪发光的包装纸，缎带流转的光芒，无言透露出危险。 凛绮从小腿上固定的腿环中抽出匕首。 匕首在月光下折射出银光，她将匕首贴近斯诺的腹部，匕首贴在缎带上，然后没入缎带和衣服之间。 一根根缎带被锋利的匕首挑断，就像是剪开一张白纸一样轻松，又快又利落。被割断的缎带从斯诺的身上滑下，落在床上，像一朵盛开的花。 看着这些缎带尽数被割断，凛绮凝视着他仿佛还挂着微笑的脸。 缎带全部断掉后，斯诺的睫毛轻颤，凛绮知道他很快 就会转醒过来，她的目光一直一动不动的落在斯诺的脸上。 他是故意的，她现在已经能够确定了。 他明明知道这是有毒的东西，也知道上门的老婆婆是他的继母假扮的，却还是弄出现在这样的局面。 她知道剧情，知道故事中的主角绝不会死。 可是故事中的人物本身并不知道啊。 “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缎带全都滑落后，斯诺纯白的衣袍也散开了些，他似乎终于能够呼吸了，猛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他的胸膛因为咳嗽而剧烈起伏，像是一条跳上岸的白鱼。 凛绮的目光静静落在他身上。 斯诺咳嗽了好几声，终于停了下来，他睁开的眼中带着生理性的泪水，浸润的原本因为濒死而暗淡的眼睛闪闪发亮。 这种亮光有些微妙。 因为他此刻本身眼中的光很黯淡，却因为泪光而流转着光，他因为窒息濒死而失去焦距的眼睛在凛绮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流露出一个朦朦胧胧的，不甚明朗的微笑。 这种微笑和他平时灿烂甜美的笑容大相径庭。 凛绮顿时蹙起眉。 在她收回手之前，斯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节修长而消瘦，手指冰凉，不轻不重的圈住凛绮。 如同冰块般的温度让凛绮一激灵。 她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斯诺已经轻轻牵引着她的手，落在了她刚刚割开束腰缎带的腰腹位置。 他纯白柔软的衣袍，竟然是没有扣子的。 凛绮的手毫无阻拦的穿过了白袍薄薄的、堆在一起的布料，布料的触感柔软冰凉，她的手被斯诺牵引着落在了在了他的腰上。 斯诺看起来腰很细，不然皇后也不会送什么束腰了，他是高挑纤细的类型，看起来像是一只黑猫。穿着宽大白袍的时候，风将他的衣摆吹的飘飘荡荡，他看起来是那么纤瘦，但实际上自从开始修炼弓箭术，他就开始变得结实，腰上也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勾勒出漂亮有力的腹肌形状。 第67章 这么纤细美丽的少年，竟然也有这样的腰腹。 他的皮肤很细腻，手指明明这么冰，腰腹的温度，却是滚热的。 第34章 手掌下的肌肤发烫，触感细腻。 滚热的肌肉，腰腹的肌肤触感很微妙。 是与触碰到自己的肌肤时完全不同的感觉。 凛绮的大脑宕机了一瞬。 就算是她，也一时被这出乎意料的发展给惊呆了。 她的手腕被斯诺握着，她望着斯诺的脸，睁大了眼睛，她的手中原本还握着匕首，斯诺轻柔的拉住她的手，匕首同样贴了他的腰腹之上。 凛绮的匕首锋利无比，吹毛立断。 在月色中，微微流转着光的匕首，和他的腰腹，竟然分不出哪一样更白。 匕首只是贴上他的肌肤，立刻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血珠细密的渗出，他的肌肤是雪白的，匕首也泛着寒光，在一片月色中，只有这红色，是唯一一抹异色。 指腹下的触感分外鲜明，是滚热的。 凛绮反应了两秒，垂下眼。 “我不记得教过你这样。” 她想要收回手，斯诺却抓着她的手腕，他抬起眼睫，纯黑的眼瞳湿漉漉的，像是小狗一样，“你应该早就知道的。” “他们竟然也愿意帮你骗人，都是被你带坏了。” 凛绮话中的“他们”，指的当然是小矮人们。 矮人天性赤忱单纯，原本是根本不懂得说谎的种族。 她的目光平和，仿佛不是在指责他一样，“小混蛋。” 骗子，混蛋，坏种。 斯诺笑得很甜蜜。 他从小为了活下来就能够不择手段，更从不在意被这些词指责，不如说从凛绮的口中，听到这样波澜不惊的指责，反而让他感觉更兴奋了。 他喜欢被凛绮指责的感觉。 做了坏事被抓住，原本应该羞愧，但被她的目光注视，终于将所有的一切，本性，以及他心中所想，都表达出来，他只觉得畅快。 如果不加上这个“小”字就更好了。 他早就不小了。 “我没有和他们说过，所以他们是不知道的。” 他还是得为小矮人们正名一下的，他们只是猜测出了他有心事，以他为出发点，好心想要帮一帮他而已，这些事情，他们原本是不知道的。 他诚恳望着凛绮，“你不要怪他们。” 骗子只有他一个。 凛绮抿紧嘴角，凝视着斯诺的眼睛，他漆黑的眼睛简直像是盛满了一汪泉水，带着一点害羞的样子，眼尾微微泛红。 那双眼睛，那么宁静，那么温柔，像是毫无隐瞒，坦白纯粹。 凛绮想要冷笑。 她之前已经从细枝末节中，隐隐猜测出是怎么回事，但是那时候也只是推测而已，到现在，她坐在斯诺的床沿上，听着他亲口承认了，这感觉又完全不一样了。 他怎么能用这么单纯的表情，说 这样的话的？ 她了解故事，知道结局是圆满的，皇后并不能真的杀掉斯诺，但是故事中的人并不知道啊。斯诺用施了魔法的梳子缓缓梳头发的时候，用淬了毒药的束腰缠绕上自己的腰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是对自己自信，还是根本不在乎之后会怎么样？ 她的语调变冷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不能理解，斯诺原先为了活下来能够那么努力，现在却像是被什么给迷了心窍，忽然变得疯了起来。 她想起之前在皇宫前，与金发士兵聊天的内容。 大约，斯诺是在暗中计划着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斯诺的了解并不够。 认识了两年，她无法确认斯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斯诺对她微笑。 他腰腹发力，坐起身，脱掉了上半身的宽松白袍，露出比最柔软的绸缎白袍还要白皙的肌肤。 漆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上，如水般柔顺，散落身后，已经足够长，发尾垂落在床单上，像是散开的花朵。 两年过去，他已经不是那个初见时纤细小巧的模样。 黑发逐渐变长的过程中，他的肩膀也变得变得逐渐变得结实了，肌肉线条十分流畅。 他的脖颈修长，顺滑的衣服滑落到臂弯，堆积在胯骨上，深深凹陷下去的锁骨形状分明。 凛绮一怔，目光顿住，不知该落在哪里。 斯诺抓住她的手，缓缓上移，贴在自己的心脏上，轻声说，“你感觉得到吗？” 掌心下的心跳，愈来愈快，被她注视的苍白肌肤，也一点一点泛起粉色。 他伸展手臂，将凛绮搂进怀里。 “我想要，你再多关注我一点。” 他的声音被夹在怀抱中，接近哀求，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因为他的心跳声实在是太大了，扑通扑通，毫不示弱的遮盖住了他的声音。 “你难道从来没有被我诱惑到过吗？” 他漆黑的发丝也垂落在她的神桑，冰凉丝滑，触感就像是绸缎，随着他的动作，扫过她的手臂。 凛绮这才发觉，斯诺是真的长大了，他的手掌，比她的手要大了。 —— 斯诺常常梦到自己在漆黑的衣柜里。 他明白，从那一天开始，他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就醒过来了。 第68章 当然，并不是对凛绮的心意。 从第一次见凛绮，她在他面前杀死野猪，面无表情的蹲在他的面前，将血淋淋的野猪心脏递给他时，他就已经开始为她心跳加速了。 他明白的是，他不能永远这么等待。 十六岁，凛绮将他领回家的那一晚，他彻夜无眠，那是他第一次和别人睡在一个房间里，哪怕凛绮睡在床上，他睡在地面上。 凛绮的呼吸声很轻，他 听了一夜。 没有人知道，其实，那一个晚上，他在等待凛绮会对他做出什么。 他当时想的是，什么都行。 但凛绮什么都没有做，她睡得很熟，呼吸均匀，衬托的一夜无眠的他那么的蠢。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不知道是庆幸多一点，还诡异扭曲的遗憾更多。他对自己的魅力十分自信，凛绮却视若无睹。 后来，这种遗憾，越积攒越多。 失落，企盼，最终变化成某种极低的，可悲的渴求。 想要让她的视线，能够停留在他的身上，更多。 他不能再等待了。否则，他会永远都是等在漆黑的衣柜中的那一个。 斯诺明白，自己拥有的东西不多，最有竞争力的就是漂亮的脸蛋，但凛绮并不在意这个。 他要想办法拥有更多的东西。 继母第一次找上门前，他的计划其实尚且没有成型，那段时间，他都在努力思考，自己可以怎么做，没想到继母会找上门，他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 越过窗户，看到乔装打扮的继母出现在窗户后，一脸不怀好意的微笑，极力劝说他买一把梳子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微妙。 究竟是继母是傻子，还是继母把他当做傻子。 结论当然是前者吧，这种东西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上当的，深山里忽然出现的老太太……也难为继母居然能越过七座大山，找到这里。 这种东西，骗小孩子都不够资格。 等等…… 盯着那装着梳子的篮子看时，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计划，他收下了梳子，继母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后来，他在窗边坐了许久，缀满珠宝的梳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斯诺最终还是拿起梳子，散开头发，慢慢的梳了起来。 他心里的打算有很多，光是刹那间就闪过很多的念头，按说他现在的身份，从法理上来说，已经是死人，但是继母还是不愿意放过，仍然想要置他于死地。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跳板，可以利用。 他原本只是这么想的。 但，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他看见的是凛绮的眼睛，她的眼睛不是纯黑色的，在阳光下时，会有些接近琥珀色，瞳仁的外圈，有一圈黑色的光圈。 她的睫毛垂落，压住瞳孔，光线交界下，她的眼睛倒映出他的身影。 她的目光中有关切。 斯诺没有想到，小矮人们会误会他的意思，他们知道他不会上当，一定是事出有因，却误会，以为他是为了吸引凛绮的注意力。 不算是误会，至少这一刻开始，就不算了。 小矮人们简直比他自己还了解他。 斯诺对吸引凛绮的注意力这件事简直上瘾，他迫切希望凛绮的目光能够落在他的身上，哪怕他的计划尚且没有达成。 他会使用魔法，哪怕没有去找凛绮，他也知道森立周遭的动向， 那一天，他得知凛绮离开森林，前往城镇时，他的心态已经无法自控。 为什么别人可以这么快的接近凛绮？他这边都过了两年，都还没有走到她的身边。 那个金发的家伙，他凭什么？凭他一头颜色璀璨的金发吗？她难道喜欢金发？那天他透过衣柜的缝隙，看到凛绮的目光停留在那家伙的金发上了，超过了三秒钟！ 明明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家伙，哪里都比不上他啊。 斯诺在房间里焦躁的转来转去，眼眶发红，泪水不自觉湿润睫毛，他恨得咬牙切齿。 他决不能容忍别人抢在他的前面，抢走他最重要的位置。 所以，他再次接过了皇后送来的东西，让她隔着门勒紧了束腰。 束腰和梳子不一样，被生生勒到晕厥过去的时候，他并不能完全确认自己会安全，但是他急于求证。 凛绮这次还回来吗。 这么拙劣的把戏，她不会相信第二次了吧。 他想要确认自己在凛绮心中的地位，在凛绮去城镇找那个金发士兵之后，就算是豁出性命也无所谓。 计划什么的，全都要在他求证之后再实行。毕竟如果凛绮根本不在乎他，那么就算是计划成功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万幸。 凛绮真的来了。 这一次，睁开眼后，见到的，又是凛绮的脸，夜色中，她的脸那么平静。 凛绮的五官端正，长相偏平淡，但斯诺很喜欢，他着迷于凛绮的每一处，并不是具体的，他喜欢凛绮微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也喜欢她抿紧嘴唇的动作。 就像是这一刻。 月色朦胧的落在她的发丝上，眼睫上，她垂眼望着他，神色宁静，就像是传说中的女神，他激动的心跳都在颤抖。 凛绮说他变坏了。 但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啊，凛绮应该知道的，从她第一次见他，她就知道的。 第69章 “你是笨蛋吗？要不要我帮你清醒一下？” 被严厉的训斥了，凛绮的脸色很差，斯诺的眼泪沾湿了下睫，他执着的抓住凛绮的手，“为什么要推开我？” 凛绮的衣服上有淡淡的香味。 这衣服还是他之前洗的，香味是他特意留下的，如果有别人靠近，就能闻到这香气，这可是他留下的。 凛绮本身是没有味道的。 他蹭过凛绮的脖颈，眷恋的靠近，他喜欢凛绮身上的气息，冷淡无味，就像是她这个人一样，他迷恋这种感觉。 凛绮冷漠的把他推开了。 他抓住凛绮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蹭了蹭，“你如果从来不在意我，你就不会来了。” “……” 她沉默了。 “你弄出这么多麻烦，就是指为了这？”她的语调很平直，末尾却有些上扬，是疑问的语调。 “很幼稚。” 是啊，他知道，无聊，且幼稚的小把戏，但她还是来了，她是在乎他的，不是吗？ “我知道你弄不清楚。” 斯诺的眼泪浸润眼眶，却露出微笑，抓住凛绮的手，摩挲她的手指，与之十指交缠。 凛绮很强，但是她对人的感情并不敏感，斯诺明白，想要让她明白自己的感情，要靠自证，靠他自己去领悟，再等两年依旧是现在这样。 “你怎么骂我，怎么打我都行。” 他垂落眼睫看向凛绮，“但是下一次，你还是会来的，不是吗？” —— [07，你怎么了啊？] 进入房间后，凛绮就切断了系统和她的联系，系统099的视野一片漆黑，它迷茫待机了好久，等了十几分钟，画面终于重新出现。 但等它看清的时候，发觉凛绮已经在森林里。 她离开斯诺的房间了，而且没有走门，是破窗走的。 系统099很迷茫，它不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于是小心翼翼的询问凛绮。 [出什么事情了吗？斯诺出事了？] 被切断通信之前，它正和凛绮来找斯诺，所以它理所当然的以为是斯诺出什么状况了，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凛绮的脸色很差，“别提斯诺了。” 她走了两步，又补了一句，“他脑子坏了。” 第35章 这时候已经接近深夜，天色很黑，但是月亮很亮。 皎洁的月光落在树林里，照耀的地面流转银光，不算完全的什么都看不到，森林内很安静，因此踩断树枝的声音就显得更加的刺耳了。 凛绮从窗户逃窜出来的身影，称得上仓皇了。 “脑袋坏掉了。”是什么意思？ 是这次被皇后谋害的时候，撞到脑袋了吗？ 智力倒退成小孩子？失忆？ 系统099的智脑中，瞬间出现了好几种他经常听别的系统说起的病症，不知道斯诺到底怎么了，才能让从来都波澜不惊的大魔王凛绮跑得这么快。 她甚至没有走门，直接跳窗了。 系统099看了看具体的时间，从凛绮进门，到它重新开始工作，它与凛绮共享的视野被掐断了十几分钟，这十几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凛绮从来没有走的这么匆忙过。 系统099回转视角，就在窗边看见了斯诺的影子。 他柔顺的黑色长发垂落及腰，纯黑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窗外，殷红的嘴角上扬，垂落的长发遮盖住他的身体，隐约可见劲瘦的腰，苍白的肌肤在月色中，似乎都在莹莹发光。 等等……他衣服呢？ 系统099的扫描停顿了片刻，大惊失色。 它记得它和凛绮进入房间时，斯诺不还穿着一件精致非常的白袍？ 凛绮的脚步又急又快，像是被人追赶一样，闷头往前，十几分钟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她一路完全都不说话，系统099也不敢吱声，看着她回家后，像是往常一样，迅速的收拾好自己，径自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胸上，闭上双眼。 看起来是要睡觉了。 等了良久，凛绮好像没有开口的意思，系统099准备暂时下线。 凛绮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系统099：[？] 系统099被吓一跳，凛绮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她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忽然很用力的叹了一口气。 她麻利从床上翻下，到衣柜边收拾了东西，套上皮靴，一刻没有犹豫，走出了房子。 天还没亮，她连夜离开。 系统099看的目瞪口呆，夜晚的森林泛着露水的味道，远处还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树叶上滴下露水。 凛绮的目标明确，快速在漆黑的森林中穿行，脚步毫不停顿。 直到凛绮来到森林边缘，视野内朦朦胧胧可以看见一个被笼罩在黑夜中的房屋轮廓，系统099还没有反应过来，凛绮已经打开了门。 这屋子是她好几年前盖的，那时候还没有遇见斯诺，因为太偏僻，这几年都再没来过了。 房屋里有股灰尘的味道，但是家具多还完好。 凛绮在系统商城兑换了个清洁道具，又换 了一床被子，铺好床，就躺下了。 这一次，她终于安稳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她按照平时的生物钟醒来，天刚蒙蒙亮，她走到窗边看了看。 第70章 清晨的森林起了雾，视野内都是模模糊糊的绿，可见度很低，空气很清新，呼吸间有草木气味的凉感。 早晨的森林很安静。 凛绮叫出系统099，“你去看一下，我们家现在的状态。” 系统099刚刚上班，不明所以，呆呆的应了一声，就去看小屋的状况，没过一会它重新出现。 系统099的语调上扬，带着惊愕。 [07，你猜到斯诺会来找你？现在他正在木屋前面徘徊呢！] 凛绮刚转回窗边叠被子，听到系统099的话，叠被子的手顿了顿。 指腹上，似乎还留有斯诺身体的余温，以及他皮肤的触感。 白到像是牛乳，细腻，温热，肌肉带有热度，腰腹薄薄的肌肤下，青筋若隐若现，仿佛能够感受到皮肤下，血液的涌动。 凛绮想起来，就又去洗了两次手。 从初次见面，她就发觉这小子很执着，这大概也是身为童话主人公的特性，在普通人身上很难看到。 只要确定目标，不管目标是否能够实现，都会像是咬紧猎物的蛇一样，绝不松口。 就像是会为了和继母的约定，在灰烬里捡豆粒的灰姑娘一样，执着坚持到一定程度，就有些可怕了啊。 凛绮想起来就头痛，希望下一个世界，可千万别是这么难搞的对象。 她一边细细将手指缝都打上肥皂，一边问系统099：“他还在吗，在做什么？” 系统099如实汇报。 [没走，在门口看了一会，进屋子里了。] 凛绮往手上冲水，还好她跑得快，不然今天早晨就会被斯诺堵个正着了，这个小混蛋，不该把钥匙给他的。 “现在呢，走了吗？” 系统099又看了两眼。 [没走，在扫地。] 凛绮：“……” [把你的衣服和被单都抱出来了，现在正在河边洗衣服。] 凛绮：“……” 她一把将手里的毛巾砸进盆里。 她的衣服，她全都带走了，只有昨天穿的那套，她丢在了家里，她原本都不想要了，早知道一把火给烧了！ 系统099忍了又忍，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了，小心翼翼地问，[07，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他惹你生气了？] 这种只有它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好难受啊。凛绮冷笑了一下。 “昨天，他知道我们去了城镇。” 她对系统099说，“你的功能，怎么还不如剧情人物强？” 就连斯诺都能知道她的动向，系统099还不如他—— 系统099：[qaq] 它不好 奇了，它想哭。 凛绮也没有在这栋小木屋里停留太久，她开始让系统099关注整个森林的动向，系统099为了证明自己比斯诺强，开始高强度工作。 待到中午，凛绮就离开了木屋，因为系统099告诉她，斯诺已经往这个方向找来了。 凛绮立刻换了个地方。 她现在明白了，第二次假死事件前，斯诺没有来寻找她，是为了试探她，留给她时间，他在看她什么时候会来找他。 那时候，他正深陷迷茫和纠结之中，急于求证，但绝对不主动，因为只要主动，在他看来就不够纯粹了，是要求来的。 就和缺爱的小孩一样，他想要求得关注，但不能自己开口，弄伤自己，表现出异常，都是为了吸引关注的手段。 他成功了，她的目光确实落在他的身上。 第一步满足，他就没办法再压抑，现在是主动出击的环节了。 但是发觉自己被一个小孩试探，凛绮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凛绮和斯诺像打游击似的在森林里一个找一个藏。有系统099的帮助，凛绮从来没有被斯诺找到过。 在森林的西南角，凛绮正在巨龙的巢穴里盘旋，坐在一大堆金币上闭目养神。 这里的主人过去是她的手下败将，被她打败后就赌气离家出走了，但巨龙的巢穴依旧是森林禁地，一般生物绝不敢靠近。 别的不说，巨龙用金币搭出来的床实在是太硬了，那头老龙到底是怎么能欢快的在这种硬度的东西上打滚的，该死的甚至还有几个尖锐的红宝石堆在上面。 [后来，皇后拿出了一个苹果，这个苹果一半是红色，一半是白色，皇后对公主说，你如果不相信我，我可以先吃掉一半，说着用小刀将苹果分成两半……] 系统099正在应凛绮的要求，朗读着故事的内容。 它的声音越念越小，这已经是最近这段时间来，凛绮第十三次叫它朗读这个故事了。 而且，它刚念到“公主迟疑不定，犹豫要不要接受这个苹果”的时候，凛绮很响亮地冷哼了一声。 系统099不敢说话。 它僵硬的读完了故事，如果它是人类，它现在一定冷汗满头了，好一会后，它才鼓起勇气，弱弱的开口问，[07，你准备一直这样啊？] 太奇怪了，连它都感觉出不对劲了。 为什么凛绮一直躲着斯诺，为什么斯诺每天到处寻找凛绮？ 故事中的第三次暗杀计划，也是最危险，最关键的剧情，似乎就要开始了吧？ 故事都进展到这里了，剧情也快进入尾声，王子即将登场，任务总该快要结束了吧，她还没见过剧情都结束了，任务还未完成的。 第71章 对了，任务是什么来着……？ 让“公主获得幸福”？ 十年时间太久，她都快忘记了。 斯诺的幸福，总归不会是拒绝了和他亲嘴，就会破灭的吧？ 斯诺在森林这两年，每天看起来都过得开开心心，也没有见任务完成，足以见得这小子的想要的肯定不简单。 或许，要等到剧情完全结束，才能有进度。 凛绮怎么想都觉得，那一晚，斯诺试图诱惑她，只是一时兴起。 在森林里，他除了她就只能看到野兽和魔兽了，喜欢她？不可能，她可是差点杀过他，对他也从来没好过，只是教授了他一点弓箭术，他为什么要喜欢她？ 不管怎么样，等到王子到来，把剧情最后推动一波，事态总会有转变，白雪公主都是男的了，谁能保证王子不会是一个金发美女？ 说不定剧情走完，斯诺就会感觉到幸福了呢？毕竟到目前为止，所有发展都还在剧情以内，虽然各种小细节都有所偏差，但是大方向还是完全吻合的。 剧情的影响，应该还是很大的。 凛绮一手撑住额头，视线垂落在地面。 她又想起那一晚，月光中斯诺的眼神，他的眼中带着水光，几近恳求的垂着眼，可怜的望着她。 他说，“你如果不在意我，就不会来了。” 呵呵。 这种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方式，他以为她会在乎？ 但等到第三次剧情开始，她还是不得不去。毕竟是重要的剧情节点，斯诺又明显不正常，要是放任不管，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吃进肚子里的毒苹果，一点点偏差，说不定就会让他真的死掉。 但她去后，还不知道斯诺会多么得意，说不定他会真的觉得，“你看，你还是在意我，你还不是来了。” 凛绮甩了甩头，将这些都甩到一边，问系统099，“我让你去盯着的事情，怎么样了？” 系统099应了一声。 [放心，我不会出差错的，只要王子进入森林一步，我就会探测到，告诉你。] 它最近时刻都在盯着地图，没日没夜地加班，凛绮的异常，它也感觉到了，作为陪伴了凛绮十年的系统，它虽然平时废物，关键时刻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但它还是会努力的！ 凛绮“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 只要等到王子来…… 一切就会有定论吧。 第36章 时间过得很快。 凛绮的藏匿和躲避技术，都是一流的，她有心藏起来，斯诺没有一点机会能够找到她。 他的纠缠，也算是点到为止。 每天在她可能出现的地方打转，然后洗衣、烧饭、拖地、把凛绮居住过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凛绮从系统099的口中听说，斯诺来到巨龙巢穴后，将杂乱堆在一起的金币全都归类，摞得整整齐齐。 凛绮：“……” 那头老龙回来要是看到这样的场面，会被气到喷火的，那是它的床啊。 斯诺似乎并没有一定要执着找到她的意思，但是他盼望能够看到她，于是每天忙忙碌碌奔波在森林里，希望凛绮能出来，见他一面。 凛绮不想见面。 哪怕意识到，斯诺似乎只是想和她说说话，她也不想现身。 没有什么理由。 不想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什么一定要和他见面的理由。 皇后都已经找来两次了，第二次还会远吗，邻国王子的行踪也初现线索，世界线正在收束，剧情步入正轨。 很快，一切都会结束了。 那时候她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剧情世界中的人物，想对她说什么，还重要吗？ 凛绮决心先把剧情走完再说。 她让系统099帮她盯着森林，时刻关注着可能出现的剧情，自己则躲着斯诺，就这样僵持了好些天。 某天，她早早收拾好东西。 昨天晚上系统099向她汇报了收集到的所有线索，它已经在森林的边缘发现邻国王子卫兵队的身影，想必王子不久就会由森林经过，进入王国。 它还在城镇内发现了化身老婆婆的皇后，她正在一家巫药店里买药材，想必是在为调制毒杀斯诺的药水做准备，剧情开始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而这两天，斯诺都没有怎么再来找她。 据系统099的监测，他这两天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方向，陷在自己的世界中。 凛绮一听就知道斯诺肯定又在发神经。 她不再关注，转身收拾东西，准备再进城一次。 前几天，她就让系统099帮助在之前的那家店里匿名预订了货，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完成了。 正好能用得上。 就这么巧，她刚来到城镇，系统099就监测到，皇后悄悄的潜入森林了，正在努力爬过七座大山。 [她看起来快要累死了，她也太努力了。] 系统099发自内心的感叹。 凛绮听了，简单应了一声。 她继续从口袋里数金币，交给店家。 看到一个从外表看起来垂垂老矣的婆婆翻山越岭，那画面只有童话里才会轻易出现。听系统099描述，皇后分明都快要累吐了，还在手脚并用努力爬山，这份嫉妒心可真是够执着的。 第72章 店家点过金币后，笑得很开心。 “客人，这个东西……有点沉呢，需要我们为您安排送货上门吗？” 凛绮颠了颠，在店家震惊的目光中单手扛起，“不用。” 又不是每个人都有女巫皇后和白雪公主那样超人般的体力和意志，能够轻轻松松爬七座大山。 [07，皇后准备走了哦。] “嗯。” 凛绮开始往回走。 她一路听着系统099实时播报，想必她回去时，斯诺应该已经进入第二次假死状态。 凛绮这次没有特意在路上慢悠悠晃悠。 她以正常速度回到森林内，那座她住了两年，与小矮人们的小屋隔了一座山的小屋，系统099之前告诉她，斯诺来打扫过，这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回到这间屋。 大约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这间房子没有进过人。 房间内还有一股淡淡的苹果香，那是斯诺身上的香味，他非常注重个人形象的管理，凛绮每次靠近他，都能闻到清新的香味，不知道是香水，还是他自带的体香。 凛绮现在闻到这股香味，就有些不自在，仿佛指尖又感受到斯诺肌肤的触感。 她垂下眼，把从城镇特意扛回来的东西“哐当”一声扔到地下，自己径直进入了房间。 斯诺帮她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被单铺的整整齐齐。凛绮用指尖碰了碰被子，随后两根手指捻起被子的一角，交代了系统两句，在床上躺了下来。 她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 凛绮心里有一个预估的时间，她心里有数，默默地计算着，果然，在她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系统099过来叫她。 [07！07！小矮人们找过来咯——] 这次来的是两个。 凛绮推开窗户，往下一低头，就看见两个小土豆子。他们长相相似，在凛绮看来是一模一样，只有头上顶着的小安全帽颜色不一样。 她看了看左边的，又看了看右边的，没说话，等他们先开口。 窗户地面的高度差下，她只能看到小矮人们的安全帽顶，他们正在步调一致地抹眼泪，肩膀一耸一耸，哭得发抖。 好一会他们才察觉到凛绮的存在，左边的那个先仰起头，豆大的泪珠不停从小小的眼睛里冒出来。 “不好了，斯诺又出事了，这回是真的。” “你能去看看吗？” “真的是真的，呜呜呜呜……” 小矮人们后悔极了，这回他们无论如何检查，如何抢救，斯诺都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他安详的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一点外伤，安详的像是睡着了。 但他的心跳消失了。 如果知道，他们之前就不会想着帮斯诺试探凛绮的心意了，这下好了，一次两次斯诺都嫌不够，这次是直接真的死掉了—— 人真的不能撒一次谎，矮人也是一样。 他们两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情真意切的伤心。 凛绮知道，这一次，矮人们确实束手无策了，故事中也是这样，皇后最后一次的谋杀计划近乎完美，白雪公主的呼吸心跳全都停止。 “你能过去看看吗？”矮人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他最后肯定还是想要见你一面的。” 他们没有明说，但心里都觉得，斯诺是因为求爱不得而死的。 之前他们确实说了谎，但是有一点没有说谎，他们确实觉得人类会因为心碎而死，就像是歌唱到喉咙滴血的夜莺，戳破心脏去染红玫瑰，人类得不到爱，自然就会死掉。 前两次斯诺都耍了小心眼，但这回，他是真的死掉了。 凛绮垂下眼。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们先回去吧。” 她也知道，毒苹果，和梳子束腰不一样，这一次，斯诺是真的在赌，平常普通的方法不行，他就来更疯的。 她又想起月夜下斯诺含笑的眼睛，目光中水光粼粼。 “你会来的，因为你在意我。” 凛绮在小矮人离开后，转身回了房间，将自己刚买回来的东西搬起来。 [07，你要去找小矮人们了吗？] “嗯。” 她回答得很简短。 搬着东西也不影响凛绮走路的速度，她按照平时的步伐，爬过一座山头，来到小矮人的屋子前，此刻夕阳的火烧云正落在房顶上，将天空和地面都染得玫瑰似的。 小矮人们正围在一起哭，他们的眼泪落在地上。 被他们围在正中间的，正是斯诺。 夕阳也落在他的脸颊上，他雪白的肌肤也染上酡红，仿佛正泛着淡淡的红，害羞似的，他的嘴角也上扬着，带着些狡黠。 浓密纤长的睫毛安静地覆在眼睑下，他的表情宁静又快乐，看起来像是正陷在甜美的睡眠之中。 这场景和第一次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这一次，小矮人们没有在他的身边摆上鲜花，也没有将他的头发梳理整齐。 凛绮看了一会，询问系统099：“你觉得这次，他有把握自己能醒过来吗？” 系统099微微怔了怔，还没回答，凛绮就忽然冷笑了一下，“不会。” 对于感情的事情，她弄不明白，但是关于生死，她参与过太多回，已经训练出了强烈的直觉，她甚至不用去确定，只需要感觉，就能够感受的到。 斯诺这次是真没有耍什么心机。 第73章 他确实将毒苹果吃了下去，至于吃下去之后会怎么样，他没有去想。 他想确认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她确实会来。 凛绮走上前两步，小矮人们听到脚步声，都抬起头，呆呆看向她的方向，看清楚后，又都露出了微微怔忪呆滞的表情。 凛绮没有在意。 她将手中的东西猛地往地上一搁。 她手中的东西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尘土飞扬，水晶材质通体透明，在火烧云照射下流光溢彩，折射出耀眼光芒。 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有多么沉。 这就是她几天前托系统099，去商店里定制的。 昂贵又精致，在她心情不佳时，和财迷老板和善交涉后，以童叟无欺的价格买下来的好东西，无论从做工还是价值，都能配得上斯诺这位传说中的童话公主的—— 传说中的水晶棺。 凛绮的脸上浮现冷笑的表情。 她的目光在小矮人们的脸上巡视了一圈，又转而落到斯诺如同陷入沉睡般宁静安逸的脸上，随后扬了扬下巴，指向水晶棺，声音中带有隐隐的嘲讽。 “怎么了，都这副表情。”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把他放进来。” 第37章 棺材是纯水晶制作，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虽然是透明的材质，但壁板做得很厚，足够结实，盖板上还有浮雕，只是看，就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 哭哭啼啼的小矮人们面面相觑，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答应先把斯诺放进棺材中。 他们刚准备将斯诺搬起来，凛绮又叫住了他们。 “等等。” 她的视线停留在斯诺似乎还含着笑容的脸上，“你们知道，一般来说，人类在被放进棺材前，还需要打扮一下吗？” 进城的时候，她还特地去买了一条昂贵的白色绸缎长裙。 小矮人们将房子借给凛绮，让她为斯诺换衣服。 他们用魔法点了灯，体贴的关上了门，斯诺这两年长高了许多，也变得结实了，他们需要合力才能搬动斯诺，换衣服实在是不方便，而凛绮轻轻松松就能抱起斯诺，这件事就交给了她。 毕竟她是连沉重异常的水晶棺都能单手扛起来的女人。 凛绮没发表意见，她将斯诺抱进来，径直走入屋子，将他放在床上。 在她来之前，小矮人们想必已经尝试过抢救他，因此搬动过他的身体，此刻，斯诺的衣服上沾着草籽，乌黑如云的长发也有些蓬乱。 他平时最爱干净，哪怕身上沾了血受了伤，也要第一时间将头发梳理整齐，从来不愿意在人面前露出不够美丽的样子。 凛绮猜测他每天早晨都会花上几个小时时间去打扮自己。 她一边垂眼淡淡的任由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从自己的脑中跑过去，一边将手落在斯诺的领口上，不紧不慢的解开他的衣领。 斯的体温本就低，进入假死状态后，更加冰凉。 仿佛有汩汩寒气从皮肤中渗透，如同一块即将融化的冰，白皙透明，触之生寒。 斯诺的身体尚且是柔软的，为他换衣服的时候，他的手臂无力的垂落，安静的靠在床沿上。 失去了生命特征——心跳停止，呼吸停止，脉搏停止后，他更加像是人偶了。 尤其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死亡之气，嘴唇依旧殷红如雪，肤色依旧洁白如玉，唇角似乎还带着隐约的笑意。 ……怪不得王子看到一具尸体也能爱上。 裙子做的精致，穿起来也意料之外的繁琐，凛绮不喜欢繁琐的东西，但也不是不擅长，这种东西看看也就会了，她的手指灵活，将裙装背后细小的纽扣给扣上。 一个一个，她很耐心。 斯诺现在是完全任人摆布的状态，扣上扣子的时候，不得不让他倚靠着什么，凛绮就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从她的角度，能看到斯诺漆黑的发顶，长发如瀑，逶迤披散在他的背上。 凛绮看见斯诺的耳下薄薄的肌肤上，有些绿色痕迹，还有些淤血红痕。 看起来像是草汁。 她低下头凑过去闻了闻，确实是青草的味道，草叶略带涩感的气息， 还有些泥土的气味，不用说，小矮人们大概一次搬动没有成功，不小心让他摔到了地上，打了个滚。 她用指腹捻去草汁留下的淡淡痕迹。 系统099在衣服换好后才出来，正好看到凛绮凑上去为斯诺擦去耳后的草汁。 [07，你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吗？] 它看凛绮似乎玩得正开心，给斯诺换装，就像是打扮人偶娃娃一样，才敢上来搭话。 凛绮微笑，“我不是一直心情挺好的吗？” 她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系统099打了个冷战。 很显然了，她现在的心情依旧很不美妙，系统099立刻隐身，当自己没说过话。 夏季的夜晚到来的晚。 凛绮来的时候，黄昏，火烧云蔓延，等到她走出屋子的时候，天依旧是茜红色，只是稍稍暗了，夕阳的光落在透明的水晶棺上。 凛绮弯腰，将斯诺放进水晶棺中。 特意为他定做的，大小分毫不差，他能够从容躺下，小矮人们都围在水晶棺边，他们已经不哭了，只小声抽泣，水晶棺边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第74章 被套上裙子，躺在水晶棺中的斯诺，表情宁静而安详，他的眉毛弯弯，睫毛长而翘，嘴角微微扬起。 斯诺失去了生命特征的身体上，还留着动人的、等待的微笑。 这副模样，像是教堂彩绘玻璃上的天使，幽深莫测的死亡拉扯住他的衣角，而他还停留在这副水晶棺中，安详闭着眼，等着什么人以爱来唤醒他。 凛绮没这个打算。 要是有这个打算，她刚才给斯诺换上裙子时，就该伸手到这个小混蛋的喉管里，狠狠把那什么浸泡了几百道毒药的苹果给抠出来，但是她没有尝试这么做。 她只是垂眼看着棺中的美人，觉得他和初见时有些不一样了。 他长大了许多，各方面都是。 时间在她身上几乎留不下痕迹，她望着斯诺，夕阳落在他的脸上，错落过树叶，光线晃动，夕阳很美，光线艳红如血。 一晃这么长时间过去，剧情终于推动到这里，凛绮也终于有了任务即将完成的实感。 她同时也有些淡淡的惆怅。 “要摆些花吗？” 她问小矮人们。上一次，小矮人们挖了个坑，还在旁边摆放了许多花，到今天，凛绮的目光扫过去，发觉那个坑已经被重新填起来了。 梳子那回，小矮人们知道斯诺没有真正的死掉，才又挖坑又摆花，用尽了七个小矮人才凑足的一个心眼子，试图让斯诺的情感之路有些进展。 这次，他们束手无策，哪会去做这些。 于是凛绮和小矮人们一起去现摘了一些花。 童话中的森林内，什么花都有，小矮人的篮子内装满了菖蒲、雏菊、蔷薇还有百合，他们一边抽泣，一将小篮子内的花倒入水晶棺中。 花瓣纷纷扬扬，鲜花埋住斯诺的身体，堆积在一起， 有片浅粉色的蔷薇花瓣落在了斯诺的脸上，凛绮伸手将它拨到一边。 被埋在花瓣中的斯诺，更加显现出玉山倾倒、残雪将融的美。 凛绮又看了两眼，“我要盖棺了。”就准备把棺材合上。 忽然有人喊了声，“等等！” 她的动作顿了顿，转头过去，一个带着小蓝帽的小矮人正哭着揉眼睛，似乎是小矮人中排第三个的……叫锡锡来着？ 她之前委托过他制作弓箭，所以对他的了解要比对其他小矮人的多几分，看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她停下了动作，静静的望着他。 没想到他喊了一声后，什么都没说，拔腿就跑进了房子里。 凛绮歪了歪头。 她暂停了动作，望着房子的方向，小矮人没让她等多久，很快，他笨拙的身影就又跌跌撞撞的从门后显现出来。 他的手里抱着一张缀满珠宝的金弓，夕阳落在珠宝上，光华璀璨，熠熠生辉。 蓝帽子以一个小矮人来说最快的速度跑回了水晶棺边。 他将金弓郑重其事的放在斯诺的胸口前，眼睛红红的，他不得不一直揉。 “让这个陪着他吧……” 如果斯诺真的再无法醒来，就让这个他最爱的弓箭，陪他沉睡在棺中。 这是他一生中最满意的杰作，也是斯诺最爱的东西，自从将金弓接回家后，他看着弓就能笑出来，时常去抚摸，斯诺则常常在挂着弓箭的窗边徘徊，望着金弓发呆。 凛绮微微怔了怔，视线落在金弓上，这把弓过于重工，珠宝的光芒有些刺眼，她原本是一时兴起，将弓箭交给斯诺。 斯诺的弓箭术一日千里，进步的太快，原先的弓已经不适合他。 她将这把弓交给他，本是让他多加练习，他却把这个当做她送给他的礼物。 没所谓，礼物就礼物吧。 凛绮只在斯诺感谢她的时候怔忪了一下，转瞬就释然了，这把弓她也用不上，送给斯诺就送给斯诺好了。 他拿回去后，除了练习，就没见他把玩过这把弓，凛绮原本以为他的喜欢很有限，毕竟像她这种人，是天天把弓放在手边盘的，却没见斯诺这样过。 凛绮和蓝帽子确认了一下弓保存的位置，沉默了片刻。 她转头对系统099说：“你每次和我汇报，说斯诺在对着墙壁发呆。” 是挂着这面弓的墙壁啊。 系统099每次给的消息都不够精准，连斯诺到底是在看什么都弄不清。 系统099：[……] 它怎么会懂！它只是一个机器啊—— 凛绮没再说话，她由着小矮人把弓摆好，才垂着眼，语气平淡的说。 “那么，我盖棺了。” 水晶棺合上了。 小矮人们看着棺盖一点一点的盖上，眼泪止不住的下落。 他们围在棺边，开始唱圣歌。 “愿你的灵魂升上天堂，愿你永远快乐，你从此远离痛苦，你的灵魂不朽……你再也不用痛苦仿徨……” 凛绮安静的看着，等到他们将一首歌唱完，才开口，“先别埋，再等一段时间。” 除此以外，她什么都不说了。 不用凛绮说，小矮人们也舍不得将斯诺埋起来的，他看起来还在微笑，怎么会已经死了呢？哪怕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那我走了。” 凛绮转身离开。 她没有停留，也没再多交代几句，伤心的小矮人们齐齐抬头看向她，此刻夕阳已经完全散去了，月亮挂上了树梢，冷冷月光落在她的背上。 第75章 她披着月光，身影矫健，很快与阴影交融在一起，消失在层层树影之中。 从那一天开始，凛绮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小矮人们为斯诺施下了魔法，他的身体被停留在此刻，在水晶棺中，不会腐坏，就连那些鲜花，都依旧盛放，没有一片枯萎。 小矮人们就将水晶棺放在家门前的苹果树下。 每天工作回家，他们都会围在水晶棺边，对斯诺说话。 十二天后，王子的仪仗队经过森林深处。 第38章 蔚蓝的天空错落疏疏分布几朵白云，夏季的森林，太阳厉害。灿灿阳光落在树梢上，光影晃动，夏季的日光，强烈刺眼。 一队人正在向前。 即使身在森林中，也无法让人觉得清凉。 日光落在他们的身上，折射出一道道白茫茫的光，原来他们每人都佩武器，队伍侧前方，更是有个女人身穿重甲，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从远处看时，简直像是一个移动的光源。 “这里也太热了……不是说他们国家常年都很冷吗，我都没有带够能换的衣服啊。” “让那个家伙为你施加一个魔法清洁不就行了。” “阿卡丽！你的铠甲太闪了，我的眼睛好痛！” 被称为“阿卡丽”的就是身穿重甲的女人。 她听到身边的人抱怨，微微侧过头，漆黑的眼睛沉默的望了对方一眼。 “你就不能把你这身铠甲给脱下来——” “好了，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 眼见的队伍吵吵闹闹，在队伍最中间的那个人终于发话了。 他骑在白马上，远远看都能看出的高大，肩膀很宽。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阳光落在他英俊的脸上，他金色的睫毛低垂，玻璃珠似的眼睛蕴含笑意。 “没有必要为这么一些小事吵闹不休。” “再说，阿卡丽的铠甲，难道会比我更加闪亮吗？” “但是，殿下……” 他的举止温和又优雅，“有什么但是？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要求一个可爱柔弱的女士在大庭广众下脱衣服？” 刚才说话的人的话卡在嗓子里，露出了被哽了一下的表情。 重铠甲也能算是衣服吗？ 而且，能一剑把魔兽的头都砍下来的女人……能叫柔弱吗？ 见他安静下来，被称为“殿下”的年轻男人又出言安慰，“再坚持一下，再往前走一点，我们就找地方休息一下。” 一个带着兜帽的深发男人勒紧马缰，“殿下，我们今天已经休息过三回了。” “有什么关系。”金发男人带着白色手套轻轻抚摸白马的头，神色温柔，“这个地方的气候不适合我们，当然要多休息了。” 这一大队人实在是引人注目，穿着重甲的沉默女人，白肤长发看起来像是谋士的病弱男人，笑嘻嘻的红发剑士，以及，被围在人群正中的金发男人。 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精锐。 除此之外，他们或英俊，或美丽，每个人的长相都很惊人。 就连穿着重铠，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从那双眼睛也能看出她的长相优越。 被围在人群正中，被称为“殿下”的金发男人，正是邻国的王子。 他正浅浅的微笑着，望着自己的队伍。 除了身边的这些人外，他身后还跟着一支队伍，看起来像是骑士团。 这些士兵不像他们吵吵闹闹，他们保持着沉默，跟在队伍的后方。 马蹄落下，踏起尘土飞扬，他们慢慢前进。 从装备来看，他们不像是来游玩的，但奇怪的是他们往前进的速度却很慢。 明明骑着骏马。也并无人受伤，却像是闲庭信步般，任由马慢慢的往前走。 夏季的温度很热，露珠在绿叶上慢慢被蒸腾，树下略有阴凉，他们走过一片野生花林，树上纷纷扬扬落下粉色花瓣，王子拂开肩上的花瓣，捡起一片在手中把玩。 气氛闲散，穿着长袍的中年男人打破沉默。 “上一次陛下又跟殿下提了婚事的事情吧，殿下，您到底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王子笑眯眯的，“没有哦。” 他将花瓣抛到马蹄下，笑容依旧，“我实在是太完美了，谁能够配得上我？” 一句话中止聊天。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气氛死寂了一会后，刚才的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继续聊下去，“我们已经在这边耽误太多时间了。” 从离开自己的国家，到进入这片森林游荡，已经足足有半个月，他们都还没有进入城镇，他跟随陛下进军多年，还从来没有走过这么慢的路。 王子依旧笑眯眯的，“不急。” 他不在乎耽误这些时间，现在这样的局势，说不定他现在去见了这个国家的国王，隔天头颅就被埋在他们城堡的花园里了。 这老国王已经疯到没法冷静思考，他不会管和平约定的，以杀掉他来激怒父王，挑起战争，也不是不可能。 但，就算双方都已经对状况了然，他也不能做打破平衡的那个人。 疯国王可以乱来，他可不疯，他来这里的理由是商讨贸易交换，和顺便会见国王，就算知道老国王不怀好意，他不能表现出来。 第76章 不讲道理是疯子的特权。 王子对未来有非常明确的规划，他要做贤王，所以没有合理的理由，哪怕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他也不能随意反击。 得师出有因。 他眯眼微笑着，带着白手套的手，轻描淡写摸了摸自己的金发。 他这么完美的头颅，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埋在异国花园里。 他带着属于自己的骑士团，散漫的在已经属于对方国家国界线内的森林里兜圈。 老国王知道他已经进入他的领地，但他就是迟迟不出现，估计老国王已经等到着急上火了吧。 他垂下的金色睫毛在阳光下接近透明，微笑温和。 过会就再休息一下吧，反正今天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了。 他的马队缓缓向前进，森林内的道路并不能算坎坷，但树木繁多，本就不好走，地面又有许多荆棘藤蔓，他尽量避开这样的地方，挑平坦的地方走。 就这样走了不到十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片平坦的草地，绿茵茵的草地上，还开着一些不知 那房屋建设的很精致，看起来也不小。 是什么人，会居住在森林深处？ 金发王子的白手套落在唇下，他的嘴边出现狡黠的笑意，目光转动时，就看见房屋前的树下，有一座正在闪闪发光的东西。 仔细看看，似乎是一个水晶做的……棺材？ 什么东西？棺材——森林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棺材还是全透明的，隐约能见到里面，似乎躺着人，水晶在烈日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拍了拍马的屁股，示意马前进，他想去看看。 深山中的小屋，还有放在门前的棺材，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他的马刚抬起脚，旁边的长发剑士就拦住了他。 “殿下，危险，您别过去。”他不赞成的微微摇了摇头，“您忘记了前些天的事情吗？” 前几天，他们前行的时候，王子在路上见到一个有着花纹的神秘巨大鸟蛋，他好奇的捡了起来，结果还没走出几百米，就被一只暴怒的巨蜥追赶了好远。 还有前前些天，他看到一个神秘巢穴，非要进去看看。还好他们队伍中的魔术师认出了，那是龙穴，真让他进去，估计会被领地意识极强的龙狠狠地打一顿。再往前一些，他们刚进入森林的时候。就曾经在重重的树影中见到一个人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个女人。 她的身影全都隐在森林树影之中，气息约等于零。就连呼吸都没法察觉。 还是阿卡丽以一个战士的直觉，将目光转向了那边，才发现了她。 对上视线后，女人很快消失在森林中。 孤身一人在森林中行走的女人，怎么看都不是寻常人。 然而他们好奇的殿下还要追上去。 还好大家拉住了他。 金发王子带着白手套的手指抚过唇角，似乎正在思索。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微笑，“你说的对。” 他一脸正直，“那你去看看吧。” 剑士：“？” 王子没有开玩笑，他注视着他，等待他过去，剑士无奈，只好驱马走到水晶棺边，不情不愿的下了马，低头去看。 剑士呆住了。 他微微低着头，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子：“？” 他实在压制不住好奇心，也凑了过去，低下眼一看，金色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也睁大了眼睛。 “哎呀，这……” 小矮人们结束工作，扛着鹤嘴锄回家时，就看到这一幕。 家门前有许多陌生人，全都佩着武器，穿着相似的衣服，有几个很显然的人，正围在水晶棺边，全都是一副呆呆的表情。 小矮人七重奏：“哎呀，你们是谁呀？？？” “你们在我们家门前面做什么？ 走开走开——” 王子的学识十分渊博。 他一看到这些长相和人类相似，但细微处又有不同的小矮个，立刻就认出了他们就是已经隐居许久的，传说中的矮人一族。 传说矮人们精通各种工艺，因为心地善良容易被人骗，现在矮人族已经接近消失了，想必这屋子就是他们的了。 小矮个们警惕的模样，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他蹲下身，望着他们的眼睛。 “你们好，不好意思打搅到你们，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只是路过这里。” 他的目光转向水晶棺，“棺中的人是你们的朋友吗？为什么要这样保存着她的身体，我们人类死亡后一般都要下葬的，我很好奇棺材中的这个人的故事，你们能告诉我吗？” 他的语调谦逊又礼貌，长相也十分俊美。 小矮人们犹豫了一下，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坏人。而且小矮人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擅长保持沉默的种族。 “你们不用害怕我，其实，我是一个王子……” 他的笑容，在阳光下乎熠熠生辉。 小矮人们，你推推我，我耸耸你，最后，红色帽子的小矮人站出来说话了。 他一提到斯诺就会冒出眼泪，组织了半天语言，“棺材里的是一个公主……” 他想，他们毕竟矮人一族已经隐居许久了，他们不可能走出森林。 第77章 但是斯诺，他受到的待遇实在是太不公，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被皇后驱赶到森林内，皇后几次三番下手害他，最终害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希望这些人类能够将斯诺的故事传颂出去，他看见王子的队伍中，有吟游者了。 斯诺是个美人，并且还是一个公主。 他们希望他的故事传递出去以后会有人，会有勇者来拯救这个可怜的孩子。过去也经常有这样勇者拯救公主的故事。 毕竟斯诺看上去实在是不像是死了。 他们原本还指望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勇者来拯救斯诺。 结果那人提供了一个棺材以后，就消失在森林里，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找也找不到。 “公主？”王子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流露出诧异的表情，“白雪公主？” 他静静地听矮人们说完了整个故事，停顿片刻，“是皇后害死了她吗？” 七个小矮人们用力点头，七种颜色的安全帽同时晃动，旁边一直沉默的穿重铠的女人没忍住笑了出来，引来旁边的人侧目。 王子没有注意，他捏着下巴，“皇后设计陷害了她三次？” 他敏锐地指出其中奇怪的地方，“可是为什么是三次？她难道知道，她没有害死公主吗？她怎么能够知道呢？” 森林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轻易 进来的地方。越在森林深处，越是危险。 这不符合逻辑。除非…… 小矮人们眼巴巴的看着他，“那一定是因为她有魔镜。” “魔镜？” “对！”小矮人们再次齐刷刷的点头，一起比划，“就是……能够回答的魔法镜子——” “我听说过。”旁边带兜帽的长发男人低声开口，他看起来像是魔法师，“只要询问，什么都可以回答。” “所以，她肯定是询问镜子，世界上最美的人是谁？” “镜子只要只要回答白雪，她就知道白雪还没有死啦！” 小矮人们一唱一和，义愤填膺，眼泪呼呼。 “能够询问最美的人是谁的镜子……”王子若有所思，忽然笑了一下，“那镜子可以回答出第二美、第三美、第四美的人……是谁吗？” “啊？” 小矮人们纷纷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抱歉，抱歉。”王子笑着握拳抵住唇角，掩盖自己的笑容，“所以说，这位公主是这个国家的国王的女儿。并且她还被皇后给害死了，是吗？” 国王的女儿，被害死的公主。 “对不起，这个请求可能有点唐突。” 王子诚恳地望着小矮人们的眼睛，仿佛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可以把她的尸体借给我吗？” “说来惭愧，其实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他的笑容爽朗温柔，“我可以娶这位公主为妻吗？” 第39章 王子的话说完后，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旁边的魔法师纠结许久，艰难开口，“殿下，我不得不提醒您……这位女士，她已经死了。” 这是尸体啊。 虽然很美，但还是死人啊，这是放在施加了魔法的棺材中，要是取出来，说不定没几天都要发臭了！ 金发王子依旧笑眯眯的，“我当然知道，难道我看不出来吗？” 都放在棺材里了，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还需要提醒？ “那您……” “没听到我刚才说的吗？我对这位公主殿下一见钟情。”他爽朗的微笑，看起来竟然十分诚恳，“所以我要娶她。” 老国王是疯子，疯子可以不讲道理，他不可以。 但要是他的身份有所改变——譬如，变成国王的女婿什么的，那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这位公主还是被迫害的，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的小可怜。 他的妻子都被皇后给害死了，那他对国王不太礼貌——也就可以理解了吧。 金发王子毫无阴霾的笑容，在阳光下接近圣洁，金色睫毛下湛蓝的眼珠，极近温柔的望向水晶棺中的美人。 “殿下，如果您执意……别人可能会误认为……”中年男人艰难的组织措辞，旁边穿重铠的女人冷静的补充上，“您有变态的癖好。” 王子微微怔了怔，嘴角浮起迷人的微笑。 “那就让大家这么误会好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位公主能够配得上我，她美丽又尊贵，即使已经和我生死相隔，我也依旧爱她，看到她第一眼，我就已经为她神魂颠倒了。” 他围着棺木转了一圈，蓝眼睛含情脉脉。 一边说，他还一边看了看小矮人们的反应。 七个小矮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或皱眉，或呆呆张着嘴，整整齐齐的仰头注视着他，相似的土豆似的小圆脸上，漆黑的小眼睛透露出无言的困惑和迷茫。 不行，要忍住，这个时候笑出来就功亏一篑了。 王子握拳挡住自己的嘴角，“而且，虽然我可爱的小公主已经是尸体了，但是你们看她哪里像是死了？你们看她的微笑，像是睡着了一样。这么天真可爱的人会有人不喜欢吗？” 他声情并茂，神色哀伤。 周遭的人都沉默了，只有两三个小矮人和穿重甲的女人流露出动容的表情。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人，浑身上下都这么可爱美丽。简直是上天的造物——” 第78章 王子垂下眼，抿紧嘴角，“真是可惜，我没有能见到活着的她，但即使她已经死了，我仍然愿意娶她，只要能成为她的丈夫，我什么都不介意。” 唉，真可惜，这样的美人。 说实话他说得也不算违心。 如果公主没有死亡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爱上她。他喜欢看漂亮的人，所以他的队伍里， 也净是美人。 毕竟这个世界上实力优越的人太多了。 实力可以靠后天养成。而脸蛋是天生的，长得好看的人，带着脸是天生的。 他喜欢美人，没有王者会不喜欢美人吧？ 别的不说，水晶棺中的小公主实在是太漂亮了，她的周遭堆满了花。漆黑的发辫上也被插上了花朵，更加显现的脸小的可怜。 漆黑的头发就像是乌檀木，失去了血色的脸，就像是几层透明的水晶重叠而成，朦朦胧胧的如同清晨的百合花。 她看上去确实不像是死了，反而像陷入了甜美的睡眠。 金发王子微笑着垂下眼睫。 虽然要利用一个已经死亡了可怜的小公主很失礼……但是如果能够终止两国之间的战争，也不算太过分吧。 之后，他会将她的尸体毫无缺损地归还给这些矮人们的，毕竟他又不是什么真的变态。 王子感叹了一番，在心中和可怜小公主说了声对不起，视线在尸体上走了一圈，看见了他怀中的金弓。 “你们看到她手中的弓箭了吗？真是精美啊，看着闪闪发光的鳞片，哦，像是美丽的少女之瞳一样，这把弓简直就是爱神丘比特的金弓。” 他以，“我的心已经被射中了。”作为这番对话的结尾。 制作出这把弓箭的小矮人锡西表情微妙。 他感觉有点恶心，但是这样对别人表示的爱意感到反胃，有点不礼貌。 他忍下来了，但此刻，他终于理解了当初凛绮看到这把弓的时候的微妙表情。 早知道，他就让龙鳞烂在那个贪婪老龙的龙穴里，也不会拿三个红宝石换它了，那只是一头脾气臭的要命的暴躁老龙蜕皮掉下来的鳞片而已。 小矮人们当然不同意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王子带走斯诺的尸体。 于是王子就在他们家附近驻扎了下来。 “你们不用在意，我只是想多看看她而已。” 王子笑眯眯地。 他为了不让小矮人们感觉到生活受威胁，命令手下将驻扎在稍远一点的森林内，茂密的树丛遮掩了他们的身影，不留心还没法发觉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 这些人全都处于待命状态。 王子不下命令，他们都和透明人一样，就连交谈声都很少。 王子骑士团的核心人物们，则每天陪伴在王子的不远处，尽职尽责的起到保护的作用，而事件的中心人物，王子大人，则每天在树林边无所事事的闲逛。 他看起来放松极了，虽然皇室的仪态从未出错，他衣着笔挺华丽，身姿笔直利落，每天带着和煦灿烂的笑容，但是不知为何就是透露出一股闲散的气质。 无所事事，又闲适安逸。 小矮人们对这些忽然到来的造访者分外防备，在见到王子的当天，矮人小屋的灯一夜都没有熄，七个小矮人凑在一起的影子倒映在墙面上，随着烛影摇摇晃晃。 他们激烈讨论了一整晚 。 矮人是最真诚善良的种族，他们相信爱，也相信一见钟情，小矮人中最多愁善感的那个俨然已经相信王子深爱上了公主，但还有较为谨慎的小矮人抱有怀疑，其他小矮人则不置可否。 这大概是一向团结的矮人们分歧最大的时候。 “他说的多么感人啊——我当然愿意相信了，你们难道觉得斯诺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能力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毕竟对他还不够了解，我还是觉得找到那个人比较好！” “还说呢，那个人就是冷冰冰的石头，我看她比几千岁的树精还寡情！她不会回来了！这么多天了，她都没有回来看看我们可怜的斯诺的棺材，呜呜呜，可怜的斯诺……” “别这么说，水晶棺还是她送给斯诺的，如果她不喜欢斯诺，怎么会送他水晶棺呢？” “你们看过歌剧吗？或许……这个忽然出现的王子，可以刺激到那个人呢？”谈话忽然中止了一段时间。 “……太卑鄙了，不过或许有用？” “这样利用王子不好吧，他看起来是个好人。” “你才认识他的第一天呢，怎么能肯定他一定是好人？光用嘴巴说说可不行。” 锡西冷着脸开口，“没有好人会爱上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尸体的。” 场面又一次死寂了。 “……说的也对，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吧，不许他带走斯诺。” 他们第二天告诉了王子，他们讨论的结果，王子也没有生气，他每天带着清爽的笑容和他们打招呼，小矮人们照常工作，每天回来时，都能看到他带着几个人，在棺材不远处散步。 也因此，小矮人们每晚都要开大会。 “他都没有正事做的吗？” “难道我们不同意，他就要在森林里住一辈子？” “不行！每天无所事事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讨论的激烈，对王子却没有之前那么防备了。 第79章 每天工作结束，矮人们都要在斯诺的水晶棺边待上一会，开始王子不会靠近，几天后，他有事也凑过来了。 “你们唱的歌，能够维持她身体不腐吗？” 他大多数时候不会没有眼色的上来搭话，偶尔也会问两句。 就像此刻，他若有所思，“那她的身体，现在是已经死了十几天的状态呢，还是被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的状态呢。” 矮人们发觉，除掉会爱上尸体这点，他算是个好人。 王子白天时常让手下把水晶棺东搬西搬的，按照他的话是，“公主肯定也想要晒晒太阳。” 水晶棺非常沉。 水晶总是给人单薄透明的感觉，这水晶棺看起来也是精巧绝伦，但只有试图搬动的人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沉。 棺材需要七八个人同时发力，才能艰难搬动。 王子的手下们都不乐意做这事。 今天轮到红发 剑士，他将双手抱在脑后，拉长了声音抱怨，“怎么又轮到我了啊——这位小姐没有再晒太阳的必要了吧。”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因为王子赖在这里不愿走，一转眼已经到了秋天，他们原先还抱怨此国的夏季过于炎热，等到了秋天，才知道这里的气候有多厉害。 秋装没穿，冬装先上身了。 红发剑士来自炎热地区，他原本以为王子的国家就足够冷了，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更冷的地方，这还是只秋天呢，他把镶了一圈绒毛的厚披风都拿来穿上了。 此刻，他一手拽着衣摆，一边弯腰准备去抬起水晶棺，视线余光看到和他分到一组的重铠女人，视线就黏在她的身上挪不开了了，“阿卡丽，你的铠甲应该很暖和吧。” 女人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默默抬起棺材后部。 “迦南，别忘记了，你之前还让阿卡丽把她的铠甲给扔了。”站在远处围观的长发魔法师扯着自己的发尾，凉凉开口嘲讽。 红发剑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蹲下搬动棺材，“好了我承认我错了，对了你可以帮我加个魔法吗，太冷了，冻手。” 魔法师抬起眼，沉默一阵后，他轻轻张开嘴，吟唱了一小节魔咒。 红发剑士刚把水晶棺搬起来，忽然感觉手上一轻，他蓄的力收不回来，手腕一翻，棺材就往旁边歪倒，一下磕在了地上。 他张大了嘴巴，整个人都僵住了。 回头看看，重铠女人也一脸惊愕，她的手还托在水晶棺上，铠甲下露出的黑眼睛睁圆了。 他们相顾无言。 红发剑士扭头，“我不是让你给我施个魔法吗？” 魔法师不愿意走过去，以防牵扯到自己，“对啊，我帮你减轻了棺材的重量，你为什么忽然松手？” 红发剑士崩溃，“我是让你帮我施个保暖咒语啊！！” 重量惊人的水晶棺落地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落地接触的地面都产生了微微裂痕，尘土飞扬。 王子正在远处。 他在游荡的时候，正要遇见了工作结束的小矮人们，此刻正走在一道。 他们站在远处的树林边缘，远远的都看见了这一幕，王子提高了声音，“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矮人们也都露出了天都要塌了般的表情，迈动短腿就急匆匆的往水晶棺边跑。 红发剑士对上他们的表情，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这个，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他正准备干脆跪下谢罪算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响动，下意识回过头，目光呆呆落到水晶棺上，下一秒就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他的目光，和棺中的人的眼睛对上了。 那是一双非常非常黑的眼睛。 苍白如雪的肌肤对比下，更加显现出这双眼睛黑得惊人，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黑墨，幽深得倒影不出来一点光。 红发剑士：“！！” 他一瞬间脑袋空白，死人……死人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小矮人们和王子也已经赶到了棺材边，红发剑士依旧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和棺中的人四目相对，惊愕到不知该转开眼睛。 棺中的公主和他对视几秒后，忽然抬起手。 花瓣从他的手背上滑落，他修长苍白的手，抵在了水晶棺的上盖上。 他推开了水晶棺盖，坐了起来。 水晶棺盖落地，发出重重的一声巨响，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安静而呆滞的注视着忽然从棺材中坐起来的人。 公主起身后，轻轻抚摸自己的发辫，他沉默一会，将手伸到嘴边，轻轻吐出一小块红得惊人的苹果块，然后将苹果块丢到旁边草坪上。 然后，他既没有看王子，也没看身边的其他人。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低垂下眼，扯住自己漂亮精致的绸缎袖子，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静静落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上。 他黑色长发垂在一侧的肩膀上，如同漆黑瀑布，他抓着自己的发尾，微微偏着头，仿佛在思索，又像是在发呆。 然后，他忽然展颜一笑。 那笑容带着几分羞赧，又隐约有些狂热。 “她来过，对不对。” 他的声音婉转，略带沙哑，非常好听。 第40章 死亡就像是一条幽深的长河。 第80章 意识消失，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唯一能够记得的，就是口中的苹果，味道是苦涩的，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爱吃的那么爽脆甘甜。 难吃，难以下咽。 她会来吗？他赌会。 醒过来的那一刹，视线内的一切，仿佛都是扭曲的，五颜六色的奇怪光斑模糊了视线，能看清的一切，都是光怪陆离的色块。 斯诺盯着上方看了很久，才明白那是悠悠游走的游云，是隔着一层玻璃板，看到的云彩。 他没有死。 他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能够轻松看到外界，但空气稀薄，呼吸间，胸膛内有难耐的疼痛，如同刀刮骨，喉咙尤其疼痛，如同岩浆灼烧。 斯诺伸出手，苍白的手掌，按在他仰面所对的透明水晶上，那水晶离他的面孔很近，很难发力。 明亮的光线，透过透明水晶，折射的刺眼，他眯着眼，看到自己抵在水晶上的手，皮肤苍白，几近透明，阳光是灿金色的。 斯诺用力推开了水晶棺盖，坐了起来。 他用力咳嗽，吐出了苹果块，没看一眼，随手丢到了旁边，随着坐起的动作，他感觉到，许多花瓣扑簌簌的掉落下。 纯白、浅粉、水蓝……花攒绮簇，堆在他的袖边，手指边。 斯诺盯着看了两秒，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身在棺中。 这是一尊漂亮的水晶棺材，他的身边堆满了花，刚才抬起手时，他看到自己的衣袖，纯白的软缎，柔软冰凉，水流般柔顺从手臂上滑下。 这不是他见到继母时穿的那一件。 小矮人们不会帮他换衣服。 意识到时，笑意已经溢到嘴边，他被欣喜席卷，鲜红苹果的毒素残余，他的大脑依旧微微晕眩，过于剧烈的心跳，震动的耳膜发痛。 他将手指凑到脸颊边，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浅淡、冷冽。 “她来过，对不对。” 他满怀笑意的向小矮人们求证，小矮人们呆呆的注视着他，他们没有回答，但斯诺从他们的神色中，已经得到了答案。 从他从门缝中，接过继母递过来的毒苹果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 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看到、感知到。 苹果是代表着禁忌和犯戒的禁果，熟透的苹果，会散发极强的香气，这销魂荡魄香气中，隐隐带着糜烂荒唐的气味。 他吃下苹果的时候，其实依旧在笑，如果继母看到，大概会吓一大跳吧，一墙之隔内，他看着毒苹果的眼神在闪闪发光。 小时候他只想活下来，为了活下来拼尽全力，他那么努力，只是想看到第二天的阳光，虽然从没有什么好事发生，但是只要活下去，就还有希望。 他艰难度日时，其实在隐约期盼着什么，那是某种抓不住的朦胧意象。 直到见到凛绮，一切都变得清晰了。 斯诺想，他或许天生就是为了爱着什么而存在的，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只是为了能活着走到她的面前。 他愿意为此付出生命。 死亡也好，几百几千年的等待也好，他等着他爱的那个人来到他的身边。 等到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从他指尖轻盈落下的花瓣，伴随着他怦然跳动的心跳，斯诺大笑起来，将花瓣捧起，抛到棺材外。 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 金发王子皱紧了眉。 当然，任谁看到一具已经死了很多天的尸体，忽然坐了起来，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但王子却不单单只是因此。 他的工具人忽然活过来了，这下麻烦了。 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是做无用功。 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死了十几天的人，还能忽然活过来的。 尸体醒了过来，然后扬了他们这些围在棺旁的人一脸的花瓣，这些暂且不论，活过来就活过来了，和公主沟通，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征求她的帮助，也是一个办法。 但…… 眼前的这家伙虽然很美，似乎脑袋有点不正常，看起来疯疯癫癫。 之前他就曾经遗憾的感叹过，这么美丽的公主，死掉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的尸体都这么美，不知道活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神采。 此刻他觉得，还不如死了。 他知道疯病会遗传。 偏执老国王的小孩，脑子不会也不正常吧。哎，世界上像他这样心态阳光健康的皇室成员实在是太少了。 而且等这位公主坐起来后，王子发觉他的肩居然这么宽。 之前被花瓣和裙装遮掩住了，此刻才显露出来，这根本就不是可爱少女该有的身形。 这位公主殿下正在沉醉地嗅自己的手指，然后咬着指尖发笑，漆黑如乌檀木的长发笔直披散在肩，他的笑容非常非常甜蜜。 他趴在水晶棺上，对外界的人说话，“她什么时候来的，这个棺材也是她送给我的吗？” 口齿清晰，神色自然。 仿佛毫不在意自己为什么在棺材里，又为什么醒了过来。 没人回答，只有王子忍不住好奇，开口问了，“谁？” 他原本就是一个好奇的人。 走进森林几天，见到怪物掉落的蛋，他就要捡蛋，见到龙穴，他也想要探索一番，这位公主一醒来就不断提到的某个人，实在是让他感觉到好奇。 第81章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王子爽朗的笑了笑。 气氛沉寂了好一会后，一个小矮人好心的解释了一下，“是森林中的一位猎人小姐。” 矮人手舞足蹈地描述了一下猎人的特 征。 他的描述十分抽象，但王子愣了愣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噢，那个野人？” 是那个他和手下在刚进入森林时，在茂盛的树丛中见到的那道黑影。 他还以为是山林野怪来着，居然是住在森林中的猎人？ 斯诺的笑容一下消失了。 他漆黑幽深的大眼睛，静静的望着金发王子。 他冷下脸的时候，表情显得格外阴郁，“他是谁？” 小矮人们毫不犹豫，爽脆回答，“是邻国来的，向你求婚的王子！” 金发王子大惊失色。 哦不—— 他想娶的是死掉的，不是活着的啊！ —— 当斯诺从水晶棺中跨出来的时候，王子更是久违的感觉到眼前一黑。 他艰难的开口，“这是公主？” 他现在感觉送来这个水晶棺的人居心叵测了。 塞满了花瓣的棺材，加上白色长裙，躺在棺材中的公主的身形完全看不见，也估量不出身高。 只有漂亮的脸蛋和乌黑长发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小矮人们齐刷刷点头，“对，这是白雪公主。” 不，这不是公主。 这是诈骗。 小矮人们再次肯定，“就是公主啊！” 王子蹲下，一一看向他们的眼睛。 小矮人们黑豆似的小眼睛也直直回望他。 每个矮人都目光澄澈，眼神坚定，还有两个隐隐透露出嫌弃，仿佛在嫌弃他连公主都认不出来。他们是认真的觉得人类的公主就是这样的。 王子意识到这一点后简直绝望。 并且，他想起他之前还求婚了，更是悔恨到恨不得当即去世。 他居然向一个男人求婚了。 他想死。 王子的心情像吃了女巫熬出来的加了一百只绿豆苍蝇的魔药，复杂且恶心。 斯诺丝毫不顾忌自己身上的裙装。 他从棺材中站出来以后，满脸甜蜜，反复的去摸自己的衣袖。 “我的身世，想必他们已经告诉过你了。” 此刻听到从公主口中传出来的沙哑悦耳的声音，王子更是笑容僵硬。 挺好听的，但他看见这张可爱的脸时，原以为他的声音会是清脆如黄鹂的甜美少女音，现在别提有多违和了。 “我想和你谈一谈。” 斯诺说，“单独谈谈，可以吗？” 即使安静没有表情的时候，他看起来仍有一些疯。 王子抬眼时，斯诺正拨弄自己的黑色长发，目光落在遥远的树林中，他不知道正在看向哪里，仿佛正在发呆。 虽然疯，但似乎不是不能交流。 王子最终还是选择接受和白雪公主单独谈话，尽管他的手下都劝他不要冒险。 他们走进了小矮人的屋子里。 谈话持续了一个下午。 小矮人们都很自在， 他们并不管自己的房子，现在不好进去，他们就站在水晶棺前把落花编织成花环，互相给对方带上花环。 矮人们是喜欢吵吵闹闹的种族。 这些小矮人，此刻显然都开心极了，跑来跑去，嬉笑吵闹，一下子吵得像几百只鸭子正在过河。 王子的手下们远远的站在屋边，听见矮人们吵闹的声音，心情复杂。 他们没有办法像小矮人们这么开心欢快。 毕竟公主摇身一变，变成男人了啊！ 他们原先听小矮人说白雪公主的故事，都以为公主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可怜。 当然，光看她那张如百合花般楚楚动人的脸也是如此。 现在，公主的忽然转醒，让一切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醒来的公主，显然不是矮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可爱的、无害的小孩。” 他甚至连女孩都不是—— 光是斯诺开口几句话，笑起来的神态，就让人感觉到不妙，现在他们的殿下，还要和他单独谈话，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呢。 他们紧紧盯着房屋的门。直到直到日落西山。天空天空都变成橙黄色，门才被嘎吱一声推开。走出来。面色复杂的王子，还有的斯诺。 “殿下，怎么样了？” 王子的手下们一围而上，担忧的看向王子。 王子沉默了一会儿，挥了挥手，“我们即刻向城堡进发，并且，以我的名义向国王送出一份邀请函。” 他的手下们都呆愣住了，相顾无言。 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问，“殿下，什么邀请函？” 王子捏了捏鼻梁，“就告诉他，我要借他的王宫办一场婚礼。” 他不等呆若木鸡地手下们继续问，就转头看向斯诺，“你还需要什么吗？” 斯诺微微一笑，“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借我一套衣服。” “当然可以。但是抱歉，我们俩的体型似乎不大相符。” 斯诺的笑容立刻淡了下去，“别误会。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我只是想借你的衣服参考一下规制，当然，如果你能从旁边给我一些建议就更好了。” 第82章 毕竟他只当过公主，父亲也只见过几次。 虽然是皇室成员，但根本不知道正式的场合下，什么样的衣服才不算是逾矩。 王子怔了怔，点头，“王子规制的礼服吗……可以。” 斯诺将手指停在嘴角边，笑意嫣然。 “不，就按照国王的规格来好了。” —— 王子的队伍连夜离开了。 斯诺和小矮人们依依惜别，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这个自从进入后，就再也没离开过的森林。 他走 出森林时，步伐轻快，笑意灿烂。 王子的信函很快送到了皇宫内，皇宫里的人都知道，邻国王子已经到来了。 并且，他还要借皇宫的大殿，来举办婚礼。 消息甚至很快传到了城镇中。 所有人都在议论，大家纷纷认为，或许这位王子爱上了他们国家的某个女孩，要求国王来见证。 这样的结合，或许能挽救两国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但是更多人都明白，国王的野心不会因此中止，民众们都暗暗担心王子的安危。 王子在信上写明了他会到达的时间。 这封信的内容，不知道怎的，也传到了城镇内。 因此，到了那一天时，大家全都挤到街头，来看这位笑容爽朗的英俊王子。 那天的天很蓝，王子骑着白马，金发在阳光中熠熠生辉，他向群众们挥手，他的队伍跟在身边，他身侧，还有一个戴着兜帽，遮住样貌的人。 人群好奇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人。 年老的国王带着亲卫队迎接出城，他的笑容也格外的灿烂。 他等在城门边，对王子和他的队伍挥手，仿佛没有在城门后安排下众多士兵般的亲和慈祥。 队伍正慢慢靠近，皇宫中，忽然传来尖利的尖叫。 国王的眉头微微动了动，他回过头，就看到，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的皇后从皇宫中跑了出来。 她的长发披散，裙带散落，赤着脚狂奔，一看见国王，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切抓住他的胳膊，惊恐到极点的脸显现出癫狂的美丽，“陛……陛下，快走，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国王慈祥的表情有些微扭曲，他很不满，“你说什么呢？说清楚一点，什么？” 语无伦次，口齿不清，像发疯了一样。 皇后的眼圈通红，眼泪濡湿了整张脸，“白雪……白雪！他没有死……魔镜告诉我她没有死！我们的三次计划都没有害死她！毒药也没有用！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什么？” 国王震惊到一下站直了已经佝偻了几十年的身子。 他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地落向了王子的队伍。 队伍里，那唯一看不见脸的人正摘下兜帽。 他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黑眼睛专注地望向他们的方向，微笑着，他的黑发比乌檀木还要黑，他的皮肤像是初雪一样白，他的嘴唇和鲜血一样殷红。 他的声音婉转温柔，“父亲，你还记得我吗？” 老国王颤抖不已。 他一下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哪怕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了，但这被神眷顾过的美貌，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在惊愕之下，国王一时没法开口，然而斯诺完全不给他作出反应的机会。 斯诺已经拉开了金弓。 那是凛绮曾经手把手教给他的，他练习了无数日月的弓箭术。 金弓拉满，箭矢震颤，弓弦绷直，微笑着瞄准了国王。 一箭射出。 他用他最爱的人教授给他的技艺，杀死了他的父亲。 第41章 一队人马往远方走去。 凛绮从树丛后走出，盯着队伍走远的方向，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视野后，她才收回视线，转身往反方向的森林深处走去。 夏季的森林内也很炎热，但树叶茂密的地方，有层层叠叠的枝叶遮盖，虽然依旧酷热，光线却不强烈，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阴暗。 日光被树叶隔绝多次，落下的光只能用微弱来描述，在树荫下，就像是在午后的卧室中，拉上了厚厚的丝绒窗帘，阳光少量的落到身边。 树林深处，地面有一层又一层的落叶堆积，有的是青色，有的已经枯黄，散发出植物特有的气味。 她的厚底靴踩断地面上盘根的树藤和荆棘，脱水变脆的树叶碎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系统099：[没想到，王子会带着这么多人来。] 看过剧情的，知道王子是来结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子是来找麻烦的呢。 带了这么一支队伍，而且，队伍里每一个人看起来都身怀绝技，还有一个，凭借直觉，居然看向了凛绮的位置。 虽然凛绮也没有刻意去隐藏身形，但也足够厉害了。 凛绮随口附和，“是啊，没想到。” 系统099：[07你够坏的，送水晶棺，还帮忙摆了那么多花。] 还给斯诺套了一条白缎礼服裙。 刚到森林时，斯诺的年龄还小，外加在皇室内受到忽视，吃不饱穿不暖，形成了纤细的身形，手臂和腿都又细又长，套上层层叠叠的礼服裙，再加上可爱的及耳切发型，没人能看出他是男的。 但到这里半年不到，他就已经长成，难以靠脸蛋隐藏自己的性别的模样了。 第83章 他的个头迅速拔高，五官也变得更加艳丽，即使长发及腰，也很难再将他误会成女性了。 但凛绮把他给塞进了水晶棺里，还在旁边堆满了花，花朵没过斯诺的肩膀，遮盖住他的手臂和脚。 嗯，光看他那张脸，还是很有欺骗性的。 系统099简直同情那个金发王子了，可怜，希望他不要对斯诺一见钟情了才好，虽然故事里就是这么写的。 系统099问凛绮：[07，不用跟上去看看吗？] 凛绮回答，“不用。” 没有必要，后面的剧情，她都让系统099给她朗读过十几次了，会发生什么，她也都知道。 她如果跟上去，肯定会经过小矮人的房屋，她不想去，想到心中就升起隐约的烦躁。 如果斯诺醒过来，知道她曾经去过，他肯定又有一大堆话要和她说了，反正剧情都到这里了，没有必要继续去盯着看。 王子向矮人小屋进发时，她在森林内游荡，消息由系统099汇报过来。 系统099告诉她。 [07，王子已经到小矮人的屋子了哦，一切都按照剧情进行～] 它欢快的汇报消息时，凛绮正在吃 由系统商城提供的饭，她听着系统099叽叽喳喳，吃了两口，就撂下刀叉。 系统099：[……？] 系统099：[07，怎么了？] 凛绮面无表情，“难吃。” 自从斯诺经常来给她做饭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难吃的东西了，十几年如一日的味道，简直让人难以下咽。 她自己出门，下河摸鱼去了。 这个国家夏季和秋季之间几乎没有过度，仿佛只是怔神了一刹，葱绿的树叶就全都变黄了。 河水上也有了许多掉落的枯叶，随着水波慢慢悠悠，上下起伏。 凛绮脱掉鞋，卷起裤脚下水，觉得水有些凉了，她望着水面上飘过的落叶，怔神了一瞬，然后迅速抓了一条鱼。 烤鱼很香。 王子在小矮人的屋子旁驻扎了一个营地，王子日日夜夜在矮人小屋边徘徊，耽误了很多时间。 凛绮和系统099点评，“他或许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可做。” 系统099非常赞同。 不是闲得慌，谁会天天把一个棺材搬来搬去的？ 会喜欢棺材里的尸体的，多半是极度任性自我，骄傲自恋的人，正是极度以自我为中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才会喜欢上尸体。 系统099感觉有点嫌弃。 亏得王子长得那么帅，爱好居然这么变态，从外表看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明明看起来爽朗又帅气的…… 又过了好几天，斯诺醒了过来。 系统099一直关注着那边，斯诺一醒过来，它就跑过来和凛绮汇报，凛绮应了一声后，它干劲十足的隔两分钟就和她说一下状况，和直播似的。 [斯诺一醒来就问，她来过了吗？哇——07，是在指你吗？] [他怎么笑成这样……感觉斯诺有点怪怪的。] [哇，他问王子，可不可以单独谈谈，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需要我……] “099。” 凛绮开口叫了系统099一声，她正站在一棵非常巨大的古树下，这棵树看起来最少也有几百年，枝杈蔽天，黄叶葳蕤，看久了又眩晕的错觉。 她正仰起头，眯着眼望着头顶垂落的枝叶。 系统099：[嗯？] 它没等到凛绮开口，因为下一刻，她已经挽弓射箭，伴随破云声，从层层枝叶中，一只羽毛斑斓的野雉撞断枝干，重重摔了下来。 凛绮垂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边，“不用再和我汇报了。” 系统099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 [07，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斯诺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她，就算它再蠢，它也发觉了，这两个人明显不对劲，斯诺表现的很明显，但凛绮……它弄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嗯，说什么？” 凛绮想了想，说，“今晚吃烤鸡。” 她对后面的事情不关心。剧情快要结束了，她的任务也要结束了。 她已经耐心等待起任务结束，甚至开始为下个世界做准备，每天晚上，她都让系统099给她念一念其他的公主故事。 包括且不限于莴苣公主、青蛙王子、睡美人、美女与野兽…… “不知道下个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07，你想要抽到哪个世界呢？] [为什么？] “我运气不好，万一抽中王子，变成青蛙了怎么办。” 系统099感觉凛绮在和它开玩笑，还是很冷的那种。 不过想想斯诺都能是公主，凛绮怎么不可能抽中王子呢。 想到斯诺，它心中又有些惆怅，这种惆怅是一个机器很难理解的，它去看凛绮，凛绮正躺在床上，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秋季夜晚的风将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吹的咔咔响。 她的棕发散落在枕头上，被子拉到胸口，已经微微阖上眼，看起来是准备睡觉。 系统099望着凛绮沉静的表情，心中有疑惑。 07，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斯诺？ 虽然它很爱看漂亮的人，也容易被漂亮的脸迷得晕晕乎乎，但它和凛绮才是天下第一好！ 凛绮是它的同伴，它的宿主—— 它当然一切都从凛绮的角度思考。 第84章 虽然斯诺是主角，又长得漂亮，刚开始光靠一张脸就把它震惊得数据流乱跑，但系统099还是喜欢凛绮。 它才不会像一些系统一样，偏心任务对象，反而让宿主去倒贴。 为了通关，动辄就拿积分去威胁，简直就是工贼！ 凛绮喜欢斯诺，斯诺就好，凛绮不喜欢斯诺，斯诺就不好。 就这么简单。 但是它一路陪伴着凛绮走到现在，也实在搞不明白，她好像不喜欢斯诺，又不像完全不喜欢。 倒是斯诺挺明显的。 又是做饭，又是来洗衣服做家务，他在攻略07还差不多。 见过处心积虑攻略任务对象的，没见过任务对象白送的。 系统099不会偏帮斯诺，去帮他在凛绮这里说好话，它还记得斯诺之前说它辛辛苦苦做了两个星期的手套丑呢！ 但要是就这么错过…… 系统099隐约有种直觉，难以用语言去表达出来。 凛绮对斯诺寻死没反应，但这些天她确实在不高兴。 她的心思，像是抓不住的风，又像是漂浮的云。 —— 凛绮不让它继续去盯着矮人小屋了，系统099又开始每天吃爆米花看电视剧，和凛绮吐槽。 它无所事事，凛绮也没什么事可做。 她觉得剧情接近尾声，她也即将脱离这个任务世界了，便天天 拿着弓，把矮人小屋周遭区域内的野怪隐患全都清除了个干干净净。 但外界的消息，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毕竟城镇内已经传的轰轰烈烈，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但核心无非都是邻国王子要在本国大办一场婚礼。 新娘不知是谁，这为故事更加增加了一抹神秘色彩。 忽然造访的白马王子，神秘的新娘，即将举行的盛大婚礼，他甚至写信给国王，要借用耗时三百年才建成的宫殿。 村民们最喜欢这种代用浪漫色彩的传闻轶事，凛绮听说的时候，连飞过头顶的鸟都会唱两句了。 这下，终于要结束了。 凛绮的心情有些复杂，王子和斯诺进入城镇，走向宫殿的那一天，她没有去看，而是转回了森林边缘，那一座最初的小木屋。 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木屋靠近城镇，她坐在木屋内，似乎都能够听到城镇内的喧哗，今天的人想必，比她上一次进入城镇时还多吧。 凛绮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盯着窗户。 王子是早晨进的城镇，她是下午见到金发士兵。 金发士兵骑着马赶来时，她正在河边烤鱼，一抬眼，看见熟悉的头盔在阳光下银光闪闪。 跑到河边，士兵下了马，摘下头盔。 这个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任务最开始时，也是他这样赶来，传达了皇后的命令，然后剧情就开始转动。 凛绮有一瞬间的失神。 现在的天气转冷，士兵的金发被闷在头盔内，依旧汗气腾腾，他摘下头盔时，似乎都有白雾，刚才跑得应该很快。 凛绮将手中的树枝丢掉，站起身，“有什么事情吗？” 士兵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的蓝眼睛紧紧盯着凛绮，好半晌开口。 “猎人，国王传你入宫。” 哦，是想起来邀请她参加婚礼？ 凛绮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籽，抓了一件披风，去往城镇。 走到熟悉的皇宫大门时，凛绮随意转眼，看见一群人影闪过，仔细一看，是邻国王子带着他的手下们，逃一样的策马离开了皇宫。 ……等等？ 凛绮又转回了眼睛。 王子跑了？ 第42章 人群围住的街道上一刻还热热闹闹，吵闹嘈杂，下一刻，就寂静的落针可闻，众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留下几百几千人屏住的呼吸声。 王子也僵硬在当场。 那一箭的力道惊人，如同闪电的箭矢正中老国王的头—— 被一箭射中的老国王倒在城堡的木门边，鲜血浸透他银白的发丝，他摇晃两下，轰然倒地。 王子是想终止战争，但是没想是这么直接的方式啊—— 前几天，他和公主……啊不，斯诺在小矮人的房屋中密谈，他最后给出的方案是，先由他放出消息，吸引群众的注意，将舆论拉到最高，然后再秘密带着斯诺进城，让他直接出现在群众和国王的面前，进行对峙。 最后一次的暗杀后，皇后就没有再找来，老国王和皇后肯定以为他已经死了，这样出其不意的出现，他们肯定会措手不及。 然后，他再揭穿国王谋害自己的孩子的事，在群众面前，斯诺这么被害人也在，还有皇后这个猪队友，想必国王抵赖不掉。 这样他们就有足够的理由，推翻老国王的统治。 毕竟这个国家有个白雪公主，大家都知道。 国王不想让她走到人前，但是她的美貌实在惊人，国民们都知道她的存在，到时候斯诺出现一下让大家看看他的脸，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王子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 他原本是想借来公主的尸体，来伪造宣称，宣告国王无德，推翻国王统治。 现在虽然有了些意外，公主活过来了，但他和斯诺聊过后，发觉他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斯诺很有同理心，也有足够作为新国王的资质。 第85章 这样更好，伪造宣称变成了强宣称，斯诺原本就是第一继承人。 只需要让老国王一时惊慌，承认这确实是他的孩子，然后他们就可以直接上位了。 在矮人小屋时，王子侃侃而谈，将这些关系一条条分析给斯诺听。 斯诺当时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将双手重叠放在膝盖上，漆黑的双眼静静直视着王子。 他坐在椅子上的姿态说不出来的轻松闲适，宁静又祥和，秀美的脸恍若神造物，王子的目光落到他脸上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一晃神。 那种微笑的神情，他只在宫廷淑女的脸上见过。 那些贵族少女都很少说话，擅长倾听，而且她们总是这样抿着嘴笑，那是一种无言的动人神情，就和斯诺一样。 斯诺不说话，也不会侃侃而谈，他含着笑意的殷红嘴唇似乎天生就上扬。 怪不得他小时候能够扮公主，瞒过所有人，还瞒了这么多年。 光看脸，他确实不仅美丽，还有着楚楚动人的神态，但是一想到他是个男的，王子就起鸡皮疙瘩，他当时还想，既然已经不用男扮女装，干什么还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哪个王子会这么笑的？ 现在，斯诺依旧这么笑。 他与王子谈话时的笑容，和一箭射死父亲时的笑容，相差无二。 箭矢破风的声音仿佛还停留在耳边。 王子惊愕了好一会，才微微转眼，看向身边骑着马的斯诺。 斯诺摘下兜帽后，墨黑的长发垂落在肩，笔直披散在背后，往上看，他乌黑不见底的眼睛，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往下看，他殷红的嘴唇，是带着笑意轻松上扬的嘴唇。 一两缕发丝被箭风带动，垂落在他的面颊边。 他维持着射箭的姿势，微微眯着眼，还没有收起弓，弓弦甚至还在震颤。 他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温柔又好说话的模样。 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他浓密的睫毛几乎遮蔽住眼中的光，更显出瞳色漆黑，深不见底，他的身形隐藏在斗篷之下，一箭之间却无言彰显出手臂肌肉的力量。 王子的目光僵硬的下移，挪到斯诺手中的金弓上。 那把有成年人一臂长的、镶嵌满奇珍异宝的漂亮弓箭，此刻也在熠熠生辉，各色宝石和鳞片流光溢彩。 但这把漂亮华丽的弓，射出的箭，刚刚杀死了老国王。 王子这才切实感受到，这弓箭再华丽，再美丽，也是一把兵器，兵器的功能，这把弓是一点都不缺，甚至因为宝石附魔，威力更加可怕，老国王的头都缺了一半。 他想起之前还夸过这把弓箭，像是爱神的小金弓，顿时浑身发麻，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把自己喋喋不休的嘴给缝上—— 这要是爱神的小金弓，那阿波罗的金弓是什么？小孩的玩具弹弓吗？ 他之前还说自己被爱神的箭射中了…… 此刻，看到鲜血已经染红了宫门前的一大片土地的王子安静如鹌鹑，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也有点虚幻的疼痛。 周遭一片安静，围观的群众们也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发展，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大家都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斯诺轻松的解开斗篷的搭扣，漆黑斗篷从他的身上滑落，露出他合乎国王规制，又合身又精致的礼服。 他轻轻抚摸马头，马抬蹄，嘚嘚嘚走到宫门前，银光闪闪的马蹄几乎差点踩到老国王的尸体，他垂下眼，看向跌倒在地，黑色卷发披肩，满眼惊恐的呆呆仰头注视着他的继母，微微一笑。 “暂且把她先扣押起来。” 他的语调很自然，是对宫门后埋伏的士兵说的。 王子错误估计了老国王的差劲程度。 他只知道这老东西很惹人讨厌，没想到大家私底下竟然恨他到这个地步，片刻后，竟然有群众欢呼起来。 宫门后埋伏的士兵们走了出来，依照斯诺的指示，押住了皇后。 斯诺微笑着对着人群诉说了他自己的故事，包括国王和皇后是怎么谋害他，他是怎么在森林中潜居了几年，又是怎么遇到邻国的王子，借用举办婚礼的理由，策划了此刻的场面。他的诉说非常具有感染力。 人群呆呆地仰望着他在阳光下几乎在发光的脸，说到危机的地方，人们一起倒吸一口凉气，王子听到低低的声讨声从人群中传来，显然斯诺的演说十分有用。 王子的心情复杂，尤其是斯诺说到，“有勇有谋的邻国王子与他一起商讨计划”时，群众感激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他不得不提起笑容，对大家招手。 别的不说，作为一个国王的一项重要资质——游说群众的能力，斯诺已经很强了。 竟然成功的这么轻松。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的，老国王本来就不得民心，外加国民们对最近可能要打仗的传闻心中惶惶，只是没有人能够推翻国王的统治。 毕竟国王潜心研究黑魔法，他的现任妻子是女巫，还有一面能够回答任何问题的魔镜，没有任何阴谋能够在他们的眼皮下实行，整个国家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阴沉且死寂的气息。 而斯诺是国王的儿子，他继承皇位本就天经地义，更不用说，他那一箭下去，老国王甚至没有挣扎一下，当即就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一箭的威力有目共睹，被又一箭射中头部的老国王几乎半个脑袋都没了，鲜血崩出，摇晃两下，倒地立死，他的鲜血喷溅到城门上，几乎染红了半扇门。 第86章 王子明白，人群都是从众的，在这么突发的事件面前，有人挺身而出，才有可能会有群众跟上，不然他们不会站出来发表意见，哪怕有人心中觉得，子杀父这件事并不合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斯诺的箭威慑力又太强。 片刻的沉默后，已经不是再发表意见的好时候，这件事几乎飞速排版定案下来，没有任何异议之声。 斯诺的演说，又为当前的状况添加上了一抹狂热的色彩。 所有人都对新王上位喜气洋洋，无人在意死在城门前，鲜血流了一地的老国王。 王子现在看见斯诺的微笑就有些发毛，这位新王被簇拥进了宫殿内，他临走之前，还顺便招呼王子也一道进入，王子想了想，这次他不像矮人小屋那回一样，和斯诺单独相处了。 他把他的手下们全都招呼上了，一起浩浩荡荡的进入了皇宫内。 此国的宫殿远比他们国家的宫殿要奢华多倍，王子看着微微蹙起眉，他不喜欢这种奢靡过头的风格，怪不得国民们都不喜欢老国王。 宫殿内的小路也特别多，弯弯绕绕，抬眼都是相似的建筑，即使是寒冷的秋季，花园里也堆满了艳丽的花，斯诺穿行于小路中，王子默默无语的跟上。 最后走进了一间屋门紧闭的宫殿。 这间宫殿没有窗户，一打开门，就有强烈的香味，暗紫色的厚绒毛地毯铺满了整间，墙壁上固定着的蜡烛发出幽幽的微光。 房间空旷且空间大，即使王子带了一大队人，也显得空旷。 王子不喜欢这地毯，太过柔软，一脚踩上去，感觉绒毛都快没过鞋底，而且这颜色让他感觉踩在毒蘑菇上。 斯诺进入房间后，很自然的环顾了 一圈，走到房间靠墙的一面铺着一整张白虎皮的摇椅上坐下，王子看着看着，猛然发觉不对。 他不是几年没有回过这个皇宫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时，一瞬间冷汗爬满他的后背。 斯诺的摇椅微微晃动，他坐在上面佁然不动，“别误会，我过去可是连进入这间宫殿的资格都没有。” 王子仔细想了想，也反应过来。 这房间的布局，风格，很显然是刚才被押送进地牢的现任皇后的，这女人的穿衣打扮和这个宫殿的整体风格出奇一致，就像是深怕别人看不出她是一个女巫。 话说，女巫没有一定要穿成这样的职业准则什么的吧？ 王子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缓缓扫视房间，他在斯诺坐着的椅子对面，看到了自己一直感兴趣的东西。 传说中的魔镜。 魔镜很大，足足有三米高，宽度也有一人展臂那么长，是椭圆形，下部用雕刻的木质底托固定在地面上，上面雕刻着花纹，镜子的边缘，也镶嵌着一圈金边，上面还点缀着各式各样的珠宝。 王子能够一眼认出这是魔镜，是因为此刻镜子中没有倒映出坐在正对着镜子的椅子上的斯诺的身影，镜子中模模糊糊显现出的，是一片蓝色和绿色。 仔细看看，好像是一条河，以及一片草地。 镜子的尽头，似乎还有一间小木屋，但到了那里，画面就已经很模糊，王子凭借自己优越的记忆力，很快想起为什么眼熟，这不是他刚进入森林时，看到的那间小木屋吗—— 森林里有很多这样的小木屋。 这就是魔镜啊！ 他好奇心上来，走到魔镜前，回忆着小矮人们和他提到过的魔镜的功能，试探着问了一句，“魔镜啊，魔镜，回答我，谁是此刻最美的人？” 魔镜没有变化，毫无动静。 难道不对？？还需要加点咒语？王子纳闷的抓了抓自己灿金的短发，又尝试了一次，魔镜依旧没有回应，似乎一下变成了普通镜子。 嚯，为什么不回答他？ 王子正准备再试一次，不行就把他的手下们都找过来一个人试一次，他好奇心上来时，就会格外执着。 只是，还没等到他实验，斯诺就轻轻嗤笑了一声。 听到低到几乎不可闻的笑声，王子和他的手下们下意识的往斯诺的方向看去。 斯诺坐在摇椅上，铺着白虎皮的摇椅微微晃动，在地毯上发不出任何声响，斯诺的长发披在肩上，烛火微微摇曳，落在他瓷白的脸上，更加显现他的五官美丽到惊心动魄。 他面无表情，“怎么你们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他的手指有节奏的叩着摇椅扶手，一手托住下巴，微微歪头，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魔镜微微响动了一声，终于开口。 那是带着几重回音，听起来不像是人类的声音的模糊音调。 “最美的人，是过去差点死亡的白雪公主，是现在是新任国王的白雪……” 第43章 王子目瞪口呆。 他和手下面面相觑了一番，没人说话。 魔镜说完，也不再开口，它是只要不问就不会开口的安静魔镜。 刚才那难辨男女，不似人类的声音似乎还嗡嗡在耳边，此刻房间安静的就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以及蜡烛哔哔啪啪的声响。 房间里十分安静，斯诺坐在摇椅上，木质摇椅缓缓晃动。 房间内光线昏暗，斯诺的目光又从重新落回魔镜上，魔镜映出的画面算不上清晰，斯诺的眼睫垂落，微光下他的眼神也难以看清，只有被微光照得半明半灭，隐约可见的沉迷于落寞。 第87章 这副安静的神色，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不正常，但却让王子无缘无故的又想起斯诺从水晶棺中坐起来时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的神色，和此刻也很相似。 王子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再次顺着斯诺的目光看向魔镜，魔镜倒映出来的模糊画面，依旧是那一片草地和河流，这场景十分安静，仿佛是一张根本不会动的油画。 王子盯着镜子看时，忽然，镜面最上方，显现出应该是小木屋的那一块，有了些变化。 那一团隐约看得出是木屋窗户的部位，忽然变暗了些，看起来似乎是有人走到了床前，所以才—— 斯诺忽然叩了叩摇椅的把手。 画面“呼——”的一下消失了。 王子顿了一下，转过视线，斯诺正收回手，他的笑容依旧温和，眉眼弯弯，“正好现在有时间，我们来谈谈吧。” 斯诺似乎是想和他单独谈谈。 王子犹豫了一瞬，说实话，他现在看见斯诺的微笑就有些发憷，但迟疑了片刻后，他还是同意了。 手下们都退出了房间，得到了王子的暗示，他们并没有走远，停在门前。 王子这才放心的走到斯诺的身边，“说吧，要说什么。” 斯诺用手拖着下巴，房间内微弱的光落了些在他的脸上，片刻后才开口，“关于……” 之前在矮人小屋内的时候谈的都是关于今天的计划的事情。此刻谈的，却又是关于两国发展的事情了。 他们足足谈了有两三个小时。 王子发现，这家伙竟然与外表不相称的有同理心。 而且甚至称得上是善良。 比他那个已经变成死鬼了的老爹强多了。 今天，看到斯诺一箭把老国王给射死时，他心中还悚然一惊，他害怕自己是不是帮助了什么可怕的存在，未来会构成隐患。 现在聊起来，却发现似乎比预料之中的情况要好一些。 当然斯诺如果能做到言行合一的话，那就是超出想象的好。 王子自认为自己还有几分看人的本领，不至于太走眼，而且此刻斯诺也没有什么骗他的必要。 只是很奇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心性不定，喜怒无常，却又算得上是善良仁慈的人。 这几种特质光是放在一块，就很古怪了。 该说的，该讨论的，都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王子就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这房间里的地毯，壁灯，乃至氛围都让他觉得不舒服。 聊完后，他们也没什么话可以继续说，房间陷入一阵死寂。 王子正准备找个理由提出离开，斯诺却又忽然开口了，“……你也见过她，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王子甚至感觉他的话刚落入这个阴暗空旷的巨大房间，就消散在厚厚的暗色绒毛地毯内了。 王子迟疑了片刻，才扭头看向斯诺。 他不确定斯诺是在和他说话，也搞不懂斯诺说的是什么，所以连表情都是迟疑的，斟酌着没有开口。 “……”斯诺坐在微微摇晃的木质摇椅上，漆黑的眼睛望着他，半晌没有开口，就在王子被他看的都有些发憷后，斯诺才将目光偏向一边，语气很轻，“就是你之前说在森林遇到的那个……” 哦，那个看上去像是野人的女猎人—— 王子明智的没有把话说出口。 他的想法只是仅仅刚在脑内闪过，话还看看停在嘴边没有出口，斯诺就看了过来。 斯诺的眼神，称得上是恐怖了。 “那位猎人小姐，嗯，刚进森林的时候遇见过一次，怎么了吗？” 王子态度自然的后退了两步，走到魔镜边，装作观察魔镜上的花纹。 “……你遇见她的时候，她和你说了什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吗？” 斯诺的语调平平，毫无起伏，王子感觉背后更加发寒了。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是王子已经发觉，斯诺不论是对谁说话，都是笑吟吟的。 他的声音中天生带着甜蜜的上扬，就像是泡在蜂蜜里一样。 但此刻，他的音调平直，从他的声音中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 王子背后的冷汗直冒。 一个天天笑盈盈的人，忽然不笑了，阴沉着脸—— 这谁能不慌啊？ 遇见那个猎人的事情。王子其实已经不大记得了。 他在森林里遇见的稀奇古怪的有趣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连龙他都发现了一次，刚进入森林时的奇怪人影怎么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呢？ 但是现在，斯诺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王子绞尽脑汁的回忆了一番。 “刚进入森林的时候遇见的，站在远处的树林里，我们没有说话。”王子回忆着，慢慢的回答。 斯诺慢慢的晃着摇椅。 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点着扶手，垂落的眼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斯诺并不开口，但是明显是在等着他往下说下去的。 王子又回忆了一番，“我其实没有看清楚，应该是你说的那个人，她一直站在树影里，阴影又正好落在她的脸上……” “等等。” 斯诺忽然开口打断了王子的话，“一直 站在那里。” 他眯起眼睛，表情忽然不善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她一直在等你咯？” 第88章 王子：“……” “应该是吧。” 王子沉默了两秒，果断承认。 王子觉得没毛病。不是为了看他，一直站在树林里干什么？ 如果不是阿卡丽发现了她，她说不定还会继续看下去，而不是转身离开。 那不就是为了等他，为了看他一眼—— 斯诺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他的音调中又开始带着笑了，但这次是冷笑。 “你觉得她为什么要等你？” 王子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金发，蓝眼睛闪闪发亮，神态坦然，嘴角得意的上扬，“这还用说吗？” 当然是因为他既高大又英俊，长得帅气，还是骑白马的王子。 看他两眼，还需要理由吗？ 要是不看，他才会好奇理由。 王子对自己的魅力格外有自信。 他得意洋洋的说完，一转头才发现斯诺紧紧地抓着扶手，漆黑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他手背上青筋突出，因为皮肤苍白而更加的明显，指尖泛青，显然是已经忍耐到极点。 王子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 嗯，他对森林中的猎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感觉似乎挺普通的，没有想到斯诺居然对她有这么强烈的感情啊…… 这样想来，斯诺从棺中醒来的时候，提到的也是这位小姐。 那他刚才的发言。 嗯…… 王子摸了摸魔镜的边框，尴尬的转开话题，“对了，这面镜子能不能回答我这个国家，第二美的人是谁？” 他其实还真的挺好奇的。 斯诺阴沉着脸对魔镜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一直在装哑巴的魔镜这才开口，“这个国家，第二美的人……是原本处于皇后之位，此刻却被关在地牢之中的女巫。” 王子怔了怔。 原先的皇后？斯诺的继母？ 他也没看清这位前皇后的长相，只记得她从皇宫中跑出来的时候，跑得很快。 还有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话。 她竟然是这个国家的第二美人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继母大人。”斯诺忽然幽幽地开口了，“我该怎么处置她？” “你说，我把她的脚砍下来怎么样？” 斯诺对着安静如鹌鹑的王子，语调又轻又缓的问，“不，还是用烧沸腾的铁水，浇在她的脚上，为她铸一双永远脱不下来的铁鞋？” “这样她就只能一直跳舞，一直跳舞……直到把双脚砍下来。” 王子浑身一僵，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 因为斯诺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是落在他的腿上的。 很显然，斯诺虽然口里说的是继母，但明显意有所指—— 这里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王子背后汗津津的，他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宫殿。一离开宫殿就带着手下们，在宫廷里散步，散着散着走到了马棚，就顺手找了几匹马。 就飞速逃离了宫廷。 王子策马狂奔，跑出宫门时，正好迎面看到宫门前，一个侍卫领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正往门内走。 马儿跑得飞快，就连视野都有些受到影响。 王子跑远后又扭头看了一眼。 正是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女人，她被斯诺找到了，带到了宫内。 天哪。 王子心中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女人产生了些微的怜悯以及触动。 但还是保命要紧。 他先跑了。 —— 凛绮望着王子的背影。 王子带着一队人马，消失的像一阵旋风。眨眼之间，他们的身影已不见，只留下一地尘土飞扬。 凛绮挥了挥手，扇走面前的灰尘。 她一直注视着王子的白马，等到完全看不见后，才开口。 “刚才那是王子？” [……是吧？] “他怎么走了？” [不知道，而且……应该说是跑了，落荒而逃。] “那婚礼呢？” [是啊，那婚礼呢……] 凛绮和系统099望着王子落荒而逃的背影，一道陷入沉默。 她扭头又看了看宫门，宫门半扇都是红的，看起来刚刚才被洗涤过，但仍有痕迹渗入缝隙中。 是她很熟悉的味道。 血腥味。 凛绮站在原地，思考了半晌。 算了，想不出结果，过会见面直接问斯诺好了。 凛绮拒绝了士兵领路，自己走进了城门中。皇宫内她来过几次，已经记住路线了。 她轻车熟路找到花园，从小径穿过，进入宫殿，左右张望，还在看一模一样的宫殿门时，一间门忽然开了。 斯诺迅速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来了。”他的眼睛闪闪亮亮，像是小狗。 凛绮望着他，沉默了片刻，直接问，“婚礼呢？” “婚礼……不，没有婚礼，那是我和邻国王子的计谋，不，不是……” 他的脸颊绯红，一对上她的视线，说话就语无伦次起来，“婚礼……那个，我要先问过你的意见的，不然你会生气吧？” 第44章 凛绮：“……” 凛绮：“？” 她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怎么又是计谋，又是计划的，究竟是什么？ 第89章 她几天前确实听到大街小巷都在传言，说皇宫要举办婚礼了，结果今天一来，街道上的闲聊讨论也没了，皇宫内也不像是要举办婚礼的模样。 现在，斯诺的话又说得含含糊糊。 凛绮看向斯诺。 刚才还没有留意，现在仔细一看，斯诺从头到脚换了装扮。 和在森林时总穿着的简单宽松亚麻白袍不同，他现在的丝缎礼服是更加贴合身形的，腰线劲瘦，勾勒出来就格外地细。 繁复的衣领，肩上还披着毛皮大氅，应该是一整张熊皮制成，黑的油光水滑。他的脸在乌黑的毛皮衬托下更显莹白，恍如将化未化的雪。 原先这种白是带着些病气的，毕竟一个人的脸白到如同初雪，毫无血色，是不可能显得健康的。 但斯诺一见到她，脸上就漾出笑意，脸色微红，甚至连带着耳垂眼尾都泛起红来。 仿佛从一尊冰雕，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活物。 他身上除了显眼的皮毛大氅，以及绸缎礼服外，其余地方也无一不精致。宝石和珍珠做的纽扣，领口装饰的纯金细链，他修长细白的手指上也套着几个红宝石戒指。 浑身上下，仿佛每一处地方都在闪闪发光。 当然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他的脸——斯诺的脸能将这一套华丽的衣服给压住。 凛绮的视线还在斯诺的身上游走，斯诺就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脸色微微发红，垂下眼，小心翼翼地抓住凛绮的手腕，“很奇怪吗？是不是不好看……” 系统099在心里面狠狠地骂斯诺做作。 这样的脸，还有什么好看不好看？随便抓一块白布披着都是希腊美少年，更遑论从头到脚，精致到手指的刻意打扮了。 茶香四溢这个词，形容他正好贴切。 凛绮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她简单看了一下，公正地评判，“还好。” 一听到她的话，斯诺就笑了。 他笑得眉眼弯弯，是显而易见，过于外露的高兴，穿的倒是足够唬住人了，但是一开口就又露馅，声音甜的像蜜糖，表情和在摇尾巴的小狗一样。 “我现在已经是新国王了！叫人去找你的时候，没有吓到你吧。” 斯诺拉着她的手，往宫殿内走。 他纯黑的眼睛带着湿漉漉的水光，想要云淡风轻，却又暗自得意。 凛绮：“我没有意外。” 大致也猜到了。 斯诺将她领进了宫殿内，那宫殿凛绮也曾经两度来过，是皇后过去的宫殿。一次是皇后召见她，一次是她将野猪内脏交给皇后，这里的布置大致没有变化，具体的凛绮也不能确定，时间太久，她当时也没有留意。 宫殿内的风格倒是一如既往的 阴暗。 地毯、壁灯，巨大的镜子、显眼的摇椅、高高的墙柜，无光无窗。 斯诺熟门熟路。 他把凛绮领进来，又把她按在摇椅上，这摇椅足够宽大，铺着厚厚的白虎皮毛，舒适又柔软，刚一坐下，摇椅就微微晃动。 凛绮仰头，看向斯诺。 他倒是一句都没有提之前的事情。 凛绮坐在微微摇晃着的摇椅上，想起最后一次见面……不，应该说是斯诺还没有死亡前的见面，他变成尸体后，她去送水晶棺那次不算。 那一次见面，是皇后第二次试图暗杀他时。 她解开了将斯诺勒到窒息的束腰，他脱下了上衣，露出洁白如玉的身体，然后抓着她的手，垂下眼，楚楚可怜的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的皮肤冰凉，她感觉，手指下触碰到的肌肤却在发烫。 他还说，“下一次，你也一定会来——” 那么笃定。 凛绮的手指撑在摇椅的扶手上，感受到覆盖在上面的皮毛触感柔软冰凉，格外丝滑，她的指尖摩挲了两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斯诺赌的其实没错。 不论是因为什么，她确实来了。 不过，她原本以为斯诺上来就会纠缠着她，得意洋洋地证明这一点。没想到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提到他笃定的，第二次假死后，她一定会去的。 他忙前忙后，又摇动墙上的金铃铛，让侍女帮忙倒茶来。 凛绮：“其实……” 斯诺制止她说话，“等一下，等茶来。” 皇宫中的红茶非常香，斯诺先自己试了试温度，才递给凛绮。 杯子是骨瓷的，花纹十分漂亮，凛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看向斯诺，“我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斯诺一手握着摇椅的扶手，站在摇椅边，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他说得详细，简直像是汇报一样。 如何遇上王子，怎样计划，他如何杀死了父亲，当上了新国王。 斯诺说得很清楚，他唯一能够坦然相对的人就是凛绮了，在凛绮面前，他不用害怕自己的本性暴露后，会让对方觉得失望。 几年前，凛绮把从河里捞出来的匕首丢到面前开始，他就放弃在凛绮面前扮演什么了。 温顺、乖巧、毫无心计、与人为善…… 这些美好的，善良的，闪闪发光的，让他获得许多人的喜爱的完美品质，他几乎已经习惯的面具和保护色，他只有在凛绮的面前时，才会摘下。 斯诺知道，如果失去了这些东西，大家不会这么喜欢他，他不依靠这些，小时候甚至都没办法从宫廷里活下来。 第90章 就连小矮人们，他也不敢确认。 这些善良的矮人，如果知道他本质是什么样的存在，还会不会这么快乐的与他相处。 所以他曾经很害怕失去这些。 但凛绮不一样。 她根本不会被这些东西打动。 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凛绮杀父夺位的事，甚至是轻松愉快，等待夸奖的。 毕竟教他弓箭术的人是她。 叫他抓紧匕首，不要放开的，也是她。 斯诺一口气说完，他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抓住扶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凛绮，期待着凛绮的评价。 凛绮沉默了一会，又端起茶杯。 她喝了一口茶，总结出重点，“所以王子已经走了？”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斯诺顿时不说话了。 凛绮喝到第二口的时候，才感觉他安静的有些不对劲，抬眼一看，斯诺的眼圈都红了，睫毛被泪意濡湿，咬牙紧盯着她。 凛绮：“？” 她歪了歪头。 斯诺在原地顿了一会，凛绮眼见着他的眼圈越来越红，连眼尾都红了，他闷声不语了一会，走到凛绮的旁边，贴着她坐了下来。 摇椅很宽大，两个人也能挤得下，但还是得贴在一起。 他一靠过来，身上的香水味就传入鼻子里，凛绮片刻后又从香水味中，分辨出斯诺身上原本的苹果花香气，他绸缎的袖子贴到她的手背上，触感丝滑，摩擦发出簌簌声响。 “……那家伙说看见你了。” 斯诺的声音略带鼻音，似乎有些委屈。 凛绮反应了一下，斯诺口中的那家伙，指的肯定是王子，但应该不是刚才在宫门外的那一次，而是王子刚进入森林的那一次，没想到王子居然还记得，还和斯诺提起。 “他还说，你盯着他看，还说你是特意去等的。” 这回就暗含指控了。 凛绮感觉斯诺肯定有所夸大，他说话有时就是这样，为了占理，故意夸张表述，把自己放在弱势地位，凛绮不知道王子原话如何，但也不能说，这是谎话。 她确实去看了，主要是想看看这童话故事里的男主角，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所以是真的？” 斯诺紧紧握住扶手，凛绮似乎已经能听到他狠狠咬住后槽牙，牙齿发出的咯咯声响，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家伙有什么好的？” “难道是因为他是金发。” “没错，上一次也是金发……” 他好像在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着什么，低低的声音不断在耳畔边响起，简直就和咒语似的。 凛绮微微偏头，斯诺瓷白的脸就在视线内，他乌黑的长发有一两缕滑落在脸颊边，昏暗光线下，表情显得有些阴郁。 凛绮有些想笑。 她几乎什么都没说，斯诺怎么就有这么多话？她都搞不明白，到底是哪一句，一下戳到了斯诺的开关，让他低声碎碎念个不停。 凛绮不得不盯着他的眼睛，开口问。 “你到底在想什么？” 好歹解释给她听一下，她才能明白啊，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他再说什么了。 斯诺忽然停住了。 他像是被按下的暂停键一样，直勾勾的望着凛绮的眼睛。 他的眼圈还红着，眼中还荡漾着水光，怔怔的注视着她，忽然就不说话了。 凛绮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斯诺低垂睫毛，有些扭捏的开口，“……我想亲亲你。” “？” 凛绮愣了一下，斯诺又小心翼翼的抓住她的指尖，微微低下头，抬起眼睫，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他的声音低低的，很小声，“但是你没说可以，所以我不敢亲。” 第45章 他的声音很低，目光执着的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微不可查的企盼。 先是低下头，再微微抬起眼睫，浓密睫毛遮蔽眼瞳，自下而上的眼神楚楚可怜——这是他惯常的伎俩，无限放低自己的姿态，再加以仰望的、憧憬的、期待的目光。 很难有人可以拒绝。 凛绮也笑了。 她的指尖被斯诺轻轻攥着，他的指腹柔软冰凉，蛇一样的体温，在肌肤相贴不到十秒，逐渐升温发热，手指相贴的奇异触感下，似乎连气氛都逐渐变得微妙。 凛绮抽出自己的手指。 斯诺下意识的抓住，又缓缓放手。 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凛绮的脸上离开，手仍旧虚虚停留在原地，柔顺的黑发散落在脸颊边，他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的脸。 凛绮将手抽出，转而捏住了斯诺的下巴。 “这就是你把我叫过来，想对我说的？”她的语气不轻不重，斯诺却微微发抖——他的眼睫颤动，脸色发红，显然是正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距离太近了，凛绮的存在感强烈，袭击了他的全部感官，明明凛绮身上没有任何气味，他却感觉被她的气息给包围了。 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能盯着凛绮，指尖不断收紧，将油光水滑的白虎皮抓出道道褶皱。 凛绮的发丝是棕色的，并不柔顺，她不留长发，也懒得剪头发，到了及肩的长度就随意修剪，此刻她的头发长度刚刚过肩，还没来得及剪，被她随意地束到脑后。 他想抚摸她的发丝。 第91章 想把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中，轻轻抚过她的后脑，然后靠近她，直到没有任何距离。 她的眼睛也不是纯黑色。 凛绮的虹膜是比棕色更深，又比黑色稍浅的颜色，在阳光下的时候，会被光线照耀成琥珀色，是很好看的颜色。 此刻她的眼睛深深停留在他的视线中。 她的眼睛带着金属般的冷感，澄澈又冰凉，他无数次试探的望向她的眼睛，他在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却无法从她的眼中得到任何情绪。 他从来都弄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那双眼睛，从初遇，到此刻，一如既往的平静。凛绮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无论他怎么疯狂，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的目光一直是这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让她动容。 他一向都是一个感情丰富，很容易受到情绪干扰的人，他会因为情绪而大哭，也会控制不住地露出笑容。 如果说他所拥有的情绪是一百，那凛绮拥有的，可能只有一。 斯诺听说，修行武技的人，越是修行，心越是坚定，最后会变得和武器一样冰冷，但凛绮似乎并不是这样，她甚至已经超出了这个境界。 她所拥有的情绪很少，也很少表露出来。 但她并不是没有情绪。 斯诺能够感受得到，凛绮对他很纵容。 她放过他一条生路，给了他活下来的机会，教授他如何使用弓箭，她是他的指路灯，他的启明星。 是凛绮塑造了今日的他，凛绮影响了他的人格，塑造了他的灵魂。 但她到底在不在意他呢？ 斯诺不确定。 他一向最擅长猜测人心，因为小时候，无依无靠地生活在宫廷中的经历，为了求生，他才磨砺出了这样的能力。只要是人，多会有想要的东西，或者金钱，或者权力，或是—— 但凛绮什么都不想要。 他无法从凛绮身上看出任何的欲求，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她行事无逻辑，没有章法，随心所欲。 斯诺不知道什么能够打动她。 即使现在已经成为国王，拥有了财富和这个国家最大的权力，他依旧惴惴不安，因为他知道这些是无法打动凛绮的，但是他总想把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她。 他有什么，都要给她。 凛绮捏着斯诺的下巴，斯诺一动都不动，任由她用这样一个稍显轻佻的姿势俯视他。 他仿佛一只被她握在掌心中的小鸟。 凛绮曾经捡到过一只从树上掉下的文鸟，小小的文鸟僵在她的掌心中，她能感觉到它的呼吸，它的温度柔软的羽毛，还有心跳。 明明只是那么小的一只小鸟，心跳的却那么激烈，仿佛她直接握着一颗心脏。 此刻，也是如此。 凛绮感觉到斯诺的呼吸，看到他不停颤动的睫毛，他整个人就像是那时蜷在她掌心的鸟儿，她好像听到了他的心跳，怦咚怦咚的。 他的表情不变，眼中的情绪却万千，不安、焦躁、期盼，交织在一起。 斯诺的神情已经接近胆怯了，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的眼睛替他说了千言万语，难以表达的心意，以及无法言喻的情感。 这是小孩子才会有的表情，仿佛在等待审判一样。 剧情已经结束了。 凛绮在脑中，将斯诺刚才说过的话再次整理一遍，国王已死，皇后被关进地牢，王子离开了，没有婚礼。 童话到此处完结。 之后会怎么样？她不知道。 凛绮从来没有过一直走到故事结局的经验，她擅长三天内解决任务，速度快到她甚至不会去了解自己任务世界的剧情，像是现在这样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她也从来没有思考过，故事结局后，这个世界会怎样发展。 真是麻烦，进入这个世界之前，主系统还承诺她，这是一个可以全身心放松下来的任务世界。是她当时想的太简单了，对她来说，只要有任务，又怎么能够放松下来？ 明明只是主系统口中的“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而已。 她怎么可能败在这样简单的任务上？ 【让公主获得幸福——】 怎样才算幸福？ 童话故事的结局，“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很显然也没有指望了。 凛绮说不上多了解斯诺，也算不上多了解故事世界发展的逻辑，但她至少看过白雪公主的故事，而且，之前每件事的发展，都证明，不管故事中的人物到底怎样想，剧情确实会按照故事的走向发展。 斯诺确实被皇后谋杀了三次，也确实在王子的帮助下醒了过来。 所以，看到斯诺变成了国王，凛绮也没有惊讶。 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意外。 她其实也不觉得婚礼会真的举行，毕竟不知道因为什么意外，这个故事中的斯诺，根本不是真正的“公主”，但她认为，婚礼是一定会有的。婚礼——然后白雪获得幸福。 不一定有什么联系，但应该是这个顺序才对。 现在，斯诺告诉她，没有婚礼。 故事结束了。 凛绮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思索了一会，选择直接开口。 她捏着斯诺的下巴，询问 “你……现在感觉幸福吗？” 斯诺呆呆的，像是被忽然到来的问题给弄懵了，一时没有回答。 第92章 想想也是，如果别人忽然这么问她，她大约也会觉得这个问题很古怪。 但是除了直接问，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够破局的方案了。 凛绮想了想，换了个方法问，“你要怎样才能感觉到幸福？” 目前肯定是还不够的，如果他现在就感到足够幸福，任务就已经完成了，她想到斯诺刚才说的话，“是要我亲你一下，是吗？” 斯诺大吃一惊。 “等……等等！” 他的脸猛然通红起来，从耳根一直红到脖颈，迅速升起的红蔓延的很快，他薄薄的雪白肌肤根本盖不住脸红，眨眼间就变得和他最爱吃的苹果一样红。 他的眼中水光潋滟，目光闪避，凛绮迟疑了一刹，停了下来。 不是想要亲亲的意思？ 她停下来了，斯诺跳动的过速的心脏，这才缓了一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做出反应后，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该失落。 但，仔细想想。 她的意思，难道是要满足他的愿望？ 那一个吻怎么能够呢—— 斯诺从小就很聪明，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他当然很清楚了，虽然不知道凛绮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又真的要帮他实现愿望—— 机会近在眼前，他一定要抓住，不能放弃。 斯诺试探性地抓住凛绮的手指，她没有挣脱，斯诺心跳如擂鼓，跳动到过速，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耳边都是突突的心跳声，紧张到快要晕过去了。 他斟酌着用词，好一会后，才小心翼翼的放低身体，扇动睫毛，仰视着凛绮的脸。 “我想成为你的所有物。” 这一刻，他既是在与凛绮说话，也像是在对心中的神明祈求。 “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企盼神明能赐予 他垂怜。 斯诺说话从来学不会直接，还需要她再理解一下。 斯诺双手紧紧抓着她的手，不留痕迹的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不，你大概对皇后这个位置没有什么好印象吧……” “我愿意和你共享王座。” 他没办法想象凛绮做皇后的模样，他想和凛绮一起治理这个国家。 凛绮：“……” 不还是想要和她结婚的意思？ 不过，双王共治啊…… 系统099大惊：[啊啊啊07，你不会心动了吧——] 可恶啊它就知道，斯诺这个小狐狸精最会装可怜撒娇了！每回都是这套，偏偏还就管用！ 凛绮：“我只心动了一下而已。” 凛绮：“而且，你怎么还在？” 她还以为系统099早就跑掉了，毕竟从刚才开始，它就一直不说话，没想到它居然还在。 凛绮顺手把系统099送回主系统小黑屋去了，然后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可以。” 不就是结婚吗，只要任务能完成，比她过去的任务简单多了，都不用杀人。 斯诺一下怔住了。 他没想到凛绮会同意。 没想到凛绮会，这么简单，这么轻松的，说出“可以。” 凛绮说完，斯诺就没反应了，她把叽叽尖叫的系统099送走，转头再一看斯诺，“你怎么哭了？” 他竟然已经满脸眼泪，哭的抽抽噎噎，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要叫他们赶紧去准备，今晚就举办仪式。” 他揉红了眼睛，旋即起身，匆匆往外奔，凛绮被他吓了一跳，“你就这样出去吗？” 好歹现在也是个国王了，哭的眼睛红红的，就这样跑出去，他也不怕损害自己这新任国王的威严？ “我才不在意——” 万一下一秒，她反悔了怎么办？ 凛绮望着他急匆匆就要跑出宫殿的背影，忽然想起来。 “对了，你不是说，没有婚礼吗——” 让她以为剧情已经完全结束了。 斯诺转头，对她一笑，“你没说可以，就没有。” 事实上，他早就全都准备好了。 第46章 凛绮：“……” 行吧。她应该早就了解，斯诺是这样的性格。 婚礼，斯诺早就吩咐了做准备，只是因为没有和凛绮提过，没有获得她的首肯，所以没有宣布，现在他将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 作为新上任的国王，他的吩咐，手下的人实行的都十分积极，不到傍晚，仪式已经开始准备，凛绮能够听到皇宫内到处都忙忙乱乱的人声。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斯诺的效率真是高得可怕。 凛绮想，早上夺位，中午登基，晚上开始准备婚礼，这绝对是足以载入本国历史的一天。 这忙乱的气氛中，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置身事外。 凛绮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看宫殿的门开了又关，侍女们出出进进，偶尔还有看起来像是大臣和宗教人士的人员进出。 即使匆忙到这个份上，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自认为隐蔽的，抽空偷偷瞥上凛绮一眼。 凛绮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她在这个故事中这么久，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皇室成员，每一个看起来都像是故事书中才会出现的角色，她也回报以目光，然而，被她的目光看到，偷看的人都会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好奇心人人都有，为什么被发现了，就会不好意思呢。 第93章 凛绮歪了歪头。 没等她想出所以然，斯诺又匆匆走了进来，刚才一会的工夫，他已经出出进进好多回，凛绮看着他的脸上既有疲倦又有兴奋，不由失笑。 “这么急吗？” 时间太赶，不怕有什么错漏吗？ 对他来说——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一天吧。 “我才不要等。” 斯诺的脸色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一听到她开口，他就将手中的事情放下，牵她的指尖，眼睛闪闪发光，“万一你明天就反悔了怎么办？” 凛绮：“……” 这么孩子气的人想要结婚？ 她几乎被逗笑了，摇了摇头，“我不会反悔。” 都已经答应了，而且，婚礼结束后，任务应该就结束了。 “真的吗？你真的不会反悔吗？” 斯诺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凛绮依旧坐在摇椅上，她的目光垂落，接触到她的目光，斯诺的心中就升起无法言喻的欣喜和惶恐，他抓住她微热的手指，将头伏在她的膝盖上，“不可以骗我。” 拉长的，撒娇的语调。 低下眼，他黑色长发如瀑覆盖在背上，手臂上，凛绮轻轻摸了摸，感觉像是在抚摸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 她没说话，手指在发间穿梭，斯诺的睫毛轻颤，微微眯起眼。 “不会匆匆忙忙的……” 他的声音从膝上传来，轻飘飘的，“我早就准备好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的。” 虽然现在时间很紧张，但是每一个步骤，他都已经在脑中构 思过无数次，也设想过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他也绝对不允许有任何错漏。 斯诺抬起眼，眼中闪烁着光，“我期待太久了。”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期待能够和凛绮一直在一起。 他渴望成为她所拥有的东西，就像是她握住的弓，腰上配的剑一样。他不知道她过去的经历，却幻想过无数次，如果他能够早点出生，早点遇见她就好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因为凛绮答应了与他结婚，说不定他早点出生，凛绮就不会答应，说不定她就喜欢年龄小的。 他今年十九了，正好与凛绮相配。 斯诺感谢上天，也感谢努力到今天的自己，每一分每一毫的努力，到此刻都有了价值。 以后的人们提到她的事迹，他的名字也会夹杂其中，成为或许会被记住的寥寥一笔。 哪怕只是一个符号也好，他们会被放在一起。 他期待的实在是太久了。 凛绮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斯诺的头枕在她的膝盖上，乌黑长发散落脸颊边，很亮很亮的黑眼睛凝着光辉，那双眼睛中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没有开口，却已经在一瞬间诉说了千言万语。 那双眼睛那么坦诚，那么纯洁，仿佛已经帮他将他心中所开的花，送到她的手中。 凛绮先转开了眼，“你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吧。” 刚才他明明准备走出去的，她开口，斯诺才脚步一转走到她旁边。 “嗯，那我先出去了！” 斯诺应了一声，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凛绮注视着他的背影，斯诺的脚步轻盈，快乐从他的背影中溢了出来，走出门，他忽然又转过身，笑着补充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 凛绮：“……” 她低下眼，注视着自己的掌心，系统099从小黑屋里拱出来，就看见凛绮正对着手指发呆，有些担心的开口。 [07，你怎么了？] 是不是它不在的时候，可恶的斯诺又耍弄心机了？它就知道—— “不，没什么。” 凛绮收回视线，又把系统099塞进了小黑屋，毕竟按照斯诺的速度，可能晚上就开始筹备婚礼，系统099不适合在这里了，它在系统中还算是要受到青少年模式限制的未成年。 斯诺说很快回来，也确实很快回来。 他回来时，甚至还抽空帮凛绮做了晚饭，一大桌。 看到满桌琳琅满目的大肉时，凛绮分明感觉自己的胃动了，被斯诺的手艺养刁了的味觉，迅速做出了反应。 白色带着刺绣的桌布几乎垂到地面，斯诺亲自点燃餐桌上的烛台，光线亮起来后，他又是帮凛绮往三明治上涂黄油，又是帮她将烤猪腿切成小块，装在盘中。 凛绮用视线余光注视着他，最后实在忍不住，“你也吃点吧。” 斯诺擦了擦手，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吃了一小碗蔬菜沙拉，以及一小个土豆面包，就放下了餐具，继续帮凛绮切菜。 凛绮：“……” 这胃口也太小了，只够她一口的量。 不过，斯诺做的饭的味道，还是这么好，和系统商城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和斯诺没见面的这些天，被系统预制菜摧残到今天的凛绮，吃到熟悉的味道，她的心中都浮起接近感动的情绪了。 她看斯诺不再吃了，也就加快速度，很快也吃好。 斯诺一直注视着她。 在凛绮放下刀叉后，他就在餐桌下，轻轻地勾凛绮的手指，“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烛光下，他的眼睛盈盈流光，笑意甜蜜。 凛绮想，斯诺大概是有什么要给她看的，就点了点头，回握住斯诺的手指，站了起来，斯诺很自然的走到她的身侧，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宫殿内室。 第94章 宫殿外就是走廊，走廊外就是花园，能够看到一片天空，暮色已经降临，墨蓝色的天空上，能够看到许多星星，星星很亮，照得花园的小径都幽幽的。 斯诺与她说话。 “明天早上就可以开始举行仪式了。” “大约七点开始。” “我用魔法给小矮人们寄了请柬，他们也答复了，说明天都回来，但是因为矮人族已经隐居很久了，他们会伪装一下。“ “他们说，会穿很大的外套，然后两人一组叠罗汉。” 凛绮没忍住，“那多出来的一个怎么办？” 小矮人有七个，注定要多出来一个。 斯诺抿着嘴笑了，“锡西说，他可以叠个三个人的。” 凛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 斯诺拉着她慢慢走在走廊上，穿过一道又一道拱门。 最后，停在了一间分外宏伟的大门前，斯诺推开了门，凛绮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和壮观的大门相匹配的大殿，巨大的柱子上雕刻着图案，地面上的每一块砖上面都有花纹，她已经知道这间宫殿是做什么用的了。斯诺说，“明天，仪式会在这里举行。” 他牵着凛绮的手腕，走上一层又一层的台阶，拉着她走到黄金王座边，将她的手按在王座上。 “你和我的名字，会被刻在这里。” 会一起被记录下来，会一起传入后世。 凛绮注视着这高大的黄金王座，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斯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样就能感觉到幸福吗？” 斯诺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个愿望。” 凛绮歪了歪头，斯诺把她按到王座上坐下，指尖犹豫的碰了碰她的侧脸，声音极低，“我想……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 凛绮一惊。 “你不知道吗？” 斯诺静静地注视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凛绮 又转头把系统099拉出来，“我没和他说过，我的名字吗？” 系统099忽然被拉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凛绮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但它也没多问什么，帮着回忆了一番。 [我不记得你和他说过。] 不会吧，真的没说过？ 凛绮自己也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起来。 她的记忆一直回溯到和斯诺初遇的时候，斯诺坐在苹果树上，笑着对她伸出手。 “你的名字是？” 她的回答是—— “我是猎人。” 她竟然从来没和斯诺提过自己的名字？ 那个时候，她是觉得没有必要，她不会参与进剧情之中，作为一个边缘人物，她只要负责把公主护送进森林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和他多说什么。 后来是……忘记了。 斯诺也没叫过她的名字，他称呼她，都是直称“你”，或者“姐姐”。久而久之，她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从来没有和故事中的人说过自己的真名，她并不习惯把真实的自己与故事中的人联系到一起。 但是……故事中的猎人，没有名字。 关于猎人的剧情太少，又怎么会赋予他姓名。 斯诺还在静静等待她。 凛绮迟疑了一会，开口，“我的名字是……凛绮。” 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她的语调微微停顿，这样说出自己的名字，总是感觉有些奇怪。 斯诺却丝毫没感觉奇怪。 “不像是我们这里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他蹲了下来，抓着凛绮的手，用手指在她手心一口气写了十几种写法，“是哪一种？” 凛绮只能辨认出两三种，开始一种，是这个国家的通用文字，后来有一种，似乎是矮人族圆圆的字体，她摇了摇头，“都不是。” 她抓住斯诺的手，在他掌心中，一笔一划的写了自己的名字。 斯诺的目光一直一刻不离地顺着她的手指走。 “好复杂的写法……” 笔画好多。 他跟着凛绮，尝试模仿她的写法，又抬头无言询问凛绮。 他写的一点都没出错。 凛绮知道斯诺很聪明，看过一遍的东西都不会遗忘，她点了点头。 斯诺笑了笑，低下头，专心的在凛绮的掌心，继续练习她的名字，缓慢而好奇的，一遍又一遍。 “真有趣啊，这文字。”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文字，这么繁杂，结构却这么优美，这一定是一个有足够悠久的历史的大国，才能拥有的文字。 他喃喃自语，“真想到你成长的地方看一看啊……” 不过没有关系，他虽然和凛绮的过去无关，却很快能够永远和她在一起，他们的名字会并排刻在王座上，传到后世。 凛绮又沉默了。 她今晚沉默的 她的声音有些低，斯诺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他的脸色微微泛红，犹豫了好一会，才扭捏的低声开口。 “亲一下，可以吗？” 白天的时候，不要亲亲，是因为他还有更想要实现的目标。 现在梦想都实现了，他又想到下午那被他放弃的机会，又开始可惜，得陇望蜀，也是人之常情嘛。 第95章 说出来之后，他脸上的红晕都已经蔓延到脖子，他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不好意思的转开脸，忽然又抬眼，迅速的瞥了凛绮一眼。 凛绮沉默了一会，对斯诺张开了怀抱。 这是无言地默许。 她坐在黄金王座上，对他展开了双臂，示意他可以凑近，斯诺激动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有十几秒根本不敢靠近，过了好久才镇定下来，脸却越来越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凑了过去。 在亲上之前，他忽然又看向凛绮的眼睛。 “凛绮。” 他非常认真的，尝试叫她的名字，“你真的喜欢我，愿意和我共享王座吗？” “……是的。” 斯诺脸上的红晕更加鲜艳了，他的耳垂红的像是要滴血，他终于鼓足勇气，凑上来，在凛绮的嘴角边，留下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吻，然后立刻紧紧拥抱住凛绮。 他将头埋在凛绮的颈窝，不好意思去看她的脸。 凛绮无言抱回去，轻轻抚摸斯诺柔顺的长发。 她听到了斯诺的心跳，他的呼吸热乎乎的，有些急促，像是小狗的鼻息，他的眼泪也沾到到了她的肌肤上，是滚烫的。 好一会，他才开口，声音是哽咽的。 “我……现在很幸福，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幸福过。” 像是做梦一样。 如果这是梦，他希望自己能够睡上一千年，永远不醒来。 凛绮浑身一震。 听到斯诺的话，她猛然升起了某种预感，这熟悉的感觉，她过去无数次经历过，只是，此刻这样的茫然，还是第一次。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听到主系统机械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不断盘旋。 【任务：白雪公主——让公主获得幸福】 【已完成】 【宿主注意，宿主注意，即将进入下一个世界】 【下一个世界是——】 【灰姑娘】！ 第二卷 灰姑娘 第47章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凛绮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冰冷而机械的声音，每次任务结束时都会响起，在过去的任务中，她经常听到，已经习以为常。 从任务世界脱离，是一瞬间的事情，并不会耽搁太久。 有些新手任务者会畏惧穿越的感觉，但凛绮已经经历过太多次。 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循环，那是在进入童话世界之前，这样任务结束后的脱离，她两三天就要经历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世界耽误得时间太久，脱离的感觉，又陌生又熟悉。 凛绮甚至有些惘然。 身体的离开只是一刹那，意识集中花了一点时间，一瞬间地转天旋。 一晃神，耳畔传来的声音，告诉她，她已经身处别的位置。 她仍然闭着眼睛，耳畔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笑闹声、交谈声、讨价还价，以及人群走动的声音，在繁华街道才能听到的声音交织着，一派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景象。 而她上一秒还和斯诺在安静的宫殿内，那里是静谧的深夜。 有一段时间，主系统的声音对她来说似乎只是遥远而模糊的背景音。 凛绮沉默无语。 主系统大约是以为她没有听见，重复播报了多次。 【宿主身体生成中……宿主身份抽取……宿主身份信息生成中……完成】 【世界重组……任务对象寻找erro重置……判定成功……】 【装载完成准备就绪】 【即将进入任务世界二：[灰姑娘]】 机械的广播声在脑中响彻，不断盘旋，凛绮缓缓收紧手指，掩去自己的情绪，“我听到了。” 主系统于是流畅的播放下去。 【本世界任务：让[灰姑娘]获得幸福】 【本世界任务：让[灰姑娘]获得幸福】 【本世界任务：让[灰姑娘]获得幸福】 …… 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头依旧有些微微的眩晕感，凛绮佁然不动，她身处的位置正在缓慢移动，且微微摇晃，还能听到隔了一层的喧闹声。 她正身处马车中。 马车正不急不缓的缓慢向前，此刻外界嘈杂的声音已经有些褪去，似乎走到了更偏僻的地方。耳边均匀地传来马蹄嘚嘚的声音。 等到系统播报已经完全结束。凛绮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视线刚开始有一些模糊，甚至重影，几秒后才聚焦起来，她默不作声的打量着马车内的陈设。 这是一辆舒适，宽敞，气派的马车。 她的手掌下铺着的，是厚厚的暗红色天鹅绒，在马车内也感受不到颠簸，她的面前还支了一张小桌，桌上稳稳当当放着的珐琅茶杯内，飘来红茶的香气。 这里是灰姑娘的世界。 凛绮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沉默了一瞬。 “099。” 她呼唤自己的系统，同时视线也没从自己的手上挪开分毫，“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变小了吗？” 没有看错的话，她的手忽然小了一号。 倒也没有小太多，但她对自己的身体没有迟钝到那个地步，她在二十岁以后，还神奇的长高了一次。 好一会，系统099的声音才出现。 第96章 [……那是因为，凛绮你这次抽到的身份，年龄大约十六七岁，所以才将你的身体调整了。] 它一直不出声，刚才马车内安静的就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现在系统099才迟疑着开口。一听它的语气，凛绮就知道，它一直都在，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又转而想起斯诺，斯诺第一次和她见面时，也是这么大。 “我这次抽到的是什么身份？”她沉默了一瞬以后，很快转开话题，“灰姑娘的继姐？继母？帮助王子找人的官差？” 灰姑娘这个故事中登场的人物甚至比白雪公主那个世界还要少，她可能抽到的身份范围就更小了。 不知道是谁。 系统099又显而易见的犹豫了一下：[……是剧情里不存在的人物。] 凛绮怔了怔。 这样的状况倒是很少见，她刚才也听到了主系统提到，“宿主身体生成中”，是因为这个故事剧情中的人物太少，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大约问系统099也没有用，它根本没有做过几次任务。 凛绮：“给我介绍一下我现在的身份。” 现在最要紧的是搜集信息。 系统099：[07，这个世界给你生成的身份，是继母的侄女。] 系统099给她详细介绍了一番，凛绮整理思绪，很快弄明白。 在这个世界，她的父亲是灰姑娘继母的弟弟，最近刚刚去世，因此，灰姑娘的继母，将她接到他们家来借住。 一个剧情中根本不存在的人物…… 凛绮在原地坐了一会，忽然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马车外银装素裹，天地都是雪白，扑面而来的寒风吹拂到她的脸上，吹动她的发丝。 雪粒拍打到凛绮的脸上，她微微眯了眯眼。 “是马车里太闷了吗？” 从前方传来中年男人温和的声音，“凛凛，再等一会，就快到了。” 凛绮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穿着厚厚的皮衣，有着一大把茂盛胡子的和蔼男人。 此刻，他正望着她，友善的微笑，“到了姨夫家，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我家那两位小小姐，早就盼着你了。” 凛绮看着他说话时，嘴边漂浮的白雾，不费力地判断出，这是灰姑娘的父亲。 她静静开口 ，“我听说有三个女孩。” 她的话一出口，中年男人的表情就僵了一下，含糊过去，“嗯，是，我前妻和我离婚后，留下的一个孩子。”他似乎不准备再开口了，专心致志地驾驶马车，凛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也缩回了马车内。 系统099：[07，怎么样？] 系统099见她缩回来，赶紧与她说话，[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凛绮举起手，对着光看自己的掌纹，“这个世界的我，居然是有名字的？” 上个世界，斯诺抓着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中写她的名字，他的指尖，专注地，一笔一划地仔细描摹，触感似乎还保留在她的掌心中。 相处了好几年，都没告诉他名字，连化名都没给一个，这乌龙一直维持到她快离开前，就是因为剧本里没给路人甲设置名字。 这个世界她倒是有名字的路人了？ 也好，省得再出现之前那样的状况，凛绮垂下眼，掩住眼中的情绪，她也觉得……没有必要再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任务中的人物了。 不过，现在这名字实在太简单，主系统真是懒得出奇。 她对系统099说，“099，调一面镜子出来，让我看看。” 系统099很听话。 一面无实物的半透镜子出现在凛绮的前方，她对镜照了照。 主系统确实只是将她的年龄缩小了一些，她的长相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她熟悉的脸。 若是硬要挑区别，就是这个世界的身份，是贵族小姐，因此她的棕发比过去看起来要更柔顺。 凛绮尝试着握了握拳。 贵族小姐……不知道她的力气会不会受到影响？ 她正默默地思考着，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 窗帘被掀开，灰姑娘父亲的脸出现在窗外，因为刚才的对话，他的表情还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和凛绮搭话。 “出门前，辛德瑞拉拜托我为他折一根树枝，现在正好经过榛树林，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吗？” 是剧情中提到的。 【灰姑娘的父亲出门前，询问他的三个孩子，想要他带回什么礼物。】 【大姐说，我要漂亮的新衣服。】 【二姐说，我要宝石和珍珠。】 【只有辛德瑞拉，她摇了摇头，小声地说，“父亲，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请求您，把您回来路上的树枝折一支给我吧。】（注1） 凛绮很快反应过来，榛树枝被辛德瑞拉插进花园，春去秋来很快长成大树，树上的鸟儿为他送来礼服。 原来此刻居然也是一个剧情点。 她没有犹豫，下了马车，“我也想看看。” 正好，她也想试一试自己现在的力气，有没有因为年龄变小而受影响。 地面的积雪积攒了足足几指深，一脚踩下去吱吱响，凛绮踩着雪，跟在灰姑娘的父亲身后，四下转头。 灰姑娘的父亲比她高上许多，不知道哪一位，是剧情中会戳到他帽子的树枝。 这实在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笔直的榛树有着灰色的树皮，在冰天雪地之中，灰蒙蒙的并不显眼，伸展着的树干遮蔽了天空，树林内比道路上更加昏暗。 第97章 没走两步，灰姑娘父亲的礼帽，就被一棵高大榛树的树枝给勾住了。 树叶上的雪花落在他的帽子上，他抬头看了看，“就这枝吧。” 说着，他就准备伸手。 “等等。”凛绮叫住他，“可以让我来折吗？” 中年男人有些疑惑的看向她，但还是绅士的让了让，露出礼貌的微笑，“当然，” 几秒后，他被铺天盖地落下的雪块砸了个满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马车又慢悠悠的行驶起来。 凛绮把身上的雪掸了掸，她把那足足有一米高，一人腰粗的“树枝”放在车厢前了，如果说刚才的慢慢行驶是悠闲，此刻就是这重量压得不得不如此。 很好，身体虽然变小了，她的实力并没有变，依旧是那个一往无前的金牌员工。 春去秋来，榛树枝长成了大树……这得多长时间？ 她来物理帮故事压缩压缩。 [07，你还好吗？] 系统099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上个世界，直到最后，它都乖乖待在小黑屋里，然后就忽然接到了任务完成的通知。 它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被抓进小黑屋之前，它知道，斯诺正在举办婚礼。 它有些担心凛绮。 “没关系，只是任务而已。” 凛绮沉默靠在天鹅绒的垫子上。 “为了能够成功通关，采取什么手段都是正常的，不是吗？” 指腹上，似乎还残留着斯诺的长发柔顺冰凉的触感，凛绮缓缓将手指握如掌心中，低垂下眼睫，眉峰微微皱起。 说到底，也只是故事中的人而已。 不管剧情世界是不是真实存在，一旦离开，就永远不会再见面了，所以她从来不把任务世界当成和自己一样存在于现实中的东西。 那只是一个几百年前的人写出来的童话故事中的角色，好感度可以由系统判定，甚至她想让他幸福，也只是任务需求。 能够通过任务数据衡量的感情，她不必太在意。 凛绮平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099。” [嗯？] “我记得，主系统给我下发任务的时候，说过这是个组合任务吧？” [是的。]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结束后，我还会再次进入其他世界吗？” 为其他“公主”获取幸福？ [是的，预估大概有五个世界。] “和主系统说，我不做了，这个世界是最后一个。” 她说。 第48章 凛绮问完情况之后，就不再说话。 一路上，马车车厢内寂静无声，凛绮将双手轻轻握在一起，放在膝盖上，靠在天鹅绒靠垫上，安静的闭目养神。 马蹄有节奏的声音不断传来，听习惯后，这声音也仿佛变得悠远，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知多久后，马车停了下来，灰姑娘的父亲打开马车门，发现小桌上的红茶，凛绮一口都没有动，不由得诧异的眨了眨眼，一路耽误的时间不少，她却一口都没有吃，也没有喝。 大约是因为没有家人，又要到不熟悉的姨妈家，所以心生不安吧，他看向这个可怜的少女，车内是封闭的，光线微弱但已经足够看清，这个可怜的女孩穿着半新的裙子，半弯的眉微蹙着，眉心凝结出郁郁的阴影，她的双手交握在一起。 狭小的空间，她就坐在这里，却毫无存在感，接近空气一般。 凛绮忽然睁开眼，望向他，“已经到了吗？” 灰姑娘的父亲被吓了一跳，他点了点头，一边用绅士的语调友善的对凛绮说话，一边帮她拉开车门，“你先下来吧，哦对了，请你把马车里，给你两个表姐带的礼物给拿上，我来搬这个。” 榛树就横在前方的车辕上，此刻车停了下来，拉车的马累的耳朵都垂下来，直哈气。 凛绮拿上东西，抓住裙摆，就跳下了车，灰姑娘的父亲正双手抱住榛树枝，他一使力气。 没搬动。 凛绮望着他。 他尴尬的笑了笑，将领巾摘下，想了想又将扣子解开两颗，袖子卷起来，再次抱住榛树枝。 榛树依旧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 灰姑娘的父亲的脸都憋到通红了，他双手紧紧抓住树干，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了榛树灰色的树皮上，使力到两个腿像是驴子撩蹄一样在地上不断划拉。 拉车的马打了个喷嚏，扭过头，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凛绮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摸了摸马头，对他说，“我来帮忙吧。” 他都快把地面蹬出一个土堆了。 灰姑娘的父亲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他像是什么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对她微笑，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不用不用，没事，我叫辛德瑞拉自己过来搬好了，本来就是送给他的东西。” 他低声碎碎念，“要这么不实用的东西做什么，早知道一样带点珠宝衣服就好了……” 凛绮：“……” 她没在意灰姑娘的父亲小声念叨的话，她的注意力，全都被他之前的话中提到的某些信息给吸引了。 让辛德瑞拉来搬？ 一个中年男人无法搬动的东西，让一个小女孩来搬？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第98章 她甚至不需要多思考什么，熟悉的不妙预感，已经在脑中浮现，没给她再继续想下去的时间，庄园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红发的少女脚步轻快的飞奔了过来。 她从房屋 中出现，转眼跑到庄园铁门前，伸出雪白的手臂探出铁门栏杆灵活开了门，奔到灰姑娘的父亲面前，迅速抱了他一下，在他的脸上左右响亮的亲了两口，“爸爸，我的礼物呢？” 凛绮的心中忽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她不留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但她躲的还是不够干脆，红发少女如同小鸟一样一下轻盈的越到她的身边，伸开双臂一把搂住了她，在她脸上亲吻了两下，“哦，我期待你来好久了，表妹。” 凛绮当即僵硬在原地。 少女身上强烈的香水味不断袭击她的嗅觉，从小到大，她被人亲吻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用说这样的突然袭击。 “把礼物拿给你姐姐，带着你表妹参观屋子，我去看看你们的妈妈，然后我就要离开了，这次有一笔大生意，估计要在外面耽误三四个月的样子。” “哦，爸爸。” 红发少女又抱了抱他，就头也不回的拉着凛绮的手，转头往庄园里走，“瞧你的手冷冰冰的，赶紧进屋子里来暖暖。” 庄园的铁门后是一大片花园，穿过花园，就是一幢气派的楼房，故事中灰姑娘的父亲是一个十分有钱的商人，能有这么一间豪华的房子也是正常。 冬季的花园里光秃秃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枯萎花枝上积累了一层厚厚的雪，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也被白色覆盖。 “可恶的懒虫辛德瑞拉，他肯定是又没有好好地按照我的吩咐扫地。” 红发的少女一边埋怨，一边提起自己的裙子，还不忘紧紧拉住凛绮，“来，小心一点，别踩到雪，融化在鞋子里会把你的脚趾给冻掉。” 她的脚趾会不会被冻掉不知道，但要是按照童话原作的剧情发展，该掉的是你的脚后跟。 系统099：[07你刚才是不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什么地狱笑话。] 凛绮：“有吗？” 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眼前的这个名叫“玫瑟塔”的红发少女，显然就是童话中灰姑娘的两个恶毒继姐中的一个，应该是老二，她身上层层叠叠的厚重裙装比她过去见过斯诺穿的公主礼服还要夸张，且无甚品味。 按照童话的剧情，最后她为了把自己的脚塞进水晶鞋里，应该是被母亲切掉了脚后跟。 凛绮的目光不留痕迹的落在了玫瑟塔的脚上，她正好拎着裙摆…… 玫瑟塔用力的跺了跺脚，“这个天气真是冷得出奇了，真奇怪，往年从来都没有这么冷过，这简直不像是我们国家该有的气温……” 她的嘴巴和她的继父一样的碎碎叨叨。 一边说，她一边打开了别墅的大门，将凛绮拉进了房子，“好了，快进来，我们先到我的房间去喝点热茶，我过会再带你参观，我和你说，我早就期待着你来了，我为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别墅的内里也和外部看起来一样地气派。 一进门，就是实木的地板，上面铺了一张很大的花纹地毯，广阔的客厅就在前方，一览无余，看布局，似乎还可以作为舞会举办的地点使用。 客厅侧就是楼梯，凛绮忽然若有所感，抬头向上看。 楼梯转角处，有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正静静的注视着她们。 她有着一张漂亮的脸，柔顺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穿着深紫色的长袖高领的裙装，手中还拿了一本摊开的书。她所站的位置正好处于阴影内，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又这样注视她们多久。 她脸上的表情很冷淡。 玫瑟塔顺着凛绮的目光，也看见了她，立刻提高了声音，“梅塞尔丝！爸爸给你带的礼物，你自己来拿！” 黑发女人根本不听她说话，她的身影很快如同一道游鱼，无声消失在阴影里。 凛绮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 “呼，真是的，搞什么啊，难道还要我亲自给她送过去？”玫瑟塔小声骂人，随后又转而露出笑脸，对凛绮解释，“那是我大姐，梅塞尔丝，一个书呆子，你不用在意她，她脾气很古怪。” 凛绮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刚才黑发女人站着的方向。 玫瑟塔没想那么多，拉着凛绮就噔噔噔的上楼，她的房间在别墅的二楼中间的位置，她甚至没有让凛绮回自己的房间，就把她拉入了自己的房间，将她按在椅子上。 “天啊，我有妹妹了，你简直不知道，我多么期待有一个妹妹！” 椅子简直像是要融化的奶油一样软，凛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下去了，她不由自主动了动，这房间简直被填满了蕾丝和缎带，一眼望过去，满满当当，连眼睛都会觉得疲惫。 玫瑟塔给她找吃的，又给她倒茶，忙忙碌碌地，小声叽叽咕咕，“我已经期待好久了……” 这个家里不应该还有一个妹妹吗，还是她觉得，灰姑娘根本就没资格做她妹妹，才这么说。 凛绮没有开口问。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椅子太软，坐得她不舒服。玫瑟塔转过脸，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喔，我的天，我才发觉，你身上怎么都是雪花！” 她说着，就上手帮凛绮拍肩膀上的雪花，然而雪已经融化，凛绮顺着看了一眼，她肩膀的部位已经有些濡湿，回想起来，应该是折那根榛树枝的时候，从树干上落下的积雪。 第99章 “爸爸也太粗心了！” 玫瑟塔的眉毛倒竖，她实在是像一只叫声尖利的小鸟，“他居然没有留意到你的衣服都湿透了！你需要换一件衣服！” 她拉着凛绮，上下看了一圈，“你和我的身材差不多，先穿件我的衣服吧，正好我才让辛德瑞拉帮我缝了一条新裙子，你穿肯定会很漂亮的。” 她又忙忙的转回她那张堆满了东西的大床上翻找。 凛绮原本想要拒绝，听到灰姑娘的名字，将话又收了回去，她走到玫瑟 塔的身后，越过她的肩膀，往她的床上张望，她的床不像是用来睡觉，倒像是一间杂货铺。 “找到了，就是这个！”她兴奋地将一条红色的华丽裙装扯出来，拎起来展开在凛绮的面前。“凛凛，怎么样，这条裙子是不是很适合你？” “我今天才从辛德瑞拉的那里拿来的，还一次都没有穿呢，你快试试看吧。” 凛绮接过衣服。 她从袖口上抽出一根缝衣针。 玫瑟塔看着她的动作，被抽出的缝衣针银光闪闪，她的眼睛也越睁越大，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天哪！辛德瑞拉这个粗心大意的蠢货！” 她尖叫起来，一把拉开房门，朝下面大喊，“辛德瑞拉！辛德瑞拉！快给我滚上来！” 凛绮捏着缝衣针，听着耳边音量越来越高的尖叫，沉默了一瞬。 这是粗心大意吗？ 剧本里恶毒的脚后跟继姐，意料之外地……挺单纯。 不过也好，她也想看一看灰姑娘到底是什么样，起码从刚才出现的事情看来，她的行为举止，和童话故事里略有差异。 楼梯上传来不紧不慢地脚步声。 一道人影出现在房门边。 “你叫我？” 凛绮的表情一愣。 她的目光从一米九的头，看到四十多码的脚，又从四十多码的脚，看到一米九的头——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停步在门框边的青年，有着一头灿金色的短发，灰蓝眼睛。 他穿着打着补丁的灰扑扑的衣服，袖口似乎短了一截，被他直接卷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因为皮肤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的手指上，以及脸颊边都沾了点灰，不知道刚才正在做什么，看见玫瑟塔，他就若无其事的从她手里接过衣服，“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玫瑟塔更加崩溃的尖叫，“别用你灰扑扑的脏手摸我的衣服啊啊啊！” 系统099迟疑开口，[07，你看见了吗？] 凛绮：“……嗯。” 她清楚地看见，他故意把手指上的灰尘，往裙子上擦了擦，然后又顺水推舟的把裙子塞回了玫瑟塔的手里。 “这是我本来准备给凛凛的衣服，你这个蠢货，把一切都搞砸了！” 玫瑟塔的声音就像是无意义的噪音一样变得遥远了，凛绮左看右看，不可置信，她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人进门时，甚至微微低了一下头—— 这是辛德瑞拉？ 凛绮久久不能言语。 金发青年的目光若无其事的落到她身上，扫了一眼，又迅速转开。 他就像没看见她一样。 有一段时间内，房间里就像是只有尖叫的玫瑟塔，凛绮和辛德瑞拉站在对面，就像是互相忽视了对方。 没人说话。 玫瑟塔破口大骂了好一阵后，将红裙 狠狠地摔回了辛德瑞拉的怀中，辛德瑞拉拿着衣服就下了楼，他的脚步声很快消失。 凛绮问玫瑟塔，“这是灰姑娘？” 玫瑟塔原本还在尖声骂辛德瑞拉，听到凛绮语调平静的问题，一下哑了火。 她摸了摸鼻尖，视线偏向一边。 “嗯……嗯嗯，是啊。” 玫瑟塔此刻的表情就像是被提住脖子的鹅，说不出来的心虚，“对了，那件衣服不能穿了，你怎么办呢？” 很生硬的转开话题的方式， 凛绮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还是穿我自己的，我的房间在哪？” 她能从二姐这里得到的信息有限，而且她的耳朵有些累了。 玫瑟塔领着她去了房间。 他们给她留的位置，是二楼最靠左的一间房间，房间内有一面窗户，可以看到后花园，凛绮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冬季的花园全都是积雪，没有人。 树干和花枝全都光秃秃的，地面有几道脚印，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 凛绮忽然又想起来，她走到走廊内，越过窗户往前庭看，地面的车辙还在，马车已经不见了，马车上的榛树也已经消失。 地面又落了一层雪。 看来，灰姑娘的父亲已经离开了，他刚才提到过，他要外出三个月，时间很紧。 灰姑娘……见鬼的灰姑娘！ 哪个故事里的灰姑娘，能有门框那么高？ 他身体露出的那部分，肌肉紧绷，如同坚硬大理石，上衣紧紧绷绷的，宽肩窄腰更加明显。 除了“灰”这个词，她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和灰姑娘有关联的元素。 凛绮又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走到窗户边，意料之中，□□花园内，依旧一片安静，什么人都没有。 她望着雪景发呆。 那双脚—— 第100章 真是好笑，那双脚如果能套上水晶鞋，那水晶鞋都可以当船了！ 第49章 凛绮在这个家里被安排的房间，空间不小。 房间整体都是暗色，并不显得阴沉，红木的衣柜和大床，以及墨绿色的沙发，墙上还挂了好几幅油画，衣柜旁边的梳妆台上有很大一面镜子，旁边还摆了花瓶，里面插满了花。 凛绮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朵。 是假花。 用绸缎和绢布做的，远看还算精美，拿到手上，就能看出很假，梳妆台打开后，也是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放在里面。 她现在怀疑墙上挂的油画，还有花瓶，也都是假的。 房间的色调偏沉，只有窗户映入的雪景算得上是一抹亮色——这间房间位于二楼最里侧，靠墙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房屋后侧的花园，还有几颗果树。 童话里，灰姑娘为了躲避王子，就藏在了果树上。 凛绮盯着后花园压着皑皑白雪的树干看了一会，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是雪光照入房间，还是很明亮的。 她转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撑住下巴，目光漫无目的的落在前方地毯的花纹上，冷静的思考。 灰姑娘辛德瑞拉，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金色头发，那金色灿烂的就像是麦穗，又像是正午的阳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那蓝色的色调偏向雾霾色，不够澄澈，也不透亮，不能够一眼望到底。 就像是雾玻璃一样，朦朦胧胧的，没有一分感情流露。 金发，蓝眼，附和她对灰姑娘的一些初始印象，但是——谁家的童话里会有一米九多的仙度瑞拉？ 凛绮刚才还特地看了一眼他的鞋，平底的。 他如果穿上水晶鞋，那副画面……她可以报工伤了吧？ 凛绮撑住自己的额头。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 系统099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围观，好一会，它才尝试着开口搭讪。 [07，你没事吧？] 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没事。” 她只是想到了不秒的画面而已。 [不过，我也吓了一大跳。] 其实，是被直接吓到宕机了，半天才重启成功。信息量太大，到现在，服务器都还有点卡顿。 凛绮“……” 她撑着头，没有接话，系统099也不开口，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安静下去，他们相对着，双双陷入了沉默。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不，都不是，是下发任务的主系统疯了—— 上个世界也就算了，斯诺虽然男扮女装，但他是有原因的，也确实十几年都没被人认出真是身份，他那个“公主”，从逻辑上还说得过去，从开始一直到剧情结束，每一个情节也都能够对得上。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哪家的：“姑娘”，能这个样？ 凛绮想起刚才和玫瑟塔的对话，她询问玫瑟塔，“这是灰姑娘？”，玫瑟塔脸上流露出的尴尬表情。 她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了，但她的回答是肯定的，来的路上，灰姑娘的父亲也是这样一副态度。 他们应该不至于男女不分吧。 剧情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在白雪公主的世界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状况。 现在，她很难想象，在这之后的剧情，眼泪浇灌榛树，三日舞会，还有水晶鞋……该怎么发展。 凛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询问系统099：“你觉得，之后的剧情会怎么发展，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系统099是一个合格的人工智能，它就应该胡说也凑出一大堆似是而非的方案，但它只是一个小废物，它发动自己全部的智力，思考了半天，只能回答。 [我也不知道qaq] 哎。 [不过，07，我在上个任务结尾的时候，向主系统申请了权限，这个世界，我可以稍微探知任务的进度了！还有任务对象对你的好感度，我问其他同事借了权限，也可以稍微感知到了！] 上个世界结尾，被拎进小黑屋内无所事事的时候，系统099就打了两份报告，到这个世界果然批下来了，它终于可以有点用了！ 凛绮：“……” 她有点纳闷，“要知道好感度做什么？” 系统099：[……啊。] “不过，探知任务进度的功能还是有用的。”凛绮看系统099太过沮丧，出言安慰，“比没有强。” “对了，099。”凛绮转换了话题，“这个世界生成的‘我’，有姓名，也有身份，那还有没有更加详细的信息？” 她不喜欢这种过于详细，被设定好过去的“身份”，有人际关系的话，就更麻烦了，按照系统099之前告诉她的，在这个世界，灰姑娘的继母，是她的姨妈，不知道她们有没有见过面。 系统099去探查了一番，回来汇报。 [放心吧，07，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体之前和剧情中的人物没有任何的交集，和继母也没有见过面，你随便发挥就好——] 凛绮点了点头。 [其实07你随便做做任务就好，或者你到处玩一玩，放松放松，别把任务看这么重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忽然完成了。] 实话说，最后的任务，本来就是为了让07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才安排下来的。 她过去经历的高危世界太多，如果骤然回归寻常社会，可能会无法融入，所以主系统才特意找了童话世界，童话故事内的风景又美，人物也大多天真善良，最适合闯创伤后应激的恢复了。 第101章 虽然它是没有觉得07有什么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啦。 不过，能够好好放松，随意游玩，又不用在意任务的机会，为什么不把握呢。 凛绮双手交叠，身体稍稍前倾，“我还是希望……能够尽早完成任务。” 她想早点脱离任务的世界。 她转而又问系统099，“还有别 的信息吗？” 系统099：[？] 还有什么？凛绮提示，“比如说……这个身份不是因为父母双亡，才被灰姑娘的继母接过来的吗，那我有没有……遗产什么的？” 系统099恍然大悟。 [应该是有的！] 凛绮轻轻摩挲另一只手的关节，点了点头。 年轻有钱，没有父母，在剧情中没有需要扮演的角色，再加上自己的武力值，在这个世界，她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也是让“童话公主”获得幸福。 凛绮不是一个喜欢犹豫的人，她当即就准备直接出手。 然而，在她去寻找灰姑娘之前，玫瑟塔先敲响了她的房门，原来在刚才，她和系统099关上门密谋时，不知不觉就过了近一个小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走，我们一块下去吧。”玫瑟塔又亲亲热热的挂在了她的手臂上，兴高采烈的，“这是你来我们家的第一餐，我和你说，辛德瑞拉那个蠢蛋的手艺倒是不错！” 她似乎莫名其妙的得意起来了。 凛绮没发表什么意见，走到一楼的时候，餐桌上的菜已经都被摆好了，大姐梅塞尔丝已经沉默的坐在餐桌右侧。 凛绮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灰姑娘继母了。 继母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但是仍旧美艳漂亮的女人，在凛绮看来，和原先故事中的皇后差不多，都是生怕别人看不出自己是反派般的打扮。 她的表情冷淡中又略带了些刻薄，嘴唇抿的紧紧的。 看见凛绮后，她微微抬起眼皮，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请坐。” 凛绮：“……” 她不太擅长和这样的类型交流。 她和玫瑟塔一道坐在了一排，大姐梅塞尔丝坐在她的正对面，继母则坐在最上方的位置，没有看见灰姑娘的父亲，看来他确实已经离开了。 餐桌上，也没有见到辛德瑞拉。 饭是他做的，但是他不被允许上桌吃饭。 实木的餐桌上摆着锡制的烛台，此刻没有点燃，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单独的菜式，看来这个家庭使用的是分餐制，挺好，她也不习惯和别人夹一个盘子里的菜。 餐桌上，继母旁敲侧击的询问凛绮手上的遗产。 系统099：[07，你是不是早就猜到她会问你这个！] 它震惊极了。 不久前，凛绮才问过遗产的事，餐桌上继母就不留痕迹的提了起来，世界上应该没有这种巧合吧，如果说，她之前没有想到继母会这么问，它是不相信的。 凛绮：“也不算意外吧。” 一个都没有见过面的侄女，灰姑娘的继母愿意把她接过来，而且房间的布置也不算差，那还能有什么原因。 她随口应付了两句，继母正准备继续问，坐在凛绮旁边的玫瑟塔忽然尖叫起来。 “我的 饭里有蛋壳！哦我的天，粗心的辛德瑞拉！该死的蠢蛋辛德瑞拉！” 她将碗里的蛋壳挑出来，一边用力拍桌子，气的眼泪汪汪。 “住口，玫瑟塔，你伤害到我的耳朵了！” 继母的声音倒也没有比玫瑟塔小，而且她的声音更尖锐，“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你这样根本就不淑女！不像一个贵族小姐！” 凛绮这算是知道玫瑟塔的开水壶属性是从哪里遗传的了。 坐在她正对面的梅塞尔丝依旧一脸冷漠，她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默默地吃着饭，然后……拿起手帕，捂了捂嘴。 凛绮确信她听到梅塞尔丝咬到石子的声音了，而且她的嘴角出血了。 梅塞尔丝擦了擦嘴，继续冷漠的吃饭。 凛绮：“……” 她夹在两个水壶之间，随便拨了几下饭菜，就放下了餐具，还是过会回去吃系统商城预制菜吧。 但玫瑟塔还是坚持吃完了蛋壳炒饭，并且细心的把蛋壳都挑了出来。 因为这小小的插曲，餐桌上继母没再试图套她的话，吃完饭后，玫瑟塔又拉着她一道上楼，“哦，我其实还没吃饱，但是吃得太多，妈妈会骂我的……” 蛋壳炒饭都能吃的这么香，难为她了。 玫瑟塔拉着她不放手，似乎是还想邀请她到房间里玩，她实在是热情的太过，凛绮推说要收拾行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饭后的这段时间不太好行动，她要等到晚上。 凛绮象征性将自己的衣服收拾了一下，换了一件衣服在床上稍微躺了一会，再睁开眼时，窗户外的天完全黑了，月色落在积雪上，泛着莹莹的光。 凛绮披了一件外套，打开门，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走廊的光线很暗，其他两个房间都安安静静，大姐和二姐应该都睡了，继母的房间在走廊另外一侧，不用在意，凛绮也不用灯光，她夜视能力很强。 从走廊上走下的时候，系统099忽然开口。 [对了07，我还给你申请了一项金手指呢——] 第102章 也是它上个世界在小黑屋里没事做，和主系统申请的，报上凛绮这个金牌任务者的名号，很容易就批准下来了，它有些兴奋，[你现在要抽吗？] “什么？”凛绮没有在意，“过会再抽吧，我先去见过灰姑娘再说。” 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她才见到一次。 她需要多了解一点，才知道任务该从哪里入手。 凛绮记得，童话故事中，灰姑娘是住在厨房的炉灶边，因为他每天都要做饭，烧水，把身上弄的灰扑扑的，才有了“灰姑娘”这个称号。 吃饭的时候，她也已经观察过厨房的位置了。 下了走廊，穿过大厅，餐桌后的一道小门，转进去就是走廊。 这栋别墅此刻像是陷入了睡眠，白天和夜晚看，感觉完全不同，四处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厨房的门很小，且是一道单薄的木门，凛绮在门前停留了几秒，伸手正准备推门，门忽然“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 厨房内的明亮橘黄烛光，从门推开后的夹角内撒了出来，照亮了小小的一隅，辛德瑞拉的脸也出现在门后。 他手中拿着烛台，衣扣解开了两个，锁骨和修长脖颈在晃动烛光下，更加显现出分明轮廓，他雾蓝色的眼睛也当荡着明亮的暖光，显得颜色更加浅淡。 “怎么了，凛凛小姐？”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完美，“深夜来找我，可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 第50章 凛绮：“……” 没想到，她也有被称作“淑女”的一天？ 太奇怪了，但想想童话世界的人似乎一直都是这么说话，凛绮就当没听到，往辛德瑞拉的身后看了看，“我可以进去吗？” 厨房内还有一盏小油灯，正在卖力散发出橘黄的光，虽然灯小，但也足够照亮这小小的厨房了，厨房内温暖橘黄的光仿佛划出了一条分割线，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和深夜的庄园分成两个世界。 辛德瑞拉举着灯，他没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 凛绮抬起眼睫，看向他，辛德瑞拉实在是太高了，偏偏这个世界她还缩水了一点，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的睫毛低垂着，烛台的暖光，细碎的落在他纤长的上睫，他的眼睫和发色一样，是金色的，光线照射下颜色很浅淡，他雾蓝色的眼睛在明亮烛火下也是接近通透的灰色。 他凝视着她，几秒的无言后，还是沉默地稍稍往旁边让了让，给凛绮让出了通过的空间。 厨房的空间很小，但在这样的严冬里，竟然还算得上是温暖，除了墙边单独放着的一个木柜，以及木柜里陈列的盘盘碟碟以外，这个小空间的其他东西都很简单，和豪华别馆不相匹配的寒酸。 原作里，灰姑娘睡在炉灶旁边的灰里，但凛绮的视线看了一圈，厨房虽小，打扫的却干干净净，而且……也没有能够睡得下辛德瑞拉的地方。 厨房旁边还有一道小门，他大约是睡在那里面的房间里。 炉灶边堆着柴，整理这些的人大约有强迫症，堆得满满当当的柴摆放的居然很整齐，凛绮看了一圈，就在柴堆上坐下了，炉灶内似乎还生着火，这个位置十分暖和。 辛德瑞拉见她坐下，微微顿了顿，他把门关好后，在门边站了一会，才从炉灶边摸出一个小木凳，在凛绮对面几步之外的位置坐了下来，“你有什么事？” 他的木凳很矮，长腿无处安放。 他们的视线终于差不多平齐了，凛绮很满意。 她没有回答辛德瑞拉的问题，而是转头去看炉灶之上。 炉灶生着火，所以放在锅盖上的碗都还微热，就只有一个碗，餐盘都已经泡在水池里——炉灶上的这个，凛绮很眼熟，因为这是她的。 豪华庄园中的餐具都是成套的，因为她今天才到，她的餐具是单独取出来的，不成套，也没有花纹。 那份晚餐，她几乎没有动。 现在，这份晚餐，原封不动的放在炉灶之上。 辛德瑞拉看见她的视线落在餐具上，微微笑了，他的笑容中似乎略有嘲讽，“我的晚餐怎么了吗？” 没看错的话，这似乎是她的剩饭吧。 凛绮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了。 她垂目看向辛德瑞拉，他并没有看着她，金色的睫毛低垂，遮盖住雾蓝的眼瞳，他的目光漫无目的的落在地面，回避她的眼神，“你觉得，我还有别的东西能吃吗？” 这么说来。 辛德瑞拉确实没有可吃的东西。 凛绮看着他的眼睛，“你往……姨妈的晚餐里放什么了？” 大姐和二姐都吃到了东西，但继母好像什么状况都没有，凛绮不相信，他都暗害大姐二姐了，却对继母视而不见。 “别说的这么严重，我只是不小心，毕竟我每天都这么累，有点失误也很正常。” 烛火下，他雾蓝色的眼睛微微摇曳着光，他虽然强壮，脸却十分清秀，睫毛很长，眼尾微微下垂，嘴角又天生上扬，不说话时就一副一直微笑的模样，看人似乎总是含情脉脉。 凛绮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 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轻描淡写的坦白，“巴豆而已。” 系统099：[……] 系统099：[这小子心眼好多啊。] 它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出声，此刻又忍不住又和凛绮吐槽。 第103章 系统099：[我过去错怪斯诺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样看来裙子的袖子上的银针也是他故意。 和他比起来，小绿茶斯诺都算是没有心眼，他杀老国王都是直接一箭给个痛快。 骤然听到斯诺的名字，凛绮晃神了一刹，默不作声垂下眼睫。 还好继母的房间和她有一段距离，不然晚上没法好好睡觉的继母可能就会发现她溜出房间了。 凛绮忽然又想到，“那我的那份呢？” 辛德瑞拉将目光转到一边。 “……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他不再笑了，但他的这张脸，即使不笑也显得温柔平和，这是一张天生亲和力十足的脸。 怪不得能够和动物对话。 凛绮也不再拐弯抹角，她想了想，就直接问。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 辛德瑞拉忽然转过眼，静静的望着她，烛光在他的眼中摇曳。 “就是，你有什么愿望吗？可以让你变得幸福一点。”凛绮从来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上个世界的十年纯属意外，现在她想快速完成任务，她要找回自己过去的高效率，她想更加直截了当，干脆利落的完成任务。 不就是让他幸福吗。 这个世界的她，继承大笔遗产，要钱有钱，武力值也照旧，可以说她什么都有，辛德瑞拉想要什么，她都可以轻易满足，就看他想要什么了。 她今天就直接继承仙女教母的剧本—— 辛德瑞拉默不作声。 他灰蓝色的眼睛色泽剔透，在烛火下，像是两枚玻璃球，他的脸也像是石塑一样，就连嘴角的笑容都放平了。 “你觉得……” 他努 力将自己的语气放平，“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相反，你是我继母的弟弟的女儿，我继母和她的两个女儿是怎么对待我，你应该也看到了。” “我根本不相信你会给我什么。”辛德瑞拉的表情更加冷淡了，“我也不觉得你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说实话，今晚你来找我，我也只是觉得，这是一次贵族小姐无聊的找乐子行为而已。” “好了，你可以说说，你准备在我身上找什么乐子，又准备让我做什么？” 他抬起手，手指落在自己的衣领上，开始解纽扣。 系统099发出尖锐暴鸣，凛绮熟练静音。 她一把抓住辛德瑞拉的手腕，又顺手把系统099送进小黑屋里。 这开场实在太熟悉了，有了从斯诺的身上练出来的经验，剧情还没开始，她就知道后续了。 辛德瑞拉的脖颈比斯诺更加修长，没有他苍白，但是一样很白，他的白接近牛奶的质地，不像斯诺那样白的像雪又像冰，看起来更健康些。 他的肩膀也更加宽些，金色碎发垂落颈窝，更加凸显出锁骨笔直，深深凹陷。 她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而他的手上一刻还在解纽扣，大约是她来造访之前他原本正准备睡觉，所以他的纽扣本就解开了两颗，此刻正好是停在胸口的第三颗。 凛绮的视线，顺其自然的就顺着自己的手的方向落了下去。 辛德瑞拉的手起码比她的手大了三个型号，他的骨节分明，秀窄瘦长，手背青筋音乐可见，指甲很干净，修剪的整整齐齐。 但他的手停留的位置，他的胸口，似乎更加吸引人的注意力。 也没有别的原因。 太大了。 仿佛能够感受到年轻健硕的肉体内蕴藏的蓬勃力量，他的肌肉如同熔岩般的滚烫，凛绮紧紧是抓住他的手腕，他却故意用自己的手腕压迫到胸口，致使她的指尖也深陷他的胸膛。 气氛似乎陡然就微妙起来。 凛绮不由自主皱起眉，“别。” 她的力气很大，扯住辛德瑞拉的手，就往外挪，辛德瑞拉倒也没有反抗，嘴角噙着微笑，他似乎很乐意看到凛绮皱眉的模样，顺着凛绮的力道挪开手，也没有一定执意要脱。 倒好像是想要故意吓唬她。 凛绮确保他不会再忽然忽然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才缓缓的放开手，她的声音很低，接近无声的下意识吐槽，“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喜欢脱衣服。” 这些“童话公主”，好像都有喜欢忽然脱衣服的怪癖似的。 辛德瑞拉忽然不笑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凛绮摇了摇头，“好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就说你想要什么，金钱？还是权力？” 童话故事的结局，公主嫁给王子，所获得的，比此刻多出的，不也就是金钱权力吗。 或者，他希望保证自己的生活安定？ 又或者，辛德瑞拉希望她帮他把他的脚趾大姐和脚后跟二姐套麻袋打一顿出出气？ 哦，还有继母也不能拉下。 辛德瑞拉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沉默对峙好一会后，他冷淡的开口。 “我不明白，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我还是不能相信你，莫名其妙跑来对你说‘能够实现你的愿望’的人，换做是你，你会相信吗？” 凛绮想想，她确实完全不会相信，她只相信靠自己获得的东西。 “我也是这样，我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辛德瑞拉将目光转到一边，“你什么都不要，我只会觉得可疑，反正你也只是想拿我寻乐子吧？” 第104章 哪怕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只是忽然心血来潮想要给他点什么，不也是和逗弄小猫小狗一样？又或者是得到继母继姐的指使，来羞辱他？ 凛绮大致也能猜到辛德瑞拉是怎么想的。 这家伙的戒备心怎么出乎意料的强啊，很显然，他和斯诺那种讨好型人格不一样，辛德瑞拉看起来温柔可亲，实则又冷漠又尖锐，像是刺猬。 他在这样的家庭内长大，自然又养成了怀疑每个人的习惯。 多疑、聪慧、心机，哦，还有狠毒—— 凛绮忍不住想要叹气。 怎么这么难搞啊。 第51章 辛德瑞拉不说话后，房间就安静下来，四目相对下，空气流动的速度仿佛都变慢了。 凛绮环着双臂，眯着眼注视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则仰着头，毫不回避的盯着她的眼睛，他的嘴角又浮起微笑，只是这次的笑容似乎还带着点挑衅，他在试图激怒她。 凛绮在心里直叹气。 太麻烦了，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辛德瑞拉不仅防备她，甚至还有点故意想和她作对。 他故意脱衣的行为，也根本不是诱惑，而是讥讽。 用他认为自己唯一有价值的东西——美貌和身体，将他们绑到一条船上。 如果真的接受了，那么不管她究竟是好意还是别有目的，钱货两讫，他付出的代价，她此刻的身份——贵族小姐，不好往外说。 哪怕她真的是是被继母和继姐挑唆着来羞辱他的，大概也在心里会偏向他这一边了。 但他这么嘲讽的说出，“反正也只是想拿我找乐子吧？” 到底是为了讥讽她的品格，还是为了羞辱自己啊。 凛绮从没见过表现的这么骄傲，不愿接受一点好处，仿佛脊背不能弯曲一点，又可以轻飘飘又直白的随意将自己轻贱的存在。 但她知道，他大概是不会简单的向她敞开心扉的了。 他在狭小的厨房内长大，洗衣做饭，从来没感受到过家庭温暖和人的善意，自然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与之想比，斯诺至少还常常受到侍女和士兵们的接济，不至于看不到一点人间真情。 如果她什么都不对他做，他大约是什么好处都不愿意接受的。 好麻烦，这就是工作吗。 凛绮的手指在手臂上轻点了很多下，才叹了口气，伸出手朝着辛德瑞拉探过去，辛德瑞拉不躲也不闪，他灰蓝色的眼睛中微微闪着光，等待她的手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表情，不知道是“果然如此”的了然，还是嘲讽。 总之他在微笑。 凛绮的手落在他的金发上，轻轻地点了点。 辛德瑞拉显而易见的一怔。 她的手指穿过他脸颊边细碎的金发，揉了揉他的发丝，就收回了手。 “这样可以了吧。”她问。 辛德瑞拉的发丝很软，和斯诺不一样，斯诺的黑发冰凉如水，而辛德瑞拉的头发更加细软而蓬松，感觉像是摸了大金毛的头一样。 他说的厉害，但是似乎很不习惯这种事，凛绮收回手的时候，清楚看到他耳根发红，她装作没看见，辛德瑞拉怔怔的，被摸了头顶，他看起来有些呆，有点意外，在凛绮收回手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迅速将视线转向另一边。 他望着炉灶，“……你到底想怎么样？” 凛绮想了想，“你想要什么？” 哪怕一时间不能放下警惕也没关系，她可以一步一步来，但总要让她看见一点进度，起码今天他要让辛德瑞拉收 下点什么，为之后打下基础。 辛德瑞拉有好一会没有说话。 凛绮也不着急，她坐在柴堆上，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精细，被勾到刮丝了，就用手去扯细线，等了好一会后，她听到辛德瑞拉的声音。 “既然这样，你愿意给我钱吗？” 嗯？ 凛绮丢掉手上的丝线，抬起眼看辛德瑞拉，辛德瑞拉避开她的眼睛，金色的睫毛低垂，压住了眼中的情绪。 他的语调不仅很平，还干巴巴的，“我没有钱买冬天的衣服穿，很冷。” 要钱？ 这不是最简单的要求吗，她要多少有多少。 小黑屋里正在看电视剧的系统099忽然被提出来。 系统099：[？] 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凛绮小声对它说，“在我的里衣口袋里放一枚金币，用我的积分兑换。” 按照系统里的货币计算法，一点积分都能换好多个这种虚拟世界的金币了，系统099答应了一声，立刻换了一个金币，悄悄塞进凛绮的口袋中。 凛绮感觉衣服微微一沉，就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枚金币。 辛德瑞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抬起了眼睫，灰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动作，看到她掏出金币来，他默不作声的伸出手，凛绮就把金币放进了他的掌心中。 有着精致纹样的金币在烛火下流转着璨璨的光华。 辛德瑞拉垂眼盯着金币看了半天，又抬起眼看向凛绮。 凛绮想了想，呼叫系统099，“再放一个。” 系统099又往凛绮的口袋里丢金币。 凛绮又给了辛德瑞拉一枚。 辛德瑞拉还是看着她。 系统099勤勤恳恳一枚接着一枚的往凛绮的口袋里放金币，直到凛绮喊停，凛绮感觉，这似乎已经是口袋能装的极限。 第105章 再掏下去，就不科学了。 一个人晚上不睡，装着一口袋的金币到处乱逛，这都不用辛德瑞拉再怀疑，她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放到辛德瑞拉手中的金币已经积累成一小捧，烛台照耀下金子的色泽很美，闪闪发光，彰显着昂贵身价。 辛德瑞拉垂眸凝视了好一会。 “怎么样。”凛绮问，“够了吗？” 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很多，但能够买到他过冬需要的衣服和被子，至少也该感觉到她没有恶意了吧。 辛德瑞拉默不作声将金币收集到一起，他修长的手指划过金币的表面，金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将金币一个一个码整齐。 凛绮凝视着他的动作，他微微低着头，金色碎发覆盖在眼前，半盖住灰蓝色的眼，金色的睫毛微颤，他的睫毛笔直纤长，眼尾微微下垂，是柔和又清秀的弧度。 好一会，他才低低开口，“够了，谢谢你。” 说完，他抬眼，对凛绮微笑。 这 个微笑似乎比之前更加复杂，凛绮无法理解，但是好像，至少比之前要真诚一点。 辛德瑞拉低声问，“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确实也还有事。 凛绮想起之前就一直想要问的问题，此刻氛围正好，她想了想，就直接开口询问，“我之前听说过你……大家都叫你是‘灰姑娘’，为什么？” 他父亲和二姐，不可能同时患上性别认知障碍吧。 而且，之前她问到的时候，他们两人脸上，明显都有些不自然的尴尬神情。 “……就只是想问吧这个吗？”辛德瑞拉停顿了数秒，似乎有些遗憾，但下一秒就又露出完美无缺的微笑，“你知道，我和她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吧？” 凛绮知道他说的是两个姐姐，她点了点头。 “她们是继母带过来的，按照道理说，是没有继承权的，你明白吧。”他缓缓抬起眼睫，金色的睫毛半遮灰蓝色的眼珠，颜色十分漂亮，凛绮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睫毛上，还是没说话，点了点头。 辛德瑞拉的眼瞳静静凝视着她的脸，“我其实还有一个姐妹。” 凛绮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辛德瑞拉的表情不变，语调平缓，“我有一个姐妹。” 凛绮震惊的坐直了身体，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辛德瑞拉也回望着他，他的目光一动不动，似乎在观察她脸上每一寸微小的表情。 但是……怎么可能呢。 凛绮想了想，问，“亲姐妹？” 辛德瑞拉点头。 童话故事中，完全没有提到的情节。 “我母亲……离开的时候，带着妹妹一道走了，我留在了这个家里，父亲说家里的小孩不能没人照顾，所以很快娶了继母。”他的语调毫无波澜，也无触动，仿佛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继母带来两个姐妹。”话题回到他刚才提到的地方。 凛绮有些明白了。 “所以，父亲对外说，母亲带走的是儿子，留下的是女儿。”辛德瑞拉甚至微笑了一下，“我沿用了我妹妹的身份。” 从此时的法律上来说，有前妻留下的儿子在，继母带来的姐妹自然无法继承任何财产。 怪不得之前提到之前的妻子留下的孩子时，灰姑娘的父亲表现的那么奇怪，她问玫瑟塔时，玫瑟塔也是含含糊糊，不敢回答。 炉灶内的柴火似乎快要燃完，温度变低了，辛德瑞拉站起身去拨弄炉灶内的火，凛绮仍然处在震撼之中。 她询问系统099：“你听见他刚才说的话了吗？” 系统099：[都听到了。]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童话故事中，从来都没有提到过，灰姑娘有兄弟姐妹，剧情完全不对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状况？ 系统099：[07，我们会不会根本就搞错了任务对象……] 如果是这样，剧情完全不对的 原因就有了，他们连主角都没弄对。 辛德瑞拉从姐妹那里继承了身份，包括外号和名字。 不，不对，这也不是他的名字。 凛绮反应过来，“所以辛德瑞拉是你的妹妹的名字？” 提到妹妹，辛德瑞拉似乎有些恍惚，他金色的睫毛微颤，好一会后，点了点头。 “那你原来的名字是？” “……不重要。”他顿了顿，露出微笑，“就叫我‘辛德瑞拉’，我习惯了。” 凛绮沉默了一会。 她听了辛德瑞拉的解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她要帮助获得幸福的是“灰姑娘”，面前的这个是吗？ 她有可能从最基础的地方就弄错了？ 凛绮拢了拢裙摆，沉默站起身，辛德瑞拉似乎知道她准备离开了，也不多说什么，也跟着她起了身，一直送她到门口，他才忽然低声开口，“谢谢你的金币。” 凛绮点了点头。 辛德瑞拉关上门，厨房内暖黄的灯光也不见了，餐厅和客厅都是漆黑的，银白的月光少量透过窗户落入走廊，但不足以照亮什么，凛绮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心中仍然疑云满布。 继承人那个故事她倒是听明白了，斯诺的状况也是如此…… 这些童话公主的遭遇怎么都是一个路子啊？ 不过想也是，人为了权和财，总是能弄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过去她还听过更加离奇，更加古怪的情况，这样说起来，他们的情况也不算是很不可置信了。 第106章 但之后的部分，她想不明白，完全都弄不明白。 每一处都想不明白。 如果她弄错了目标，那“辛德瑞拉”的妹妹，真正的灰姑娘，她该到哪里去寻找？ 或许，她可以明天早上就离开这里，只要她决心做什么事情，一年也好十年也好，她会持之以恒，而开始的事件，就是在她决定的那一刻。 她不喜欢拖延。 这个世界再大，天高地远，她也会找到她。 凛绮沉默的时间太久了，系统099有些不安，它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又想，忽然灵光一闪。 [07！07！] [我之前和你提到的那个金手指，你要不要现在抽啊——] 它好不容易申请来的抽奖机会，虽然也是凭借凛绮的面子才顺利到手，但是好歹也是一项金手指，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之喜啊。 凛绮的思绪被系统099叽叽喳喳的声音唤回。 她花了两秒理解，随口答应，“好，那就抽吧。” 抽取金手指的虚拟机器半透明的出现在眼前，凛绮随手点了一下“抽取”，她对自己的运气不抱什么希望，所以表情平淡。 系统099比她还兴奋。 [07，我看了一下，有概率可以抽到可以“咻——”的一下就到任务对象身边的瞬移门哎，还有……嗯？可以探测任务对象好感度的道具？嘿嘿， 这个我已经有了——] 凛绮忽然想到。 探查任务进度，还有探查任务对象好感度的道具？ 对了—— {要停了要停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抽取的图标忽然剧烈闪烁起来，画面晃动，随后缓缓变慢。 画面停下的那一刻。 凛绮感觉自己的视野，也“咻——”的一声。 缩小了。 她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与此同时，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刹后变得很大。 凛绮前后晃动了一下，努力找回自己的平衡，“099，怎么回事？” 系统099也一瞬间变得安静如鸡。 好几秒后，它才嗫嚅着开口。 [那个……好像是抽奖的效果。] 不用说，她也已经知道了。 凛绮迅速找回平衡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翅膀，对，没错，翅膀。 她变成了一只麻雀。 “这就是你说的金手指？”凛绮差点都被逗笑了，“这也算？” 系统099不敢说话，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是灰姑娘，才会有这种金手指的。] 因为灰姑娘可以和小动物对话，这样可以更轻易的接近她，增进感情。 “你自己觉得说得过去吗？” 灰姑娘还不知道在哪里，这金手指不仅一点用处都没有，还给她带来许多困境。 一，她没法打开自己的门，二，她就算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没法生壁炉。 这种天气，一天晚上，她就能冻成冰了。 凛绮尝试了一下，她很快掌握了技巧，十几秒后就可以扑腾着翅膀飞起来，虽然是歪歪扭扭的低空飞行。 系统099完全不敢说话，在心里偷偷的骂辛德瑞拉，要怪都怪灰姑娘，如果不是在这个世界，奖品池里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东西？ 而且，就是变成兔子老鼠什么的也好啊……怎么会变成麻雀，哦老鼠还是算了。 [07，现在怎么办啊……] “不管，先想办法回房间去，然后你想办法帮我把门弄开。” 该死，钥匙她放口袋里了，变成麻雀后，衣服没有掉落在地，也没套在麻雀的身上。衣服好像一瞬间消失不见了，当然同时消失的还有她的钥匙。 系统099立刻表示它可以帮忙撬锁。 万能锁需要积分，但它不敢和凛绮说了，它忍痛把上次凛绮给它买爆米花的零花积分拿出来，打开了系统商城。 它在一排排闪烁着微弱荧光的商品中寻找，还没找到，不远处的门，忽然又“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厨房内温暖的橘黄灯光又洒落出来。 辛德瑞拉的身影也出现在微光中，他越过门框，往外看了看，似乎是听到了走廊内的动静。 他很快看到了凛绮。 第52章 厨房内橘黄的光落在辛德瑞拉的身上，更加显现出他的身形高大。 大约是听到了走廊内传来的响动，他才再次打开门，向外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黑暗中，凛绮和系统099原本正为抽到的金手指焦头烂额，没想到辛德瑞拉会忽然出现，双双一惊，系统099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凛绮已经往旁边一滚，藏到靠墙的大花瓶后。 童话故事中的剧情有变，她可不敢确定辛德瑞拉看到她会时常什么反应。 凛绮想起他连剩饭都要捡来吃两口的现状，赶紧把翅膀缩起，往花瓶后的阴影里挪，万一他觉得晚上没有吃饱，想要加餐呢。 没想到，辛德瑞拉的夜视能力和她一样强。 他倒像是先看到她在哪里，再开门寻找似的，他几乎没有怎么四下张望，就已经看到了花瓶后，那靠着墙壁的小小一团。 还没有巴掌大小的小鸟。 “哦，小鸟。” 他迅速走了过来，蹲在花瓶前，花瓶后的小麻雀有很亮的两颗豆豆眼，此刻漆黑的眼睛正满怀警惕地望着他，麻雀的体型很小，羽毛是棕色的，看起来很柔软。 第107章 它瑟缩在花瓶的阴影中，小小的一团，似乎是害怕人，正在躲避他，不知道麻雀是怎么飞进来的，但它看起来冷极了。 他想摸一摸。 辛德瑞拉的手伸到半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与麻雀对视着，细碎的金发落在眼前，灰蓝色的眼珠中隐隐透出温柔，金色的睫毛静静垂在眼前，他好像一下变得柔和了，恍若寒冰融化，眼尾微垂。眉梢眼底都透出柔和。 比刚才与她对话时带刺的模样，不知道要温柔多少。 凛绮：“……” 看样子，这家伙是不会吃麻雀的。 凛绮怀疑他是看到路边的野猫时，会趁着没人的时候，趴在地上，夹着嗓子叫，“咪咪，嘬嘬嘬。”的这类人。 见了小动物就走不动道，和他那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的童话公主妹妹一个德行。 没听见他刚才说话时的语调，温柔得都快能滴出水来了，过去她也就听过斯诺说话是这个腔调，小心翼翼中又透露出讨好，满怀憧憬还带着企盼。 不过，见辛德瑞拉没有想要吃麻雀的迹象，她就任辛德瑞拉把手放在她的身上。 凛绮陡然变成麻雀后，体温流失得很快，她有点冷，之前给辛德瑞拉金币的时候，她试到辛德瑞拉手心的温度，是温暖的，比她的体温高。 此刻他要是愿意给她暖暖，她当然乐意。 辛德瑞拉的手终于小心地落在了麻雀的身上，他很小心，指尖先点了点羽毛漂亮的翅膀，见她似乎并不反感，才小心的将手心覆上去。 手下小小的一团，软的像是棉花，他不敢使劲，生怕碰伤了她哪里，半天才小心地将她 托到手心中。 辛德瑞拉的手心的温度果然很热，他的掌心有茧，指腹粗糙，但动作很小心，将她捡起后，就迅速转身回房了。 凛绮不动。 她现在还没有掌握飞翔的技巧，要回到房间也不容易，她看到厨房门中透出的橘黄的光，仿佛已经能够感受到暖和的温度。 他捂着麻雀，把厨房的门关好，又转身打开了厨房内一道不起眼的小门。 凛绮终于看见了之前就留意到，却没有打开的辛德瑞拉的卧室。 房间的空间很小，而且很冷，比厨房内的温度冷多了，简直就像是冰窖一样，靠着墙摆放的那个也很难称之为床，简直就是几张薄薄的木板，上面放着一床又薄又僵硬的布被。 房间很空，床边的薄木板柜子上放了一个铁质的灯台，上面剩下半截蜡烛，以及一把弹弓，一篮子针线，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凛绮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辛德瑞拉这里竟然连凳子都只有一把。 不过，虽然很寒酸，倒也收拾得很干净，一床被子也叠得整齐。 房间内虽然冷而潮湿，但却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但这香味也是冷调，像是冰雪将融，本就阴冷的房间，闻到这淡淡的香味，感觉更加冰冷。 辛德瑞拉走到床边，却又忽然转了心意，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床比外面还冷，看着手中的一团，他犹豫了一下，手指伸向已经被扣到最上方一颗的纽扣。 凛绮：“？” 她被辛德瑞拉送到暖呼呼的的胸口，两秒才反应过来。 辛德瑞拉的胸膛比他的手心更暖，热乎乎的，充满弹性的肌肉放松时是软的，她几乎被他按到胸口里去，深深陷入柔软又滚热的肌肉中。 系统099叫的惨烈，害得她大脑宕机的同时还添了耳鸣。 辛德瑞拉感受到胸口小小的一团忽然开始扑腾，他的胸口又是被抓，又是被翅膀扇，小鸟扑腾的厉害想要从他的领口钻出来，看起来状态还好，没有被冻僵到奄奄一息，辛德瑞拉露出苦笑，小心翼翼用手掌兜住麻雀。 “别动了，乖一点。” 鸟爪尖利，明明这么小的一只，力气却大的出奇，虽然被抓伤了，但辛德瑞拉心里认定他肯定没有使上全力，它只是挣扎着想要出来而已。 这样想想，心就变得柔软了。 他一手小心翼翼的兜着麻雀，一边迅速从薄木柜中取出一件衣服，又走到稍微暖和一些的厨房里。 凛绮实在受不了了，她提高了音调，“099，你去找主系统，我不要这个……” 她的话还没说完，系统099就忽然一声惨叫，大声打断了她的话。 [07！灰姑娘听得懂鸟语的，别说出来啊——] 凛绮一一愣，浑身一怔。 她刚才，说出口了吗？ 她还不太适应这个身体，下意识说出口了？ 辛德瑞拉的脚步停顿下来。凛绮很罕见的心虚 了那么一刹。 她从辛德瑞拉的衣领里探出头，辛德瑞拉正垂眼凝视着他，他金色睫毛下的灰蓝色眼睛像是雾玻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凛绮：“？” 在辛德瑞拉的视角内，从衣领里探出脑袋的棕色小麻雀盯着他看了几秒，歪了歪头。 滚圆毛团上两只漆黑的小眼睛就像是两颗黑豆。 就在几分钟前，这对小黑豆眼里还显现出浓浓的戒备与攻击性，此刻看起来却有点呆，辛德瑞拉与它对视了几秒，转开了视线。 似乎翻篇了。 凛绮松了一口气，是啊，可以和小动物对话是灰姑娘的技能，可是眼前的这一个，和姑娘不沾边，他或许听不懂呢。 第108章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缩回了辛德瑞拉的衣服中。 这次她安静了好久。 辛德瑞拉把取出来的衣服叠了几叠，放在炉灶上，做成一个小小的窝，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麻雀捧出来，放在旧衣服上。 炉灶还有余温，衣服阻隔了一部分热度，传递来的温度正好，暖呼呼的很舒服，凛绮调整了一个姿势，钻进衣服里。 辛德瑞拉又添了一点柴，“这样应该就可以暖和一点了。” 然后他又坐回了之前和凛绮聊天时搬出来的那张小凳子上，凛绮伸头出来看了看，他似乎正在发呆，没有在意这边。 她这回吸取教训了，在心中默默呼叫系统099。 “099，和主系统说，我不要这个金手指，可不可以退掉，你和主系统再打个报告。” 系统099答应的很快。 [好！] 抽奖池里能抽出这种金手指，也算是绝了，它都害怕07骂它。 系统099在心中把抽取机制主系统辛德瑞拉和他不知道在哪里的灰姑娘妹妹，所有能够想到的东西甚至连带着自己都骂了一顿后，又转而小心地问凛绮。 [07，你之后……准备怎么做啊？] 辛德瑞拉在数金币。 他把凛绮给他的金币都兜在手中，一个一个垒起来，在灶台上叠的整整齐齐，堆完一遍以后，又推倒，重新垒，金币被他码的整整齐齐。 橘黄的光落在他的金发上，烛火微微晃动。 衣服传出来的温度暖烘烘的。当一只鸟窝在衣服堆里的感觉，似乎比当人的时候还要舒服一点，凛绮望着辛德瑞拉的侧脸，他低垂着的眼睛和睫毛落在眼下的阴影。 温度太舒服了，让鸟有点犯困。 凛绮这才有时间仔细看了一下她抽中的金手指，被动技能，夜晚会变成动物，白天就会恢复，而她抽中了麻雀。 她就不该相信自己有运气这种东西。变成其他什么不好，哪怕是狼人呢。 凛绮用力闭了闭眼睛，“冬季太冷了，晚上太不方便，很危险，还是等过了冬季再说。” 她深知主系统的德行，哪怕099每天两份申请打上去，主系统也会等很久才处理， 而且小世界内的流速和主系统本就不同，这个任务的等级又很低。 要等到主系统的答复，肯定要过很久。 凛绮忽然又想起因为辛德瑞拉忽然出现而被打断的话。 她又问系统099，“你之前是不是和我提到过，主系统给你批了任务进度检测仪和任务对象好感度探查工具？” 系统099也陡然反应过来，连声回答。 [对对对！] 既然都有道具了，那要检验任务对象不就很简单了吗？ 只要在辛德瑞拉身上试验，没有反应，任务对象就一定不是他。 这样他们此刻面临的最大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系统099在心中骂了自己几句，开始捣鼓道具，然后叫凛绮靠近辛德瑞拉，[07，要有接触才好测验。] 凛绮扇了扇翅膀，试验了下，然后就从炉灶上，一头飞进辛德瑞拉的怀中。 飞得不稳，歪歪扭扭，但是她已经可以飞起来了，凛绮相信自己只要再稍加练习，就可以熟练飞行，只要掌握飞行技能，哪怕变成麻雀，她也会是攻击力很强的战斗麻雀。 辛德瑞拉颠来倒去神经质数金币的行为，被一头撞进怀里的毛团给打断了。 他怔了怔，抬手捧起忽然撞过来的小麻雀。 “怎么了？” 他的语调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轻轻捧起毛团。 凛绮在心中计算着测量需要的时间。 和她预估的时间差不多，几秒后，系统099开口了，只不过它的语调非常迟疑。 [07……不用出去找了。] [任务目标就是他。] 系统099很不解，怎么会这样，检测出的数据明明白白显示出，在他的身上检测的出任务反应，任务进度条已经被点亮，进度几乎没被推动。 进度检测结果出来的同时，任务对象好感度检测的道具也有了反应。 他的好感度—— 接近零。 第53章 系统099彷徨，系统099疑惑。 系统099不可置信。 凛绮都快被它夸张的反应逗笑了：“也没必要这么震惊吧。” [不，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短暂的迷茫后，系统099就变得格外坚定，不是机器坏了，就是辛德瑞拉有问题，刚才他还对07微笑，好感度怎么可能是零？！ 他甚至还收了07的金币，那么多！ 总之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可能的，怎么会有人对07的好感度是零呢？ 凛绮：“我倒不觉得奇怪。” 说实话，她觉得好感度是零，是因为机器只能测量到零，如果能显示负值，说不定就直接变成负数了。 是辛德瑞拉，就不奇怪。 凛绮又想起刚才辛德瑞拉抬起眼睫，对她微笑的模样，那不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他刻意掩藏着自己的真实感情。 从他的生长环境来看，辛德瑞拉大概是觉得自尊心受到损伤了吧。 所以，讨厌她，真的没什么奇怪的。 但这些金币可以让他这个冬天好过一点。 测出数值后，凛绮就毫不留恋的飞回辛德瑞拉用旧衣服给她搭出来的小窝了。 第109章 辛德瑞拉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很清新的味道，被炉火一烘后，这味道变得暖洋洋的。 布质小窝很柔软。 凛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翅膀收好，她现在可以把头藏在翅膀下，当鸟的感觉很新奇，除了感觉有点不习惯外，她没有强烈的抵触情绪。 生死边缘游走过这么多次，她的情绪波动范围早就已经变得很小很小，很难有什么能够触发她强烈的情绪。 刚开始确实有点震惊，毕竟事发突然，但是最惊险的时刻已经过去，最初变成麻雀的那十几秒的不适应期已经过去，她刚才已经在辛德瑞拉的胸口试验过，鸟喙和爪都十分锋利，只要她想，她依旧可以轻易干翻一切，哪怕她现在是一只小小鸟儿。 而对人浑身都是尖刺的辛德瑞拉，对鸟倒是十分友善，他搭出来的小窝也非常合她的心意。 暖洋洋，热乎乎，窝在里面非常舒服。 凛绮知道系统099已经向主系统打报告取消金手指，就不再过多关注这件事，今晚一过，在金手指被取消前的每一晚，她都呆在房间里不出来，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做人和做鸟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凛绮很快将这小小插曲抛到脑后，她转而看向数据面板，系统099用道具测量出的数值，她也看得到，淡蓝色的数据条半透明的显现在眼前。 任务进度条不算毫无动静，至少被点亮了百分之一的样子吧。 凛绮看着数据条冒出的那微不可查的一小截。 她已经很满意了。 虽然可能不小心刺伤了辛德瑞拉的自尊，但是有了金币，酷冷的冬季没有那 么难熬了，幸福指数肯定会提升。 凛绮觉得这个方针可行。 管他对她的好感度怎么样呢，辛德瑞拉讨厌她也无所谓，这又不在她的任务范围内，她也不想去打探他的内心世界，或者怎样会伤害到他的自尊。 反正任务推进了就行了。 辛德瑞拉忽然站起身走过来，他将灶台上剩下的晚饭取出来，放在柴堆上，然后将凳子挪过去，将摆的整齐的柴堆充当桌子。 凛绮也无事可做，漆黑的豆豆眼静静望着辛德瑞拉。 都这么晚了，他终于想起来吃饭了吗。 辛德瑞拉默默吃饭，吃完又默默收拾了餐具，他一个人的时候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像是一道淡灰色的影子，房间内只有挪动凳子时发出的些微声响，和蜡烛偶尔爆出烛花的声音。 凛绮注视着他的动作，直到他进入房间，关上门，才对系统099说。 “看来，他没往我的那份晚餐里放巴豆。” 但味道也一定不怎么样。 不然他为什么那副表情。 —— 辛德瑞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厨房内的炉灶仍有余温，布衣叠成的鸟窝中却空空荡荡了，他站在炉灶前，前方的百叶窗被挤出一小条缝隙，冬季刺骨的冷风呼呼吹进来。 风吹动他的金发，他用手按压住，在窗前停顿了一会。 夜晚又下了一场雪，天地全都是昏暗的白，难分界限。 他看了一会，默默将衣服叠好，收拾起来，开始准备早餐。 另一边，凛绮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系统099殷切的帮她烧了壁炉，窗帘拉得紧紧的，房间内的光线微弱，温度很暖，适合睡懒觉。 凛绮不想说鸟窝睡起来居然还蛮舒服的。 一早她就撬开了厨房后的窗户，从二楼窗户飞进房间里，天一亮，她准时变回人类，昨晚的衣服好好穿在身上，口袋里甚至还有一串钥匙。 她的手指抚过冰冰凉凉的钥匙，了然。 人类形态和麻雀形态的转换，就像是游戏里的一键切换皮肤一样，她不用担忧掉落衣服或者道具，这样想一想，这个金手指或许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和她住在二楼同一侧的是玫瑟塔和梅塞尔丝。 凛绮留意她们房间里的动静，掌握了两姐妹的生活作息，她以后要做事也方便一些。 早上她回来后不久，大约七点左右，梅塞尔丝就出门了，而玫瑟塔的房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大约是在睡懒觉，凛绮也在床上躺了一会，大约到十点，玫瑟塔来敲她的门，叫她一起去吃早饭。 凛绮在系统商城吃过了，但她还是陪玫瑟塔下了楼。 玫瑟塔今天穿了一套粉色的连衣裙，大裙摆蓬蓬松松，凛绮都快被裙摆挤到墙上去了，她有意让一让，但玫瑟塔又紧紧搂住她的胳膊，几乎挂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小声 和凛绮说。“妈妈今天好像不太舒服！” 凛绮：“……” 辛德瑞拉的巴豆是不是放的过量了。 早餐早就已经放在桌上了，没见辛德瑞拉的人影，玫瑟塔兴高采烈冲到餐桌边，还拼命对凛绮招手，凛绮想了想，在她身边坐下了。 早餐是卖相非常漂亮的烤吐司夹草莓酱，还有牛奶和培根煎蛋。 这次倒是没有蛋壳。 凛绮看着玫瑟塔直接将吐司送到嘴边，眉头动了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下一秒，玫瑟塔的眼泪就飚了出来，“好……好……” 好辣是吧。 她刚才就闻到辣椒酱的味道了。 玫瑟塔抽出丝质小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就开始继续努力，她被辣的眼泪汪汪，饭倒是一口都没拉下，三下两下将自己的那份吃完后，还将手伸向对面。 第110章 凛绮记得，昨天晚上，那是梅塞尔丝的坐的位置，梅塞尔丝有着黑色的长发，也是个大美人，沉默寡言，十分神秘。 她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你大姐，不来吃饭吗？” 现在这个家里，她还没有对上话的，就只有梅塞尔丝了，她对梅塞尔丝尚且没有任何了解，也摸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玫瑟塔正在把煎蛋卷起来往嘴里塞，听到凛绮的问题，歪了歪头，“大姐？” “你不用在意她，她肯定是又偷偷摸摸溜出门了。”玫瑟塔被煎蛋酸的打了个哆嗦，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每天都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喜欢搭理人的，她这份我先吃啦。” 凛绮正准备继续说点什么，不远处的门板忽然一响。 她立刻抬眼，没有看到人，只有厨房的门板在微微颤动，看来刚才在厨房门后的人已经关上了门，玫瑟塔也听见了动静，立刻变了个表情，高声颐指气使，“辛德瑞拉，过会把我的新裙子给洗干净，要洗两次！” 她说完，又小声对凛绮抱怨，“昨天爸爸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弄来了那么大的榛树，他肯定是在弄那树，脏兮兮的，讨厌死了。” 她一边说，手指一边不动声色的摸到凛绮的餐盘边。 凛绮在玫瑟塔偷走她的煎蛋前，一把按住了盘子，扭头注视玫瑟塔。 被抓了个现行，玫瑟塔心虚极了。 她不断地眨眼睛，声音因为心虚而越来越小，最后接近嗫嚅，“那个……我，我没吃饱……” 没看错的话，她刚才说话间，已经吃完了自己的，还有大姐的那一份吧。 只有继母的那一份，她还没有染指。 “妈妈总是不许我吃东西，说我太容易长胖了。” 玫瑟塔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在进入这个家之前，继母还有过一次婚姻，她和梅塞尔丝就是继母和之前的那个丈夫生下来的孩子。 继母是贵族家族出生，但她的第一次婚姻失败了，她执意为爱嫁给了一个马戏团团长，因此与家里 决裂。 马戏团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所以继母自从跟着丈夫走后，就再也没有和娘家人联系过。 之后的几年的状况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但玫瑟塔从有记忆开始就总是吃不饱了，后来她妈妈又和现在的爸爸结婚，她们也因此得以搬到别墅中来住。 辛德瑞拉的爸爸不是什么大贵族，但他很有钱，是有名的商人。 这样的生活，过去想都不敢想。 玫瑟塔知道自己是假货千金，但继母似乎不这么想，她竭尽全力把两个女儿往标准的贵族少女的模版中套，不允许她们有一点出格的行为。 有钱了还是吃不饱，这是玫瑟塔过去没想过的。 她小时候就想，以后如果有钱，她每顿都要买三碗，吃一碗吃一碗再吃一碗。 她试图打动凛绮，泫然欲泣的抬起眼，可怜兮兮的瞅着她。 “你说，我难道太胖吗？” 凛绮沉默了几秒。 她松开手，玫瑟塔发出欢呼，把盘子挪到自己的面前。 凛绮在心里对辛德瑞拉说了声抱歉。 本来准备留给辛德瑞拉的早饭，还是被玫瑟塔开开心心的吃了。 凛绮等她吃完，耐心坐在餐桌边，撑着下巴静静思索，玫瑟塔吃完，就高高兴兴抓住凛绮的胳膊，想和她一道上楼去，凛绮抽出手，在玫瑟塔疑惑的眼神中，开口，“你先上去吧，我想去看看榛树。” 玫瑟塔有些疑惑，“你是说辛德瑞拉昨天搬到后花园的那个吗？” 凛绮点了点头。 “好吧，你怎么会喜欢那个？”玫瑟塔噘起嘴，她倒也没有强求，“你有时间久到我的房间里来找我玩啊，我还藏了好吃的呢。” 看着她粉色的身影从楼梯转角消失，凛绮才站起身，玫瑟塔没说就算了，她刚和她说了一大通之后，她才猛然觉得玫瑟塔红发下的脸，似乎是有点圆。 后花园的门在厨房内，想要进入后花园，必须穿过厨房，所以这个家里的其他人平时从来都不去那里，害怕灰尘沾上衣服。 凛绮先进入了厨房，厨房内的一切还是和昨晚一样。 只是更加明亮一点。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炉灶上、柴火上，窗外的雪光反射着阳光，更加的亮。 窗户没关，冷风吹进来，一下将人吹的睡意全无，神清气爽。 凛绮停在窗前，越过窗户，看见了辛德瑞拉，他穿着单薄，被风吹动，衣服就紧紧贴在身上，弯腰时就清晰显现出肌肉的线条，寒风将他的金发往后吹，露出他苍白的额头。 冰天雪地，更加显出他金发的颜色灿烂。 那是雪地里最明亮的颜色，像是麦穗，又像是阳光。 凛绮的视线才停在辛德瑞拉的身上没多久，辛德瑞拉就像是感受到了一般，回过头来。 他灰蓝色的漂亮眼睛巡视了一圈，看向窗户中的凛绮。 第54章 隔着窗户，隔着漫天飘落的鹅毛大雪，凛绮和辛德瑞拉的目光遥遥对上。 辛德瑞拉灰蓝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她，几l秒后就转开，但他的动作停下了。 他像是一棵树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大的雪，凛绮也有些恍惚。 第111章 在进入任务之前，她其实很少见到这样的大雪。 她是在进入任务世界后，才见到这样的雪的，确切地说，是在上个世界中。森林内的雪纷纷扬扬，一到冬季，天地都是苍茫的白，树梢上覆盖的皑皑白雪能将树枝压断，她在小木屋里，隔三差五就能听到枝干断裂的清脆响声。 踩在雪上的声音也很脆，雪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斯诺就很喜欢踩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雪日出生，得到冬季女神的爱护，他不怎么怕冷，再冷的天，他冻得脸红红的，也会笑吟吟地穿过森林，穿过一座山头，来敲小木屋的门。 凛绮坐在木椅上，擦拭弓箭时，听见壁炉火柴爆裂中，嘎吱嘎吱的踩雪声越来越近，就知道斯诺来了。 她放下弓，打开门时，果然就能看见斯诺的笑脸。 他的黑色眼珠闪闪亮亮，满怀开心的告诉她，“今天的雪好大！倒是没有什么风，不算冷，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样的天气，乐意在风雪里走来走去的，也就只有他了。 在小矮人家不远处的森林里，有一片小小的苹果林，与其他苍劲笔直的大树比起来，苹果树既青涩，又矮小，低低的在其他树的树荫里。 斯诺和她走过那片苹果林时，斯诺忽然拉扯住她的胳膊。 凛绮下意识转过眼，就看见斯诺惊喜地指着树梢上挂着的一枚被冰冻住的苹果，“你看，居然还有一颗！” 树梢上的叶子都被冻掉了不少，却残余着一颗苹果。 苹果被冰冻住，停留在色泽红艳，看起来最美味的时刻。外层裹住的冰，晶莹剔透，就像是一层坚硬的水晶，更加凸显出苹果殷红。 此刻，这颗苹果看起来接近艺术了，怪不得斯诺叫她看。 斯诺将前后都看了一遍，又绕着树走了一圈，对凛绮解释，“我要记住这棵树的位置。” 凛绮不解，“记住树的位置做什么？” 他的眼睛都笑得微微弯起来，有些得意的模样，“因为我想看看，真正的幽灵苹果的模样。” “幽灵苹果？” “是啊，就是只有空壳的苹果。” 斯诺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被冰封住的苹果，转头对凛绮笑道，“一个冬天过去以后，这里面的苹果就会全部都烂掉，等春天着冰稍稍融化掉一点点，烂掉的苹果就会从底下——‘啪嗒’一下，漏出来。” 他指了指冰冻苹果的底下，嘴角的弧度有些狡黠。 “然后，就会变成有苹果形状的空壳冰雕啦，我只在书上看到过，所以很想亲眼看一看。” 凛绮点头，斯诺解释的很详细生动，她也能够想象出那是什么画面。 苹果全部腐烂成水后，等到春天，只要一点风吹，原先的苹果就会掉出来，留下一个冰冻的空壳。 很有趣的现象。 她若有所思，“是值得一看。” “对吧。”斯诺拉住她的胳膊，仰着头望着这颗此刻还红艳艳的苹果，“很难得才能看到呢，水晶一样的空壳，我真想早点看到啊。” 他兴奋着兴奋着，忽然又有些怅然，“明明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苹果，被这样冰冻起来，就变成奇观了。” 凛绮想了想，“留下的冰壳，会是这颗苹果的形状。” 这已经不能算平平无奇了。 斯诺摇了摇头，“但那个时候，内里的苹果已经完全消失了吧。” 他忽然问凛绮。 “如果只剩下空壳，你还能认出这颗苹果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 凛绮被逗笑了，“你真是孩子气。” 斯诺气呼呼地望着她，他的鼻尖被冻得红红的，眼尾也微微发红，黑亮的眼睛里有耀眼的光，倒映出她的脸，她一直在微笑。 斯诺为什么总是这么高兴呢。 他每一次见到她，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仿佛从来没有什么烦心事，眼睛总是亮亮的，是一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小狗。 明明最开始从皇宫里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他的心眼比蛛网还要密，像是满怀警惕的毒蛇，是会龇牙的幼兽。 凛绮印象中，斯诺总是在笑，但现在想起他，脑中浮现的，总是他最后抓着她的手臂，哭泣的脸。他的漆黑长发如同流水，逶迤落在她的胳膊上，膝盖上，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膝盖上，眼睛里含着泪水，他已经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长大许多了，却还是把眼泪当做征战的武器。 皇家制服规格的披肩过于华丽了些，布质硬挺，又满是刺绣，蹭过手背时的触感微妙。 斯诺浓密的漆黑睫毛几l乎能覆盖住眼中的光，碎掉的眼泪濡湿睫毛，碎成一小颗一小颗，他的目光满怀祈求，凑上来抱住了她。 ……似乎想的太多了。 凛绮抓住窗框，垂下眼睫。 这样的大雪实在是难得，看见飘扬的雪花，她就无缘无故想起那颗幽灵苹果。 后来春天到了，她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斯诺有没有去看，她也不知道，斯诺没和她提过。 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想这些。 她收回飘远了的思绪，转而重新将目光投向后花园中，辛德瑞拉依旧没动，他站在雪地中央，风吹动了他的金发，露出他苍白俊朗的脸，他灰蓝色的眼瞳在光线下色泽很淡。 他还在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12章 凛绮想了想，推开厨房灶台边的木门，门就在窗边，是连接后花园与房子的唯一通道，花园小径已经全都被白雪所覆盖，完全看不清楚路了，一走出去就感觉到寒风扑面而来 。 凛绮并不是在冬季会下雪的地方长大的，但是她不算怕冷。 辛德瑞拉站在树边。 他看着凛绮走出厨房，目光追着她走近的身影，在她不够厚的裙子上停留了片刻，雪飘到她的肩膀上了，她棕色的发丝，天生就带着点卷度，不是柔顺的，被风吹着，露出她空荡荡的脖颈。 雪扑到她的颈窝，吹过她的脸颊，她被暖热的房屋烘出的红晕立刻消退下去，变得白皙。 辛德瑞拉的表情微微变化。 凛绮没有注意到辛德瑞拉本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棵榛树上了，辛德瑞拉已经将被她粗暴拔断的部分树根做了处理，断裂的树枝也修剪过了。 庭院后还有几l棵树，此刻也被雪覆盖了，辛德瑞拉似乎准备将榛树种到最前方的中央，凛绮点点头，那是她从窗户正好能看到全景的位置，这样也方便她每天关注剧情的动向。 这庭院虽说是花园，却没有什么花，另外的几l棵树也都是果树，凛绮下意识寻找了一圈，没看见果树种，她最熟悉的苹果树。 凛绮记得别墅前也有一小片花园，花都种在那里，所以厨房后的庭院是辛德瑞拉的地盘，几l乎没有人会过来。 凛绮看着灰树皮的大榛树。 昨天还没有留意，这样看起来……这树枝似乎是折得过大了一些。 面前的榛树，和童话中提到的榛树枝，就像是原作中娇小到没人能套上她的鞋的灰姑娘，和水晶鞋能当船使的辛德瑞拉的区别。 “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凛绮看辛德瑞拉一直不动，就随意开口，辛德瑞拉又盯着她看了一会，转头自顾自去取了铲子，开始铲雪，挖坑。 将这样一棵榛树种下去，光是挖坑都是一项大工程。 凛绮没准备帮忙，辛德瑞拉显然憋着劲呢，他闷声不吭，狠狠掘地，挖得飞快。 辛德瑞拉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挖好了坑。 他将雪扬到一边，把榛树扶起，挪入刚挖好的坑里，在旁边填上土，直立起来的榛树更加显出高大了，比旁边的果树都要高上一大截。 凛绮站在树下，仰头望着树顶，原本的叶子在搬运和种植的途中，都不幸掉落了，此刻树干光秃秃的。 也不知道种不种得活。 不，一定能种得活的。 凛绮的手指轻轻抚过下巴，脑中浮现系统099给她念过无数次的剧情。 “冬去春来，灰姑娘每日都在树枝前祈祷，泪水浇灌树枝，没过多久，树枝就长成了一棵大树。” 等到明年春天，枝干发芽，剧情就可以飞速进展了吧。 不，等等…… 眼泪浇灌？ 凛绮的视线，挪到正站在身侧，也抬头凝视着树顶的辛德瑞拉，他比她现在用的身体高上一个半头不止，金发散落眼前，表情更加冷寂，情绪淡淡，难以判别。 不在小动物面前，他总是表现得冷漠又讥讽。 让他用眼泪浇灌树枝？ 凛绮开始思考，晚上变成麻雀后，用翅膀将他打哭的概率有多高。 第55章 凛绮看着辛德瑞拉把榛树种好。 榛树原本就又高又直，她挑选出来的，即使在一片树林中，也高的突出，又因为辛德瑞拉将它种在众果树的前方，因此和院中其他的果树画风分明的不同。 此刻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凛绮很满意。 她已经能够想象，来年这棵树会变成什么样子。 系统099：[……你就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它简直快要绝望了，07怎么好像还根本感觉不到！ 太难看了吧！谁会把树，种在庭院的正中央啊—— 它原本忍了又忍，已经下定决心把自己当哑巴，但还是没忍住在凛绮满意点头的时候破功，它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了！ 她真的不觉得难看吗？这棵树孤零零的伫在庭院正中央啊，其他的树都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后方，只有这一棵一骑绝尘的突出，醒目的刺眼！ 凛绮不理解系统099为什么这么崩溃。 她确实对庭院的布置没有任何研究，但是这棵树种的位置很好，她在二楼的房间窗边，这棵树和周遭的区域都一览无余。 她可以将树边发生的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什么不好。 系统099仍在抓狂。 身为一个系统，哪怕是不靠谱的垃圾系统，它对整齐和排列也是有一定要求的。 昨天晚上，它在凛绮的身边，看着辛德瑞拉把那几个金币翻来覆去的排列整齐，还以为他是同道中人，没想到他和07才是一类人，受不了了，以后凛绮来这棵树边，它都要回主系统去。 系统099气呼呼的跑走了。 凛绮没在意，耳边没了系统099咋咋呼呼的声音，变清静了。 她看满意了，和辛德瑞拉打了个招呼，转身回到房子里，辛德瑞拉收拾了东西，也跟进厨房。 因为要做饭，炉灶内总是烧着柴，凛绮想辛德瑞拉大概也不会刻意为这个家节省的，他默默往炉灶下扔柴火的模样，像是想把这个家给一把烧了。 第113章 厨房里很暖和，和外界的冰天雪地，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凛绮只在厨房内停顿了一下。 她看辛德瑞拉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就没打招呼，转身走出了厨房，上了楼梯。 听到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上了楼梯，辛德瑞拉才放下手中的木柴，他对着炉灶内轻盈摇摆的红色火焰，怔怔出神。 凛绮走了，他就没再添柴。 一上午继母都没有出房门，大姐梅塞尔丝也没有回来，玫瑟塔的房门也紧紧关着，整个房屋似乎都是安安静静的，凛绮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不知道为什么就不高兴了的系统099叫出来。 她叫它打开系统商城。 午餐时分，玫瑟塔准时前来呼叫她，凛绮没有下楼，应付了玫瑟塔后，她在床上躺了下来，继母虽然对她的财产别有用心，但房间安排的确实很和她的心意。 花 瓶和墙上的油画是不是真的，她根本不在意，首饰盒里根本没有一件首饰，她也无所谓。 她喜欢这软绵绵的大床和温暖的壁炉，厚厚的毛毯，冬天就该这样躺着，一动不动啊。 系统099看着凛绮拉上被子，一边调整壁炉温度，一边小声碎碎念吐槽。 [怪不得斯诺之前说你像是熊呢。] 这就冬眠了。 凛绮微微一顿，睁开眼，“他这么说过？” 这小孩居然还会背后偷偷骂她的吗—— —— 凛绮中午吃得是系统商城提供的预制菜。 睡到半下午，她听到庭院中传来的动静。 看吧，她就说这个位置非常妙。 凛绮走到窗边，榛树旁的情景全都尽收眼底。 辛德瑞拉正站在树下，双手交握在胸口。 他的金发垂落在眼前，树枝间隙洒下的细碎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他闭着眼，看起来十分虔诚。 似乎是正在树下默默祈祷。 凛绮微微歪头，站在窗边，静静注视这副圣洁的少男祈祷的画面。 童话故事几乎都带着宗教属性，剧情中也确实提到灰姑娘每日都会在树下祈祷，眼泪浇灌榛树。 没想到连故事主角都变了，剧情都不变的，不过辛德瑞拉和他口中“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的妹妹”，既然是亲兄妹，习惯和性格都相似也是有可能的。 她本来都快放弃对剧情的执着了。 凛绮不擅长做不需要杀人的任务。 对这个系列任务，目标在想什么，她弄不懂，她能够掌握的，也就只有故事剧情了，她习惯对比每一个故事节点，确定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剧情。 但这个世界的辛德瑞拉，并不是故事中的灰姑娘。 不知道之后的舞会，水晶鞋的剧情都会怎么发展……凛绮在窗边出了一会神，就看见视野中出现了第二个人。 玫瑟塔像是一道粉色旋风一样，疾冲到树下，凛绮在二楼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辛德瑞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叫你洗衣服，你居然能把衣服洗破！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凛绮：“……” 这还用怀疑吗？当然是故意的。 辛德瑞拉淡淡看了玫瑟塔一眼，停止了祈祷。 他往后退了两步，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走开了。 玫瑟塔气得两颊通红，瞪大了快喷火的眼睛，她的睫毛眨啊眨，眨了几下之后，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凛绮：“？” 玫瑟塔被气哭了，蹲在树边嚎啕大哭。 凛绮恍然大悟。 树下祈祷get，眼泪浇灌get。只是没有想到，原来……这个眼泪浇灌，也可以外包的。 凛绮看了一会后，就走下楼，她来到厨房时，玫瑟塔还蹲 在树下抽抽噎噎的哭，辛德瑞拉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理会她。 雪已经停了，玫瑟塔抱着自己的衣服，哭得伤心。 凛绮打开厨房门，走到她身边。 这一块的积雪，辛德瑞拉早上时就扫开了，刚填起的松软土地上渗入泪滴，变成一个一个深棕色的小圆点。 凛绮刚走过来，玫瑟塔就感觉到了，她抬起眼，鼻头红红的，凛绮看向她的手中，早上她颐指气使地让辛德瑞拉去洗的衣服，袖子被搓破了。 也不知道辛德瑞拉用了多大的力气，袖子已经看不出原形，变成了破破烂烂的布条。 凛绮看了两秒，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还没开口，玫瑟塔已经开始先告状了，她把衣服递到她的眼前，“凛凛，你看，你看辛德瑞拉那个蠢蛋，他连衣服都洗不好呜呜呜。” 凛绮还是不太习惯这个名字，怔了一下才附和，“太过分了。” 玫瑟塔却已经满足，“就是说啊，太过分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蠢人！” 她吸着鼻子，站起身挂在凛绮的胳膊上，“而且，我刚才在厨房看过了……厨房里已经没有吃的了。” 凛绮歪头。 玫瑟塔抽抽噎噎，“之前买菜的钱……都是妈妈直接给辛德瑞拉的。” 她妈妈可抠门了，一个银币都不会多给的。 天气没有那么冷的时候，她还亲自出去买菜，就是害怕辛德瑞拉多拿一分钱，当然，也害怕别人认出“灰姑娘”。 现在她身体不舒服，一天都没有下楼了，玫瑟塔刚刚去问过，她说晚餐也不想吃了，并且说淑女晚上一顿不吃也没关系。 第114章 可是她想吃啊！ 家里的橱柜里空空荡荡，食材中午就用完了，她刚才还偷偷用手指蘸了调料罐里的糖吃。 晚餐不给吃，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凛绮：“……” 衣服一句，晚餐十句，她到底是在为什么伤心啊，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她抽出手臂，对玫瑟塔说，“我想办法。” 她转而走进厨房，刚一跨进门，厨房内侧的小门就被打开了，辛德瑞拉忽然从他的小卧室里走出来。 他冷冷望着凛绮。 正好遇见，都不用敲门了，凛绮就问他，“要出去一道走走吗？” 她还没有熟悉过这周边的环境，呆在房间里也没事做，正好雪又停了。 辛德瑞拉如果愿意一块出去，她逛逛的同时，还能增加对辛德瑞拉的了解，事半功倍。 辛德瑞拉还没回答，被冻得像是鹌鹑一样的玫瑟塔就直直撞进了房间里。 她把手往炉灶上伸，正好听到凛绮的话，脑子却转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震惊地一下睁大了眼睛。 “凛凛，你要和他一块出去吗？” “嗯。想要他领路，顺便拎点东西，正在问他。” 凛绮扭头看了看 辛德瑞拉，他双手环保，脸上色神色隐隐可见烦躁。 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备姿势，凛绮很熟悉，因为过去的任务经历，她总是更擅长分辨具有攻击性以及负面情绪的情感表达。 辛德瑞拉似乎不乐意出门。 玫瑟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凑近凛绮的耳朵，小声询问她，“你是不是要欺负他，替我出气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斜睨着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默不作声，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玫瑟塔感觉她似乎都能听到辛德瑞拉咬牙的声音了。 他的脸色可真难看。 玫瑟塔的眼睛闪闪发光，迅速得意起来，“这还用问吗？喂，辛德瑞拉，你就跟着凛凛！” 话刚说出口，她又忽然想起，每次她只要说什么，辛德瑞拉这蠢蛋就总是跟她反着来。 她立刻后悔，准备改一下说辞，叫辛德瑞拉决不许跟着凛绮。 没想到，辛德瑞拉沉默半晌后，忽地一笑，那笑容当然说不上爽朗，甚至有些阴翳，他沉着脸，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我明白了。” 玫瑟塔：“？” 同意了？ 没有推辞也没有反刺她两句，恭敬到她都觉得陌生，这家伙是辛德瑞拉？ 玫瑟塔看看辛德瑞拉，又转头看看凛绮，心中陡然浮现一个荒谬的想法。 对了，她今天早上吃了凛绮的早餐，那份早餐的味道特别好，没有蛋壳也没有辣椒酱…… 辛德瑞拉不会是在故意讨好凛凛吧？ 玫瑟塔心中紧铃大作，她立刻拉住凛绮的袖子，凑到她耳边，“凛凛，你别被这家伙装出来的可怜样给蒙蔽了。” 凛绮来到她们家之前，妈妈还特意把她叫过去，和她说即将到来的表妹很有钱，叫她多和表妹一起玩，还有一大堆她没认真听。 现在想想，辛德瑞拉当时也在旁边，他是不是听见了？ 所以，他才故意来讨好凛凛！ 她可怜巴巴的对凛绮说，“你可一个银币都不要给他，铜币也不行！” 她最讨厌蠢蛋辛德瑞拉了，不想让自己的朋友被他抢走。 凛绮沉默了一会，轻描淡写地答应，“我知道了。” 穷惯了的傻姑娘，她都不知道，有些人出手都是直接给金币的。 第56章 凛绮觉得辛德瑞拉一定已经听见玫瑟塔的话了。 他嘴角浮起了冷冷的微笑。 玫瑟塔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把她的大声密谋听得清清楚楚。凛绮一时有些语塞，她无声看了一眼辛德瑞拉嘴角的笑，心中也浮现淡淡无奈，又有些想笑。 她不想让玫瑟塔继续语出惊人，就轻轻抽出手臂，看向辛德瑞拉，“走吧。” 再说下去，说不定玫瑟塔的晚餐里，又要出现蛋壳了。 辛德瑞拉的蓝眼睛冷冷的凌光，玫瑟塔对上他的视线，就下意识的心虚，小心往凛绮身后闪了闪。 辛德瑞拉很能沉得住气，他明明听得清楚，却什么都没有说，提脚先一步走到厨房外去了。 他的身材高大，光是站在那里都能挡住光，一走出去，顿时感觉厨房的光亮了，空间也大了，玫瑟塔也敢喘气了。 她犹不愿放弃，还抓着凛绮的袖子，依依叮嘱，“可别被他骗走银币。” 凛绮走到门外时，玫瑟塔又快步跑出来，将毛披肩裹到凛绮的肩上，凑近小声，“别忘了，铜币也不行。” 凛绮：“……” 她有种感觉，这姑娘肯定被母亲管得很严，她说不定才是手上连一个银币都没有的人。 直到门被关上，看不见红发小姑娘的影子了，凛绮才松了一口气。 她只感觉玫瑟塔的“银币”“铜币”还一声声在耳边，她原本就不擅长思考，总是空着的大脑都被一片从天而降的货币给塞满了。 因为上午刚下过一场大雪，街道上的人并不多，疏疏有几个人正在扫雪，街道上的积雪是明晃晃的白，天地浑如一色的白，将街道显得明亮且宽广。 第115章 刚上披上的披肩还带着房屋内的温度，厚厚的裹住肩膀，凛绮的手指缠住披肩上垂下的流苏，转了几圈，才抬眼看向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就走在她的身边，与她并肩，但两人的肩之间的距离还能塞下半个人。 凛绮拽了拽流苏，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出两步，又看了他一眼。 无他。 辛德瑞拉实在是太安静了。 明明高挑且强壮，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落下可以遮住她整个人的阴影，走在旁边时，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的金发散落在金色睫毛前，金色显得他不长不短的发丝轻盈且蓬松。作为故事的中心，他的五官毋庸置疑是毫无瑕疵的，如同象牙般白的肌肤，带着点自然上翘的弧度的嘴角，仿佛总是脉脉含情。 但只要看到他那双被金色睫毛遮蔽住的灰蓝色眼睛。 就能知道，他绝非性格温和含情，而是如同十月的雨，潮湿且冰冷，带着尖刺的锋芒。 他的存在感和他的体型不相符，安静到凛绮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玫瑟塔给了她披肩，她现在穿的厚重，但辛德瑞拉依旧是那身单薄的灰色衣服，风一吹动，薄薄的衣服就紧 紧贴在他的身上，很轻易的勾勒出流畅且显眼的肌肉线条。 因为足够单薄，就半分都不显冬季服装特有的臃肿。 凛绮又看了一眼。 雪地里，他的衬衫被风吹动，发出猎猎声响，显得洒脱且轻盈，确实好看。 但是，看起来就很冷。 辛德瑞拉像是浑然不觉。 凛绮半是好奇，半是找话题，就随口问他，“你不冷吗？” 辛德瑞拉静静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凛绮有点纳闷，走了几步后，她又转头向辛德瑞拉，“我第一次来这附近，你知道应该往哪里走吧？” 辛德瑞拉：“嗯。” 很好，可以确定了，他就是不想搭理她。 凛绮微微皱起眉头。 她对情绪不敏感，但她隐约觉得，辛德瑞拉今天似乎比昨晚时更加冷淡。 他的睫毛低垂，压住眼中的情绪，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似的，全然不动，又冷又淡。 明明长着一张看起来亲和容易接近的脸，却比名字里带“白雪”的斯诺更加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玫瑟塔亲近她，所以他对她如此防备，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不想沟通，难以接近。 说起来，他们确实本就不怎么熟悉，从昨天到今天，也就仅仅只两天而已。 凛绮也不再尝试和辛德瑞拉对话，她扭头看向前方，一边踩雪，一边漫无目的的发散思维。她和辛德瑞拉之间的气氛似乎僵硬了。 没人开口将话题继续下去，氛围一时微妙起来。 但凛绮从来不会为这种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氛围尴尬，她根本就没有这个神经，而且系统099在她的脑袋里哇哇叫，她甚至没有感觉到此刻的安静有什么不对劲。 她反倒在想。 好感度零，原来是这样的表现啊。 明明白白知道一个人讨厌自己的感觉还挺有趣的，凛绮甚至觉得接近零是因为系统的测量只能测出正数，如果能检测出负数，说不定会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因为辛德瑞拉一看就是很会在心里偷偷讨厌一个人的类型。 说不定，他在树下祈祷的时候，都是在心里默默清算，他记恨的人的种种呢。 讨厌她，却不得不和她走在一起，这感觉挺奇妙的吧，所以他才一直将脸紧紧地绷着，还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凛绮将雪踩得咯吱咯吱响。 这样沉寂而尴尬的气氛还是挺少见的，她确实不是擅长说话的类型，但之前和斯诺在一起，斯诺也会想尽办法来找话题。 气氛从来都不会冷下去。 现在想想，那是因为斯诺一直在努力经营。 他很擅长营造气氛，也很会找话题，所以她才会觉得沟通很轻松吧，和斯诺聊天什么都不需要想，话题就会自然而然的流畅继续下去。 因为和斯诺聊天太轻松了，才会让她产生她能和人好好沟通 的错觉，她其实还是更擅长用拳头说话。 “那边可以逛的地方比较多。” 凛绮抬起眼一看，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走过了庄园的区域，走进了繁华区域中，街道一下子宽敞起来，来往还有马车，车辙压过雪，发出的声响闷闷的，因为此刻风雪已停，街道上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这条街道和庄园区域的画风区别很大，庄园显然属于贵族的区域，而这条街，属于热闹而繁华的平民区域，街道上的店铺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仿佛一下走入了热闹之中，周遭是各式各样的声音，也不会觉得安静到凝滞了。 凛绮四下张望，街道的风貌都尽收眼底。 街道，马车，行人，好像和上个世界差不多，又好像完全不一样。 她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街道的发展程度，显然比她在上一个世界看到的要更先进一点。 如果要论起来，白雪公主的那个世界，看起来像是仍在宗教战争时期的中世纪，地图板块四分五裂，各个小国之间纷争不断，毒药，巫术和魔法，还有绵延的大片未开发的森林。 而此刻，就像是已经进入了工业时代的风貌了，街道繁华水平大大提升，皇室权力陨落，商业发展水平提高，像是灰姑娘的父亲这种小贵族富商，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财富跻身上流阶级。 第116章 附近的店铺有人在发传单，新印刷出来的纸带着油墨香，行人穿行街道，偶尔有马车经过，从车窗中可以见到穿着华丽裙装的贵妇人。 凛绮到此刻，站在街道中，才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她已经离开那个有广阔森林的世界。 这与她所了解的，所经历过的，已经完全不同。 她对任务的认知很清晰，却恍然升起一瞬的迷茫和惘然。 辛德瑞拉在这时对她伸出手。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手背的肌肤色泽十分苍白，缺少血色，薄薄肌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又因为寒冷的天气，更隐隐显出指尖白到泛青。 “上午下过雪，所以很多人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买东西，这条街的人会比较多。” 他的语气冷淡，手摊到她的面前，“如果走散，会耽误我做晚饭。” 他似乎是在解释他此刻行为的出发点，但是凛绮弄不明白他是在对谁说，难道是对她？但他完全没看她的脸。 因为常年洗衣做饭，他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凛绮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金发散落下冷淡的脸，片刻后，还是递出手。 辛德瑞拉穿着单薄，可手心的温度却意外的滚烫，凛绮握住他的手后，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她的手竟然都缩水不少，不，或许不是她的手变小了，而是辛德瑞拉的手太大的缘故。 辛德瑞拉也在盯着她的手看。 凛绮能够感受到，她握住辛德瑞拉的手时，他下意识的抓紧她的手指，却又在下一刻骤然僵硬，似乎是想要松开手，将她推开，可停滞了几秒后，他还是缓缓的收紧每一根手指。 他的手足以包裹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握紧在手心中。 辛德瑞拉握着她的手，转而带着她走入了街道人流之中。 第57章 凛绮从不擅长回头看。 已经进入任务中，就绝无抽身的可能，她会将最后一个任务圆满完成。 已经下定决心，她就将所有思绪全都抛开，与辛德瑞拉走入了人流之中。 辛德瑞拉握她的手，抓的很紧。 肌肤相贴之间，他掌心内炽热的温度，也随之传递过来，掌心相贴的同时，手指的温度逐渐升温。 等等…… 凛绮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样握手是不是有点不大对？ 她本意只是想让辛德瑞拉抓住她的手腕或者指尖而已，结果他直接捏住了她的整只手。 只是为了防止走散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凛绮尝试抽出手，辛德瑞拉没松。 他握得更紧了，回头淡淡望了她一眼，脸上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凛绮一抽，没有抽出来，就果断放弃。 算了。 过去斯诺也经常这样抓她的手，来到这个世界后，玫瑟塔也是有事没事就亲昵地挂在她的手臂上，看来这西方童话故事里的角色，都有这样的习惯。 辛德瑞拉零好感都愿意这样牵着她，她当然也不会介意了，再说，辛德瑞拉掌心的温度还挺暖和的。 她不怕冷，但是能暖和一点，当然是更好。 只是……没想到辛德瑞拉还怪善良的。 凛绮随着思维漫无目的的发散，她对街道也不了解，只需要跟着他的方向就行了。 下过雪的街道格外的明亮，路上的雪已经被扫到两边，三三两两的过路人，与她擦肩而过之时，总会下意识多看她一眼。 安静了好一会的系统099忽然开口。 [他们看什么呢？] 它的语调纳闷，凛绮一听就知道，它已经好奇了好一会了，强忍到现在才开口。 从上个世界脱离后，不知道系统099受到什么刺激，它的话也变得少了。 她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披肩和衣裙。 凛绮对自己的外貌有比较清晰的认知，路过的人每个都看要她几眼，只能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身份——贵族少女。 她的衣裙，尤其是玫瑟塔为她披上的披肩，一眼可见的昂贵，与街道的氛围格格不入，所以路过的人才会都好奇的望着她，辛德瑞拉才会这么紧紧的抓着她。 果然过会得买一点新衣服。 她不习惯豪华的裙装，而衣柜里只有这种衣服，虽说到她这种境界，衣服什么的已经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她讨厌层层叠叠的被束缚感。 能简单点，当然更好。 辛德瑞拉领着她进入了一家小小的店铺。 进门时，强烈的香辛气味铺面而来，凛绮回过神来，好奇的四下望了望。 这家店铺看起来很有年头了，整体都是暗棕色，空间很小，看起来古朴又陈旧，靠近街道的那一面，摆着新鲜的菜 蔬，内里的几面货柜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香料和调味品。 凛绮明白过来，这是一家菜铺。 辛德瑞拉已经往店铺内走去了，他熟稔的和老板攀谈起来，凛绮跟在后方，打量货柜上的瓶瓶罐罐，这些精致的小玻璃瓶，看起来不像是调味料，倒像是小矮人的魔药。 她看了片刻，就感觉到辛德瑞拉拉了拉她的手。 她这才转过头，辛德瑞拉和老板的交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老板正笑吟吟的注视着她，辛德瑞拉也望着她。 凛绮花了两秒反应过来。 第117章 哦，是到付钱的环节了是吗？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 老板看了看他们二人，笑着找出一大堆银币和铜币，将碰的叮叮当当响的一大堆货币全都交到了凛绮的手中。 凛绮对货币价值没有概念，但当她把这些找零的货币全都揣进口袋里，感觉到口袋猛地一沉后，就后知后觉的感知到，一个金币的价值大概是几何了。 那她昨晚，到底是给了辛德瑞拉多少钱啊。 凛绮微不可查的转头，看向辛德瑞拉，辛德瑞拉正和老板说话，似乎是想让他再送几颗土豆。 他的嘴角上扬，嘴角带着和煦的笑意，只是这笑意似乎并不到达眼底，笑脸像是面具，牢牢的固定在脸上。 但至少，现在他在笑。 和她两个人的时候，他脸上连一点笑影都没有。 凛绮想摸一摸下巴，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辛德瑞拉牢牢的抓着，她低头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都这么久了，没必要再握着了吧…… 她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辛德瑞拉就提上从老板那里要来的篮子，拽着她快步离开了店铺。 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动凛绮的棕发，她顿了两秒，把话又吞了回去。 辛德瑞拉转头问她，“还要逛逛吗，还是立刻回去？” 都这么问了，怎么可能立刻就回去啊。 凛绮的视线在街道上巡视了一圈，再看向正低头看向她的辛德瑞拉，他的金发似乎缺乏打理，有些偏长，碎发落在眼睫前，因为睫毛和眼瞳都是浅色的缘故，显现出浅淡又专注的温柔。 凛绮一边和辛德瑞拉说，一边悄悄叫出系统099，对它打招呼，“你过会帮我盯着点。” 系统099不解，[盯着什么。] 凛绮又看了一眼辛德瑞拉的侧脸，解释道。 “你帮我看着，他的目光在什么东西上停留了，多看了几秒，都告诉我。” 观察力终究比不上数据监测。 “过会我会分散他的注意，让他放松警惕，你就趁着这个时候，监测他的一举一动。” 辛德瑞拉的心思太难猜，凛绮已经放弃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搞明白辛德瑞拉在想什么，她决定动用外挂的力量。 她叮嘱系统099，“盯紧一点 。” 系统099清脆又响亮的一口应下来，[放心，十六个机位全角度监测，绝对没有问题。] 它虽说平时做什么都不成，但身为系统的基本功能至少是没有问题的。别说辛德瑞拉盯着什么东西看了，就是他虹膜扩散一秒，呼吸停滞一瞬，目光往哪边偏移一丁点，都不可能瞒过它的眼睛。 凛绮稍稍放心了。 她现在最在意的，就是任务的进度。 反正她很有钱，只要辛德瑞拉的目光在什么上多停留两秒，她就买下来送给他。无所谓好感度什么的，能提高幸福指数就行了。 哎，做任务真是不容易。 凛绮一边轻轻扯住披肩的边缘，一边把手伸进披肩内侧取暖，“你很了解这边，你平时都会到这边来吗？” 被辛德瑞拉握住的那只手是暖呼呼的，对比起另一边的手就有点冻到僵硬了，披肩内里的温度是很舒适的，她把手放进去就没抽出来了，看起来可能怪怪的，辛德瑞拉似乎多看了她两眼。 估计是又想要说什么“不够淑女”吧。 想到昨晚的交谈，那时候辛德瑞拉似乎还没有此刻这么冷淡，难道他夜晚和白天还会切换人格，还是说，仅仅一晚上的事件，他对她的好感度又减退了。 这都快变成负数了吧。 “……偶尔会来，因为买菜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亲自去的。” 辛德瑞拉忽然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凛绮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对话里出现的那个人名是继母。 但是这间隔未免太长了，她还以为，他不准备回应她的话呢。 凛绮想了想，把话题继续下去。 “那她平时也是到这边来买菜吗？” 辛德瑞拉摇了摇头，“并不会过来。” “不是这里吗？那这边还有其他可以买菜的地点？……难道她还要到特别供应贵族的那种地方去买？……但是真的有那样的地方吗？” 辛德瑞拉警惕心很强，又很防备她，所以只有用闲散的对话，让他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不好盯着他看，还好她还有系统099这个帮手。 “……并没有这样的地方。”辛德瑞拉低垂下眼睛，温度很冷，他说话时，嘴边形成白雾，“不过是一个更加近一点的地方而已。” 继母都抠搜到买菜都要亲自去的程度了，当然是挑便宜的买。 “但是，还是你买的比较便宜，是不是？” 辛德瑞拉身上有很奇妙的贤惠人夫感，凛绮感觉他肯定也很会杀价，这样的特技不是什么人都能掌握的。 就像是斯诺，他虽然也很擅长做饭洗衣和打扫，但是让他去商店内杀价，他肯定不行。 “……” 辛德瑞拉没有回答，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话。 凛绮顿了几秒，猛然想到，“你是真的一块铜币都没偷偷存下来吗？ ” 这种精明的贤惠人夫感，让凛绮陡然感觉他是绝对会把继母给的买菜钱偷偷扣下来一部分的那种类型。 第118章 辛德瑞拉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忽然露出笑容。 “你觉得呢。” 那就绝对是有私房钱了。 玫瑟塔真可怜，看来只有她是真的一个铜币都没有。 想到钱的事情，凛绮顺手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币，交给辛德瑞拉，“给你。” 昨晚看到辛德瑞拉把那几个金币颠来倒去的摸了一遍又一遍，他应该是很喜欢金币的，正好系统099刚才给她偷偷往口袋里放金币的时候，多放了几个，就送给他好了。 辛德瑞拉停下脚步，看向她掌心中的金币，微微低垂下金色的眼睫。 凛绮感觉也差不多了。 刚才他们聊天时，已经经过好多个店铺，系统099的十六机位观察，应该已经有结果了吧，它要是说什么都没看出来，这个任务直到最后，她都不会再给099买爆米花了。 系统099：[……] 沉默，沉默。 它听到凛绮的爆米花威胁，还是沉默。 怎么说呢，在十六机位的严密监控下，它绝对不能说是没有收获，但是……它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凛绮开口，它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辛德瑞拉正好还抓着凛绮的手，他就偷偷又做了一次好感度测试。 依旧是接近零。 凛绮：“……你能说重点吗？” 吞吞吐吐的，搞不懂它在犹豫什么，不就是让它监测一下辛德瑞拉的动向，它怎么表现出这么不敢置信样子。 系统099：[那个。] 系统099：[嗯，这是可以说的吗。] 是凛绮非要它说的。 [从我开始监测，一共三分五十一秒，你们走了三百四十五米，他看了你五十二次。] 辛德瑞拉一直保持着冷淡漠然的表情、 他走路的姿势平稳，呼吸平均，态度镇定，就连嘴角的弧度都佁然不动，端的是沉稳平静。 他的瞳色很浅，像是玻璃珠，又有同样浅淡的金色眼睫做遮蔽，如果系统099不是从好几个角度盯着他，放大了看他的微表情，也看不出这人居然能这么高频的注视凛绮。 他的目光简直像是掺了胶水，黏着异常。 而且，还有好多次，是凛绮忽然看向他，他才转开视线，等凛绮一转开眼，他的视线立刻又归位。 凛绮：“……” 啊？ 一瞬的惊愕，让她递出金币的动作都有点迟疑了。 辛德瑞拉松开了她的手腕，接过金币的时候，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碰到了她的指尖。 他将金币不紧不慢地放在手心中，用另一只手轻轻摩挲金币，垂落的睫毛压住了眼中的情绪。 半晌沉默后，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低低传来。 “你不是答应那个丫头，绝对不会给我钱吗？” 他微微掀起眼睫，嘴角还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不知道在针对着谁的尖锐锋芒。 凛绮顿了顿，还是开口，“……这是金币。” 不是银币，也不是铜币，她只答应了这两项。 辛德瑞拉低低的笑了。 第58章 凛绮总感觉，辛德瑞拉有点古怪。 他在她说完话后，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得意已经隐隐萦绕在他唇角的弧度上。 凛绮的手指停留在半空，她就连递出金币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迟疑。 辛德瑞拉偏长的金发散落眼睫前，压住了像是磨薄了般的灰蓝玻璃色的眼睛。 他的脸比之斯诺的昳丽姣美，要更加英挺俊秀一些，没有那种雌雄莫辨的中性感，同时又更加清淡，看起来就安定又正直。 但系统099刚才告诉她，这个看起来精神非常稳定的青年，在刚刚那短短一小截路程中，偷偷看了她五十几次…… 凛绮将辛德瑞拉从上看到下。 拿到金币的辛德瑞拉默默不语，嘴角含笑，神色温柔又专注的盯着手掌心中的金币。 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变态。 凛绮思前想后，很快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辛德瑞拉会表现的这么异样的缘由—— 他肯定是还在警惕着她吧。 辛德瑞拉在家里的生活就像是透明人，被排挤又被欺负，他习惯了被人的恶意针对，就连亲生父亲都不会帮助他，他未曾接受过人的好意，当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善意。 一路的窥探，暗中打量，也是因为他正在心中思量，她到底会对他做什么，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他暗怀警惕，时时不敢放松，虽然表现的从容，但他心中其实紧张异常。 所以，他才会对着金币笑的这么开心，因为这不只是一枚金币，更是他在和玫瑟塔的明争暗斗中，占据了上风的证明。辛德瑞拉从她的行动中，看到了她并不会完全和玫瑟塔结成同盟的可能。 至此，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凛绮暗暗点了点头。 她将自己的推理说给系统099，系统099大为惊奇。 [天呐，07，你简直就是天才！] 合情合理，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能对得上，凛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得人心了！ 凛绮谦虚，“还行，还行。” 都是因为过去和斯诺相处久了，那小子心眼太多，搞得她都学会察言观色，当然她只学会了一点点，系统099的反应夸张到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第119章 辛德瑞拉将金币装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来牵她的手腕。 凛绮想到刚刚推测出的辛德瑞拉此刻的心情，他大概正不安，那一直要紧紧抓着她也能够解释的通了，这样的念头在脑袋里一转，凛绮就豁达的将自己的手让了出去。 随便辛德瑞拉怎么握着。 他们又在街上闲逛了一阵，凛绮问辛德瑞拉想要什么，辛德瑞拉都只是微笑摇头，他的目光，她也一直能够感受得到。 时间前进的不知不觉，冬季的傍晚降温很快，凛绮 察觉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他们在外面已经有一段时间，眼见快到晚饭的点了，她向辛德瑞拉提议可以回去了。 辛德瑞拉垂眼望向她，“现在就想回去了吗？” 凛绮顿了顿。 听辛德瑞拉的口气，他竟然还不想回去，但是如果来不及回去做晚饭，辛德瑞拉估计又要被玫瑟塔针对欺负了。 辛德瑞拉的表情有一闪而过的轻慢，凛绮听见他的嗤笑了，虽然声音很低。看来他完全没有把玫瑟塔放在眼里。 虽然玫瑟塔从来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经过一家店铺门，看到玻璃窗上他们二人的倒影，凛绮忽然好奇起来。 她转过头问辛德瑞拉，“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他并非像是斯诺那样，被困在皇宫中无法出逃，辛德瑞拉的体格和心机都不用说，这家里的人，哪一个对上他都占不到便宜，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他又不是不能走。 这一点，凛绮怎么想都想不通，越想越迷茫。 “……” 辛德瑞拉沉默了一会，他看起来不想回答。 不想回答就算了，凛绮对探究别人的内心不感兴趣，她看了看天色，辛德瑞拉不想回去，但现在天已经黑了，她陡然想起。 夜晚到来，她会变成麻雀的。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凛绮拉住辛德瑞拉的手腕，刚才是辛德瑞拉拉着她走，现在换成她拖着辛德瑞拉往回走了，“还是早点回去吧，过会可能又要下雪了。” 辛德瑞拉没有反抗，默默跟上她，语气很轻，“是啊，如果下雪了，说不定会有小鸟飞到我的房间来呢，” 凛绮猛然一怔，她回头看向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的神色却很自然。 他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脸上的表情很淡，见她扭头看过来，他微微抬起金色的睫毛，看向她的脸，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的纰漏。 是巧合吗。 凛绮转过头，疑惑重重的往前走。 她找了辆马车，付给车夫车费后，让辛德瑞拉一道上了马车，车内的空间并不算大，比起之前灰姑娘父亲驾驶着来接她的马车差多了，车内还有淡淡的粮食小麦的味道。 凛绮不挑剔，拍了拍裙摆就坐了上去，辛德瑞拉默不作声坐在她的对角，与她相隔的距离，还足以塞下两个人。 放下深蓝色的马车窗帘后，马车内就变成了完全封闭的空间，光线有点暗，凛绮左顾右盼了一番，又扭头看向辛德瑞拉，辛德瑞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凛绮多看了两眼。 她询问系统099，“任务现在的进度怎么样了？” 系统099闲来无事，正在发呆走神，忽然被凛绮呼唤出来，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的调整测试仪器，没过几秒，它回答凛绮。[上升了上升了！哎呀，我测试到巨量的数据波动……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现在已经有百分之二的样子了！] 凛绮看见数据，目光偏移到一侧。 只是百分之二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搞得她还以为有多大的进步呢，结果这不还是和没动一样，她转头又问，“那好感度呢，也帮我测试一下吧。” 系统099答应一声，立刻去了。 片刻后，它略带迟疑的开口。 [还是接近零……] 不意外，但是凛绮想叹气。 她确实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她，但是此刻，她感觉辛德瑞拉那过于强的防备心，已经影响到她做任务。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难搞的对象，他的心防一层又一层，而且不对外开放，即使对他示好，他也不会接受，反而更加防备，这样下去任务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啊。 剧情结局也走不通…… 凛绮紧紧的皱起眉。 不行，不论如何，她都不能放任她和辛德瑞拉的关系这样僵下去了，她要强势打开辛德瑞拉的心防，弄明白他那张笑脸下，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然后迅速完成任务。 凛绮选择直接出击。 马车内的光线昏暗，辛德瑞拉的金发散落在眼前，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摇晃，他的眼睛微微阖着，金色睫毛安静的落在眼睑，凛绮往他身边挪了挪。 几乎是她挪动的瞬间，辛德瑞拉就有所察觉。 他睁开了眼，望向凛绮的方向。 凛绮对上视线也没在意，依旧坦然的往辛德瑞拉旁边挪了挪。 辛德瑞拉稍稍往后倾斜了一点。 凛绮察觉到他似乎变得紧绷了，因为在她靠近时，他的手指抓住了马车的垫子，指尖用力到发白，手背青筋凸出。 凛绮瞥了一眼，又将目光挪到他的脸上。 第120章 辛德瑞拉的金睫毛压住灰蓝色的眼睛，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他的眼睛就像是被磨的很薄的玻璃镜片，泛着灰蓝色的光。 马车内的空间狭小，因为车门紧闭，内里的空气也逐渐温暖起来。 车外呼呼的寒风，吹动厚厚的夹着棉的墨蓝色窗帘，吹的窗帘碰撞车窗，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微声响，窗帘把冬季的严寒全都隔断在外。 辛德瑞拉一动不动，像她过去做任务时，在庙里见到过的神像一样，眉眼低垂，稳如磐石，喜怒皆隐。 封闭的空间内，除了窗帘发出的声响，就只剩下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我从之前就想问了。” 凛绮往他身边挪了点，手撑在身侧，探头去看他的表情，“你为什么这么防备我？如果是因为玫瑟塔，你应该已经看的很明白，我是向着你的了吧？” 她又不是什么老虎棕熊，没必要防备到浑身的肌肉都紧绷，指骨捏到咔嚓咔 嚓作响的地步吧？ “……防备，我吗？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辛德瑞拉的目光如同水银般微微闪烁，他的微笑在昏暗中并不清晰。 凛绮有几秒没说话。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讨厌凛凛小姐？” 辛德瑞拉回应的很快，他的应答流畅又迅速，微笑完美无缺，像是不假思索，但就是因为毫不犹豫，才显得这回答过于虚伪。 凛绮也望着他，沉默着不说话。 辛德瑞拉的防备心实在是太重，唇角不动的笑容，就像是面具，心里想什么，外表流露不出一分。这种无论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令人烦躁。 她讨厌这种对话，不擅长应对这种类型，但她最擅长的就是坚持。 凛绮的目光停驻再辛德瑞拉的身上。 辛德瑞拉想要回避，凛绮却不给他回避的机会，凑近上去盯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从纤长睫毛后溢出，完美无缺的笑容在沉默对峙几十秒后，终于变了形状。 他终于开口，只是语气很是古怪。 “让别人信任你，你自己做到相应的付出了吗？” 凛绮偏了偏头。 什么意思，她完全听不懂。 但是感觉辛德瑞拉似乎愿意开口了，她就耐心的等他说下去。 谁想到辛德瑞拉却不说话了。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马车颠簸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似乎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辛德瑞拉才再次开口。 他好像在竭力保持平静的笑意，又压抑不住强烈的情绪，夹杂着几分讥讽，连语调都在发抖，忍耐到最后，变成了很奇怪的语气，一字一顿的从牙缝中挤出。 “你连我做的饭都不愿意吃，还说想让我相信你吗？” 哈？ 听清楚辛德瑞拉的话的时候，凛绮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但辛德瑞拉却再不开口说话，直到马车停下，他都一言不发。 第59章 马车行驶的颠簸。 十几公分前，凛绮的眼睛，紧紧的凝视着他，她的棕发随着马车的行驶微微晃动，垂落在两肩。 她厚厚的披肩往下滑，露出了一节单薄的裙装，布料勾勒出她细削的肩膀，她的双手撑在身边，将上身微微朝着他倾斜，凑近了看他的脸。 太近了。 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 辛德瑞拉竭力绷紧脸，强行抑制着骤然紧张起来的呼吸。 手指掐进掌心中，指甲深陷皮肤内，却感受不到痛觉，心跳还是迅速加快，过速的紧张，连带着他开始微微的目眩，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最好移开眼。 但是他无法控制，近乎怔怔的望着那双深棕色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 辛德瑞拉很擅长忍耐。 冬天到了，他会用冰雪来冲洗身体，夏季的时候，他也能够在几十度的天气下暴晒几个小时，以严苛的环境所淬炼出来的，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十分坚强。 无论是羞辱还是折磨，他都可以面不改色，他早就习惯了忍受。 继母带来的两姐妹，那种程度的小打小闹，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之前就说过，他很擅长忍受折磨，他对自己的折磨，就比两姐妹对他所做的可怕的多。 不过是让他在冬季用冷水洗衣，烧火做饭，简直就是小儿科。 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但凛绮问他。 “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他光是感觉到她的凑近，就血液上涌，头晕目眩，花了好几秒钟，才理解过来她是什么意思，真是可笑，这样的问题，明白过来后，他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他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他顿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陷入了迷茫。 即使受到羞辱，虐待，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仿佛冥冥之中，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对他说。 不要离开。 不能离开这里。 等她，继续等她。 —— 辛德瑞拉时常觉得，自己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他待人很冷漠，无法感知到别人的感情，也无法与人共情。 第121章 小的时候，啊，是母亲还在这个家里的时候，他这样的特质已经初现端倪。 辛德瑞拉是富商的长子。 父亲到了三十多岁，才拥有了他这么一个孩子，刚开始的时候当然是欣喜非常，那个时候，他们家在外人看来，大概是非常标准的幸福模版。 但是辛德瑞拉并不这么觉得。 辛德瑞拉小时候长得很漂亮，金发蓝眼，他记忆中，母亲常常说他像是圣经中的天使，乖巧又圣洁，父亲母亲都以有这么乖的孩子为豪。 父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有钱，很少回家。母亲则是把全部精力都投注在他的身上，后来即使有了妹妹，她也依旧如此。 然而无论母亲的要求有多严格，他都能轻易做到，但母亲却不满意，终于有一天，她向父亲爆发了。 “你的这个孩子，他根本就没有感情！” 无论怎样投入以爱，或是严苛对待，他都毫无反应，就像是一个人偶。 就算是养一条狗，时间长了，狗还会摇尾巴呢，这孩子甚至连哭都不会哭，这还是人类吗？ 哪里是乖巧，根本就是一个空壳！ 母亲说再呆在这个家里她会被逼到发疯，她带着妹妹离开了家，父亲觉得辛德瑞拉应该伤心，但是辛德瑞拉根本毫无反应。 他不觉得伤心，望着母亲离开的门，他很快就转开视线。 这个世界就像是与他隔了一层，其他人的喜怒哀乐全都与他无关，他看待这些人，就像是看另一个世界的人物，他全都无法理解。 他还觉得表露出悲伤的父亲很莫名其妙。 辛德瑞拉没把家人的离开放在心上，他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 但从母亲离开后，父亲也越来越不愿意面对他。前妻的话在他的心中埋下了芥蒂，一个经常不归家的人开始认真审视家里的这个小孩，越看越觉得前妻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对上辛德瑞拉那玻璃一样的眼睛，会心生不安。 父亲很快娶了一个新的妻子，据说这个女人非常厉害，心机很深，也很有手段，父亲只说把个孩子给她照顾，就再也不怎么回家了。 继母就这样带着两个姐姐进入了这个家庭。 这大约是他十三四岁时的事情，距离现在也有五六年了。 辛德瑞拉的记忆力很好，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事情，恍若就在昨天，他对于这些事情全无感触，回忆起来漠然到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事情。 母亲曾经说过他根本不像是人类，但是辛德瑞拉并不这么觉得，他记忆超群，思维清晰，并且十分冷静。 他善于约束自己，非常自律。 除了时常会陷入的迷茫与眩晕以外，辛德瑞拉觉得自己非常完美，长相身材都完美，并且情绪稳定，心态很好，即使被全家人针对，依旧认真生活。 认真生活……为什么呢？ 他放下手中的活，哪怕这会让继母和两个姐姐吃不上晚饭，然后开始折腾他，他依旧把手中的杂务放到一边，站在灶台前，开始苦苦思索。 为什么，他要这么认真平稳安定的生活呢。 他感知不到生命的意义，也没有情绪的波动，对他来说，活下去，还是即刻死亡，都没有区别，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经营生活，为什么要努力活下去呢？ 对他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吧。 只思考了个十来分钟，他又将这迷茫抛到脑后，继续迅速切菜做饭。 总有意义的吧……或许。 辛德瑞拉经常会觉得，自己或许只是个空壳。 他的生命，日复一日无意义的等待，只是为了等到某一天，再与什么相见。 这至今未曾相见，却紧紧缠绕着他的灵魂的荆棘，他唯一能够感知到的情感，就是等待时的痛苦与焦躁难耐，这苦痛也变成了他的慰藉，他耐心等待着不一样的一天的到来。 而这一天，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很久都没有回家的父亲忽然归来，他回家后，到继母的房间停留了很久，他们聊了什么，辛德瑞拉完全不感兴趣。 出了继母的房间，父亲就笑呵呵的来询问姐妹俩想要什么，一姐玫瑟塔依旧一副傻样，这点东西就足以打动她，兴高采烈地尖叫着说自己想要珠宝，想要钻石。 大姐梅塞尔丝比傻子稍微强一点，她兴致淡淡，想了想说自己想要新衣服。 好好父亲笑呵呵的一一答应了，最后父亲看向了站在厨房门边的他，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和他搭话，自从继母到来之后，父亲将所有的矛盾全都丢给了她，自己乐得不和他打交道。 辛德瑞拉对礼物不感兴趣，看见父亲如临大敌，像是和什么怪物对话似的模样，也觉得没有意思。 他本来什么都不想要，却忽然想起昨晚做的梦。 他经常做梦，醒来以后，梦中的场景却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大多都不记得，但昨晚的梦境他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大片的树林，一望无际，郁郁葱葱。 他就对父亲说，“我想要你回来时，帽子碰到的第一根树枝。” 父亲有些愕然，大约是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估计在心里再次确定，他的确是怪胎了吧。 辛德瑞拉不在意，他转身回到了厨房里，厨房因为和后花园相同，又有一大扇窗户，冬季时就会很冷，就连玫瑟塔那个好吃鬼转世也不会摸到这里来。 第122章 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靠在窗边看外界的风雪。 天地一色，白茫茫不见边界。 父亲离开后，没两天就重新回到了家，辛德瑞拉坐在冰冷的厨房中，远远听到了车辙的响动，过去父亲从来没有这么频繁的往来回家过，他听到玫瑟塔那个傻子欢呼雀跃的跑出去的声音。 父亲曾经和玫瑟塔说过什么，他不知道。 辛德瑞拉走到厨房门后，看见玫瑟塔的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后，没过一会，门又被推开，夹杂着雪粒与寒风，玫瑟塔拉进来一个一看就在风雪之夜中旅行很久的身影。 她的发梢微湿，肩膀上积着雪花，皮靴上有点点泥痕。 辛德瑞拉落在门板上的手指不住颤抖起来。 他不自觉睁大了眼睛，连眼睑都在跳动，头晕目眩之间，情绪已经冲破阈值，超过了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 那个身影披着风雪走进大门时。 他仿佛看到了无边的森林，在她的身后徐徐展开。 第60章 夹杂着雪花的寒风，从被推开一角的门缝呼呼往里钻。 那个人——那个忽然出现的存在，就站在玫瑟塔的身边。 玫瑟塔被冻的缩手缩脚，她一把关上了门，然后就一个劲的傻笑，活像是一个粉红色的地精。 巨大的关门声，整个沉睡的房屋都为之一震，厨房门上的灰尘飘落到他的身上。 辛德瑞拉抓紧了门框。 响声震动了他的神经，却拉不回他的思绪，他依旧紧紧贴在门板后，透过厨房薄木门上的缝隙，盯着那个忽然出现的少女。 棕发，接近黑色的深棕色眼睛，中等偏小的身材，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有些稚嫩，但表情冷淡。 并不是严肃的冷感，而像是天生表情缺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干脆就这样空白着。 她被玫瑟塔拉着，顺从的往上走，经过了厨房的门口。 她当然没有看向厨房的方向，也没有看见他。 不……或许她察觉到，但只是淡淡的随意扫过来一眼，根本不在意在这里窥视的人是谁。 她的裙摆在门前一闪而过，脚步声在楼梯上回响。 辛德瑞拉浑身发抖。 他的指尖深深扎入掌心中，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呆呆望着前方。 仿佛十几年积压的，从无响应的情感，全都像是今年的暴雪，气势磅礴的降下。 炽热的泪滴盈满眼眶，眼泪颤抖着滴落到手背上，他感觉耳鸣不止，头晕目眩。 比不知名的感情更先涌起的，是奇异的委屈愤怒和慌张。 迷茫、迷茫迷茫迷茫，不安，愤怒……委屈。 他往后退了两步，意识告诉他现在就拔腿往前，但他却蹒跚着往后退，最终双膝及地，疯狂的抓住自己的金发，像是要撕掉自己的面皮一样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脸。 什么啊…… 她是…… 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但是澎湃疯狂的感情已经将他完全淹没，酸胀感填满心房，仿佛快要把他撕裂成几份，他不得不抓紧自己的衣领，竭尽全力呼吸的同时，又要压抑想要呕吐的感觉。 辛德瑞拉的脖颈和脸颊全都憋涨通红，手背青筋跳动，神色扭曲。 这副仿佛发病了的模样，把进来寻找他说话的父亲吓的浑身发抖。 父亲没管他，拔腿就跑。 薄木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勉强拉回了辛德瑞拉的思绪，他嗡嗡响动的大脑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明白过来自己身处何方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正跪在地上，手指上全是眼泪。 大脑因为情绪的震荡，昏昏沉沉，眼前的东西也都看不清。 不知道跪了多久的腿疼痛发麻，跪下的时候用力过猛，磕伤了膝盖，此刻摇摇晃晃才能站起来。 辛德瑞拉面无表情，勉强起身。 他走到厨房后，抓了一把雪擦脸，又卷起裤脚。 摔的太重了，磕破的地方已经破皮，露出浅红的血肉，正缓缓渗出血丝，旁边一圈淤青，红红紫紫，看起来就很唬人。 辛德瑞拉把捏成团的洁白雪球直接按到磕破的伤口上。 迟钝的痛感让他勉强停止颤抖…… 但还是不够。 他伸手在已经麻木的伤口上狠狠掐了一把。 令人头皮发麻的钻心痛意，终于将胸口的酸痛压了下去。 他用力的用雪搓洗伤口，脸色苍白如纸，金发遮蔽视线，他的眼泪不留痕迹的从金发下滑落。 风雪很大，铺天盖地的雪呼啸着朝他扑来。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一见到她，他会失态成这样？ 辛德瑞拉不认识她。 记忆中从来没有这个身影的存在，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可是……为什么？那么的熟悉。 只看了她一眼，不明的情绪澎湃上涌。 在他弄明白那是什么之前，委屈和愤怒已经将他全部淹没。 那种怨，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积累而成。 仿佛已经积累了数百年。让他完全失控。 辛德瑞拉对感情很陌生，母亲曾经说过他是无心无泪的怪物，他也并不觉得情感缺失有什么问题。 他唯一熟悉的，就是刚才猛烈席卷他全身，让他为之颤抖的恐惧绝望，与委屈怒怨。 第123章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父亲的忽视，母亲的抛弃，继母的虐待。 他感知情绪的唯一途径，是那些看不清楚的梦。 梦境里的场面，他全都记不清。 唯一能够铭记的，就是醒来后胸口长久的疼痛。 那是苦痛异常的酸楚，夹杂怅然若失，与委屈不甘。 他就此了解了这些感情。 此刻他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些感情在他身体里澎湃，比平时更多出百倍千倍的出现。 这些感情压抑住了他不明白的某种情绪，辛德瑞拉几乎将牙都快咬碎，才忍耐住急痛的酸楚。 辛德瑞拉时常感觉自己是为了等待什么而生的。 现在。他等待的，那些虚幻如泡沫的梦境，苦痛缠绕的荆棘树啊，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 被使用过的雪团沾上血丝，被他丢弃到地上，很快就融化了，与土地融为一体，辛德瑞拉确认看不出任何痕迹，就转开了眼睛。 听到玫瑟塔在楼上扯着嗓子呼叫他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自己。 刚才因为急怒和崩溃而扭曲的脸已经风平浪静，裤脚也扯好了，衣着整整齐齐。除了眼前的发丝稍微有点濡湿的痕迹以外，他保持着和平常一样的安定。 思绪一团乱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几近崩溃的时刻，他的表情反而更加的平静。 他走上楼梯，来到玫瑟塔的房门前。 玫瑟塔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前，她尖锐又高的声音像是烧开了的水壶，辛德瑞拉完全没有在听她说话。 但是他也不敢往后看。 他知道在玫瑟塔身后的少女正在看他，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被她的目光过略过的地方刺刺麻麻，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出警报。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反应能够这么强烈。 眼睛，喉结，手腕，小腿…… 他的手指几乎全都掐进掌心中，死死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冲动，保持着平静的表象，一眼都不往她的方向看。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在强撑。 站子啊玫瑟塔身后的少女表现的很正常，她甚至一声都没有吭，但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成为了炸弹的引火线，他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他不该这么反常，完全没有道理。 她不认识他吗？ 两种思绪交替拉扯着他，辛德瑞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就只强撑着微笑，维持着平时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在遇见这样意外的状况时，他第一反应是伪装，是强撑着装作无事发生。 他被玫瑟塔臭骂一顿，又下楼去了。 父亲的马车停留在大门前，门上有一株十分惊人的榛树，辛德瑞拉知道这应该就是父亲带给他的树枝了。 但父亲只会折一枝小树枝，这棵榛树是怎么来的，就很清晰了。 辛德瑞拉轻轻抱起榛树，不断抚摸笔直的榛树的灰色树皮。 树皮粗砺，摸起来凹凹凸凸，辛德瑞拉将脸颊贴在树干上，感受枝干馥郁又钝涩的原木气息，好一会后，他才把榛树搬到房子里去。 厨房是放不下这么大一棵榛树的。 辛德瑞拉将鞋子脱下，赤脚抱着榛树走进后花园的雪地里，上午下过大雪，此刻已经积了半只手掌那么深，冰凉刺骨的凉气渗透进皮肤，变成尖锐的痛感。 过了一会，这痛感就渐渐麻木，冻僵后的感觉就只剩下痒痛。 刚才，她的目光，在他的脚上停留了许久。 辛德瑞拉行走在雪地里，盯着冻到失去知觉的脚直看。 她在看什么呢？ 这双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她多看两眼吗？哪里特殊，哪里值得多看？她为什么要多看？ 辛德瑞拉充满嫉妒的盯着自己陷入雪中的双脚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他不能在后花园耽误太长时间，他还要做晚饭。 他把榛树放在庭院正中央，就回到了厨房里，厨房内潮湿阴冷，光线昏暗，他原本就麻木的疼痛着的双脚更加痛了，辛德瑞拉浑不在意，平静如游魂的走到灶台前。 在晚饭开始前，他知道了那个少女到底是谁。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是“凛凛”，是继母娘家的亲戚，是个有钱的年轻贵族小姐，她家里的人都已经死完了，从此就要借住到这个家里了。 她掌握着大量的财富，继母对她 很是笼络、 想必她在二楼的房间也应该是很豪华，他不被允许前往二楼，除了玫瑟塔使唤他搬东西，他都不被允许前往二楼。 辛德瑞拉一边切菜，一边思考。 他稍稍在心中计算一番，就知道，这位凛凛小姐，一定是住在靠花园的方向的，走廊最内侧的那间房间。 就是他站在后花园里，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的那一间，那个房间有一面非常漂亮的宽大窗户，每天，阳光落在那扇窗户上时，反射的光线都很刺眼。 那是一扇能够看到后花园的窗户。 辛德瑞拉有条不紊的制作晚餐，他很擅长，并且习惯做这个，这个家庭采用的是分餐制，每次做完饭，他都需要把这些料理分成几分。 辛德瑞拉耐心的分餐。 玫瑟塔的，和往常一样加点蛋壳和醋，梅塞尔丝的……辛德瑞拉想到刚才从厨房内窥视到梅塞尔丝正在楼梯转角，凛凛的目光很显然的停留在了梅塞尔丝的身上，好几秒，好几秒…… 第124章 他往梅塞尔丝的晚饭里面加了点石子。 至于继母。 辛德瑞拉打开了橱柜的抽屉，抽屉中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个小瓶子，上面都没有贴标签，当然不能贴，如果被别人看到就麻烦了。 他取出了最中间的装巴豆的瓶子，好久没用了，可能过期了，不过也无所谓，过期不过期，最后的效果方向都是一致的。 谁叫继母把这个少女接到这个家里来的呢。 辛德瑞拉想着想着，就又将小瓶子倾斜了些。 如果不是她要把这个少女接到这个家里来，他就不会见到这个少女，就不会这么失控了，所以都怪继母，继母是万恶之源，她不该把这孩子带到他的面前来。 还剩下最后一份。 辛德瑞拉将目光转到灶台上留下的餐盘上，那是他最后才单独做的。 这份晚餐单独用没有花纹的白瓷餐具装着，与其他有华丽花纹的餐具都不同。 辛德瑞拉的目光久久停在这份晚餐上。 他重又拉开刚关上的抽屉，取出巴豆瓶子旁边一个久久不用的玻璃瓶。 那是一瓶砒霜，原本是他留给自己的。 第61章 晚餐，他是不被允许上桌吃饭的。 那几分餐碟已经被端上了桌，豪华实木餐桌上，烛台莹莹微光，照亮刺绣桌布的一角，现在呆在这个家里的人都坐到了桌边。 梅塞尔丝，玫瑟塔，继母，还有她—— 辛德瑞拉透过木门上的缝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视着外界。 长久不眨的眼睛酸涩异常，细汗流入眼中，刺痛感刺激的眼泪不断外冒，濡湿睫毛，他毫不分神，紧张地屏息，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玫瑟塔吃到蛋壳就开始尖叫，梅塞尔丝即使吃到石子也一言不发，继母没有反应，她的饭菜里放的是巴豆，没有这么快起作用。 而她。 辛德瑞拉近乎虔诚与期待的去看她的身影。 上天保佑，她正好坐在梅塞尔丝的对面，也就是与厨房的门相对的位置，他忽略梅塞尔丝，就能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烛火落在她的身上，只留下一圈淡淡的光圈，仿佛九天降神明，圣母玛利亚的神圣光环，她安静寡语的表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简直像带着强而伟大的神性，让人想要膜拜。 辛德瑞拉的视线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分毫。 棕发的少女握着餐叉，她并不柔顺的棕发披散在肩上，略带毛躁，像是羊羔的毛，套着长裙的她像是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她脸上的表情很少，略带迷茫。 她已经举起餐叉，准备动手了，玫瑟塔又尖叫起来，她扭头去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辛德瑞拉从来没有过这种紧张到似乎在被审判的感觉。 他掌心不断冒汗，心脏突突直跳，仿佛灵魂已经快要脱离躯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已经上了断头台，而那个少女手上的餐叉，上面有连着铡刀的无形吊线。 但棕发少女只是看着面前的餐盘。 到这一顿晚餐结束，她一口都没有动。 晚餐结束，玫瑟塔就像是一个讨人厌的粉色手提水壶，紧紧挂在棕发少女的胳膊上，半推半拉，把她拉到楼上去了。 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连她的裙摆都看不到了。 辛德瑞拉浑身颤抖，他几乎想将此刻依旧紧紧握在手心中的瓶子用力砸碎在地上，所以他犹豫纠结到现在，到底是在纠结什么？下不下毒又怎样！她甚至一口都不愿意吃他做的东西。 他迅速旋身进入厨房内的小房间，一下跌坐在床上。 他双手捂住脸颊，眼泪不断从指缝中已经通红的眼中溢出，滚滚落在他的腿上，床单上，滚热的泪滴透过薄薄的衣物，几乎在皮肤上留下烫伤般的感觉。 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吗？不和她的胃口，还是……她嫌弃他？ 难道是因为玫瑟塔？ 对！都是因为玫瑟塔，她一直在那里尖叫，还把饭菜里的蛋壳挑出来，被她看见了，所以她觉得饭菜不干净，才不愿意吃了！她本来想吃的！ 但是 她的那份是他最后单独做的，白瓷餐具用滚水烫了好几遍，纯银餐具也是新取出来的啊—— 都是因为玫瑟塔！ 辛德瑞拉又开始疯狂扯自己的金发。 他一把抓紧刚才被他丢到床脚，正在咕噜咕噜打转的玻璃瓶，力道大到指骨咔咔作响，几乎将玻璃瓶捏炸，气到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 这个愚蠢的，只会尖叫的红发地精！ 他要毒死她！ —— 过了好一会，辛德瑞拉的心情才勉强平复一些。 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此刻睁着通红的眼，望着房间的角落，静静地发呆。 他厌恶流泪的感觉，宁愿流血，也不想流泪，可是无论怎么拧自己，用痛觉去压抑这横冲直撞的情绪，也依旧压制不住。眼泪不受控制的无声流淌。 这不是他的眼泪。 辛德瑞拉的手指插在金色的发中，脖颈低垂，金色的睫毛压住沉沉的瞳孔。 他坐在嘎吱作响的薄木板床上，房间无窗，他的长腿撑在地面上，将手臂抵在膝盖。 他的姿势颓散，浑身却异常紧绷，如果被人看到，或许会讶异，这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此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脊梁已经被一寸一寸打断。 第125章 对，这莫名的感觉，根本就不属于他。 辛德瑞拉强撑着精神，用手将金发梳到脑后，竭力平复呼吸。 他和那个少女是第一次见面，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无论如何思索，依旧想不起分毫，记忆中也根本没有她的存在，这种阴魂不散的情绪令他生厌，他憎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理智崩塌，情绪失控的崩溃感，对一个一向以冷静自持的人来说，是最绝望的事情。 他讨厌不受控感。 今天，他没有狠下心来下手，那就等到明天好了。 他要把毒药放到水中，连着红发地精和餐桌上被她看了几眼的大姐还有继母一起，他不相信她会连水都不不需要喝。这感情不是属于他的……和他没有关系。 辛德瑞拉很漠然的盯着玻璃瓶看。 他已经确信，或许前世，他与这个名叫凛凛的少女有着斩不断的联系，这份羁绊重到即使到转世，也只需一眼就足以摧毁他的一切。 但是…… 过去的事情，和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关系？ 记忆不是他的，羁绊也与他无关，他和这个少女是第一次见面，没有人记得过去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必要去想—— 辛德瑞拉冷漠的咬紧牙关，几乎将牙齿咬碎，后槽牙咯咯作响，口腔内血腥味充盈。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一片灰暗的空地上，一动不动。 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天，他一定会动手。 属于他的狭小房间没有窗户，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辛德瑞拉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房间内的光线一直这么昏暗，比起一个卧室，这里或许更想一个鼠洞，一间牢房。 没错，他和老鼠又有什么区别。 他因为自己莫名的情绪，想要杀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女，但是那又怎样，他就是阴暗而自私的老鼠，冷血无情的毒蛇，或许母亲一点都没有说错，他是不该存在于世的一头怪物。 他不明白胸口酸涩的感情，但是排除这些感情，留下的就是绝望与怨恨。 否则，他为什么只是看到她就想流泪？ 明天，明天一定…… 从很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辛德瑞拉猛然怔住，竖起耳朵，这座房子到处都铺满了厚厚的地毯，声音也很难传递进来，但是房间太安静了，除了他无声流泪时的呼吸，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听见了，脚步声，正在越来越近。 辛德瑞拉一跃而起，他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了，他以难以想象的敏捷擦干净自己的脸，铺平床，藏起玻璃瓶，然后飞快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玻璃窗透进月色，外界的天已经黑透了。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吗……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在房间里哭了几个小时。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辛德瑞拉来不及思考别的，一口气把一大堆柴火丢进灶中。 他用自己十几年修炼出来的熟稔本能快速生火，炉灶内的火几乎将厨房都照耀成暖黄色。 他又用炉灶的火飞快点燃了灯台，仓皇环顾厨房一周，然后扯开了衬衫上方的两颗纽扣，他知道自己的脖颈是很美的，修长健美，肩膀也很宽。 几乎在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前。 辛德瑞拉想也不想，端着烛台迎了上去。 他迫不及待打开了门。 门外是面无表情的棕发少女，夜色中，她像是一只小鸟一样，就这样站在门前。 已经是接近午夜了，房屋内安安静静，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沉睡，夜色环绕在她的身边，只有她仿佛在发光，不，清醒一点，那只是烛台的光而已—— 辛德瑞拉用力吸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几个小时都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的身影，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这难道是幻觉。 他僵硬的低头，看到棕发少女的发顶，她的发丝很浓密，烛台的暖光落在她的脸上，她也正仰头看他，似乎是对他竟然在门后不解，平静的脸上有淡淡疑惑的神色，她的脸被照成温暖的橘色。 是神明来到他门前…… 只在一刹那间，狂喜、委屈、怨怼、全部冲上心头，还好他刚在已经在卧室中发疯发泄了几个小时，才不至于直接哭出来。 他不想在她的面前丢脸。 辛德瑞拉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够这么装腔作势，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态，多亏了他每个冬季直接用冰雪冲洗身体训练出来的非人毅力，他居然还能露出微笑。 完美无缺的微笑，是他最擅长的，和面具一样。 他的语调很正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语气有多醋海翻波，妒火中烧。 “怎么了，凛凛小姐？” 他一字一顿的叫出这个今天才得知的名字。 面具后，强烈的感情，几乎要冲出来，将他披着的人皮撕成两半，变回野兽。 第62章 棕发少女走入了他身后的房间。 她的脚步轻盈而随意，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如此自然的迈入了属于他的领地。 辛德瑞拉看着她的发丝在肩膀上摆动，心也跟着摇曳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在她后方进入了房间，活像是被一只牧羊犬赶着，只知道盲目跟在后面的没脑子的羊一样。 第126章 厨房内的灶火生的旺旺的，满室暖黄的光。 凛凛的目光在室内缓慢巡逻一周，辛德瑞拉的心不由自主的吊起来，紧张的难以自己，夹杂着羞耻感和扭捏不安，她会看出来这火是刚生起的吗？ 还好，她什么都没有说，扯了扯裙摆，就在炉灶边上的柴堆上坐下了。 那是他经常坐着的位置…… 辛德瑞拉把柴堆得很满，很整齐，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怪癖，喜欢收拾东西，把能看见的东西整理的井井有条。 凛凛坐在他常坐的柴堆上，脚堪堪触及地面。 在别墅都已经陷入沉睡的午夜，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在白日时，玻璃窗会透入阳光，整个厨房都显得明亮。 深夜，窗外就只有不透光的黑，原本就狭小的厨房，看起来就更加小了，仿佛除了她以外就没有别的存在，辛德瑞拉搬了凳子在她的对面坐下，连呼吸都紧张了。 刚才的神志失常感已经完全褪去，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的宁静。 虽然依旧委屈，难过，哀伤，嫉妒……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就这样坐着，感受柴堆的温暖，视线内能看看到她的裙摆。 她是来做什么的呢？ 在已经午夜的时分。 辛德瑞拉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内心就已经难以言喻的期待起来，与期待统一时刻产生的，还有扭曲的妒火与深深嫉恨，这两种感情交替缠绕，他已经不明白自己到底怎样想。 光是想到她在深夜这样出现在他的房门前，他就已经无法思考了。 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奇迹。 他不说话，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气流会吹碎眼前的场景，两人沉默相对好一会，他实在忍耐不下去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耐力这么不好。 “你有什么事？”他问。 凛凛坐得柴堆要略微高一些，此刻他们的目光在同一水平线上，她的眼睛平静的看过来，辛德瑞拉发现她的眼睛是深棕色，有黑色的光环，显得眼睛很澄澈。 她没有说话，目光几l秒后，平静挪动到了炉灶上。 燃烧的正旺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放在灶盖上的餐具——辛德瑞拉一下子紧张到浑身都僵硬。 那是她一口都没有动的晚餐。 辛德瑞拉的嘴角的弧度几l乎是生拉硬扯出来的，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什么样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他强装若无其事，“我的晚餐怎么了吗？” 晚餐结束，众人都离开后，他收拾餐具，将 其他人的全都狠狠丢进水池中，只有她的那一份，他单独留了下来。 她虽然一口都没有吃，但是这餐叉，她从头到尾都握着。 辛德瑞拉一边默默垂泪，一边恨恨将没有动的晚餐小心的放在了炉灶之上，这么用心的一份晚餐，她竟然一口不吃，好得很！明天吃毒药去吧。 话虽这么说，他到底没舍得把她用过的餐具泡进水里，他准备晚上留着自己吃，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用心的做过一餐饭了。 没想到，就这样摆在这里，一下就被她看到了。 她的目光似乎更加复杂了。 辛德瑞拉避开她的目光，垂下睫毛，指尖已经深深陷入掌心中，他此刻不自在极了。 她发觉了，她会怎么看待他…… 会觉得他像是捡剩饭吃的野狗吗？ 辛德瑞拉虽然也觉得自己这种举动和一条狗没区别，但是被她看到，还是会觉得难堪，为了强行挽尊，他还是端着无所谓般的笑容，试图轻描淡写的岔过去。 “你觉得，我还有别的东西能吃吗？” 他确实没给自己做晚餐，他向来都不吃晚餐的。 凛凛静静地望着他，她果然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质疑。 辛德瑞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淡淡的遗憾起来，被她用目光质疑的感觉很难堪，仿佛正在遭受拷问酷刑，但是他竟然喜欢这种被诘责内心的感觉。 耻感和痛感，可以压制住胸口的酸楚与悒悒。 有一会没有人说话，再之后却是她先开口。 “你往……姨妈的晚餐里放什么了？” 他轻描淡写的坦白，“巴豆。” 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没关系，这样她就知道深夜来找他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危险了，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没想到她很快又问，“那我的那份呢？” 他避开她的目光，唇角的笑意不自觉的收敛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辛德瑞拉强撑着盯着地面，厨房的地面是泥灰色，但是很干净，他盯着上面的纹路，逼着自己集中精神。 他可以暴露自己的本性，可以让她嫌恶他，看待他与一条狗无异，但他决不能暴露自己此刻的心神不定。 或许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寸自尊。 辛德瑞拉对情绪并不敏感，当然也不容易被刺伤，无论继母和两个继姐怎么嘲讽他，他都能置之脑后，他有着完全无视别人的目光的钝感力。 并且，他对自己的冷血和冷静，隐隐的引以为傲。 从母亲离开开始，他渐渐地学会了微笑待人，这当然不是因为他逐渐能够理解人心了，只是发觉，如果微笑着面对别人的话，会少很多麻烦。 第127章 不熟悉的人就会觉得他很温和，友善待人，容易接近。 就连买菜时，老板都愿意给他便宜一个铜币，附赠几l 个洋葱土豆。 他的内里，是刚强，自制力组成的，谦卑温和的外表下，强烈自尊心如钢铁一般。 因此，即使到这个地步，只要在凛凛的面前，他总是不想要失态。 良久的沉默后，棕发少女终于开口询问他，“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 辛德瑞拉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要什么？他这样的人什么都不配，她连他做的饭都不愿意碰。 辛德瑞拉的脸都僵硬了。 烛火下，他的面孔全然紧绷着，他默不作声。 他灰蓝色的眼睛色泽剔透，在烛火下，像是两枚玻璃球，他的脸也像是石塑一样，就连嘴角的笑容都放平了。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他盯着地面，听着自己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 “你可以说说，你准备在我身上找什么乐子，又准备让我做什么？” 他想让凛凛离开了，虽然很想和她呆在一起，但是这对话再继续下去……在凛凛的眼里，他大概是一个善良的，纯真的，被欺负的小可怜，不然她不会半夜过来询问他需要什么。 她真是善良而高洁。 他抬起手，手指落在自己的衣领上，开始解纽扣。 纽扣之前已经被他扯开两颗，此时解开的，是第三颗纽扣，正好在胸口的正中，他的指尖触及纽扣时，感受到胸膛温度的滚烫，几l乎接近炙热。 棕发少女握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辛德瑞拉没有抗拒，他感受到她指腹的温度，不由自主微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 他原本也不觉得会发生什么。 与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高傲自尊心相对的，语言和行为上，他总是十分擅长侮辱自己，这两种情绪非常矛盾，但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就像是此刻，他明明有其他的方法，礼貌的请眼前的少女离开，他偏偏选择了最自轻自贱的，羞辱自己的方式。 辛德瑞拉也知道，不会发生什么的，但足以把一个好心的名门淑女给直接吓跑，以后都不敢轻易再发好心。 他不需要，接近，好意和帮助，全都不需要，他根本不配。 他此刻微笑的很体面。 但少女握住他的手后，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困惑，她细细的眉头蹙起，自言自语般的轻声，“……都这么喜欢脱衣服。” 辛德瑞拉笑不出来了。 他想，他的表情大概只在一瞬之间，就变得很难看，但是眼前粗心大意的少女还在思索她脑中的问题，全然没有发现。 辛德瑞拉感觉自己咬牙的声音太大了，但是如果不紧紧咬住后槽牙，他就没办法维持僵硬的微笑，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肌肉紧绷到发抖，当然，大脑里的那根弦也是。 急切的破 啊啊……果然明天还是…… 后来凛凛又说了什么，他又回应了什么，完全都想不起来了，无非就是把之前的话又换了个方法重复了一遍，他已经没办法组织出什么毫无漏洞的话术了。 他金色碎发覆盖下的眼眶发烫。 但在他的情绪崩溃之前，他听到少女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她忽然伸出手，触及他额前的金发。 辛德瑞拉一下子僵住。 她的手指穿过他的碎发，触碰到他的脸颊，他的耳根，辛德瑞拉一动都不敢动，刚才眼眶滚热之时，眼球已经湿润，此刻被她一碰，更不用说瞬间及其酸涩的滋味疯狂上窜，泪意冲击眼眶。 她拨弄他的金发……就可能看见他的眼睛。 辛德瑞拉不敢眨眼，害怕本只是雾气的眼泪，会骤然落下。 他完全不敢动。 直到她的手指离开他的脸，辛德瑞拉才急促的眨眼，成雾的眼泪凝聚，成为细碎的晶体，沾在睫毛上，把睫毛濡湿成一缕一缕。 “这样可以了吧。” 坐在柴堆上的棕发少女歪着头问他，并且给了他一枚金币。 ——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辛德瑞拉才将那枚金币松开。 凛凛给了他很多枚金币，他贪心的将这些金币全都兜揽在怀中，一个一个的抚摸无数遍。 辛德瑞拉的房间内没有窗户，也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但他的作息一向都很规律，所以即使在无光的暗室内，也足以判断，过了一夜了。 他靠着房门坐了一晚。 直到早上，微不可查的扑扇翅膀的响动从房门外传来，听到窗户被“咔吧”推动的声音，他才噙着微笑，回到床边。 一枚、一枚、一枚…… 他把金币整整齐齐的排列好，放着弹弓和针线篮的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是空的，辛德瑞拉珍而重之的把金币放进去。 他只留下了凛凛最开始给他的那一枚，贴身收了起来。 是时候该做早饭了。 辛德瑞拉心情愉悦，走出房间，将厨房的灶火烧的旺旺的，和他的心情一样。 他一晚都没睡，但是精神很好。 小小的麻雀，轻巧的不如一捧金币，棕色羽毛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软。 第128章 将鸟儿捧在手心中时，他简直像是捧着自己的心脏。 那温暖的温度，曾经停留在他的胸口。 他的心脏仿佛也被温暖了，变得柔软。 辛德瑞拉动作轻盈的洗菜，昨天下午的崩溃和愤恨已经消弭。 彻夜与凛凛呆在一起的体验，已经让他恍若获得新生，他现在是一个温和而从容的人。 只是，他不敢一直和她呆在一起，所以后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阴暗的鼠洞里，他感觉自在多了，但还是难以克制自己，想要离她更近一点，所以他一直呆在门后。 下毒计划也被他抛到脑后了，现在他认认真真的做早餐。 希望今天的早餐可以和她的口味。 只是。 “系统”——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第63章 他精心准备的早餐，被玫瑟塔吃了。 辛德瑞拉站在门后，面无表情。 他不断收紧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中，指尖刺入肌肤。 玫瑟塔像是一只豪猪一样，把自己的餐盘里的饭全都拱完，又用恬不知耻的贪婪，装可怜把他精心准备的早餐给哄骗走了。 他就知道，他的棕发少女总是太好心了。 连他这样的下水道老鼠，她又要同情一二，更不用说是根本没有脑子，最会撒娇卖痴的豪猪玫瑟塔了。 他就这样看着自己准备的饭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 辛德瑞拉微笑。 啊啊，玫瑟塔这样的蠢货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吧，晚上就杀了她吧。 辛德瑞拉站在门后，用漠然的目光注视着玫瑟塔。 她吃完饭，还试图拉着凛凛一起走，但是凛凛拒绝了她，说想要看一看昨天搬回来的树—— 辛德瑞拉悚然一惊。 脑中盘旋的可怕想法瞬间全都退去，他的大脑尚且没有反应，身体已经快速转身，往后花园走去。 要是让她发觉他一直藏在厨房的门后，窥视着她，她晚上就不会来找他了吧。 辛德瑞拉咬紧下唇，冲出厨房后，后花园中的冷风一下迎面吹来，吹动他的金发，纷纷雪花落到他的身上，他的目光巡视一圈，落到昨天搬到庭院中的榛树上。 凛凛来到厨房时，他已经在庭院中呆了一会了。 雪下的很大，薄薄一层落在肩上，寒风吹拂的手脚都发麻，辛德瑞拉微微侧身，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雪地中，视觉上的冲击应该是足够的。 他今天特意挑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已经很旧了，但是很干净。 旧衣被洗得有些松，并不会紧紧贴在身上，被风一吹，衣摆猎猎作响，他微微侧身，金发吹动下的灰蓝眼睛，静静望向她的方向。 她站在厨房的窗户后。 那扇窗户也足够宽大，露出了她的上半身，她的手指轻轻落在窗框上，棕发被随意束在肩头，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 辛德瑞拉的耳根发热。 还好花园里的风足够寒，一下又把他的脸吹得如纸般透白。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过于刻意，或许她已经发觉了……辛德瑞拉转身，掩藏自己脸上的不自然神色，光是被她盯着看，他就有些僵硬了，已经习惯寒冷的，被冻僵的四肢，又仿佛恢复了些痛觉，又酸又酥，让人难以忍耐。 辛德瑞拉就自顾自去摆弄那颗榛树，他知道凛凛是来看榛树的，只要他去侍弄这棵树，她就会继续看下去。 果不其然，她没有离开。 出乎他意料的，她看了一会后，竟然提着裙摆走到了庭院中。 这寒风凌冽，雪花飞舞的空荡庭院，她竟然无所畏惧的走了进来，辛德瑞拉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收紧，他的视线落到她同样单薄的衣服上，有一瞬的犹豫，却又什 么都没说。 在她靠近时，那种酸涩的情感，与无言的愤懑，又同时涌了上来。 还好他已经有昨天和她相处许久的经验，又因为是在露天的空间之中，天空无边，空间广阔，此刻不至于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崩溃到失态。 辛德瑞拉把榛树种下。 他一直在旁边注视，他的动作无声，灵巧而迅速，巨大的榛树埋在庭院的正中。 冬季的榛树枝叶凋敝，等到来年春天，就会重新生长起来，枝叶繁茂吧。 辛德瑞拉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枝干，仿佛已经看到了重重叠叠的树叶，与从叶片间隙中，落下的阳光。 树林吗…… 他有些痴惘，在第一次见到凛凛前，他就曾经梦见森林，无边绿色，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色，他的时间大多都在鼠洞般狭小的幽暗房间中度过。 在他仰望枝干时，身边传来转身离开的声响。 辛德瑞拉恍然回神。 他默默无言跟着回到了厨房内，厨房的灶火燃烧的正旺，房间内很暖和，但是她还是没有多逗留，辛德瑞拉也没有继续尝试搭话，他的心中仍旧停留着森林的幻影。 午餐做好后，除了玫瑟塔那头豪猪，没有人来吃。 凛凛也没有出现。 辛德瑞拉将空掉的餐盘收起，从昨晚吃掉了那一份晚餐，到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吃，胃里翻腾着一抽一抽的刺痛感，但是他没有丝毫进食的欲望。 他收拾好桌子后，又转回房间内坐了一会。 第129章 他将双手相扣，抵住额头，金发垂落眼前，他的双眼紧闭，脸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 坐了许久以后，他忽然起身。 半下午，风雪已停，天空比半上午的时候，还要明亮，他怔怔走到榛树下，右手不断抚摸大树淡灰色的树皮，榛树高大而笔直，未曾死亡的生命力透过树干，仿佛能被感受到。 神话中，巨树构成了世界，伸展的枝干，可以从地面直通月亮，也可以从过去通往未来。 辛德瑞拉仰头望着树顶。 想起古老的故事的同时，他心中也升起虔诚。 但这信仰并非因为可以通往冥界亦可通往天堂的传说，而是他梦中的某种意象。 要说信仰的话，他大概是信仰着存在于梦境的森林中的某个存在吧。 辛德瑞拉将双手相扣，停留在胸膛前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或许前世，他就是森林中的某人的信徒，过于虔诚的信奉，才让记忆与情感停留至今。 圣母玛利亚受灵感，天神降临在她的身上。 如果他足够虔诚，神迹也会降临吗？ 辛德瑞拉闭上双眼，开始漫长的祈祷。 寒风凌冽，如刀般吹拂过他的脸颊，扑簌簌的雪粒被风从树上吹下，落在他的肩头，在冰天雪地中的时间太长，他的感官早就没有那么敏锐，但听觉过人。 睫毛微颤之间，意识如同树枝交叉横生，他能够听见雪粒从树枝坠地的声音，也能够感受到，落在他背脊上的目光。 将榛树种植在庭院正中央，果然没有错…… 在推断出她住在二楼最靠里的房间时，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个房间有一面非常明亮的大窗户，只要这棵树种下，她每次走到窗边，视线别无地方可去。 辛德瑞拉在树下站了很久。 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虔诚打动了神明，还是神志已经失常，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 他微微转身，灰蓝色的眼睛看向二楼。 那扇窗户明亮，窗边有一道人影，她正站在窗边，凝视着他，对上视线后，也没有窥探被发觉的尴尬，只是歪了歪头。 他的目光，从她单薄的肩膀，移动到她透不出兴趣的深棕色眼瞳，少女的身形纤细，像是小巧的麻雀。 仿佛是……应该更加高一点的啊…… 他的所信仰的，或许，已经降临他的身边。 —— 只知道吃的红发豪猪玫瑟塔，下午又来找他的麻烦。 当然，这也是他使的一些小伎俩。 只是稍稍使用心机，饿的嗷嗷叫的豪猪果然会帮上忙，他获得了和凛凛一起出去买菜的机会。 两人漫步在街道上，他默默无语。 雪停后的天气，仿佛比平时还要更冷一点，稍稍转动视线，就能看到身边少女棕色的发顶，她的肩上披着豪猪送来的厚厚披肩，几乎将她的整个人都包裹住，露出的脸显得更小了。 真好，这样就不会冷了吧。 就算是玫瑟塔送的也无所谓了。 辛德瑞拉的心中思绪翻涌，随着时间前进，他已经不会再像最开始相见那样，只是看到她的脸，就崩溃流泪了。 这不是因为情绪消减了。 他自己知道，胸口的感情没有一分一毫的减退，他能表现的这么得体，纯粹是因为忍耐力极强，耐痛又钝感。 他太能忍了，所以越来越习惯。 走入街道的时候，他牵住了少女的手腕，他的手的温度是滚烫的，所以应该可以获得给她暖手的资格，他想了管冠冕堂皇的理由，“这里的人太多。” 不要再次走散了啊。 凛凛歪了歪头，因为身高的差距，又正在并肩行走，她微微仰起脸，凝视着他，她面无表情的脸上透露出淡淡的不解，辛德瑞拉早就发现，她虽然表情很少，但绝不是没有起伏。 眉毛微微皱起的时候，是不解，视线偏向一边时，是在出神，放缓眨眼的速度的时候，就是正在认真思索。 就像此刻，她思索了片刻，不解，没有拒绝。 辛德瑞拉的心脏剧烈跳动。 他垂下睫毛，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买菜什么的，不在值得记忆的范围之内，他原本也只是想找个机会和她单独出来而已，只要在房屋里 ，总有玫瑟塔神出鬼没，纠缠不休。 凛凛的话也很少，两人相对的时候，总是很安静。 辛德瑞拉很享受这种感觉，却又担忧自己的寡言无趣，会不会让她觉得没有意思，他数次去看少女的侧脸。 也有几句闲聊，但不过是一问一答而已。 辛德瑞拉越来越紧张。 他开始搜肠刮肚的想，可以在这个时候提出的话题。 凛凛却忽然问他，“你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家呢。” 她的语调只是单纯的好奇，却像是一支箭，一下击中了他，辛德瑞拉猛然怔住，近乎怔怔地盯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他为什么不离开。 过去没有答案，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但是此刻，他心中显然已经有了答案，他能够回答吗？ 仿佛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够听得到，他连平时掩饰或糊弄过去的话语都记不起来，只有手掌中的温度，仿佛越来越烫手，他只能默默不语。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遗憾，凛凛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下去。 第130章 她转换了话题，最后还给了他一枚金币。 金币还带着她的披肩内的温度。 这一枚，加上他贴身收藏的那一枚，他现在身上已经有了两枚金币了。 辛德瑞拉嘴角轻轻上扬，面颊滚烫，金币的光彩晃得他移不开眼，他想起出门前玫瑟塔的千叮咛万嘱咐，叫凛凛一定不能给他一分钱。 他已经尝得胜利感，却依旧想要继续索取。 辛德瑞拉能听出自己的语调很奇怪，夹杂着嫉妒和讥讽，却又难耐炫耀，暗暗得意的感觉藏都藏不住。 但粗神经的少女没听出来。 她奇怪地盯着他，“这是金币。” 一枚金币，不是铜币，也不是银币。 其实不重要的，辛德瑞拉嘴角的笑意不断漾出来，转为对玫瑟塔的尖锐讽刺。 就算你撒娇卖乖，使劲不让她给他一分货币，又怎么样？ 她依旧会暗暗的偏向他。 真可怜啊，豪猪……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金币是什么样吧。 第64章 闲聊结束后，凛凛要回家了。 她找了马车，傍晚的温度降下来了，她跳上马车的动作分外轻盈，像是一只小鸟，辛德瑞拉毫无异议的跟随她上了马车。 上车之后他才发觉不好。 不算豪华的马车内的空间，很逼仄。 封闭的空间，垂落的厚重窗帘，带着沉甸甸的小麦香气的坐垫，木板底座仿佛很不牢靠，踩上去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辛德瑞拉抑制越来越紧张的呼吸，僵硬的坐到马车上。 他坐到凛凛的对角，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之前在室外漫步的惬意与放松，让他错误估计了与她共处一室对他的影响力。 辛德瑞拉僵硬的微微往后靠了靠，试图让自己更加冷静一些。 他感觉自己脸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哦，手指不留痕迹紧紧抓住坐垫，从指尖，到手腕，手臂，所有的肌肉全都紧绷，不停地发出警报。 太近了。 她在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在轻轻的摇晃双脚，她的目光巡逻一圈，最后落到了他的脸上—— 辛德瑞拉几乎连呼吸都不敢。 马车内微微有些潮湿，窗帘不断被吹动，有丝丝缕缕的寒风，冷冷的吹到脸颊，耳根的温度过热，被冷风一扑，一下冷一下热，他的眼睫不停地颤抖。 他原本就已经手足无措，凛凛还往他的身边挪了挪。 她的身上有甜甜的香气，辛德瑞拉的脑中，却骤然闪电般闪过一个念头，她的身上是不应该有香味的。 应该像是冬季的寒风一样，只有冷冽的气息，没有一点气味，但存在感十足。 这香气是玫瑟塔塞给她的披肩上的。 辛德瑞拉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凛凛又对他说话了。 他只能集中精力，回应她的问题，不得不集中全部的精神，才能勉强回答。 —— 她问她，为什么对她这么防备。 辛德瑞拉有些想笑。 她肩膀上厚厚的披肩，因为向他靠近，微微倾斜的动作，而往下滑落了一节，露出里面单薄的衬衫，蓬松的棕发也垂落在肩膀上，随着她歪头的动作，缓缓滑落。 他的目光无法从她的脸上错开分毫，却不能盯着她看，只能竭尽全力别开视线。 为什么这么防备？ 一个这么忽然的，毫无征兆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却能够一眼就摧毁他所有的坚持和骄傲的存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防备？ 很好笑。 就像是猛鹰问兔子，猎豹问斑羚，棕熊问鲑鱼。 对自己的生命，乃至精神，有绝对压制，毁灭般强大威胁的存在，防备还需要理由吗？ 深蓝色的窗帘，不断拍打在马车窗棂上，发出细小的声音，辛德瑞拉尽量抑制着自己，但是被她注视着 ，原本可以忍耐的情绪，也忽然汹涌的翻腾起来。 不安定感、混乱、妒忌、焦虑、怨愤……黏着而沉重的情绪，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拉入沉溺深渊，窗帘依旧在发出簌簌的声响，马车压碎雪块，马车微微颠簸。 辛德瑞拉心里一阵一阵地扭曲翻腾。 对上正专注的望着他的棕色眼睛，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塞住了，心脏微微发沉，无法发出声音。 该如何回答？ 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扭曲溢出的感情，从那一秒一直延续到此刻，未曾有一瞬间消失，过于浓烈的兴趣堆积在一起，像是扭成一团的毛线，寻寻觅觅也找不到源头。 到最后，辛德瑞拉只挤出一句。 他每分每秒都在回忆，耿耿于怀，到此刻都不能释然的—— “你连我做的饭都不愿意吃。” 他说。 —— 凛绮有那么一瞬间很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的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来了，在马车狭小昏暗的房间内，上下打量说出这话的辛德瑞拉，一时间车厢内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他的金发随着马车前进微微摇曳。 凛绮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去问系统099：“你听见没？” 系统099的声音很飘忽，[我觉得我听错了。] 很好，他们两都听见了，应该不是她耳朵的问题。 凛绮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瞥了辛德瑞拉一眼，吐露出这么惊人的理由的金发青年依旧和煦地微笑着。 第131章 但从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他就不愿意在开口了。 凛绮将披肩上的流苏扭在手指上，半晌没有说话，现在的气氛，似乎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口的时机。 等到马车停下来，她一手握住门框，犹豫了一下，转头低声对辛德瑞拉说，“我会吃的。” 辛德瑞拉的蓝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下了马车后，凛绮在大门前看到正翘首以盼的玫瑟塔。 雪地中，她的红发很显眼，像是燃烧的火焰一样，一眼就能看到。 她的脸上写满了期待，看见马车驶过来，就横冲直撞的跑过来，等到凛绮下了马车，她就冲到凛绮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语气娇嗔，“我等你好久了，你好慢啊。”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凛绮以自己这么多年练出的目力保证，玫瑟塔的目光，一直在自以为隐蔽地往辛德瑞拉手中的菜篮子上飘。 凛绮：“……” 这样她很难保住自己的晚饭啊。 对上玫瑟塔期待到亮晶晶目光，她就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凛绮做过很多高难度的任务，也曾经斩杀过无数危害极大的魔物，她杀人的速度和她的性格一样干脆利落，但是……她的脾气其实还挺好的。 系统099曾经感叹过，在见到她真人之前，就曾经听过她。 它还以为07是那种看起来就会很可怕的类型呢，没想到除了话少，擅长冷笑话，笑点很奇怪，熟悉以后发现是很恶趣味的大魔王以外……她的行为举止至少还是很正常的，属于有礼貌有常识的人类。 人类一变强，就会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怪癖，系统099还听说有人杀人前必须沐浴斋戒，出门只吃水煮蛋的。 这么看起来，07简直太正常了。 她不仅不会乱发脾气，人也很好说话，除了任务之外的事情，都很随和，她甚至经常自掏腰包给它买爆米花吃！ 凛绮也感觉自己的性格蛮好，她很少拒绝别人恳切的请求。 再加上，玫瑟塔那副像是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撒娇的模样，总是让她想起一个人，他也很擅长撒娇和纠缠不休…… 天生气场使然，即使她脾气好，也很少有人愿意来接近她，玫瑟塔……或许是太笨了吧，笨到一定程度，就会连动物本能的趋利避害的能力都退化。 凛绮想了想，乘着玫瑟塔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转身和辛德瑞拉低声说，“我晚点单独去找你。” 辛德瑞拉的目光正落在玫瑟塔挽着她的胳膊上，脸色阴晴不定。 听到她的声音，他的表情忽然变了。 他的表情由阴转晴，金色的睫毛微颤，忽然抬起眼睫，灰蓝色的眼珠静静盯着她，粲然一笑。 凛绮：“……” 她看了看一无所知的玫瑟塔，又看了一眼此刻已经若无其事的辛德瑞拉，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怎么感觉，这个氛围，有点微妙啊…… 凛绮的疑惑没有维持多久，她被玫瑟塔拉进房子里。 辛德瑞拉自觉进入厨房准备晚饭去了，凛绮被玫瑟塔拉到了楼上，走到走廊转角的时候，她低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辛德瑞拉停在厨房的门前，抬眼正在看她。 视线对上两秒后，辛德瑞拉才转身走到门后。 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木门被关上了。 凛绮眨了眨眼。 “我等了你好久了，我有好多东西想给你看呢……”玫瑟塔亲热的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将她拉进了房间里。 她的房间一如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堆满了东西，连下脚的地方都难找。 凛绮被玫瑟塔塞进沙发里，手里又很快被她塞上了几个洋娃娃。 凛绮：“……” 她与手中的娃娃四目相对，穿着厚重裙子的扣子眼娃娃和玫瑟塔一样像个粉色蛋糕，玫瑟塔还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凛绮：“蛮可爱的。” 玫瑟塔一下笑了出来，似乎是想表现出谦虚，但是脸上尽是得意，“真的吗，其实也都一般啦，是我自己做的哦。” 嗯，看出来了，衣品一样的。 玫瑟塔一得意起来，就围着她转，她不知从房间的哪几个角落里搜罗出许多盘糕点，放到凛绮的面前。 凛绮正在仔细地看手中 的娃娃。 做的确实挺精致的，仔细看一看，还挺可爱。 玫瑟塔殷切的端过来糕点，她也就随手拿起来吃了，一段时间后，才发觉她们二人竟然吃光了好几盘糕点。 到饭点了，玫瑟塔才依依不舍的拉她下楼，“我们去吃饭吧，不知道辛德瑞拉那个蠢蛋做了些什么好吃的？我看他今天买了好多菜呢。” “……”凛绮摇了摇手，不和她一同下去。 玫瑟塔大惊，随即担忧的看着她，“你又不吃吗？” 新来的表妹什么都好，就是食量似乎太小了，她难道是不需要吃饭的吗？ 凛绮指了指糕点，“吃太多了。” 玫瑟塔一怔，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手指不断搅袖口上的花边。 妈妈一向不许她偷吃糕点的，但她实在难以克制，攒下的那几个铜币，也都偷偷的拿来买零食吃了。 但是这肯定是不能和表妹说的，玫瑟塔干咳了一声，拉了拉裙摆掩饰自己的尴尬，“那……我就先下楼了，你，你如果饿了，我再给你找点吃的。” 第132章 凛绮点了点头，看着玫瑟塔飞速消失在楼梯口，自己则转身回到房间。 她其实还能吃……她胃口一向都挺大的。 但是这个家里吃不饱的人也太多了。 玫瑟塔吃不饱饭，辛德瑞拉吃不上饭，吃一餐还要被几个人眼巴巴盯着，实在煎熬。 而且，她也已经和辛德瑞拉约定好，晚餐结束后，稍晚一点再去找她，凛绮心中有考量，经过昨晚，她也知道变成麻雀大约是在接近午夜，只要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过去，就不会出什么岔子。 吃一点东西又用不了多少时间。 虽然不知道辛德瑞拉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别人吃他做的饭菜……总不会是特别热爱做家务吧。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又和系统099闲聊一会打发时间，晚餐结束后，玫瑟塔还跑过来眼泪汪汪的找她，直骂辛德瑞拉，“他晚上根本就没有好好做饭，连你那份都没有做！我看他真是太可恶了！” 连家里新来的客人都不好好招待，呜呜呜她本来准备趁着妈妈不吃饭的时候，狠狠吃两顿的—— 凛绮若有所思。 继母因为辛德瑞拉在饭里加的巴豆，已经一天都没有出房间了，大姐梅塞尔丝则是一早就出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又早和辛德瑞拉打过招呼，晚餐只有玫瑟塔一个人吃，辛德瑞拉就敷衍了事，也在情理之中。 安抚了玫瑟塔后，凛绮又等了一会，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她就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走廊内已经全都漆黑，脚步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接近无声。 厨房依旧留着一盏小灯。 辛德瑞拉就像是早就预料到她这个时候会来，他正端着灯台，穿着单薄的衬衫，倚靠在门边，凝视着她出现的方向。 橙色烛火在夜色中微微摇曳，朦胧照亮了他灰蓝色眼瞳中的浅淡笑意。 第65章 看到凛绮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走廊，辛德瑞拉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烛火倒映在他的眼中，他只勾了勾唇角，也不说话，率先转身进入厨房了。 倒是凛绮，看着他的背影，有点不解。 “他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个时候来吗？”她问系统099，“他听到我的动静了？” 系统099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 [不能吧，他哪里有这个本事？] 07的脚步之轻，几乎让它怀疑她的脚是不是和猫一个结构，长了猫咪肉垫，落在地面上是一点响动都没有。 至于时间，今天07造访的时间，要比昨天早上半个小时呢，这不可能猜到的吧？ 凛绮想不出所以然，先跟着辛德瑞拉走进了厨房，小小的空间内一如既往的暖和，辛德瑞拉正在往炉灶内加柴，木料燃烧发出悦耳的响声。 凛绮把门带上了，然后熟门熟路的坐在了柴堆上，望着辛德瑞拉烧火，还是没压制住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时候来？” 辛德瑞拉微微仰起头，灶火映在他的脸上，他的耳根眼尾都泛着红。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停下，只很随意的回答，“因为你说，晚上会来的啊。” 凛绮的目光凝聚在他的脸上，火光太旺，他的皮肤本就是温润的象牙白，虽不如冰雪，却也白皙，映着火光闪闪，倒像是红霞满脸。 因为她……晚上会来？ 凛绮总觉得他淡淡说出口的这句话，似乎还有别的含义一样。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问他为什么能知道，他说，她答应过晚上会来。 她可没说过具体时间？难不成他还能一直这样站在门边等吗？ 凛绮看了眼辛德瑞拉单薄的衬衣，觉得只要是正常人，应该多做不出这事。 不过，仔细看一看，发觉辛德瑞拉此刻穿的，和白天与她一道出门的时候，穿的不是同一套衣服。 他此刻穿的衬衫颜色是古旧的灰，灰色容易显得黯淡肮脏，但他的衣服很干净，尽管袖口处打着补丁，却也显得干净清爽。 但衣服被清洗的次数多了，就变得很薄很薄。 凛绮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他单薄的衬衫下，可以隐隐约约的看见锁骨的形状，宽广的胸膛，将单薄的衬衫撑开…… 凛绮的目光停留了两秒，又若无其事的转开。 “有东西吃吗？” 她问辛德瑞拉。 她其实也不饿，在玫瑟塔那里吃了太多糕点了，喝了点水以后蛋糕在胃里软绵绵的膨胀起来，但是之前已经和辛德瑞拉约定好，“我听玫瑟塔说……你应该没有做我的晚餐吧。” 几个小时前，玫瑟塔哭的眼泪汪汪的告诉她，虽然他们去买了一大堆的菜，但是懒惰的辛德瑞拉根本就没有好好做饭——她不得不拿盐拌饭吃。 这样想，辛德瑞拉或许根本就没有做她的那份晚饭。 不过因为事先已有约定，看时间差不多，她还是来了一趟。 其实之后再吃也可以的。 灶火微微晃了晃，辛德瑞拉停下添柴的动作，抬起眼看她。 他的眼睛灰蓝，在火焰照耀下更加浅淡，接近蒙蒙的灰，唯有火光耀耀，在他眼里摇曳。 他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走到灶台前，打开灶台的盖子，只有童话中才会出现的豪华的大餐，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黄油火腿、鸡肉三明治、葡萄酒烧羊排……浓郁的香气飘来，凛绮不自觉吸了吸鼻子，视线下意识往灶台上倾斜。 第133章 忽然感觉还能再吃一点。 她没再推辞了。 辛德瑞拉帮她端了餐盘，直接送到她手上，凛绮就坐在柴堆上，一手端餐盘，一手接刀叉，说实话，她其实不太爱吃甜食和糕点，还是更喜欢吃肉类。 恰巧辛德瑞拉准备的，又全都是肉，比玫瑟塔的蛋糕更合她的心意一点。 味道好香啊……光是闻到气味，就能感知到味道一定很好了，看来辛德瑞拉确实是喜欢做饭…… 凛绮用餐叉取了一块羊排，送进嘴里。 刚一入口，她的表情就骤然一顿。 系统099反应过来的时候，凛绮已经一把抓住了辛德瑞拉的肩膀。 她的动作实在是过□□速，几乎只发生在一息之间，她就已经从柴堆，来到数步之外。 温暖橘光下，她的表情冷凝在脸上，眉头紧紧皱起，系统099从来没有在凛绮脸上，看到这么外露的神色。 她的手劲过猛，又没加控制。 在系统099看来，身材小小的少女，抓住高大的金发青年的肩膀，一下把他压到单膝跪地。 辛德瑞拉的膝盖即地时，发出巨大的声响，燃烧过的柴火的灰尘落在地上，此刻全都飞扬起来，系统099惊讶的说不出话，然而当事人之一的辛德瑞拉，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凛绮死死扣住他的肩膀，逼视他的眼睛，“你是谁？” 那烦乱心切，冷淡至极，仿佛能淬出寒冰的声音，她一时都不敢相信是从自己的口里发出的。 辛德瑞拉微微仰起头看她。 忽然被按到不得不低下去，他脸上也没有任何惊异的神色，金发散落在眼前，从碎落金发的间隙里，露出他的蓝眼睛。 他的嘴唇失去血色，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整张脸都如石膏塑像一样苍白，唯有一双蓝眼睛，亮的惊人。 他一声不吭的盯着她的脸，像是在反观察她的脸一样。 凛绮心烦意乱，仔细审视辛德瑞拉的表情。 辛德瑞拉的金发散乱，高挺鼻梁下，毫无血色的薄唇上已经留下深深的齿痕，他紧咬着牙，一错不错的回望她，眼神平静，有不解，也有探究，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扭曲恨意，却看不出分毫撒谎的痕迹。 他好像真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是她太激动了。 凛绮慢慢将手松开了些。 手指下，能感受到他单薄衬衫下紧绷的肌肉，她将手指缓缓挪起到半空，指尖犹微微发颤，她发觉自己过于失态。 她竟然在一瞬的情绪冲击下，做出这么不合时宜的事情。 凛绮的眉头紧紧蹙起，伸手到辛德瑞拉的面前，低低说了一句，“抱歉。” 辛德瑞拉几秒后才慢慢摇了摇头，抓着凛绮的手站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起身时身体不自觉摇晃，看起来有些站不稳。 凛绮的心中升起愧疚。 这愧疚与懊悔纠缠在一起，凛绮咬住嘴唇，她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但是，还有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蛛丝般的疑惑，盘旋在心头。 她沉默了半刻，还是忍不住追问，“你之前说过，你有一个妹妹？” 辛德瑞拉正在抚摸自己的肩膀，听到她的问题，只是微微偏过脸，他的眼瞳在金发遮蔽下，淡漠的往她脸上一扫，色泽像是玻璃珠一样。 他没有回答，但是凛绮知道，这是肯定的意思。 她抿了抿嘴唇，“你之前和我说……‘辛德瑞拉’这个名字，是属于你妹妹的吧。” “那你本来的名字，是什么？” “……” 辛德瑞拉的脸色在满室温暖的灶火和烛火下，朦朦胧胧显得一点都不清楚。 他金色的睫毛在光下，眼睑下落了一片的阴影，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好一会后，他的才微笑起来。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非常小，那微笑悄无声息，但是至少是在笑的模样，虽然显得似笑非笑的。 “我不记得了。”他的语气非常轻，“重要吗？我不记得了。” 他嘴角的弧度，定格在温和如春风的和煦角度。 他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平时看起来是灰色调居多，有暗淡又温柔的流光，如水般平和。此刻却是蓝的惊人。 像是碎冰下的海水，暗潮涌动。 凛绮感受到了他那双幽幽看过来的眼瞳中，未曾说出口的话。 ‘你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房屋，你怎么可能见过我呢？’ 她缓缓收回手，转身走回了柴堆边，将手撑在柴堆上，转过脸望向斑驳的墙壁。 凛绮觉得心中有些发沉，压得胸口不舒服。 辛德瑞拉走到她的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凛绮半扭过头，辛德瑞拉正轻轻垂目，凝视注视着她。 他嘴里说的是，“还吃吗？” 凛绮却从他不肯转开的，透露出执着的蓝眼睛中，看出他真正想要说的话。 ‘你刚刚……是把我当成，别的什么人了吗？’ 怪他那双蓝眼睛，简直像是会说话。 凛绮感觉，此刻自己说什么，似乎都是错的了 。 她于是开始吃饭。 炖肘子真的很香。 —— 一餐饭吃的寂静无声。凛绮虽然没说话，却把所有的菜吃的干干净净。 第134章 她吃饭不快不慢。即使心里有许多事，面上依旧没有表现出来。 系统呼叫了凛绮几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昨天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她变成了麻雀，居然不知不觉已经到午夜了。 凛绮放下餐具，和辛德瑞拉说，“我要走了。” 辛德瑞拉没挽留，他默默的收拾餐具。 随着他的动作，金发垂在他的眼前，他的表情也看不清楚。 他似乎没有说话的欲望，凛绮也没有交谈的心情。 直到走出房间。她的表情依旧有些郁郁。 [07……] 系统099小心翼翼的呼叫她。 它其实一直都在，刚才被07刚才暴起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一直没有敢开口。 直到此刻只剩它和凛绮两人独处，它才小心的试探着，与她搭话。 [你没有事吧？] 凛绮默默地摇了摇头。 [刚才……你是怎么了？那晚餐有什么问题吗？] 系统099问的很是谨慎，它从来没有见过，冷静的凛绮有过这么失态的模样。 “……”凛绮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停留在厨房的门前，有一会都没有走。 隔着薄薄的木板门，还能听到辛德瑞拉收拾餐具的声音。 很快，他就进入房间里了，门被关上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这个木门的隔音效果实在是不怎么样。 长久的沉默，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最后只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099。”她在脑内与系统对话，“你说，矮人的手艺难道是能够批发的吗？” [什么？] 系统099一时间完全没有明白。 凛绮的目光落在前方，厚厚的地毯上面有繁复的花纹，看久了像是螺旋一样的晕眩起来。 “矮人不是早就已经接近灭绝了吗……” 她仿佛在自问，内心蒙上的，是浓浓的不解。 矮人的技艺应该是很稀有的，就是因为掌握着稀有的手艺，却又过于善良，矮人族才会接近消亡。 按理说，矮人的手艺很难学习，斯诺是因为生活在森林中，又借居在矮人之家，又天资聪慧，肯下功夫学习，才能将矮人制作美食的功力学到十成十。 但辛德瑞拉……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他怎么会学会矮人的菜式。 他做的饭菜，味道怎么能和斯诺做的那么像？ 第66章 [07……] 系统099看着凛绮现在的表情，有些担忧的开口。 凛绮摇了摇头，提起精神，“我没事。” 在门外耽搁的时间似乎太久了，那种经历过一次，即将变为麻雀的预感又来了，凛绮顿了顿，抬脚准备往前走。 她刚刚站在厨房的门前，听到辛德瑞拉已经进入了卧室内，不用担忧他忽然出现，即使在走廊内变成麻雀，也不会像是上次那样手忙脚乱了。 到此刻，她的心情还很复杂，没有完全冷静下来。 斯诺做的饭菜的味道，她十分熟悉，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但是，辛德瑞拉的反应也不像是作伪，在她的逼视下，他的目光依旧不躲也不闪，直直地回望着她，灰蓝色的眼瞳中，有不解，有困惑，有隐隐的委屈和控诉，就是没有心虚。 系统099也说过，在剧情开始之前，这剧身体没有和剧情中的任何人物有接触。 也就是说，他们确实才认识不久。 不管怎么样，今天她似乎都做的不太对。 才认识两天，她已经发觉了，辛德瑞拉是意志如同钢铁，且很难搞定的类型。 而且他还心机深沉又小心眼，记仇，对了，还是笑面虎，他只要不说，什么时候正在生气，都很难看出来。 和玫瑟塔针锋相对时，可怜的小蛋糕玫瑟塔就只有被气得嗷嗷哭的份。 这样的家伙，今晚的事情……他不知道会怎么想，辛德瑞拉的心思实在是太过细太敏感了些。 要是让他知道，他最得意，非要给她展示一手的厨艺，让她差点把他认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可能会气到怀恨在心，然后以后想要接近他，获得他的信任，就更难了。 好险好险，她什么都没说……应该蒙混过去了吧？ 凛绮慢慢往前走，一边回忆刚才的场景，辛德瑞拉应该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可能会有所疑惑，但是他总不至于能够想到，她在尝到他做的饭时，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辛德瑞拉又不是会读心。 凛绮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厨房与走廊之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响动。 凛绮一惊，顿住脚步，凝神一听—— 没错，已经到了大门前！ 她正准备躲闪，却恰巧在此刻，眼前的所有景物都是一模糊，似乎时间都是微微一滞，再看清眼前的事物时，已经又是和昨晚一样，全都变高变大了。 她“啪叽”一声，落到了柔软的地面上。 与此同时，大门也被缓缓推开了。 再上楼梯，已经来不及了。 凛绮只思考了一瞬，当机立断飞了起来，从厨房和走廊之间的窗户冲了出去。 冬季的夜晚温度极低，凛绮一飞入后花园，就打了个哆嗦，麻雀体的时候，似乎没有人类的她耐冻，冷风吹得她脑袋都清醒了。 凛绮在窗外停留了一会，爪抓住窗框，探头朝着大厅内看了看。 第135章 她现在是土豆大的麻雀，也不害怕人发现了，就算被看到，也不可能被认出真实身份，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忧。 大厅内一片漆黑，凭借窗外投进的微弱月色，凛绮看清刚刚进门的人是梅塞尔丝。 微光只能看清她的轮廓，她笔直的漆黑长发披散在肩上，表情依旧和之前一样冷如冰霜，她并没有发现窗台边的凛绮。锁好门后，就安安静静地上楼了。 麻雀凛歪了歪脑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又看了看大门。 现在的时间接近午夜，梅塞尔丝居然在在外面呆了这么久，这个时间点才回来吗？ 凛绮有些好奇，但是冬季室外的风雪吹得她的羽毛都乱了。 刚才，辛德瑞拉似乎没有关上窗户。 凛绮飞到厨房的窗户边，灶火温暖，映着窗户都是温暖的颜色。 她能够感受到室内的温度，但是隔着窗户，玻璃上凝着冰霜，冰冰凉的。 反正刚才辛德瑞拉已经进入房间了，她现在溜进去，辛德瑞拉应该也不知道吧。 [07你说得对。] 系统099赞同，[他不关窗户，不就是在等你？] 谁叫辛德瑞拉这么粗心大意，窗户留缝不关严实。 今天进来的是麻雀，明天来做客的，可就可能是老鼠毒蛇黄鼠狼了，与之相比，07只是烤烤火，又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凛绮被系统099说服了。 昨天炉灶上暖呼呼的温度，似乎在极力呼唤她，凛绮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在窗户外看到壁炉和大餐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就烤一下下。 她用翅膀，悄无声息的将窗户推开，然后从缝隙中挤了进去。 刚一进入室内，就感到暖气，仿佛在火炉边，辛德瑞拉这到底是烧了多少柴火？ 凛绮从窗台跳到炉灶上，刚准备像是昨天一样将自己摊开，烤烤翅膀，不显眼的卧室小门又忽然被从内推开了。 她和辛德瑞拉撞了个四目相对。 凛绮：“……” 她睁着豆豆眼，与辛德瑞拉对视着。 为什么，他每次都能在这么恰好的时机出现啊？ 辛德瑞拉的眼圈有点红，只在看见团在灶台上的小鸟时，黯淡的灰瞳忽然微微闪起光。 他在原地顿了一会，走了过来。 辛德瑞拉的手已经落了过来，他从头到尾巴轻轻将麻雀抚摸了一遍。 小鸟不到巴掌大，抚摸一下，就像是水面上点起了一下涟漪，一秒都不到。 凛绮感觉他的手异常的冰。 辛德瑞拉的手她之前握过，就像是此刻的炉火一样烫，此刻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 凛绮原本想要挣扎出来，就直接飞走，此刻却停在辛德瑞拉 的手心，不动了。 因为她在辛德瑞拉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想到这里，凛绮就有些愧疚，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这么冲动。 辛德瑞拉的手指实在是太冰凉了，他的神色也很不对劲，但偏偏表情又很淡，什么都看不出来。 辛德瑞拉一遍一遍的抚摸她，将她捧到胸口。 他的手虽然冰，抚摸的动作却很小心翼翼，被抚摸羽毛的感觉还挺舒服的。厨房内很安静，辛德瑞拉背靠墙壁坐在柴堆上，凛绮待在他的胸口，视线被阻挡，只能听到辛德瑞拉的心跳声，他的心跳非常有力，一下一下，身体应该很健康吧。 他的胸口很暖和，至少比室外暖和一百倍，而且很舒服。 被抚摸久了，他的手指，也渐渐有了温度。 凛绮感觉辛德瑞拉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似乎是快要靠着柴堆睡着了，她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刚才辛德瑞拉忽然出现时，那个脸色实在是把她都吓了一跳。 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太妙，像是被绷紧的，即将断掉的弦。 此刻，弦终于稍稍松了一点了。 凛绮从辛德瑞拉的指缝中挤出脑袋，想探头看看他的表情，却感觉有炙热的液体，低落到她的脑袋上。 凛绮一怔，左右转头，又仰脸看辛德瑞拉。 她现在停留在辛德瑞拉的胸口，又有他的手覆盖在脑袋上，此刻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辛德瑞拉线条分明的喉结，与一截苍白的下巴。 他的喉结滚动，呼吸很轻，略有凝滞。 他被偏长的金发覆盖住的下巴上，隐约还有未曾干涸的泪痕。 是……眼泪吗？ 凛绮整个鸟都呆住了，有一瞬间难以理解，也不敢相信。 辛德瑞拉就这样坐着，靠着墙壁睡着了。 一直到天逐渐亮起来，清晨的第一抹日光，从窗外洒进来，凛绮才小心从辛德瑞拉的手中钻出来，悄无声息的钻出窗户。 —— 在麻雀进屋之前，辛德瑞拉原本正想一死了之。 他的目光在毒药玻璃瓶和餐刀上打量，思量着自己该选哪一项。 不久前，凛凛刚离开厨房。 辛德瑞拉连收拾盘子的心情都没有，默默将餐具都放进水池后，在水池前站了一会。 收拾盘子的时候，他的手指就不停颤抖。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脸颊上滑落，低落到水池里，他的手背上，温度滚烫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蜷缩起手指。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中，口腔内血腥味弥漫。 第136章 他紧绷着身体，缓慢走入小房间内，一关上门，房间内就毫无光亮，冷如冰窖。 他躺到床上，眼泪被散落在脸颊上的金发覆盖，只无声流淌，潮湿了枕 头。 不一会后，辛德瑞拉坐起身。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卷起裤脚，小腿上原本就有自己掐出来的伤痕，刚才又猛然磕在地上，此刻正缓缓渗出血丝。 他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闻到味道了。 淡淡的铁锈血腥气息，随着他毫不留情的掀起已经粘在皮肉上的裤脚，而迅速扩散开来。 他心里太难过了。 眼泪落在皮肉伤上，刺激的肌肉紧绷，他却觉得还不够，这种程度的疼痛，根本什么都缓解不了。 他撒了谎，凛凛问他的时候，他说他自己听不懂，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但其实他已经明白了。 她吃到他做的晚餐的时候的震惊，她下意识的举动，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你是谁？” 辛德瑞拉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浑身发抖，只能狠狠拧腿上的伤口，无法自控。 凛凛和他绝不是第一次见面，不，他是第一次见她，凛凛却不是第一次见他。 他原本以为，他心中的这份感情，是属于另外一个人，他为此而生，轮回转世，等待某人。 这个人是凛凛。 但如果他是某人的转世，那他等待的人，不可能到现在还是个少女，她应该也已经轮回转世。 凛凛的反应，却叫他明白了。 她知道在他身上留下这份情感刻印的人是谁，她和另外一个人有强烈的感情羁绊，甚至可能就是为了寻找他而来。 他身上留有另外一个人的痕迹。 太可笑了，她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那他算什么？ 他是另外一个人的爱的火焰燃烧出来的灰烬吗—— 只有恨，只有这份痛入骨髓的恨意——才属于他自己。 他恨凛凛。 他更恨那个已经消失不见，情绪却衍生到他的身上，至今阴魂不散的人。 越是感受到胸口激荡的情绪，他越是气愤，扭掐伤口和撕扯金发已经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辛德瑞拉浑身神经质的颤抖，气到表情都扭曲。 他忽然一跃而起。 他翻箱倒柜疯狂找出玻璃瓶，又紧握住餐刀，冰凉的餐刀在无光室内，也反射不出一丝光亮。 你的感情很了不起吗？ 就算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 单单只凭借感情，也能穿破时空，甚至在转世的身上，都留下一眼看到她，就无法再控制自己的魔咒吗？ 很了不起吗？很了不起吗？ 辛德瑞拉气到发笑，表情扭曲，金发散落，眼眶通红，眼泪滚滚而出。 他绝不给别人继续爱她的机会，哪怕是借用他的身体也不行。 他要自杀，他要去死。 光是想象到他如果死了，那个将情感依附到他的身上的前世，就再没有机会继续靠近凛凛，他就激动到浑身发抖。 怎么样，选择了我，转世成了我，是你最错误的决定，哈哈，你还有继续守在她身边的机会吗？ 去找下一世去吧，混蛋。 辛德瑞拉把餐刀抵近脖子，却忽然听到窗户发出的“咔哒”响声，很小，几乎听不到。 翅膀，是翅膀摩挲过玻璃的声音，还有鸟爪抓住窗棂的声音。 辛德瑞拉一下惊慌地丢下餐刀，下意识开始擦脸，整理头发。 她来了。 不行，用餐刀自杀太难看了……如果明天她看到，她会怎么想他啊……用毒药也会很难看……会吓到她…… 午夜降临，麻雀飞入了他的窗户。 辛德瑞拉顿时不想寻死了。 第67章 原本混乱的大脑，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是啊，他为什么要寻死？ 被毒药毒死的人会脸色青紫，口鼻溢血……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有多难看，而用餐刀就更不用说了？他刚才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念头？ 黑暗中，他的蓝瞳依旧亮的惊人，脸上似哭似笑，扭曲变形的表情却瞬间退去了，他秀美而苍白的脸，霎时变回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神色要更加冷淡。 他用力咬住手指，垂眸盯着地面。 几乎微弱到听不的，小鸟翅膀扫过窗棂的声音，仿佛一瞬间也扫去了他心中疯癫的火焰。 辛德瑞拉顷刻间冷静下来。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餐刀藏到了枕头下，玻璃瓶也匆匆丢到了床下，正在颤抖着的双手，在慌乱的整理自己的金发。 只是腿上有点伤口，脸上有点眼泪而已……不用慌张。 裤脚扯下来，就可以装作无事发生，脸上的眼泪更不用说，擦一擦就干净了。 他流泪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不说哽咽了，连呼吸都和平常一样，除了眼眶稍红，也找不出曾经哭过的痕迹。 辛德瑞拉没花上多少时间，两下整理好自己，就快步走出了房间。 厨房内的暖色火光，几乎晃得他眼前发花。 辛德瑞拉没有眨眼，目光快速巡视一圈，在炉灶上看到了一团棕色，立刻不受控制的微笑起来。 毛团上，两颗黑亮的，如同黑豆米的眼睛，在听到开门的动静时，立刻机警的望过来，四目相对间，那双小眼里，透露出了些惊愕。 第137章 辛德瑞拉顿时感觉自己的内里，像是加热后的奶油般的，咕噜咕噜流淌起来。 他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快要爆炸般的愤懑，与满腔无法自控的扭曲嫉恨，忽然全都退去。 压在胸口透不过气的重量，也变得轻如泡沫，转瞬之间，就全都化为乌有。 辛德瑞拉快步上前，迫不及待的触碰那团毛茸茸。 他的手太冰，几乎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无措和后悔，但是又不舍得松开手，最后只能小心翼翼的托起毛球，走到炉灶边上的柴堆上坐下。 在炉火边，他的手指很快温暖起来。 灯光是暖黄色的，视线对面的斑驳墙壁，被照耀成一片橘色，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辛德瑞拉注视着影子时，也能看到影子上显现出来的，自己的手，与手中的麻雀团子，唇角就不由自主微微弯。 影子里，她和他依偎在一块。 辛德瑞拉心满意足垂下眼，尽心尽力的梳理羽毛。 可这股宁静，只维持了片刻，辛德瑞拉心中忽然又难受起来。 仿佛就是这种宁和的心情，让他难受，仔细分辨过去，心中隐隐升起的，是无言的隐痛与难过，与害怕失去什么的不安。 他只享用了片刻的幸福，竟然就开始惊慌的感 觉要自己什么都握不住，都会失去。 手中的翅膀忽然扑扇了一下，羽毛搔过他的手掌心，辛德瑞拉心中正惊慌畏惧，却依旧不敢收紧手指，只轻轻抚摸她的翅膀，恐怕她就算是此刻就要飞走，他也握不住吧。 辛德瑞拉的金发垂落在眼前。 他觉得这情绪不是属于他的，那种极端害怕失去的惊慌，他没有体验过，自然不会拥有，是—— 或许是他的前世，留下的记忆。 他在心里，仿佛自言自语般的问自己。 “你也没有握住吗？” 他一边感受着这惶恐不安，一边又觉得快意，真是没用的前世。 只是想到这些，心中的隐恨，就又一次开始沸腾，但这次因为要抚摸手中的小鸟，他既空不出手来扯自己的金发，也没办法拧自己的伤口。 精神混乱感能够忍耐，不甘和嫉妒却无法压抑。 如果前面一个人有用，又怎么会轮到他？ 他如果是那个人的转世，也说明，那个人确实已经不存在了……辛德瑞拉一下一下抚摸手下的羽毛，神色冷淡而嘲讽，还有转瞬即逝的憎恨。 这么激烈的感情，如果那个人还在，又怎么会不出现在她的面前。 恐怕是爬着，也要爬着出现了。 辛德瑞拉现在对假想中的那个人的厌恶，已经到达想把他拖出来挫骨扬灰，让他灰飞烟灭的程度。 他改变主意了，他绝对不轻易寻死。 他要是死了，谁知道那个无能的前世，会不会依旧不放弃？ 前世不行，后一世当然也不行。 他绝不给任何人让位！ —— 天亮以后，凛绮从窗缝钻出来。 夜晚又下过雪了，室外一片素白，冷风呼呼的刮，她抖了抖翅膀，一翻身飞上二楼的窗台，从自己房间的窗户进入了房间。 还好她已经有了经验，昨晚离开房间前，没有把窗户关严。 但因为窗户留缝，房间里冷冰冰的，一点都比不上辛德瑞拉胸口的温度。 能让人感觉最舒适的，果然还是人的体温啊…… 凛绮挥动翅膀，一头钻进被窝里，时机抓的正好，被窝鼓了起来，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安安稳稳躺到枕头上，顺势就闭上了眼睛。 按照她昨天的观察，这家人的早饭时间比较晚，她还可以再躺一会。 系统099帮她生壁炉火。 它一边忙活，一边吐槽。[这房间也太冷了，怎么童话世界的冬季温度会低成这样？] 凛绮随口回应，“听玫瑟塔说，只有今年这样。” 她说完，顿了顿。 系统099看着她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顿时有些担心，于是体贴开口。 [07你休息一会吧，等到早餐的时候，我叫你。] 凛绮也就顺势闭上了眼睛。 等到玫瑟塔叫她一道吃早饭，已经是半上午，阳光亮灿灿的，继母依旧没出房间，大姐梅塞尔丝倒是在，只是一直很安静，也没搭理她们，吃完早饭后，就径自走到一边，坐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看书。 凛绮的视力很好，她刻意看了一眼梅塞尔丝手中的书。 看清书名后，她没忍住看了一眼，吃了两口饭后，又扭头看了一眼。 她问系统099，“你看见没？” 系统的可视范围自然比凛绮还要大，在她提示后，099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看还好，一看也沉默了半天。 系统099的反应让凛绮的嘴角微扬，她心中那点淡淡的惊愕，都被它夸张的反应给冲淡了。 她正准备再开口，玫瑟塔却忽然扯了扯她。 凛绮顿了顿，转过头看向玫瑟塔。 今天依旧穿得像是个小蛋糕的玫瑟塔眼睛闪闪亮亮的望着她，她蓬蓬的红发披散在肩上，看起来香香的，凛绮也确实在她身上闻到了浓烈的香水味道——似乎太浓了点，她想打喷嚏。 “昨晚下过雪了呢。” 她望着凛绮的眼睛，充满期待。 第138章 凛绮歪了歪头。 按理说她来吃早饭，玫瑟塔就少了一份能吃的东西，该郁闷才对，她好像更兴奋了。 玫瑟塔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你看见后院没，都变成白茫茫的了。” “……” 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家到底怎么回事，辛德瑞拉和矮人学了手艺，玫瑟塔难道和斯诺学了说话的艺术？她从过去开始，就最受不了斯诺那种一句话转几个弯的调调了。 有什么想说的，就不能直说吗？ 凛绮想到斯诺，沉默了一瞬。 就是这短暂的沉默，让让玫瑟塔充满期待的表情，逐渐变得像失落的小狗。 凛绮回过神，就看见玫瑟塔垂头丧气用叉子在被她舔到光可鉴人的盘子里划拉，她似乎放弃和她说话了，凛绮看了眼玫瑟塔泫然欲泣的脸，正准备说话。 玫瑟塔却忽然放弃迂回路线，直截了当大声说，“去堆雪人嘛！” 凛绮被她忽如其来的一嗓门嚷嚷的有点懵。 堆雪人？ 她刚刚纠结这么久……就是想说这个？ 凛绮怔了一秒，想了想清晨感受到的，窗外的温度，巧妙的回答。 “好啊，我陪你。” 玫瑟塔欢呼一声，抱住她的胳膊。 —— 没有继母管制的时候，玫瑟塔吃饭的速度，比她曾经在森林里见到的过的野猪精还快。 凛绮用餐叉卷着煎蛋，玫瑟塔早就吃完了，此刻正在等她，等了一会，等得不耐烦，就跑上楼去穿外套去了，凛绮慢吞吞吃早餐。 搞不明白，玫瑟塔为什么对堆雪人这么期待，和小孩子一样。 玫瑟塔上楼后，她的耳朵边才清静了刹那。 凛绮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不经意抬眼时，看见梅塞尔丝似乎正看她，见到她的目光也转过来，梅塞尔丝就又把目光转到一边去了。 凛绮也没在意，她转而想起，今天似乎一直没有看见辛德瑞拉。 一想到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从他的手指间挤出脑袋时，一仰头，看见的他苍白的下颚，与未干的泪痕。 凛绮微微叹气，视线瞥向厨房门。 辛德瑞拉今天没呆在门边啊。 玫瑟塔从楼上兴冲冲的向她奔来，凛绮顺着她，被拉到后花园中。 进入花园，要经过厨房。 凛绮抬起眼睫，目光快速的在白日里干净明亮的厨房内扫了一圈，辛德瑞拉果然没在厨房里，窗户外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大约，正呆在房间里。 凛绮想起他昨晚的神情，微微蹙眉，轻轻摩挲着手指，眼泪的触感似乎还留在肌肤上，滚热的。 她并不意外今天没在厨房内看见辛德瑞拉。 要说意外。 他昨晚在柴堆上坐了一夜，今天早上还爬起来照常做了一桌早饭，这点更叫人意外。 第68章 玫瑟塔拉着凛绮走入后花园。 昨天夜晚才刚下过雪，地面积了厚厚一层，白花花的，此刻日光正好，积雪也亮的晃眼。 冬季的花园光秃秃的，此刻放眼望去，也只能看见积雪，仿佛连天地都变宽阔了。 玫瑟塔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真好看，除了这棵树。” 她指的是庭院正中央，那棵笔直而光秃秃的榛树。 她圆而上挑的绿眼睛看见什么都闪光，唯有一转到这棵树上，嫌弃溢于言表，凛绮有时也真好奇，她的表情怎么能切换的这么快，这么自然。 玫瑟塔每次吐槽，都得带上辛德瑞拉嘟囔两句，就像是现在，她先鄙视了一下这棵树，又小声碎碎念。 “真不愧是蠢蛋辛德瑞拉种的树，真是毫无品味可言。” 凛绮：“……” 你昨天还用眼泪浇灌这棵树呢。 怎么回应呢，要不装作没听到吧。 凛绮把视线转向一边。 玫瑟塔也只是小声嘀咕了几句，围着树转了几圈后，忽然捧起雪，朝着凛绮一扬。 白雪纷纷，一瞬间像是被吹起的雾一样，呼呼啦啦落了凛绮一脸，玫瑟塔得意洋洋的望着凛绮。 系统099被她这一手惊的叫出声来。 玫瑟塔期待看到的，估计就是系统099这样的反应吧。 凛绮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把系统099的声音调小了些，吵人。 雪粒挂在她的眼睫上了，看前方的时候，有模模糊糊的白影，但雪粒很快就化了，睫毛都是湿湿的。 系统099在她耳边大呼小叫，[07！她真不愧是童话里的恶毒反派，快快教训她——] 凛绮摇了摇头，把头上的雪花摇落。 好幼稚的行为，像小孩子一样。 系统099也是幼稚鬼，把打雪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她怎么会跟幼稚鬼计较呢。 凛绮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微微躬身。她从地面上抓起一把雪，捏把捏把团成一个雪球，瞄准藏在树后，探出半个脑袋的玫瑟塔。 雪球发射之前，玫瑟塔尚且没有意识到这一击的威力，还在嘻嘻笑。 一秒之后，她被巨力痛击，仰面倒在雪地上，笑意僵硬在嘴边。 她反应了两秒—— “呜！” 她像是烧开的水壶一样大哭起来。 —— [07，你快想想办法啊——] 第139章 系统099被玫瑟塔能止小儿夜啼的哭声哭到头晕目眩，焦头烂额，不自觉一叠声的向凛绮求助。 凛绮自己也自顾不暇。 雪球击倒玫瑟塔后，她自己也惊呆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就快速把玫瑟塔扶起来，玫瑟塔哭得伤心，她劝也劝不好。 [你那是劝吗？] 系统099痛心疾首，07居然让玫瑟塔砸回来！世界上能有几个人有07这样恐怖的力道，一个雪球把人砸翻在地啊—— 她就没发觉玫瑟塔在她安慰之后，哭得更厉害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 这种状况，她从来没有遇见过。 都怪斯诺和辛德瑞拉太结实了，她都快忘记了，普通人类很脆弱。 现在应该庆幸她在斯诺的世界呆了十余年，久不杀生，不然玫瑟塔此刻可能已经去冥界报道了。 凛绮也被玫瑟塔哭得手忙脚乱，她正让系统099去引擎里搜索哄人的一百种方法，玫瑟塔的哭声渐渐变小了，再一看，她的鼻头通红，抽抽噎噎。 看起来是哭累了，哭不动了。 不，也有可能是脑震荡了…… 凛绮扶住她的手臂，担忧的望向她的脸，“好点了吗，要不回去吧。” 玫瑟塔呆了一会，“我不，我要堆雪人！” 怎么都这样了还要堆雪人？ 凛绮望着玫瑟塔的脸。 她一时没有办法判别，玫瑟塔是被砸傻了，还是别的什么。毕竟她平时看起来好像就这样。 她松开手，玫瑟塔就爬了起来，开始团雪人。 但这次她放聪明了，不敢在用雪球偷袭凛绮。 凛绮观察了一会，看她似乎性命无忧，就也走上前。 她原本不准备堆雪人，但是因为这场意外，心中有少许愧疚，还是默默上了手，辅助帮助玫瑟塔。 雪人堆了大约十五分钟。 玫瑟塔的性质来的快去得也快，除了滚雪人的头时，她稍稍出了点力，后来全程叫冷，叫手酸，不愿意再继续。 凛绮看她实在是冻得哆哆嗦嗦，像个小鹌鹑，就叫她先回去。 玫瑟塔开始不愿意走，磨蹭了一会以后，被冷风迎面一吹，还是脚下抹油般跑路了。 庭院内只剩下凛绮一个人，她四下望了一圈，无奈的摇了摇头。 雪人被她们堆在榛树不远处，已经快要完成了。 最简单基础的两个圆雪球堆出来的雪人，头很圆，肚子也很大，完全符合童话的印象。 凛绮用力将雪球拍实，退后两步，远观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系统099：[07你还说幼稚呢，就你玩的最起劲……] 凛绮的目光扫过来，它顿时闭上了嘴。 “好像还缺点什么？”凛绮盯着高大的雪人看了一会，抬脚在庭院内打转起来，系统099不解，呆呆的注视着她走到墙角边。 凛绮在靠近厨房窗户的位置下捡了两颗石子。 她捡起来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放在手掌心中的石头，对着阳光一看，又黑又圆，看起来像是被打磨过，光滑发亮，摸起来一丝棱角都没有。 凛绮沉思了几秒，还是把黑色石子安在了雪人的头上。 既然被丢到厨房窗户下，应该就是不要了的吧，她过会问问辛德瑞拉好了，凛绮站在树下，打量着被她堆的出奇的大的雪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判定这石子一定是辛德瑞拉的。 两颗黑亮的石子一被压上去，雪人就生动了许多。 雪人堆完了，庭院内安静无声，她也无事可做。 凛绮在树边呆了一会，又在庭院内发了片刻的呆，就回到厨房内。 厨房的灶火依旧旺盛，柴火燃烧，发出噼噼啵啵的声响，凛绮用火钳拨了拨，灶内火光燃燃，明亮晃眼，此刻的灶火，要比十五分钟前，她和玫瑟塔经过厨房时，更大一点。 世界上没有柴火能烧十五分钟，火焰还变得更大的。 火光在她的眼里摇曳，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放下火钳。 她往靠内侧的不起眼小门走去。 不用说，在她没有留意的时候，辛德瑞拉来加过柴火了。 而且这灶火烧的正旺，看起来是刚加不久，这个小心眼的家伙，是一点火都不想匀给玫瑟塔啊。 凛绮轻轻敲门，门内没有应答，她耐心等待了几秒，直接推门，门没有锁，她刚才敲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推，就直接开了一条小缝，原本就是虚掩着的。 房间内没有窗户，只有门缝内透入的些许光亮，房间内很昏暗。 辛德瑞拉正躺在床上，微光落在他散在枕头上凌乱的金发上，他正侧躺着，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安静覆盖在眼下。 门缝的光正好落在他金色的眼睫上，一眼望过去恍若透明。 凛绮在门边停顿了片刻，还是推开门。 辛德瑞拉的房间，在她作为人的时候，从没有进入过。 但变成麻雀的时候，辛德瑞拉曾经捧着她进来过，她不能表现出对房间内的布置很熟悉的样子。 房间内很冷，空间封闭，味道却不难闻，除了淡淡的洗衣粉味，什么都闻不到。 辛德瑞拉应该听到敲门声了，却没有动，也没有睁眼看向她的方向。 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凛绮走到他的床前，望向他的脸，房间的光太暗了，此刻才能看清，辛德瑞拉的嘴唇很苍白。 第140章 “……你怎么了？” 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看见侧躺在床上的辛德瑞拉，凛绮想起了十七岁时的斯诺，他刚到森林的第二天，就忽然发起高烧，现在想想，居然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却清晰的恍若昨日。 当时斯诺的状态，和此刻的辛德瑞拉很相像。 所以，一看到躺在床上，安静无声的辛德瑞拉，她就一下想起了当时的事情，这场景何其相似，她不由有些忧心。 辛德瑞拉的房间没有多余的椅子，她就站在床前。 似乎是眼前忽然落下的阴影，让辛德瑞拉没法再忽略她的声音，好几秒后，辛德瑞拉的睫毛轻颤，终于抬起眼睛，他灰蓝的眼睛，静静看向她的方向。 他回答 的有些慢。 因为慢了两秒，所以他冷淡的开口，说，“没有。”的时候，凛绮的手已经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辛德瑞拉怔住了。 “……好像确实不烫。” 凛绮试了试他的体温，是温热的，尚在正常范围内，倒是她的手，大约是因为刚在雪地里玩的太久了，冰冰凉凉，连刚才的炉火都没有温暖起来。 辛德瑞拉看起来除了懒懒的躺着不动，不爱搭理人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他待人一直都是这个态度。 拿自己的冰手去贴人家的热脸，凛绮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顺势准备收回手，辛德瑞拉却忽然从被窝里伸出手，试探着点上了她的手背。凛绮微微一顿，垂下眼。 他骨节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像是抓娃娃机里垂落的机器，张开钳，缓慢抓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被窝里的缘故。 他这床单薄的，如同铁片一样的灰色被子，竟然也能把他的手捂得这么温暖。 “没有，是没有不舒服的意思吗？” 凛绮不明白，但也没有抽出手，而是先问辛德瑞拉的状况。 辛德瑞拉沉默了一会，将视线转到一边，却抓着她的手，贴到自己的温热的脸颊上，“……嗯。” “‘嗯’是什么意思？” 凛绮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开始觉得话少的人比话里会转几百个弯的人更加难以理解了，“是不舒服的意思？” 辛德瑞拉感受着她手心冰冰凉凉的体温，低低回答，声音干涩，“舒服……” 凛绮：“……” 如果不是进入房间之前，系统099刚好有事离开，凛绮真想和系统099讨论讨论，辛德瑞拉的话，她一个字都理解不了。 她被辛德瑞拉抓着手，不得不弯腰探向床边，这个姿势别扭，她干脆就在床沿上坐下了。 辛德瑞拉的睫毛低垂，眼眸中的蓝光微微荡漾，像是流动的水，却看不清情绪。 凛绮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冰一点，感觉舒服一些是吗？” 辛德瑞拉没说话，片刻后点了点头。 凛绮这才终于明白了。 她长舒一口气，又略感复杂的看向辛德瑞拉苍白的脸。 “你这还是发热啊。” 明明摸着温度不高，却怎么看起来，脑子都不清楚了呢。 第69章 辛德瑞拉的手是温暖的，脸也是。 他的温度，透过她的掌心，源源不断的向她传递过来，肌肤相贴的微妙触感，她的指腹也开始逐渐升温。 在进入房间之前，凛绮曾经短暂的用灶火烤了烤手，几秒之间，并没有将她的手暖起来，只是烘干了手上潮湿细密的融化碎雪。 没有被灶火暖起来的手指，此刻被辛德瑞拉的手指和脸颊给焐热了。 凛绮坐在床边，心情有些复杂。 辛德瑞拉垂着眼睑，长而密的金色睫毛，遮住了蓝色的眼睛，他的眼睛很蓝，蓝的仿佛是平静海面下深达几百米的冰川。 凛绮进来后，没有把房间的门关紧，因为房间的空间很小，又没有窗户。 如果紧闭房门，就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此刻正是白日里阳光最好的时候，尤其是下过雪后，院子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日光明晃晃的，更加亮堂。 哪怕只有一线光亮，也足以让凛绮看清房间内了。 起码，床边是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辛德瑞拉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很难分辨是灰色多，还是蓝色更多，那种颜色很浅，很透，像是几层玻璃重叠出的色泽，在光线充足的地方，似乎是灰色更多，在光线差的地方，就是蓝色更多。 就像是此刻，他睫毛下露出的蓝。 他侧躺在枕头上，偏长了些的金发散落在枕头上，在金发的间隙，他的蓝眼睛，就像是坚硬宝石，蓝得惊人。 辛德瑞拉抓着她的手不放，却没有看向她的方向，半阖着眼睛，呼吸有些沉重了，金发下的脸颊，似乎也有些发红，在昏暗中，难以看清。 辛德瑞拉说自己不舒服，凛绮是相信的。 毕竟辛德瑞拉的脾气又冷又邦邦硬，冷淡到一句话都是几个字，虽然天天都在微笑，待人却不见得真诚。 最最重要的是，他的忍耐力实在是惊人。 如果没有变成小麻雀，看见他夜晚的样子，凛绮或许都意识不到这一点，辛德瑞拉实在是太能装太能忍了，无论在想什么，面上都不会表现出来一点。 他现在说不舒服，应该就是难受的厉害，难受到不能忍受—— 第141章 凛绮任由辛德瑞拉握着自己的手，心中隐隐担忧。 她不留痕迹的上下打量辛德瑞拉的脸，以辛德瑞拉的忍耐力来说……她的任务对象不会因为突发恶疾，而直接死掉，导致她的任务中止吧…… 凛绮对他说，“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不论怎么样，先躺着再说。 辛德瑞拉的衣服穿的单薄，不管有意无意，她早就看过辛德瑞拉的肌肉了，从宽广的肩膀，以及横阔的胸膛来说，他的身体素质应该是远超了这个世界的平均水平。 她感觉辛德瑞拉是休息的太少了，积累了过度的劳累，才会一下就倒下了。 不知道系统099什么时候回来。 凛绮一边想 着，等系统099回来，在商城里找个道具给辛德瑞拉检查状况，一边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帮辛德瑞拉把被子掖了掖。 辛德瑞拉的脸颊似乎越来越烫了。 她要不要催一催，让系统099赶紧回来？ “你好好休息。”凛绮想了想，又补充，“家务的事情，我会去和她们说的，你暂时不要操心了。” “……”辛德瑞拉的睫毛微垂。一向性格冷漠，又总是笑容满面的人，骤然露出来这样的表情，竟然显得有一些脆弱。 他抬起眼睫，看向凛绮，“那你的午饭，怎么办？” 凛绮微微怔了怔，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他怎么会刻意露出来这样的表情？ 她没有多想，“你不用担心，我来做好了。” 她转头想起刚才玫瑟塔堆个雪人都兴高采烈的模样，“玫瑟塔应该也愿意帮忙。” 虽然也有可能像是刚才堆雪人一样，只是做了十分之一的工作，就嚷嚷着撒手不管了，但至少能帮上一点忙。 她在这个时候提到玫瑟塔，原本只是想让辛德瑞拉放心，午餐的工作并不难解决，辛德瑞拉握着她的手腕的手指，却似乎有一瞬间的收紧。 房间内似乎一瞬间陷入了死寂，除了辛德瑞拉变沉重的呼吸，什么声音都没有，微光在地面拉出一条直线，位于光带上方的空间，隐约可以看见，细微的灰尘缓慢浮动。 就像是深海中的水母一样，金色的灰尘，不急不缓的在半空中漂浮，一会上，一会下。 凛绮发觉气氛有些异常了。 她怔了两秒，谨慎的没有开口，垂目不留痕迹的看向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的脸上似乎有些冷笑，再仔细一看，却又是紧绷着的，像是石雕像一样，没有一点情绪的外露，凛绮却感觉他似乎很紧绷，仿佛情绪已经快要破开石膏外壳而出，却又被生生压抑。 辛德瑞拉一句话都不说。 凛绮一震，迅速回忆起刚才的对话，她并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难道不能提到玫瑟塔？可是平时不是都是玫瑟塔使唤他，能够支使玫瑟塔做点家务，他不应该高兴才对？ 但辛德瑞拉的脸色确实糟糕极了。比刚才还要难看。 大约是因为生病吧，总不能是因为她的原因。凛绮想了想，准备中午给他做点清淡的东西吃，也有助于他康复，“你休息吧，不舒服就不要硬撑了。” 辛德瑞拉猛然抬起眼看向她，蓝眼睛闪烁着光，在黑暗中，惊人的亮。 他忽的冷笑起来，“我没事。” 凛绮不解，歪了歪头，没有说话。 “我没事，一点事情都没有。”他一下掀起被子，坐起身来，冷冰冰的说，“我这就去做饭。” 凛绮：“？” 不是吧，还惦记着做饭呢，他到底是多喜欢做饭啊—— 她伸出手，按住辛德瑞拉的肩膀，使了点力气，又把辛德瑞拉按回床 上，语气带了些许严厉，“胡闹什么，你就好好休息。” 辛德瑞拉被她按的重新到了回去，金发凌乱散落在枕头上，呼吸都沉重了些，气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让我去做饭！” 他的语调阴冷，几乎接近毒蛇般冰凉，气得眼睛中似乎都有火光，蓝眼睛熠熠生辉，逼视着凛绮，“让我做饭！” 凛绮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松开了手。 这么大牛劲，看样子确实是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默默松开手后，辛德瑞拉一下挣扎着起了身。 他似乎是正在生气，凛绮刚才分明感受到手下按住的肌肉都在呷呷颤抖，就连他总是打理整齐的金发也散乱不堪，有几缕碎发垂下，散落在脸颊边。 辛德瑞拉的脸都通红了，蓝眼睛中的光，强烈的几乎像是正在燃烧。 他站起身后，狠狠看向凛绮的脸。 那一眼，他仿佛自己也无法控制，极端强烈无法控制的感情，尽都在那一眼中瞬间显现。 只一刹那，辛德瑞拉就意识过来，迅速将眼睛转向一边。 凛绮却有些怔住了。 她想探头去在看看辛德瑞拉的表情，却又生生控制住了，只不显露表情的凝望着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爬起来后，下意识开始整理自己乱掉的头发，又整理自己的衬衫。 两秒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动作一下慢了下来。 “需要我帮忙吗？”凛绮问他。 “不需要，谢谢。”辛德瑞拉又变回了平时的模样，嘴角的弧度一成不变，“我和玫瑟塔……和那些做饭还需要协助的人不一样，我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 第142章 这是在说玫瑟塔，还是在说她啊。 凛绮没有说话。 辛德瑞拉眨眼间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又是平时的模样，“你如果没有事做的话，请到别的地方歇一歇吧，我要工作了。” 他看起来从容极了，如果不是刚才亲眼所见，她绝对无法想象，前几分中，他是怎么金发凌乱，脸颊通红，蓝眼睛熠熠生辉的—— 别的就算了，脸怎么能说不红就不红了呢。 凛绮不解，默默注视着辛德瑞拉走出房间，想不出所以然，只得出结论。 这家伙也太能装了—— 辛德瑞拉拒绝帮助，也不让她呆在厨房，凛绮只好走到客厅，原本坐在大堂沙发上的梅塞尔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凛绮顺势就在餐桌边坐下。 宽大餐桌上铺着的白色桌布上有繁复的刺绣，流苏软软的垂下来，凛绮抓住垂到腿上的流苏，缠绕在手指上玩。 厨房的门，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此刻从大开的门内，可以看见辛德瑞拉的背影。 辛德瑞拉站的很直。 灶台前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正午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照耀的他的金发几乎灿灿生辉，他的身影仿佛在一圈朦胧的白色光晕中。 辛德瑞拉的动作流畅，洗了手以后，从橱柜里取出围裙系上。 他仿佛根本不在意在不远处盯着他看的凛绮了，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在厨房内摘豆角。 他摘豆角时，垂头露出的一截脖颈格外修长。 围裙被他在身后松松打了一个结，腰显得格外劲瘦的同时，又显现出惊人的肩宽胸阔。 凛绮点点头。 辛德瑞拉的身材比例确实很好，腿长的惊人，薄薄衣服下肌肉的爆发力如同熔浆火山，带着年轻炙热的温度。 刚才他竭力挣扎时，那如同蛮牛一样的力气，连她都震惊了一下。 她在不工作的时候，偶尔也会看看书，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一个男人，外号“千斤顶”，可以用背顶出泥泞中的马车。 她毫不怀疑辛德瑞拉也有这样的力气。 不过，身怀巨力的辛德瑞拉，只喜欢做饭。 凛绮托着下巴。 做饭这事……就这么有趣？一分都不能分给旁人吗？ 第70章 辛德瑞拉确实没有说假话，他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 凛绮坐在正好能看见厨房内的情景的餐桌边，原本坐得笔直，等了一会后，也渐渐地懒怠了些，倚靠在椅背上，默默盯着辛德瑞拉。 她确定辛德瑞拉能够感受得到她的目光，但偏偏辛德瑞拉表现得和毫无察觉一样。 他默不作声，安静地做饭。 洗菜，切菜，烹饪，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 窗外的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逆着光，他的身边都恍如有一圈绒毛般的白色光晕，让他的身影，好像融化在了白光中，一片朦胧。 为了方便洗菜，他刚才卷起了一截衣袖，露出的小臂结实，肌肉线条分明，在光中白的几乎透明，不，是在发亮—— 他笔直的长腿随意的踩在地上，光勾勒出的他的身形。 他的背影在逆光中，就像是画中人，似乎只会在故事中出现，现实中很难寻找到这样的存在。 凛绮望着辛德瑞拉的背影。 辛德瑞拉把洗好的菜往盘子里装，动作轻盈又流畅。 他的手指修长消瘦，看起来灵活极了，如果不是刚才她才握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制住，而他又那么用力的挣扎的话—— 光看他现在从容的动作，根本就看不出他的身体里居然蕴藏着那么大的力气，简直就和蛮牛一样。 凛绮稍稍动了动手指，将手指缓缓握入掌心中。 指腹下，似乎还有辛德瑞拉挣扎时感受到的，肌肉紧绷时如铁般坚硬的触感，肌肤炙热的温度，薄薄的衣服很难阻隔。 只是出了一会神，辛德瑞拉已经在用抹布擦拭灶台了。 已经完成了吗？ 凛绮稍稍直起身体，就看见辛德瑞拉“一不小心”把一个蛋壳捏的碎如细粉，蛋壳落在了一个餐盘中。 凛绮的动作顿住了。 她不留痕迹的重新靠回椅背。 辛德瑞拉对她的视线毫不顾忌，又“一不小心”，将切碎的生洋葱落进了另外一个餐盘中。 凛绮缓慢的眨眼，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的手指看。 最后，辛德瑞拉又“不小心”把手中的调料瓶微微一倾，不知道是什么的调味料纷纷扬扬的落在了餐盘上。 辛德瑞拉从容的把料理搅了搅。 凛绮：“……” 她心中肃然，开始思索，哪一盘是她的。 怪不得别人说别得罪厨子，这确实是她遇见的最危机，最可怕的状况了。 她还来不及分辨哪份是她的幸运午餐，就看见辛德瑞拉又重新认认真真洗了手，开始用开水烫碗碟。 那套纯白餐具，她很眼熟，昨天刚用过，今天早上也是这一套。 辛德瑞拉洗了好几次手后，才开始重新认真做饭。 凛绮微微一怔。 —— 到了接近午餐的时间，玫瑟塔就急急忙忙的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她做别的事情都会偷懒磨蹭。唯有吃饭最积极。 “好了吗？好了吗！我可饿死了！” 第143章 这两天继母都因为身体不适而没有出现，玫瑟塔预备趁着这个机会大吃大喝。 午餐已经摆到餐桌上，看起来比平时还要丰盛一些，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用手指卷着头发，欢快的蹦跳桌椅，才顾上左顾右盼，寻找凛绮的身影。 她找了一圈，方才看到凛绮从厨房内出来。 玫瑟塔皱起鼻子，“你怎么又跑到厨房里去了？” “厨房里到处都是灰，会弄脏裙摆的。”她眼巴巴地望着凛绮。 凛绮摇了摇头，“我去看看那棵树，对了，雪人已经堆完了。你要去看看吗？” 玫瑟塔显得兴致缺缺，“算了吧，我肚子饿了。”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性质来的时候拦都拦不住，却又二分钟热度。 凛绮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微微勾起嘴角，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了。 菜都已经摆好，玫瑟塔闻到味道。寻来的时候时机正好，饭菜还没有凉，滋滋冒着热气。 贵族家庭都习惯收集成套的茶具，瓷器，餐具。玫瑟塔她们姐妹使用的都是一样的餐盘。 唯有凛绮是新来的，一套里匀不出多余的来，她的餐具就和玫瑟塔她们不一样。 玫瑟塔也留意到她的目光所向，顺着看过去发现她的面前空空，好奇地眨了眨眼，“你的午餐呢？” 凛绮略微转过头，望着她的脸，玫瑟塔被她看的有些心虚。 凛绮发觉这一家人没有一定要凑在一起才能开始午餐的习惯。 就像是梅塞尔丝每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玫瑟塔也没有要等她的意思，继母更是每天叫玫瑟塔把饭送到房间里。 也就是玫瑟塔难得找到一个玩伴，所以才天天要腻在一起。 她轻描淡写的回答，“你没来之前，我先吃了。” 美味的午餐，当然是要趁热，才更加完美。 玫瑟塔愣了一愣，顿时大惊。 凛凛不等她—— 她握着餐叉的手略微松了松，大脑宕机两秒后，只有一个念头。 凛凛不会是害怕她又把她的午餐给吃光吧？ 她不是这样的人！ 至少……至少不是顿顿如此啊！ “我在这里坐一会好了。” 看着玫瑟塔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样眼泪汪汪，凛绮顿了顿，终究还是开口，其实她本来就没有准备离开。 她的手边还有一杯玫瑰花茶，刚才太烫了，她准备喝了茶再走。 玫瑟塔吸了吸鼻子，想说什么，但是饭菜放在面前。她还是决定先吃饭，再说话。 玫瑟塔埋头用功起来，一时间餐桌上只有她使劲干饭的声音，凛绮端着茶杯，视线逐渐飘远了。 厨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整个宽阔的餐厅中，安静的像是只有她们两个人存在。 玫瑰花馥郁的香气，缓慢飘进鼻子里。 门紧闭了，当然也看不见辛德瑞拉的影子，他不知道在做什么，是不是又躲到房间里去了，那副样子，总让人觉得隐隐担忧…… 凛绮小口小口地喝着花茶，余光瞥向玫瑟塔，诧异地微微挑了挑眉。 玫瑟塔正埋头于餐盘，吃的全身心投入。 她记得……这份餐盘里加的，是不是碎蛋壳来着。 玫瑟塔居然根本就没有尝出来，哼哧哼哧吃得很香。 —— 玫瑟塔吃饭的速度，已经可以和十年前她拔剑的速度一较长短了。 几乎眨眼间，玫瑟塔的餐盘，就被她清空了。 一时没有盯住，她还偷吃了对面餐盘里的小香肠。 吃完饭后，她又撒娇撒痴的挂在凛绮的胳膊上，扭着让凛绮到她的房间里一起玩。 凛绮被她缠得头疼，外加从刚才开始，厨房内的视线，就如有实质地落在她的身上。 过去她只是没有留意，现在留意了，哪能不发现。 为了玫瑟塔的小命，凛绮婉拒了，“下午我要睡一会。” 玫瑟塔惊愕，“你不是才起来没多久吗？” 早上她来敲凛凛的房门时，她刚从床上爬起来，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又要到被窝里去了。 她没有多想，脱口而出，“你是在冬眠吗？简直和那个……” 凛绮接了下去，“和熊一样？” 说完，她的嘴角，也萦绕上了淡淡的笑意。 她想到了过去说过这个话的人，所以才能这么顺其自然的就接上话。 话说出口后，凛绮自己也顿了顿。 居然又想起了斯诺。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里蒙上了莫名的淡淡惆怅。 玫瑟塔震惊的眼睛睁大，呆的像是猫头鹰，声调顿时高了起来。 “怎么能用‘熊’来形容一个淑女啊！” 简直太太太太不解风情了吧—— 说话之间，她们回到了二楼。 玫瑟塔的惊声尖叫听多了，居然也习惯了，凛绮坦然地听着玫瑟塔叽叽喳喳，目光落到走廊尽头。 脚下的地毯柔软，脚步落在上面几乎无声。 走廊的顶端有一扇小窗，雪光落进来亮晃晃的，比她房间的窗户小多了，看不清楚庭院内的状况。 终于把玫瑟塔送走。 凛绮关上房门，松了一口气。 她无声走到沙发边，任由自己的身体，陷入软软的沙发上，像是个海星一样，一下子伸展开来。 第144章 吵闹她也并不讨厌，毕竟她都能容忍系统099了。 但安安静静的，她也很喜欢。 骤然从吵闹的环境 里脱离出来，呆在只有自己一人的空间里的感觉，让人很舒适。 原先说要午睡只是推托之词，此刻她倒真的有点懒洋洋了。 算算时间，系统099也该回来了，到时候耳边又要开始有叽叽呱呱的声音了。 凛绮拿着一个金币在手上玩，金币在十指间翻飞，残影耀耀，无聊之间，她忽然想起了辛德瑞拉。 他的话很少，身材明明很高大，存在感却不强，尤其安静，又总是在出神的模样，长长的睫毛落在眼下，也并不看向她。 和他……还有斯诺，待在一起的时候，都很舒服。 凛绮调整了一下姿势，换一个手转金币，目光懒洋洋地落在地面上。 因为斯诺很体贴，总是暗暗地看她，又是跑来给她做家务，又是默默陪伴，端茶倒水的。 说起来，辛德瑞拉其实也很会照顾人。 辛德瑞拉虽然总是冷着脸，一副总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生气的模样，但不论是吃喝，还是烧柴添火，他总是做得很勤快。 饭是一顿都没有少过她，虽然她开始都没有吃。 而且，辛德瑞拉真的很安静。 他的存在感就像是云雾，飘飘渺渺仿佛隔着一层。 坐在他的身边时，只要他不开口，就很容易把他给忽略过去，明明有着一张好看的脸。 凛绮又想起中午的那份午餐。 他默不作声，重新洗手，留在最后单独制作的那一份午餐。 他仔仔细细的洗手数次的模样，用滚烫开水冲洗数次的，冒着热气的白瓷餐具。 热气白雾在冬季那么显眼，他垂下的头，金发散落，露出的一截苍白脖颈，仿佛脆弱的可以随意折断。 他实在是太安静了…… 她正出神，系统099的声音由远及近，吵吵闹闹的出现。 [07，07，我回来啦！想我没想我没，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啊——] 凛绮蹙眉，“你好吵。” 系统099：[！！] 系统099：[qaq——] 怎么回事，凛绮过去从来都不会嫌弃他的！！ 第71章 系统099憋着气，安静了好一会。 凛绮发呆，在好一会后，才发觉系统099不言不语的，再一看，系统099已经快要委屈成一个球了。 凛绮大惊，“你怎么了？” 又被其他的系统嘲笑了？又被骂了？又被说是马上就要被销毁，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物了？ 系统099：[哼qaq。] 它原本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要再理07，从此变成01、02那样冷酷无情，只知道发布任务的系统机器，用自己冷如冰霜的态度让07为此刻对它的冷漠，后悔一辈子。 凛绮没发觉系统099这么多的小心思。 她叫了系统099一声，099又磨蹭了许久，才哼哼唧唧的开口，还像是憋着一股气似的。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系统099在为什么生气。 “你去主系统，有什么收获吗？他们怎么说？” 系统099是从她这里请了半天假去的，还是为了这个副本刚开始时抽到的金手指，凛绮叫它打个报告，把金手指给去取消掉，主系统那里却迟迟没有回复。 所以，今天系统099才特地回到系统空间去。 说道这个事情，系统099心虚的一顿，将刚才的气全都抛到九霄云外，顿时眼泪汪汪。 [07，是我没用，呜呜呜……] 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心虚到完全消失。 嗯……也不意外。 凛绮手上的动作一停，将金币夹在手指间，“没关系，我也猜到，可能是这个结果。” 打报告，申请，一趟一趟的驳回再申请，到哪里不都是这么一回事吗。 她其实也没指望能够这么快的顺利将金手指取消，顺口安慰系统099，“主系统直接拒绝了？” 系统099委屈回答，[也没有，它说再等等，看情况，不是不办，只是要走程序，这个事情以后再说……] 凛绮：“……” 凛绮反应淡淡的，系统099却越说越生气，可恶，主系统不就是看它是99号，是最没用的那一个嘛！ 主系统看它的目光，简直就像是一个高端集成体智脑，慈爱的看一个扫地机器人小狗一样—— 居然把它这么认真的报告申请，当成小孩子过家家！ 系统099想想就气的咬牙切齿，对上凛绮，却又格外心虚愧疚。 [07，你等着，我从今天开始，每天给主系统发99次报告申请。] 凛绮都被逗笑了，“你这样，不是反而更加让主系统觉得你闲的没事做？” 她又重新转起金币，“算了，也不急在一时，我今晚还要到辛德瑞拉那里去看看。” 系统099惊愕万分，不解，[你不急嘛？] 可是，之前明明还催促着它去打申请呢，这样无法掌控的状况，不是越少越好吗？ 晚上要去看辛德瑞拉，又 是怎么一回事？ 凛绮的目光落在前方虚虚的一点，“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当时事发突然，后来习惯了，就没有什么了。” 她现在也渐渐的琢磨出一些当麻雀的方便之处。 第145章 很多做人的时候不方便去探查的事情，变成麻雀之后就可以轻松地窥到。 她也很快的习惯了麻雀的身份，能够熟练的操控身体，轻盈飞翔之后。她的攻击力，并没有因为身体变小而减少。 既然如此，徐徐图之，也并无不可。 至于系统099后来问的那个问题。 凛绮想起它一上午都没有回来，大概也是不知道辛德瑞拉上午的状况。便把自己今天上午的所见，详细地向系统099说了一遍。 系统099大惊，[他病了？] 凛绮：“不确定，他脸色很差，但是非说自己没病，还坚持要做午餐。” 系统099发出和她一样的感叹。 [他就这么爱做饭？] 身体不舒服，却还要坚持洗手做一家人的午饭，简直就是钢铁意志力，非常人可比！ 世界上，居然有人这么爱烹饪？ 没去新东方真是可惜了。 凛绮不知道系统099在想什么，“所以我准备晚上再去看看。” 不然总是不能放心。 她走到窗户边。 下午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白色遮蔽视线，因为房间内温暖，与室外有温差，玻璃窗上已经凝结起一层蒙蒙白雾。 她用手轻轻拂去眼前的白雾，往窗外望去。 辛德瑞拉又在树下。 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他双手交握于胸前，虔诚闭目，金发微湿，肩膀上也有已经融化的雪痕，濡湿了灰色的衬衫。 他正在祈祷，且已经在树下站了有一会了，不然雪花不足以融化，沾湿他的肩头。 凛绮盯着他看了一会，微不可查的叹气。 不管他是不是生病，总归是有点不舒服，却还是和昨天一样出现在榛树下，该说是无意义的坚持，还是死板。 总之，还是得盯着点。 辛德瑞拉实在是太能忍，太能装。她也会害怕。 万一，一眨眼，辛德瑞拉就忽然死了。 那她的任务可怎么办？ —— 晚饭凛绮又是提前一点到，在厨房内单独解决。 辛德瑞拉并不看她，也不待在她身边，只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炉灶上的小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窗外的雪花呼啦啦拍打着玻璃。 房间内温暖又安静，烛火摇曳。 这样的安静时光，让她想起了过去在森林中度过的数个寒冬，也是这样的风雪，这么的安静。 凛绮逐渐感受到一些单独躲在厨房里吃饭的好处 了。 她不用面对玫瑟塔对她的晚餐垂涎的表情，也可以躲过看到玫瑟塔大吃蛋壳炒饭时欲言又止的心情。 而且，吃饭的时候，还是需要环境安静的，对消化好。 系统099：[07你这话说的和老人一样，噗嗤——] 凛绮冷漠把系统099静音。 忘记了，除去小猪玫瑟塔，还有一个吵人的系统099，他们简直可以组成尖叫水壶组合。 辛德瑞拉坐在炉灶前，默默的烧火。 凛绮吃完晚餐，端着盛装着玉米浓汤的小碗，慢条斯理的喝，放了奶油的浓汤口味醇厚，香味扑鼻。 刚喝了几l口，就感觉肠胃都温暖了起来。 美食起到了让人放松精神的作用。 凛绮坐在柴堆上，捧着碗，舒缓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随意看向在她正对面的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的金发覆盖在眼前，眼睫微微低垂着。 他的神情淡然的，仿佛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就好像没有提前做好晚餐放在这里，也没有把炉灶烧的温暖一样。 不过，也无所谓。 凛绮喝完汤，结束了自己的晚餐，时间尚早，就连玫瑟塔这个贪吃鬼都还没有出现在饭厅——平时她总是最积极的。 辛德瑞拉看起来并不想和她搭话，凛绮也就不开口。 这么几l天的相处，凛绮也已经察觉，平时的对话，都是她主动搭讪。 如果她不开口，辛德瑞拉是一句话都不会和她说的。 简直就像是扭一下发条，才会动一下的人偶，沉默至极。 此刻也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或者，等到过会想到话题，再说也行。 凛绮看了辛德瑞拉一眼，就径直往后花园走去，果然辛德瑞拉没有开口阻止，只在她打开后门时，抬起眼，默默看了她一眼。 凛绮打开后门，冷风铺面而来，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体贴的帮辛德瑞拉把门关上了，才走入庭院中。 耳边，系统099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夸张的“嘶”了一声。 [07，你为什么要到庭院来啊——太冷了吧？] 凛绮恍若未闻，“你又感觉不到。 系统099讪讪的：[我是替你觉得冷啊？这大冷天在厨房里烤烤火不好吗……] 凛绮走到庭院中央，风把她的棕发吹往后方，“不至于这个程度就会觉得冷。” 她的目光在庭院内缓缓转了一圈，走到树下。 系统099察觉到她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也不吭声了。 凛绮绕着树走了一圈，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棵榛树是她亲手从树林里拔出来的，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最能够确定这棵树没有异常的人了。 凛绮把手放在树干上，掌心下的触感冰冷而又有些微潮湿，她微不可查的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 第146章 是她想多了吧…… 她正准备收回手，视线却忽然落到树边上的雪人身上，猛然一怔。 冬季的夜晚总是来的特别快，晚餐的时间还没到，天就已经完全黑了，还有絮絮飘扬的雪花，遮蔽视线。 夜晚的庭院，光线其实很微弱，厨房窗户内撒出来的橘黄的光，也就只能照亮厨房前方的一隅而已。 但也足够了。 凛绮抬脚走到雪人前，轻轻抚摸雪人的头，下午下过雪，落在雪人的身上，已经没有早上那么光滑了。 她把圆滚滚的雪球上的浮雪给扫落，摸了摸雪人的脸。 不见了。 早上她安装上去的两枚黑色石子，此刻消失不见了。 凛绮的手指停留在半空。 她借着微弱的光，细细的看向雪人的脸，一片模糊的昏暗夜色中，被她堆在榛树后方阴影位置的雪人，影影绰绰的映入视线。 雪球脑袋光滑、洁白，滚圆结实一如她早上刚堆出来的状态。 但是，原本安了亮晶晶的黑色圆石位置，那仿佛让雪人一下活了过来的黑亮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雪人的脑袋上，只余下一片空荡荡的洁白。 第72章 雪人的眼睛，消失不见了…… 凛绮收回手，深深看了一眼夜色中模糊的雪球，就转身回到了厨房内，此刻也快要接近晚饭的时间了。 凛绮对辛德瑞拉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厨房。 在走廊上，还遇到了结伴下楼吃饭的梅塞尔丝和玫瑟塔，随口应付过去后，凛绮就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系统099窥视者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询问。 [07，有什么不对吗？] 她的表情看起来好郑重，就像是有什么很严峻的状况摆在面前似的。 凛绮回过神，眨了眨眼。 “不，没什么。” 她不想多说，只说，“到平时的那个时间，你再叫我吧。” 系统099知道她说的是夜晚会变成麻雀的时间，距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就应了一声，凛绮撑着下巴，坐在沙发上出神。 她的目光落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眉头微微蹙起，长久的没有改变姿势。 系统099注视着她，也不敢说话。 凛绮似乎正在思索什么，安静的几乎快要与房间融为一体。 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系统099轻声呼唤凛绮，她才恍然转开视线，稍微直起身。 挪动身体的同时，指尖已经开始变为羽毛。 几乎只在刹那之间，坐在沙发上的长裙少女，就倏然变小，缩成了一团棕色的毛球 因为颜色深，在没有点灯的房间内，几乎看不到她在哪里。 凛绮在柔软下陷的沙发中停留了数秒，就猛然振翅，飞向窗户。 系统099为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她从缝隙中一掠，一个翻身，就轻盈落到厨房的窗户前。 夜晚寒冷，天色已经完全漆黑。 唯有厨房窗户内，还留着一隅暖黄色的光，融融照在地上，仿佛能够把白雪融化。 贴到窗边，暖气就迎面而来，窗户又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凛绮将头伸进去。 狭窄的厨房内空空荡荡，唯有灶火燃烧发出微小的声响，所有的东西都维持着她傍晚来时的状态，没看见辛德瑞拉。 凛绮看清楚后，飞进厨房。 温暖的小房间很安静，她稳稳落到灶台上，辛德瑞拉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忽然出现，那扇卧室的门，在她等待了几秒后，还是没有被推开。 [有点奇怪啊……] 系统099很谨慎。 它不是次次都在，但是什么状况，凛绮都会和它说，所以前几次，辛德瑞拉每次都会在最巧妙的时间出现的这件事，它也是知道的。 今天，辛德瑞拉的房门紧闭，系统099觉得很奇怪。 它正准备让凛绮小心些，就看见凛绮振翅一飞，飞到那扇小门前，脑袋一顶，把门给无声顶开了。 系统099：[……] 好吧，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没 有需要谨慎的东西，它把没出口的话又给默默吞回去了。 门就没有锁上，甚至没有关严。 凛绮很轻易的就进入了房间。 辛德瑞拉的房间很冷，和外间的厨房温差很大，冷的像是监牢又像是地窖。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铁质灯台，此刻正燃烧着一截已经快要见底的小蜡烛。 那光也很微弱，时明时灭。 凛绮看见了辛德瑞拉，他正坐在床上，灰色的衣服几乎与床单和墙壁融为一体。 她看着辛德瑞拉的同时，辛德瑞拉也忽然抬起眼，看向了她。 凛绮怔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她穿梭过的任务世界太多，见过的状况也太多，已经很久都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表现出明显的惊愕神色了。 而眼前的辛德瑞拉，就是那个“极少数”。 他凌乱的金发正散落在眼前，听到门的响动时，才猛然抬起头，垂落的金发的间隙间，冷冰冰的蓝一闪而过。 他的蓝眼睛很亮。 一抬眼时，即使光线微弱，也折射出惊人的，如同北极寒冰淬出的光芒。 那双眼睛之所以能够亮的如同深夜的猫眼，是因为辛德瑞拉眼底蒙着的一层泪水，水光之下，自然亮的惊人。 第147章 但双眼含泪的那个人，脸上却没有任何哭泣时该有的，悲恸的表情。 他全然已经苍白的脸，在烛台摇曳的微弱光线下，表情接近于无，几乎是冷淡的。 除了通红的眼眶，颤抖的手指，他的表情很平和。 甚至可以说，安静。 如果前一秒他没有在抓自己的头发的话。 是的，凛绮进入房间的那一秒，辛德瑞拉还在像是精神崩溃般的扯自己的金发。 她飞进来后，辛德瑞拉才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猛然停了下来。 他撑着一条腿缩在床上，插在金发内的手指犹自颤像是弹钢琴般颤抖的厉害。 辛德瑞拉的眼睛里一片空洞，与其说是在哭泣，不如说更像是在疯狂憎恶着什么。 扭曲怒火熊熊燃烧，才能把那双眼睛照得那么亮。 惊愕到极点，是发不出声音的。 当然，这话说的是系统099，不是她。 凛绮原本以为系统099在此刻会疯狂尖叫，但它被辛德瑞拉这副精神不正常的样子吓傻了，什么都说不出。 毕竟是只会吃爆米花的笨蛋系统，这样就宕机了。 凛绮心中叹息一声，再次注视向辛德瑞拉，他已经不抓自己的头发了，背靠着墙壁，像一个囚犯，正一动不动看着她，是防备周围一切的姿势。 凛绮看见他手指上缠绕的金发。 如同碎金般的色泽，像是缠绕在纺锤上的金线，又像是凌乱的蛛丝。 真是的，头发多，也不能这么消耗吧。 凛绮冷眼看了半天，终于朝着辛德瑞拉飞去。 还没有 飞到辛德瑞拉的面前，辛德瑞拉已经下意识先伸出了双手。 前几秒，他脸上还是疯狂扭曲着的神色，像是涨潮，那么此刻，他的表情，就如同潮水尽数退去，瞬间柔软了。 他原本支撑着一条腿，现在变成了跪坐，身体还不停往前倾斜。 指尖抖得厉害。是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神态。 凛绮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轻盈降落在他的掌心中。 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她就闻到了血腥味，靠近时，也已经眼尖的看见了他手指上沾着的血痕。 此刻降落在他的掌心，冲鼻的血腥味就更明显了。 辛德瑞拉的手心中有已经干涸的，蹭开的血痕，还有正在渗出的血丝。 远远看的时候，还看不大真切，此刻落在他手心中，一低头，烛光下显得像是暗红的血痕就全都映入眼中。 他的手指缠绕金色发丝，掌心中是湿漉漉的血痕。 凛绮抬起头看辛德瑞拉，辛德瑞拉很慌张，蓝色瞳孔不停颤动，肩膀微缩，小心翼翼的咬着下唇，窥视着她的表情。 很显然，是一副害怕被训斥的小可怜模样。 真奇怪，他在害怕什么呢，既然能把自己搞成这样，还能有什么好害怕的？ 凛绮在辛德瑞拉的掌心里跳了几下，巡视着他的手，辛德瑞拉全然不敢动，忍耐的下唇都被咬到失去血色，苍白一片。 凛绮寻找了一圈，找到了血腥味的源头。 辛德瑞拉的手臂。 变成小鸟后，鼻子仿佛也变得更加灵敏了，辛德瑞拉掌心的血腥味虽然重，但不是来源。 辛德瑞拉为了方便她降落，双手平摊在一起，他的手大，掌心朝上，微弱烛光下，手指骨节分明，袖口下伸展出来的一截苍白手腕，青筋都隐约可见。 凛绮呆在他的掌心，自然能够感受到他有多紧绷。 顺着他的掌心往上蹦，移动一下，就能看到他的青筋狠狠一跳。 血腥味的来源是辛德瑞拉的手臂，凛绮确定了位置后，在伤口周遭转了一圈，辛德瑞拉应该是在发狂的时候，不小心抓伤了自己。 居然能把自己抓成这样，辛德瑞拉的精神状态真的堪忧啊。 之前凛绮就已经隐隐察觉，辛德瑞拉平时表现的正常，却总是像是压抑着什么，他夜晚的表现更是让她产生怀疑。 平时与常人无异，却能在独处的时候把自己弄成这样。 偏执、僵硬、过度紧张…… 哪怕他再想竭力忍耐，也终究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他的种种表现，显然是异于常人的。 凛绮抬起头，看向辛德瑞拉面露紧张的脸。 他大约是在忍耐疼痛，只是被麻雀踩了几下，就已经浑身颤抖，微微摇晃，像是难以支撑。 他的脸上甚至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金色的发丝黏在他的脸颊，辛德瑞拉紧紧咬着的下唇，已经留下了一圈显眼的 齿痕……别手臂刚弄伤了，又把嘴巴咬破了。 这家伙真的好脆啊……一会不见，就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凛绮心中直叹气。 说好轻松又简单的任务呢，任务对象连性别都不对就不说了，还一个比一个更麻烦—— 她正在发愁，就听见上方传来辛德瑞拉的声音。 放软了的，微微颤抖的，带着试探和讨好的，压的很低的声音。 “你……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受伤了，你很担心……很紧张吗？” 凛绮探看他伤口的动作微微一顿，一抬眼就对上辛德瑞拉紧张的蓝眼睛。 在维持人类外表的时候，是绝对看不到他这样的表情的，情绪实在是过于外露了。 第148章 凛绮心中微微一动。 很显然，辛德瑞拉是个终极爱鸟人。 如果维持人类模样的时候，很难让辛德瑞拉敞开心房，那么她能不能借用麻雀的身份，来帮助辛德瑞拉获得幸福呢？ 凛绮问系统099：“我变成麻雀后的声音，和人类时像不像？” 系统099被辛德瑞拉发疯的样子吓得卡机，半天才敢紧张又小声的回答。 [不……不是很像吧，至少我听不出来。] 鸟到底和人不一样，凛绮变麻雀后，像是佩戴了小黄人变声器似的，声音又细又尖。 凛绮这就放心了。 她回视辛德瑞拉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夹着嗓子开口，“是啊。” 辛德瑞拉果然能够听懂动物的语言。 凛绮开口后，他的眉尾上扬，眼睛缓缓睁大，似乎是没有想到，凛绮真的会回应他，一时怔在原地。 既然开都开口了，凛绮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她在辛德瑞拉的伤口边蹦了蹦，平直的语调却能听出几分诘责，“怎么弄成这样？” 辛德瑞拉被小小的麻雀吓得眼睫低垂，乖顺异常，半天不敢说话。 好一会后，他极低的声音，才传过来。 “我没有弄伤手……” 凛绮差点被他无辜的语调给逗笑了，手，和手臂，难道有什么区别吗？还分高低贵贱？他洗澡的时候难道还分两块毛巾？ 怎么手就贵重，给手臂道歉啊！ “……手没弄伤，我明天还要做早饭的。” 他的声音更小了，几乎接近喃喃，凛绮开始都没有听清，听清后则是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辛德瑞拉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真的这么喜欢做饭吗？！就这么喜欢？！ 她抬起头，看向辛德瑞拉，辛德瑞拉怔怔垂着眼，神色既迷茫，又有些空，像是在竭力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 “……好不容易愿意吃的。” 他的声音轻的似乎风一吹就要散了，和他现在的表情一样。 凛绮顿了顿。 她没有说话，气氛安静了几秒，倒是系统099像是征求她的支援般，迷茫不解的小声开口。 它说，[07，他刚才是不是叫你的名字了……] 凛绮紧闭鸟喙，鸟眉紧皱，小小的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系统099都听见了，那她刚才应该也没听错。 辛德瑞拉确实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他声音很轻很轻地说，“凛凛好好不容易愿意吃的。” 第73章 辛德瑞拉的声音很轻，在只有烛火微光的漆黑房间里，仿佛一吹就散。 但是凛绮听清了。 不仅她听清了，就连系统099都听到了。 为什么在这样的状况下，会陡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凛绮一时没有说话。 她斟酌着，打量着辛德瑞拉的表情，可辛德瑞拉却像是一无所知。 他喃喃的念叨她的名字的时候，目光虽然落在她的身上，却像是无法聚焦，神色带着些如云朵般的缥缈的迷茫，还有惘然。 像极了意识不清时的呓语。 凛绮紧紧皱起眉，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外露，收敛了表情。 系统099吐槽：[你现在也没有什么表情可言啊——] 都变成小麻雀团子了，谁能够从那个毛绒脑袋上看出情绪来啊？ 凛绮：“闭嘴。” 她把系统099的声音调小了，然后重新扭头向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喃喃了两遍后，自己也很快回过神。 他转眼，小心翼翼的看向凛绮。 凛绮从确定了他的伤口在手臂上后，就飞回了辛德瑞拉的掌心中，她没有在他的伤口边踩来踩去，看辛德瑞拉痛得脸色苍白的奇怪兴趣。 一抬眼就能对上辛德瑞拉的蓝眼睛。 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举平在胸前，又是跪坐在床上，凛绮在他的掌心翻飞，他受宠若惊的捧着手中的小鸟，无形中形成了一个很恭敬的姿势。 他的金色睫毛正在发颤。 辛德瑞拉把她捧到胸前，还下意识的向他倾斜。 他金色的碎发几乎都快要触到她的羽毛上。凛绮不习惯用这么近的距离去看辛德瑞拉的脸。 那双像是冰川一样的蓝眼睛，满满的都是她的倒影，太近了。 凛绮往后跳了几步，想了想现在的状况。 保持人类的身份时，辛德瑞拉总是一副抗拒的姿态，虽然总是微笑，却难以接近，那副油盐不进滴水不漏的样子，有时着急起来，凛绮都恨不得把他那副完美无缺的面具扯开看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变成小鸟后，辛德瑞拉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看起来既小心，又真挚。 这样的机会难得出现。 她要利用自己现在的状况，来尝试突破，麻烦的要命的辛德瑞拉的心房。 她想了想，“你的伤口，不需要处理一下吗？” 辛德瑞拉像是被雷击了一样一震，立刻小声回应，“是，是的，我得包扎一下……” 凛绮：“……” 比起过去完美应对，不留痕迹的圆滑姿态，现在的辛德瑞拉，有问必有回应，而且态度恭恭敬敬。 他这奇怪的模样，不像是对这一只麻雀，倒像是对着自己的亲妈一样。 第149章 凛绮感觉有点微妙，凛绮将翅膀往内缩了缩。 辛德瑞拉在得到她的指令之后，就慌慌忙忙地捧着她挪到了床头柜边，他的膝盖把原本平整单薄的灰色床单都给蹭的起了褶皱。 他挪到床头柜边后，想也不想就准备拉开抽屉，却又忽然意识到小鸟停留在他的掌心上，一时迟疑在原地，犹豫不决。 真是的，怎么变成这么笨的样子了，像是脑袋完全转不过来弯似的。 凛绮刚想叹气，又看到辛德瑞拉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吞回去了。 算了，想想看，一会儿前，他还意识混乱，神志不清呢，现在脑子反应慢点也正常。 凛绮不给辛德瑞拉继续纠结的时间，飞到床头柜上去了。 床头柜上停留这一盏小灯台，那微弱的火光却没有什么热气，凛绮停在灯台边，抖了抖自己的翅膀。 借着光线，她看见辛德瑞拉的指尖抖了一下，似乎是想抓住她，他不用再纠结，却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 本来被小心和狂热的情绪点亮的蓝眼睛，又如同冰川融化般渐渐回复平常。 辛德瑞拉吸了一口气，沉静下来，他此刻的模样，倒像是恢复白日的状态了。 他收回手，转而打开了薄木板制成的床头柜的抽屉。那抽屉显然不结实，打开的时候还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辛德瑞拉从抽屉里取出了绷带和药膏。 看来，虽然什么物资都很紧缺，绷带这种东西却是常备着的。 微弱烛光下，在抽屉里，凛绮还看见了一把流闪着荧光的餐刀，以及一个装着不知名粉末的小小玻璃瓶。 ……看来以后是真的要时时盯着他了。 凛绮眼尖，一眼扫过去，还在抽屉的及内侧看到了很眼熟的东西。 那是两枚小石头，黑亮黑亮的，光滑的表面隐约流转着光。 如果不是表面光洁，那漆黑的颜色，几乎与抽屉融为一体，难以发觉。 看清楚的那一刻，凛绮不留痕迹的扬了扬眉。 她就知道，雪人的眼睛，果然是被辛德瑞拉拿走了。 —— 辛德瑞拉包扎伤口的动作极其的熟稔。 他受伤的那只手握着绷带，另外一只手麻利地将药膏敷在伤处，两下就将绷带包得平平整整，衣袖拉下来以后，丝毫看不出痕迹。 凛绮站在床头柜上，注视着他的动作。 辛德瑞拉包扎好伤口后，拉扯好袖口，灰蓝色的眼睛就不留痕迹的转向她，被盯着看了五六秒后，凛绮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灯台边上的棕色小毛团没有动，只是歪了歪头，辛德瑞拉的目光流露出些许的祈求，他没说话，把手伸了出来。 凛绮其实想回到厨房去的。 她犹豫了一会，又看了看辛德瑞拉，还是飞回了辛德瑞拉沾着血迹的洁白手指上。在他手心降落的时候，凛绮 能够清晰感受到，辛德瑞拉浑身都松懈了下来。 他的情绪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传递到她这里来过。 “你困了吗？想睡觉吗？” 他询问的声音，低低的，温柔到几乎如同流水脉脉。 凛绮沉默了一会，还没有回答，辛德瑞拉就轻轻地拨了拨已经黯淡的烛芯，放在床头的小蜡烛本来就已经快要燃完，又被辛德瑞拉往蜡油里按了按，烛火顿时更加暗。 他也姿态自然的铺好了床，自然的钻进被窝。 被辛德瑞拉挪到他的胸口，凛绮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辛德瑞拉的态度实在是太坦然不过了。 他和凛绮上午来看时那样侧躺着，背靠墙壁，面朝烛台，用手肘将上半身半撑着，掖了掖凛绮身后的被子。 他的被子掖带着潮湿的冷气，凛绮打了个哆嗦。 辛德瑞拉微不可查的顿了顿，伸出手捂住小小毛团，将她又往自己的身边挪了挪。 他的胸口很暖。 人体的温度，大概天生就适合贴在一起，在冬季相互依偎。 凛绮的视线受阻，只能看见辛德瑞拉明晃晃的一大片胸膛。 他穿衣服本来就单薄，在加上在她来之前，辛德瑞拉还不知道怎么发癫，原本就宽松的衣领更是松散开来。 他的体型很大，骨架自然也大，但脖颈和锁骨相连的地方都很薄，虽然拥有强健的肌肉，却不显得臃肿和过于强壮。 辛德瑞拉的身上，既还有少年人的青涩，又有成年人的成熟。 再加上他还是金色头发，肌肤雪白，色素很淡，更加显现出如雪如玉的洁净感，在他身上，仿佛找不出一点深色。 与拥有浓黑长发，殷红嘴唇的斯诺比起来，辛德瑞拉简直浅淡的像是倒映在水面上的月光。 凛绮的目光别无其他地方可落，只能落在辛德瑞拉的胸口。 他胸膛的线条分明，热气蓬勃，又富有弹性。 舒服还是很舒服的。 辛德瑞拉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她的羽毛，似乎是想要哄她入睡。 凛绮纠结了片刻后，就放弃了挣扎，无所谓，她现在是一只麻雀。 很多年前，曾经有一回，她在一个任务中，与一只宝塔般的怪物缠斗了几天几夜，后来在顺利斩杀怪物时，她困极了，刀都没拔出来，就倚在怪物的脖子上睡着了。 第150章 那时怪物虽然已死，但身体还尚且能够动弹两下，胸膛不断起伏，被切断的气管内发出“嗬嗬”的声响。 凛绮还记得，那次她睡得很香甜，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怪物的血，像是从血海里被捞出来的一样。 现在的状况，比起当时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严峻。 她连刚死的怪物都能当温暖的床睡，辛德瑞拉的胸口又算什么呢。 系统099：[07，你真的觉得没问题吗……] 凛绮：“不然呢。” 她转头又想起，“你怎么还在？” 平时她快要入睡的时候，系统099都麻溜的回到系统空间，它要看电视剧，所以一刻都不拖延，今天却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凛绮狐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你不会是想看热闹吧？” 系统099：[哼！] 它一哼声，气鼓鼓的就下线了。 烛火快要烧完了，燃尽的烛芯发出噼噼啪啪的微弱声响，像是浆果裂开的声音，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凛绮将翅膀缩紧，脸埋进翅膀。 她刚准备闭上眼睛，就听见辛德瑞拉开口。 紧贴在一起，他的声音仿佛不是从上方传来，而是从他的胸腔，直接传递到她的身体里。 “你之后还会来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困了而产生的幻觉，凛绮居然觉得他低低的声音里，似乎有些眷恋不舍，还有些难过。 凛绮想了想，“之前灶台上用衣服搭出来的那个窝很舒服，要是下次还有，我就再来吧。” 辛德瑞拉应了一声，语调柔顺。 “今天没有力气了，下次，我一定帮你准备好。” 倒也不用今天。 凛绮想起辛德瑞拉受伤的胳膊，再加上他白天就不佳的状态。 在辛德瑞拉的眼里，她到底是什么形象，会让他此刻爬起来去叠鸟窝啊。 她干脆不应声了。 辛德瑞拉却不想睡。 他轻声呼唤她，“小鸟，小鸟，你白天都在哪里，你只有冬季才会出现吗，你明年还会来吗？” 一长叠的问题，问的凛绮眼皮打架。 她感觉他的每个问题似乎都没什么意义。 “来年……应该不来了吧。” 主系统再怎么拖延，取消金手指的申请，那个时候也应该批复下来了，到时候她就不会变成麻雀了。 辛德瑞拉抚摸她的手骤然一顿。 凛绮有所察觉，仰头看他。 辛德瑞拉顿了好一会，才勉强露出笑容，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悒悒。 “只有冬天才会出现吗？” “简直就和某个童话一样啊。” 他接近自言自语般地说，“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期待，春天永远不要来。” 第74章 有那么一瞬间，辛德瑞拉的声音仿佛也是缥缈的，惆怅的，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凛绮一想就大概知道辛德瑞拉说的是哪个故事。 失去了蓝宝石眼睛，铅造的心脏碎裂成两半的快乐王子。 童话故事的主角，和她讨论起另外一个故事的主角，这样想起来，还挺好笑。 但辛德瑞拉的语调过于抑郁，仿佛真的很难过，凛绮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辛德瑞拉都没有再继续说话。 他的胸膛平缓地起伏着，呼吸悠长，薄薄的被子也渐渐地被他捂暖了，暖和的温度传递过来，将要烧尽的烛更加的昏暗了。 他现在安静到这个地步，一点都看不出之前神经质的痕迹。 辛德瑞拉的脸长得清秀，虽然不能和斯诺那样尽态极妍，雌雄莫辨的美丽相比，也是英挺秀气，清淡如画。能够成为故事的中心，长相自然是一等一的。 凛绮无心将他和斯诺的长相做对比，一个如玫瑰花一个如月光，本来就不是一个类型。 不过，辛德瑞拉的长相确实很有欺骗性。 微微下垂的眉眼，总是上扬的唇角，还有蕴含着流光的灰蓝眼睛。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容易亲近，性格平静又稳定，十分钟就能捕获所有小朋友的心的大哥哥型。 所以，辛德瑞拉忽如其来的发疯，才把系统099吓成那样，毕竟从年龄来看，系统099在系统里也还算是不谙世事的小朋友。 他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没有脾气，谁能想到，他平静如月的表象下，是即将汹涌迸发的火山般的情绪，随时可能崩溃。 凛绮看着他现在安静的模样，也实在难把他与之前看到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她想了想，与辛德瑞拉搭话，“你之前是怎么了？” 辛德瑞拉很克制，再怎么发狂，也没有伤害到什么，他甚至竭力忍耐到从来不在人前表现异常。 她现在是还没有他巴掌大的陌生麻雀，辛德瑞拉发狂的时候也没敢碰掉她一根羽毛，甚至一看到她，就竭力控制自己回归正常。 他能伤害到的也就只有自己。 辛德瑞拉对着小动物的时候，总是很好脾气的，所以多问几句也没什么，“你为什么要划伤自己呢？” 互相依偎的温度很温暖，辛德瑞拉的手轻轻抚摸她，半晌没有回答。 久到凛绮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辛德瑞拉才低低开口，“我大约是太寂寞了……” 第151章 嗯？ 凛绮满头问号，被这个回答一时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抓伤了自己，和寂寞有什么联系？ 辛德瑞拉的声音温和，语调缱绻，一点都看不出片刻前发狂的痕迹，“我很害怕一个人呆着……我很少有机会和别人说话，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他说的平淡，给人的感觉却很楚楚可怜。 凛绮皱了皱眉。 辛德瑞拉竟然会这样想吗？说起来他确实孤单，也总是被人欺负。 等等…… 凛绮想起被眼泪灌溉的榛树。 辛德瑞拉说的这么可怜，但究竟是这个家里的人都欺负他，还是他凭借一己之力欺负全家人啊，继母到现在还没法起床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辛德瑞拉也只是还击而已，要是玫瑟塔不去折腾他，想必辛德瑞拉也不会无故去欺负玫瑟塔。 凛绮想起他刚才神志不清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装作不经意的提起。 “……你们难道不能一起玩吗？” 辛德瑞拉却久久不回答。 凛绮明显感受到，在她的问题出口时，辛德瑞拉很明显的呼吸一滞，像是哽咽般的呼吸，却如同睡着了似的安静。 她原本以为，辛德瑞拉会像刚才那样，等待一会后，再回答。 没想到，这次等了很久很久，辛德瑞拉还是沉默。 “好吧，我不问了。” 凛绮放弃从辛德瑞拉这里试探出什么。 辛德瑞拉轻轻的抚摸她的脑袋。 房间里太冷了，但是辛德瑞拉的手指很热，凛绮被他轻柔地哄着，渐渐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她就准时醒来。 凛绮的生物钟一向精准到秒，常年形成的习惯，雷打不动，她不是贪恋舞会的热闹繁华，急急忙忙逃离的时候，会弄掉水晶鞋的灰姑娘。 白天一到，她就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凛绮深深看了一眼辛德瑞拉。他纤长的金色睫毛静静覆盖在眼下，脸色有些许的苍白，因此看起来格外脆弱易碎，偏长的金色碎发散落在枕头上。 或许，她应该调整方针，对辛德瑞拉更加熟稔一点。 —— 这个家里的玻璃窗多，白日一到，整个房子都是亮晃晃的，仿佛从沉睡中被唤醒，静谧且安宁。 空气中有凛冽的寒气，阳光下，似乎能看到细小的灰尘，在半空中缓慢的飞舞。 凛绮今天没有等玫瑟塔呼唤她，就先下了楼。 她刚刚换了一条更加简单的裙子，裙摆拖过厚厚的地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她走过楼梯转角，大堂内静静地，没有一个人。 吃早饭的时间在半上午，这个家里没有人习惯早起，因此能看到这样的晨光的，就只有她和辛德瑞拉两个人。 辛德瑞拉不在大堂，凛绮也不用想，就知道他一定在哪里。 她走下楼梯，穿过餐厅，走到厨房的门前。 厨房的门没有关，一眼就能看到辛德瑞拉站在灶台前，背对着门，窗户外的日光落到他的身上，融融的冬日暖阳洒落他的双肩。 他的姿态和昨日并无区别，好像几百年都不会改变一样，正 在做早饭。 凛绮在他的身后驻足观看，她知道辛德瑞拉肯定也感觉到她在身后，但是他恍若没有察觉，依旧安安静静做早饭。 凛绮在原地看了一会，才和辛德瑞拉打了个招呼。 她的声音平淡又毫无起伏，简短到听不出什么情绪。 辛德瑞拉的视线流连在她的脸上，灰蓝色的眼睛倒映着日光。 因为他的眼睛是在日光下灰色更多，不是纯正的蓝，自然不会有冰川和天空般澄澈的蓝色，这种灰色原本就因为暗淡而带着如烟如雾的朦胧。 辛德瑞拉也回应了一声。 他的表情平静，姿态也很自然，一点都看不出昨天晚上曾经发狂的模样，对凛绮的忽然搭话，他并没有任何的表现，只是平静回应。 凛绮已经打定主意要多接近辛德瑞拉，自然不会在意他的冷淡。 辛德瑞拉不主动搭话，就由她来开启话题，好在不管她说什么，辛德瑞拉都会回应，哪怕并不热情，但也有问有答。 期间系统099曾经出现过一次，围观了一阵他们的对话。 系统099：[你们这是在聊天吗？] 人工智能都不会这么干巴巴的聊天了，这是在干什么啊——凛绮：“看不出来吗，联络感情啊。” 她的位置已经从厨房进门的地方，自然而然地移动到了柴堆上，也没有在意柴堆上的木屑和稻谷壳，反正她已经坐过好多回了。 她拎起裙摆，就坐在柴堆上，随意的晃着脚，把玩着一颗土豆。 这个位置正好能够看到辛德瑞拉的脸，对话时他的反应也都能全都收入眼底。 辛德瑞拉的态度也很自然，一边慢慢的洗菜，一边吹着金色的眼睫，一一回答她抛过来的问题，他的语调，就和他手上的动作一样慢。 房间里除了一来一回的对话声，就只有水流哗啦啦的声响。 对话中，凛绮的视线，不知不觉就落在了辛德瑞拉的手上，他的手在冬日的冷水下，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也毫无血色，指节修长苍白更加分明。 第152章 系统099左看右看，硬是没有看出“感情”在哪里，它宁愿相信在凛绮手中的土豆里，总归不在凛绮的嘴里。 这样都能加深感情就有鬼了！ 凛绮不知道系统099在吐槽什么，她感觉今天进行的挺顺利的。 尽管对话内容都是，“今天吃什么。”“那黄油土豆怎么做？”“土豆怎么挑选。”之类的话题，但好歹一直都没有冷场过。 对话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凛绮感觉差不多了。 她拍拍裙摆站起来，态度自然的打招呼，“我走了，你继续做早饭吧。” 再耽误下去，玫瑟塔就要出没了，到时候，早饭还没有端上来，玫瑟塔肯定又要尖叫，又把她夹在中间。 凛绮说着就往后花园走去，辛德瑞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走到庭院中，回头看向窗户时，还能 凛绮看到他转过眼，就不再回顾，往庭院的中央走去了。 白日的庭院似乎也更加明亮了。 她堆的雪人还安安静静的站在高大的榛树后，白晃晃的泛着光。 凛绮走到雪人边上，摸了摸雪人的脑袋，她堆的时候用了些力气，松软的雪被她拍打的格外结实，也没有融化多少，只是头上积累的一层落雪。 凛绮把落雪拂去，看了一眼。 果然没有了眼睛，但是在白天看到，和晚上看到的感觉也不太一样，没有了眼睛的雪人，只不过是两个普普通通的雪球而已。 拂落的雪花粘在手指上，被体温融化了，有些湿乎乎的。 凛绮叫了一声系统，让系统099把最新兑换的两枚蓝宝石放在她裙子的内衬口袋里。 系统099应了一声，动作很麻利，凛绮感觉到自己的裙子微微往下一坠，手指探进去，指尖就触及到冰冷坚硬的质感。 也是辛德瑞拉给她的灵感。 凛绮想去昨晚在昏暗灯光下，一瞥而见的，在抽屉深处的那两枚黑色石子，但总归不会是无缘无故。 快乐王子有蓝色的眼睛，辛德瑞拉也有。 按上和他一样的蓝色眼睛，他再不会做什么了吧。 在被手指捂了一会后，蓝宝石都沾上了温热的体温。 凛绮掏出了这两枚昂贵的蓝宝石，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流转着如同海洋的明亮冰蓝色光，非常漂亮。 凛绮将宝石按在了雪人脑袋上。 原先放石子的位置，还有些许痕迹，微微下凹，她照着上一次的位置安装眼睛。 刚装好，辛德瑞拉的声音就传过来了，是在叫她吃早饭。 凛绮回头，看见辛德瑞拉站在窗台前，脸上的表情很淡然，但她也确定辛德瑞拉一定看到她刚才的动作了，毕竟这宝石这么亮，几乎晃到了她的眼睛。 她拍了拍手，若无其事的去吃早饭了。 这一天都无事发生，晚上她照样飞入窗户，一个用辛德瑞拉的干净旧衣服搭成的小小睡窝已经搭好了，灶台烧的热热的，凛绮就直接飞进了窝里。 夜晚也过得很平静，辛德瑞拉的情绪也很正常。 第二天早上，凛绮依旧早早来到厨房。 她似乎来的太早了，辛德瑞拉还没有出来准备早餐，她就径直走到后院，一看，雪人的眼睛再次不见了。 凛绮：“……” 凛绮沉默与雪人相对。 大雪球脑袋上只剩下素白，这样与一个雪球长久的对视，似乎有些愚蠢。 凛绮盯着雪人半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清晨的小雪落在她的肩膀上，轻盈的像是一点一点的柳絮，系统099已经搞不懂凛绮在做什么，犹犹豫豫，也还是没开口。 就这样寂静了片刻后，凛绮忽然转身就走。 她直接走入辛德瑞拉的房间，辛德瑞拉还坐在床边，正在整理自己的裤脚，衣领还有些凌乱，露出一大截洁白如同象牙的脖颈和锁骨，看样子刚刚起床。 见到凛绮就这么气势汹汹的闯进来，辛德瑞拉的脸上流露了一刹那的惊愕，又很快真定下来。 “凛凛小姐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调轻柔，嘴角流露出温柔如春风的笑意，似乎只在一瞬间，又戴上了完美无缺的微笑面具。 凛绮也不迂回，她实在不会这些。 她就直截了当的问，“你为什么要拿走雪人的眼睛？” 一次就算了，还来第二次，她还特意挑选了蓝色的呢—— 就这样，都躲不过辛德瑞拉的毒手摧残。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辛德瑞拉沉默了一会后，低垂下睫毛，避开她的视线，“那是我的弹弓的石子。” 他并不看凛绮，手指似乎有些不安的摩挲着自己的袖口，看来这样忽然的闯入，让他有些不安。 他大概是不习惯用没有武装完整的仪表，去面对别人。 凛绮顿了顿。 第一次，她捡到的那两枚黑色石子，确实光滑圆润，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石子，她也确实记得，第一次变成小鸟的时候，曾经在辛德瑞拉的床头柜上看见一把弹弓。 她的视线微微偏移。 果然，弹弓此刻也静静躺在床头柜上。 她沉默了片刻，“那第二次呢？” 蓝宝石是她从系统商城里弄来的东西，和他总没有任何的关系，他怎么也拿走了—— 第153章 系统099大声嚷嚷：[那还用说吗，07，那肯定是因为蓝宝石值钱啊！] [这个家伙肯定是很贪财，他之前不还薅走你好多金币来着——] 凛绮立刻把吵吵嚷嚷的系统099给静音，然后抬起眼，静静看向辛德瑞拉的眼睛，“为什么？” 辛德瑞拉被她逼问，视线无可逃避，在地面停留了片刻后，忽然抬起眼，定定望着她。 他沉默许久，却忽然一笑。 “你很喜欢蓝色吗？” 这一笑中，却没有几分笑意。 凛绮微微蹙起眉，她能感觉到，辛德瑞拉问的语调有些许不妙。 第75章 辛德瑞拉的笑容还是一如往常，但凛绮觉察出了，非常不妙的意味。 凛绮不留痕迹的收紧手指，微微蹙起眉。 辛德瑞拉问出口的语调过于古怪。 她已经觉察出这是一个“如果我和你前任一块掉水里，你先救哪个？”一样的危险问题。 该怎么回答…… 凛绮对上辛德瑞拉一动不动的笑容，表面上维持冷淡，内则拼命思考起来。 辛德瑞拉前天挖走了雪人黑色的眼睛，昨天又偷走了蓝色的眼睛，现在问她喜不喜欢蓝色，总之肯定是不能回答喜欢的吧……但是如果要解释起来又很复杂，该怎么回答，好麻烦啊！ 她根本不擅长思考这种问题—— 凛绮想了一会就烦得不行。 她哪里知道辛德瑞拉脑袋里弯弯绕绕都在想什么，哪怕她想再多，恐怕也根本跟不上辛德瑞拉思路转变的速度，那么她为什么还要这么竭力的去思考？ 她干脆直截了当回答，“有什么区别，很重要吗？” “总不会说只要我说喜欢蓝色，你就把偷偷藏起来的蓝宝石还给我？蓝的黑的又有什么区别，真是你弄不懂你！” “你难道是想问我最喜欢什么颜色？” 凛绮理直气壮，“不是蓝色也不是黑色，我当然最喜欢棕色了！” 她的头发，眼睛都是棕色。 至于其他颜色，她没有偏好，看起来都差不多啊—— 辛德瑞拉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凛绮一开口，他就绷紧了呼吸，他当然没有试图插一次话，只是静静听着。 只是，原先发红的眼眶，颤抖的肩膀，却在凛绮说话的过程中，渐渐平静下来，等到凛绮说完，他的唇角已经浮现了淡淡的笑容，和一朵色泽洁白的梨花一样，浅淡，带着羞涩的气息。 这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和他平时似笑非笑的面具完全不一样。 他垂下眼睫，手指轻轻抓住自己的衬衫衣摆，轻声附和，“对，是我问的不好，我问的方式不对，我就是想问你这个的。” 他抬起眼，很快的看了凛绮一眼，又迅速转开眼睛。 “我也……最喜欢棕色了。” 凛绮：“……” 凛绮：“？” 怎么感觉怪怪的？ 但是辛德瑞拉好像已经恢复正常，她松了一口气，耳边系统099还在叽叽咕咕，[太好了度过难关，刚才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又要犯病了……] 连系统099都发觉了吗。 不过无惊无险度过就好，她原本都准备，如果辛德瑞拉忽然发疯，就直接把他打晕呢。 但是当然还是能够靠谈话解决更好了。 看着辛德瑞拉唇角噙着的笑意，凛绮也放松下来。 —— 讨厌的黑色。 辛德瑞拉冷漠的望着雪人闪闪发光的黑色眼睛，那是两颗黑石子，黑得发亮，雪人有了这样亮晶晶的眼睛，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像是带着神气，在睥睨着他。 这是玫瑟塔那头豪猪，拉着凛凛在后花园里堆出来的雪人。 说是一起，玫瑟塔那只懒惰的地精根本就只动了动嘴皮子，基本上全都是凛凛动手。 他在房间里，都能听到玫瑟塔大呼小叫，惹人心烦。 辛德瑞拉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将双手握拳抵在额头，深深埋下头，踩在地面上的赤脚能够感受到冰凉的寒气。 玫瑟塔……他原本就想要毒死豪猪了，他本来想全都死了干净…… 但是麻雀来到了他的身边…… 小鸟，凛凛，白天和夜晚。 他将手指插入金发中，纤长的睫毛静静覆盖住蓝色眼瞳，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静静听着房间外的动静。 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仿佛是很久吧，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终于全都消失了，他才走出房间。 从窗户窥视后花园时，才发觉凛凛还在，只有大呼小叫的地精先离开。 辛德瑞拉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他以为外面已经没人，还没有来得及整理乱掉的头发和衣服。 透过窗户，明亮的日光落在凛凛的侧脸上，她就连堆雪人时的表情都这么认真。 他近乎痴迷的在窗前停留了片刻，默默添了些柴火，就无声又回到房间里。 昨晚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情，眼泪滴落在她的身上，导致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棕发的少女。 辛德瑞拉微微动了动手指，那种温热的体温似乎还停留在指腹，柔软的触感像是烙印般，已经刻印在他的大脑内，光是回想起，就连指尖都在颤抖。 他到底是怎么了…… 第154章 辛德瑞拉呆在阴暗的房间里，他一个人独处时，从来都不爱点灯，不管白天还是夜晚。 密不透风，阴暗，狭窄，冰冷的房间，像个牢房一样，他长久的呆在这里，说不上是讨厌，让他离开这里，他反倒会不自在。 这样如同禁闭室的空间，能让他感到安心，好好的思索关于自己的事情。 他甚至痴迷这种被诘责，不断质问自己的内心的感觉。 或许他上辈子就是什么有罪的人，才需要这样一次一次的反思自己吧，他隐隐有这种感觉，他绝对是做错了什么的…… 辛德瑞拉在房间内枯坐很久，才抬脚走到后花园，静静注视那个雪白的雪人。 雪人堆的很结实，大约也有一米多高，远看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然后，他带着痴惘的目光，长久的落在雪人的眼睛上。 闪闪亮亮的黑色石子在阳光下流转着光，很圆。 他的目光恋 恋不舍的停留在雪人的脸上，脑袋里一片木然，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发呆而已。好一会后，他才发觉自己的肩膀在颤抖。 回过神时，那双漆黑的石子眼睛，已经被他挖了下来，他将石子紧紧攥在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一样，快步逃回了房间。 石子是他之前练习弹弓时，掉落到庭院内的，已经被打磨的很光滑。 但大概是因为握地太紧了，手心内一片麻木的疼痛，等到他费力松开颤抖的手指时，掌心已经一片通红，像是被火焰灼烧一样不断发热。 辛德瑞拉在床上躺下。 他其实并不痛苦，也没有任何的感触，但不知为何，面对着墙壁时，金发下不断有眼泪无声溢出，流淌入枕头中。 这种莫名的情绪让他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打断了一样的痛苦。 辛德瑞拉一直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在这期间，什么都没有想。 直到凛凛忽然来造访。 她似乎看出他不舒服……真奇怪，他自己都不这么觉得。 辛德瑞拉的意识仿佛已经游离在身体之外，他听自己的声音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好笑，她觉得他因为操劳而倒下了，她难道觉得他是什么很柔弱的人吗？ 他躺着没有动，视线只虚虚落在身前的一小片空间。 直到凛凛走上前，抚摸他的额头。 辛德瑞拉一怔，缓缓闭上眼睛。 大约是因为刚才玩过雪，她的手心是冰凉的，他却感觉很温暖，和昨晚摸过的小鸟羽毛一样的温暖。 什么都不去想了…… 辛德瑞拉原本疲于应付一切，直到听到凛凛说要和豪猪一起做午饭，魂魄才骤然归位，猛然睁开眼睛，嫉愤如同火焰，雪亮一道，骤然点亮一切。 他的身体也不痛了，大脑也不累了！ 辛德瑞拉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咬紧的嘴唇传来强烈的刺痛。 再躺下去，连厨房——属于他的厨房，都要被豪猪给霸占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 谁都不能夺走他给她做饭的资格！ —— 每天下午，雷打不动的祈祷时间。 辛德瑞拉很虔诚。 不断磨炼□□，可以获得力量，苦痛则能够淬炼精神，他早就知道哭泣和示弱都没有用，全都没有用，只有不断变强—— 但他已经不相信人定胜天。 即使变得再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如果差距过于大，就像是地面的枯枝，和天上的月亮。 不管再怎么伸展枝干，终究无法触及月亮。 又下起了雪，辛德瑞拉在树下虔诚的祈祷。 仿佛镌刻在骨子里的不安，与时时刻刻不敢放松，仿佛随时可能被抛下的焦躁和迷茫，只能用虔诚的祈祷来抹平消除。 完全无法达成的愿望，只能通过祈祷来祈求了吧。 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辛德瑞拉在树下足足呆了两个小时，才披着一身雪花，慢条斯理的做了晚饭。 一直到这时，他的情绪还很正常。 直到照了镜子，以及看到凛凛的视线，再一次停留在梅塞尔丝的身上时。 辛德瑞拉其实在房间里收着一面很小的镜子，他时不时会走到门边，借着门缝内，厨房那边传过来的光，看一看自己的脸。 他讨厌金色，也讨厌蓝色。 他对金和蓝有生理性的厌恶，看到就恶心，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发色和瞳色，但辛德瑞拉却常常看看镜子里自己的脸。 似乎是好看的……但是又很难看……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只有不断地照镜子，一遍一遍描摹镜中的自己的样貌。 这张脸，让他满意痴迷，但发疯时，他又恨不得撕烂这张面皮。 辛德瑞拉也讨厌黑色。 比蓝色和金色还讨厌。 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无缘无故的，看见就会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不喜欢吧…… 辛德瑞拉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但是他站在厨房的门后，看见凛凛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梅塞尔丝的黑发上，这个念头就不断地如同密密麻麻的气泡，不断的浮现，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他听到气泡破裂的声音。 “啪”的一声。 第155章 黑发吗……黑发就那么好吗？ 过去都不喜欢的……从来都不喜欢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躲在房间里，两只手在拼命的抓挠自己的脸。 冰凉的液体从两颊滑落，辛德瑞拉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抚摸自己的脸，他再蠢也知道这张脸有多重要，金发蓝眼，他那么不容易才…… 还好，是眼泪，不是血迹，他没有划破自己的脸。 辛德瑞拉怔怔注视着前方，一转念，手指已经落在了手臂上，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里。 第76章 在辛德瑞拉的意识最混乱的时候，他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恍惚抬起眼。 被推开的门，落进了厨房的暖光，他的眼中有情绪崩溃时孕育出的眼泪，视线模糊间，仿佛看到有人朝他走来。 那道身影很像凛凛……但又不完全一样，似乎穿着皮靴，身后的光晕看起来像是弓箭。 辛德瑞拉呆呆的望着，通红的眼眶中缓缓溢出眼泪，俨然连呼吸都忘记。 翅膀拍打空气的飒飒声越来越近。 他才看清，推开门，朝他飞来的，并非是什么幻影，而是一只小鸟。 她披着光，以一个非常灵巧的姿态，在半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一下飞到他的身前—— 辛德瑞拉屏住了呼吸。 几乎将他挤压、切碎、揉乱的那些情绪，忽然全都被按下了暂停。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像是野兽。 辛德瑞拉的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自己手心中的小鸟身上，静静地想。 大约是从凛凛来到这个家开始。 从那个风雪天，她推开这个家的门开始，他也和被缓慢推开的门一样，被撕开了一道创口。 混乱，从那一刻开始，巨量的情感无端产生，像是被打开阀门的洪流，将他原本的平静，冷淡，全都摧毁。 这情感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也曾经想过拯救自己，那就是在尚且可以自控时，用毒药了结一切。 但是他最终还是下不了手。 过量崩溃和混乱的情感，已经摧毁了他的精神，没有人可能在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后，还保持正常的神志的。 太痛苦了，他或许已经疯了。 如果不是她来到的及时，他可能已经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毕竟他意识不清，而且毫无自控能力。 她是拯救者吗？还是摧毁一切的飓风？ 辛德瑞拉颤抖着伸出双手，望着盘旋在自己的手心上方的小鸟。 忽然出现的勇者……摧毁他的精神的敌人，他最恨的人……他在等待的是她吗？拯救了一切的英勇之人，他的小鸟，他…… 他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来自他掌心上的麻雀。 “你……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受伤了，你很担心……很紧张吗？” “是啊。” 她回答了。 他明白了，她是来拯救他的。 被她的爪子驻足过的地方，颤抖个不停。 辛德瑞拉其实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开口，会回应他的话。 毕竟，上一次，他朝着小麻雀搭话，她除了最开始不小心说出的那一句外，没有回应他一句。 她应该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的，毕竟虽然声音变得尖锐了些，细了些，变了调，他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辛德瑞拉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他专注的望着自己的手心，将其他一切都抛到脑后。 房间里唯一一盏灯，是之前他为了照镜子而点上的，已经接近燃灭，烛芯在发出轻响，小麻雀站在他的手心，灵活地转头。 棕色的羽毛，在灯光下，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豆豆大的小眼睛，也凝聚着烛光，那光是很明亮的一个小点，像是尖锐的针芒，在她的眼中，那么亮。 从来不会被任何事物干扰，充满力量和坚定的目光，仿佛绝对不会被任何事物所干扰分毫。 她刚才看到他那么吓人的模样，却也没被吓到，只是短短的惊愕了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她甚至还来到他的身边。 她说，她担心他，不愿意看到他受伤。 这样的冷静，仿佛也通过她的身体，传达到他的身边……是啊，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辛德瑞拉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烧到蹦出火星的炭，一下沉进水中，倏然平静了下来。 小鸟朝他搭话，他回答，按照她的指使，将伤口处理好。 洁白的绷带一圈一圈的缠绕到手臂上，药膏冰冰凉凉的，刺痛感渐渐缓解了，崩溃混乱的瞬间似乎已经过去，他镇静下来了。 之前的痛苦无足轻重了，因为她和他说话了。 这样的惊愕和喜悦，充满了他的大脑，让他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去思考别的什么。 辛德瑞拉将剩下的绷带和药膏全都有条不紊的收入抽屉中，又铺好被子，捧着小鸟钻入被子中。 她没反抗，不反感，就这样贴在他的胸口。 辛德瑞拉借着微弱的烛光，望着小小的毛团。 深棕色，看起来很普通，外表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只麻雀都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她是不一样的。 第156章 小麻雀主动和他搭话，辛德瑞拉轻声回答。 这样的时光，如果能够永远停留就好了。 他细致的帮团在胸口的毛球掖好被子，目光柔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缩起翅膀的小小一团，这个世界因为有她，才有存在的意义。 这样平静的心态，一直维持到第二天。 早起，小麻雀就不见了，辛德瑞拉照常爬起床，也没有去寻找，洗漱过后就开始准备早餐，没过多久，凛凛小姐找了过来。 她依旧是之前那副样子，有些微卷和乱的棕发也没有梳理的柔顺，扎在肩头，今天的裙子看起来厚了些，应该不会冷了。 辛德瑞拉的目光，从她的眼角，恋恋不舍的流连到眉梢。 她的眉目看起来还是这么冷淡，辛德瑞拉隐约发觉自己是迷恋又憎恨她这副模样的，迷恋不讲道理，憎恨的却很委屈。 他现在的心态格外平和，甚至有余裕去想，过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创造出这么扭曲，这么复杂的感情。恨比爱多……不，爱比恨多。 不，还是恨比爱多。 辛德瑞拉细致判断了一番，无所谓的想，也没有关系了，无论是爱，还是恨，总之与他渊源匪浅的 前世，反正是不可能在爬出来的了。 在他想这些的时候，凛凛走到柴堆边，与他搭起了话。 他在和她享受着宁静闲暇的聊天时光，讨论着“土豆该怎么挑选”“怎么烹饪的土豆最好吃。”一边想着夹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存在。 那个人也给她烹饪过吗？也和她这么聊天过吗—— 但此刻在这里的人是他，那个人存在过，此刻却已经消失的人能够想象到，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么的愉悦吗？ 不能了。 不是想要转世依旧继续来爱吗？好啊。他会尽力的，由他来替代，来延续好了。 辛德瑞拉轻松且宁静地削着土豆皮，嘴角浮现一丝隐秘的笑意。 愉快温馨的对话持续了十分钟左右，他简直不想要结束这样的时间，但辛德瑞拉一向都不擅长提出什么请求。 凛凛和他打了招呼，就走到后花园。 他从窗户后盯着看，擦拭的干干净净，恍若透明的窗户能够清晰的看到她的侧影，冰雪世界中，她的身影是那么笔直，如同一棵挺拔的树。 她走到雪人前，停留了一会。 辛德瑞拉清晰的看到她手中闪闪发光的蓝，那么亮，折射出的光线，在阳光下非常刺眼。 她将蓝宝石安装在了雪人的脸上，随后侧过视线。 辛德瑞拉沉默望着榛树下的她和雪人，随后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看向窗户的方向。 看到她的眼神时，辛德瑞拉确定了一点。 她是故意的。 蓝宝石在雪人的脸上熠熠生辉，辛德瑞拉在不久后，把蓝宝石取下。 他将蓝宝石和黑色石子一起，丢在抽屉的深处。 心态平静的出乎自己的预料，愤怒和扭曲依旧存在，不论是黑色，还是蓝色，都是这么惹人生厌，但不是难以自控，辛德瑞拉脑子里惦记的是再过一会就要开始准备午饭。 午饭做完，还要准备晚饭。 辛德瑞拉按部就班的处理着家务，一样一样的解决，并且开始期待着夜晚。 等到夜幕降临，听到翅膀拍打玻璃的声音，她果然再次造访他的窗棂。 只是，她似乎还没有发觉蓝宝石消失了……不知道她发觉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比起对蓝色的憎恶，幻想她的反应，倒成了更令他上心的事情。 小鸟说过喜欢睡他作的睡窝，辛德瑞拉傍晚，就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旧衣服取出，反复洗涤多次的衣服格外柔软，淡淡的皂角气息，味道应该不惹人讨厌。 想到她会睡在他的旧衣服里，他就忍不住反复的抚摸这件衣服，最后没忍住把脸也埋了进去。 清新的气味……之后会沾上她的羽毛的味道。 光是这样想想，他的耳根就都泛红，暗藏的期待与强烈的羞耻，让自己都觉得丢脸，即使是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内，只是在心中幻想，都让他觉得是一种玷污。 辛德瑞拉 将衣服的每一寸褶皱都抚平，反复叠了十几次，才叠出让自己满意的造型，灶火烧成最合适的温度，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这一晚，他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一早，辛德瑞拉隐约听到窗户发出的声音，就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从床上爬起来，就立刻开始收拾自己。 先用冷水反复洗脸，被冻到的脸雪白透亮，会更加好看一些，额前的金色碎发精心打理，用水浸湿，梳理整齐，然后再留下一两缕，看似随意的垂落。 打理好后，他又照了照镜子，确保完美无缺。 天亮了，也不需要点蜡烛，阳光下，金发蓝眼，色泽都格外好看。 他多看了两眼，心里又不悦起来，隐藏的怒火在胸口翻腾。 但想着凛凛过会大概就会来找他，又硬生生把这股气给压了下去。 辛德瑞拉收拾了床铺，又准备收起烛台，刚拿起，想想似乎太刻意，又放回原地。 期间他又照了数十次镜子，心中总有淡淡的不安。 收拾床铺的时候，他在枕头下捡了几根金色的发丝。 第157章 是他激动的时候，生生扯下来的……辛德瑞拉将金发缠绕在手指上，出神的盯着。 他的金发很浓密，是黄金的色泽，但在遇见凛凛之前，他从来没有认真的审视过自己。 金发好看吗？灰蓝色的虹膜足够美吗？自己的长相，算是上等吗？ 辛德瑞拉反复看镜子，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焦虑。 休息不足留下的浅浅眼圈，思虑过度变得惨白的脸色，还有时不时会被揪下来的金发—— 不，他决不能再揪自己的金发了！ 在房间内耽误了一会，就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去厨房做早饭。 期间，辛德瑞拉听见凛凛的脚步从楼梯上下来，就立刻把镜子塞到了抽屉里，自己也不出房间，竖起耳朵听动静。 果然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和昨天早上一样，凛凛往后花园去了。 辛德瑞拉的嘴角浮现淡淡的微笑，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装作弯腰卷裤脚的样子，他知道，这样露出来的脖颈最美。 第77章 凛凛如同他预料一样的来到。 她的步履匆匆，棕发在风中飘扬，如同一阵坚定的强风，一下吹拂到面前。 她向他询问蓝宝石的事情了。 辛德瑞拉缓缓松开裤脚，直起身，蓝色眼睛一错不错看向凛凛，她的目光不躲也不闪。 没想到这么快。 辛德瑞拉仔细端详对面的少女。 她今天穿了一条新裙子，浅灰色麂皮绒看起来很温暖，无甚装饰的简单裙子严严实实包裹着她的身体，连手腕都覆盖，只露出了一寸尖尖手指。 这个大早上坦然跑到他的床前的少女，她的面庞是普通的。 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无论哪一处，都是既挑不出错处，又没什么特色。 但她站在那里，就是让他移不开眼睛。 无论是她坦然的表情，还是舒展的姿态，都如石如松，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她动容或退步。 辛德瑞拉的目光落在她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尖上，轻声回答。 “那本来就是我的……” 推脱的话语自然而然的出口，真心话一句都不会说。 他盯着少女的指尖看了半天，终于挪开视线。 和床单一样灰色的地面上，没有一丝的灰尘，年久失修，有许多裂纹。 她没有回话，似乎将信将疑。 辛德瑞拉的心态其实是平静的。 从那天晚上开始，那些疯狂和反复的感情，好像一下都被封印在身体深处，他能够控制住自己，也没有再失控一次。 辛德瑞拉自己知道那些感情并非是消失。 此刻的他就像是冬季的冰面，冻得结结实实的厚冰隔绝了一切，但迟早有崩裂融化的一天。 到那时候，那些感情又会疯狂溢出。 因此，这样的平静也像是镜花水月，令人不安。 如果想要拐弯抹角的扯开话题，对他来说当然很容易。 但是凛凛来的时候，问的直接，丝毫都不拐弯抹角，他忽然也不想要继续虚与委蛇。 他语调平静的询问，“你喜欢蓝色吗？” 与其到之后情绪崩溃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开口，不如趁到现在还清醒，就将这个让他耿耿于怀的问题，直接问出结果。 “……”少女明显一愣，顿了顿。 辛德瑞拉的目光凝视着地面。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声音落地时的心慌，以及少女的反应，都让他陡然烦躁起来。 他不是蠢人，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不合理的情绪出现的时机，产生化反应的特定状况，还有各种蛛丝马迹。 他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所推断。 如果真的是他想象的那样…… 辛德瑞拉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露出微笑。 怎么样呢？ 喜欢，还是不喜欢？ 蓝色——还是黑色？ 那双眼睛，既澄澈，又平静，坚定如磐石，又有着接近孩子气的坦然。 那大约是习惯了什么都不去做过多的思考，凭借本能去做事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是因为强大才有这样的倚仗，无所顾忌。 她甚至似乎有些奇怪，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喜欢的，当然是棕色。” 啊啊，多么完美的回答。 如果不是在她的面前，他或许会笑得前仰后合，他太喜欢这个答案了，完全属于她的风格的回答—— 棕色，棕色…… 他的目光，温柔眷恋的流连在她的脸颊，她毛毛躁躁的，偶尔翘起一两缕的棕发；她正不解的望着他的，带着黑色光圈的深棕色眼睛…… 面前的迷雾，渐渐的散开了。 是啊，蓝色，黑色，又有什么要紧？都不重要。 “我最喜欢的，也是棕色。” 他说。 —— 破案了。 蓝宝石是果然是这个人偷偷拿走的。 并且偷拿宝石的人，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还笑盈盈地望着她。 凛绮又问了一次，“你为什么要拿走雪人的眼睛？” 辛德瑞拉笑着，很坦然，“因为，那个是宝石的吧。” 理直气壮，实在是太理直气壮了。凛绮差点都被气笑了，居然被系统099给说中了吗？因为那双眼睛值钱？ 第158章 凛绮伸出手，“还我。” 辛德瑞拉看了看她的手，又缓缓抬起金色睫毛，注视着她的脸。 那双和宝石接近的灰蓝色眼睛中，甚至透露出了那些得意的，愉悦的笑意。 看得出来，他是一点都没有把蓝宝石还给她的意思，她从来没有在新德瑞拉的脸上看到过这么生动的表情，他的笑容温柔，目光却有些挑衅。 仿佛正在期待，她能怎么惩罚他。 系统099：[可恶，这个小子实在是太嚣张了！凛绮你狠狠收拾他啊——] 凛绮想了想，在心里默默否决系统099的意见。 回想一下辛德瑞拉以往的行事作风，惩罚吗？别转眼就变成奖励了。 而且，她现在的目的是接近辛德瑞拉。 这样正好。 凛绮这样一想，就放弃了要回蓝宝石，转而直接问辛德瑞拉，“你想要，就给你好了，不过，你要拿什么和我换？” “交换？” 辛德瑞拉重复了一遍，轻轻歪了歪头，他灿烂的金发，随着他歪头的动作，划出弧线。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啊。”他夸张的摊了摊手，示意凛绮看他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 都没有，房间里也是空荡荡，“我没有能够给你的东西，所以……” 凛绮沉默，她确定自己没有弄错辛德瑞拉的意思，系统099似乎还没听出来，她立刻暂时屏蔽了系统099。 对面的辛德瑞拉还在微笑，他不经意般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凛绮的目光，也顺着他的动作，在他的手腕上走了一圈。 洁白，劲瘦，肌肉线条分明，手背青筋凸出，骨节分明，手指格外长。 凛绮平淡而迅速的收回了视线。 话题不能被辛德瑞拉带着走，不然又变回第一天晚上的状态。 有那晚的经验，凛绮知道，这是辛德瑞拉想岔开话题时惯用的手段，他分明什么都不想付出，以为这样，话题就会继续不下去，然后他就可以躲避过去了吗？ 她的视线，在房间内走了一圈，最终停留在静静躺在床头柜上的弹弓上。 辛德瑞拉一直紧紧盯着她，自然发觉她的目光所向。 看清她在看什么后，他微微晃神。 凛绮问辛德瑞拉，“你擅长弹弓吗？” 这个房间里，针线篮，烛台，这些都是寻常的东西，按照辛德瑞拉的人设来说，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唯有这把弹弓，与其他东西格格不入 辛德瑞拉转开眼，轻轻回答，“嗯。” 倒是奇怪，故事里又从没提到过。 凛绮是惯用武器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把弹弓大概是很受辛德瑞拉的喜爱。 打磨的很漂亮，光泽也很好，是常常在手中不断抚摸才会有的色泽。 她问，“你自己做的吗？” 辛德瑞拉连买衣服和厚被子的钱都没有，想来也是没有钱去买一把弹弓的，而制作弹弓的原材料很普通，在哪里都能够找得到，辛德瑞拉的手指又很灵活。 凛绮心中已经有数，果然，得到的回答，也是，“嗯。” 她就问辛德瑞拉，“能给我也做一把吗？” 辛德瑞拉似乎有些出神，过了两秒，才轻轻问，“一把弹弓就足够了吗？如果你想要别的东西，我也能够……” 她倒是想要一把弓…… 不过，弹弓、木弓，其实也同属一源，能有一把弹弓就足够了…… 不对，她是想要找个借口来和辛德瑞拉变得更熟悉一点，弹弓也只是借口而已，木弓就更不要想了！ 凛绮甩甩头，把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心动，给迅速清空。 辛德瑞拉望着她的眼睛，“其实，木弓，我也能够做得出来。” 凛绮有些意外，“真的吗？你会吗？” 想要制作出一把好弓，可比做弹弓复杂多了，制作弓箭，要计算很多数据，工艺也复杂。 辛德瑞拉点头，“我大致知道……虽然没有尝试过，但应该没问题。” 凛绮对辛德瑞拉倒是很信任。 虽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轻描淡写，但辛德瑞拉既然这么说，一定是能做出来，且能够做的很好，他这种一秒心眼子能转百千回的人，是从来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的。 凛绮又犹豫了。 这次的犹豫持续了很久，她心中几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遗憾拒绝。 “算了，一把弹弓就行了。” 弓箭在这个世界估计也用不上，放在家里也太显眼了。她要是想要，去买一把就行了，不能忘了自己的目的啊。 辛德瑞拉也没有强求。 他的语调一转，略过了弓箭的话题，轻轻抚摸自己的手指，“可以，我会给你做一把弹弓的。” 他并不看向凛绮，“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答应了。 凛绮松了一口气，辛德瑞拉实在是太难搞了，现下终于算是有些进度了。 不过，弓箭啊。 她的心里，又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转瞬即逝。 第78章 辛德瑞拉答应了帮忙制作弹弓，只是需要些时间。 凛绮当然同意，她本意也不是想要一把弹弓，而只是想找个要由头来接近辛德瑞拉而已。 她本不擅长做这种事，还好，一切居然都顺利的发展了下去。 第159章 出乎意料，顺利到让系统099都产生了云里雾里的不可置信感。 这是真的吗？ 经历过前一个世界的十数年，再到这个世界，半个月不到，进度飞速。 07那种套路，居然还有人能上钩？ 系统099啧啧称奇，尚且不敢相信，凛绮却依旧淡定，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异色。 用一把弹弓，换两颗蓝宝石，这样的买卖，谁会不愿意做？ 或许对别人来说，昂贵的宝石是有价值的东西，但对于她，这些与尘土瓦砾无异，如果能用这样的东西，换到接近辛德瑞拉，推进目标的目的，她怎么会觉得不划算？ 至此，一笔双方都觉得满意的交易达成了。 日子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在一个大屋子里的生活，实在说不上是有趣。 继母不爱出房门，梅塞尔丝也时常不在家，这间华丽的豪宅，除了玫瑟塔，听不到第一个人发出的吵吵闹闹的声音。 凛绮还是更喜欢森林里的生活，虽然简朴，却自由自在。 白日，她除了吃饭，也就是在后花园转转，或者在厨房看辛德瑞拉做事，偶尔被玫瑟塔拉着一块玩，下午就在房间呆着，或者和辛德瑞拉一起出去，名为买菜，实则是四处乱逛。 辛德瑞拉答应做给她的弹弓，也一直没交给她。 凛绮也不急，也从来没想过要催促辛德瑞拉，毕竟弹弓什么的，只是她随口扯出来的借口罢了。 就这么混着混着，跟辛德瑞拉的关系，却似乎更加亲密了些。 辛德瑞拉不会到处乱跑，大半时间，都能在厨房的灶台前找到他。 不在厨房，就是在后花园内祈祷，要么就是在房间内，反正他的活动范围就只在这几十米之内，像个每天待打卡的npc。 辛德瑞拉也不爱说话。 凛绮最近常来厨房看辛德瑞拉做事，辛德瑞拉都不言不语。 她坐在柴堆上和他闲聊，辛德瑞拉就坐在灶台前的小凳子上，低垂着眼，掰豆角，或是削土豆。 他长长的睫毛安然垂在眼下，灰蓝的眼睛只凝视着自己的手，边做事，边安静倾听，他几乎不会主动开口。 这副样子，总让人疑心，他到底有没有听人说话。 至少系统099是有这样的疑心的。 系统099天天在凛绮耳边嘀嘀咕咕，凛绮有时也会好奇，便等到话说一半，忽然猛地顿住。 只要一停下，辛德瑞拉就会抬起眼了，他也不询问，就默默地望着凛绮。 随意询问刚才她说的内容，全都能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看样子 他和她闲聊的时候，并没有分心想着中午该烧什么菜。 不久前，继母也康复了，又出现在餐桌上。 凛绮不喜欢和她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继母总是想法设法打听她的财产，她听着觉得厌烦，就躲开一家人吃饭的时间点，单独到厨房内加餐。 她有意躲避，就没有躲不开的人，继母总是找不到她，只能放弃。 等到晚上，她就会变成麻雀，飞到厨房内。 冬季的下午，天气好的时候，太阳暖融融的，似乎也没有那么冷，她最近常常和辛德瑞拉出去逛逛，辛德瑞拉终于添置了许多东西。 继母和姐妹两不会到厨房，所以根本没有发现辛德瑞拉的房间内新添了被子，又多了几件衣服。 辛德瑞拉本来就很擅长做家务，整理东西，即使房间又老又旧，也打理的很干净，不像是玫瑟塔，她的房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的根本没有地方下脚。 辛德瑞拉的房间现在不像是过去那样，总是紧闭房门了。 下午时，他常常将门打开透透风，让洒在厨房里的阳光也落入卧室。 弹弓久久没有交给她，但是凛绮亲眼确定过了，辛德瑞拉并没有偷懒，他确实做了。 夜晚间，他经常拿出弹弓和石头来，反复打磨。 她其实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做的很漂亮，但是辛德瑞拉就是迟迟没有交给她。 凛绮说过，喜欢灶台的温度，他就天天晚上叠好衣服，放在灶台上，灶台每晚都燃烧着，温暖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过来，变得很柔和，暖呼呼的。 辛德瑞拉还在房间内也搭了一个小小的睡窝，就在他的枕头旁边。 凛绮偶尔也会飞到房间里，在他旁边睡一睡。 毕竟辛德瑞拉胸口的温度，比炉灶烧出来的温度，更加舒服，而且，夜晚时，他还会和她聊聊天，比白天的时候话要多。 如果说白天全是她在对着辛德瑞拉说话，那么晚上就是完全反过来。 辛德瑞拉会不停地和她说话。 他的话题无非就是关于白天发生的事情，买到的东西，挤兑玫瑟塔，梅塞尔丝，和继母，再就是说她的事—— 人类时候的她。 说话的时候，辛德瑞拉总是喜欢把那几个金币翻来覆去的排列，不断抚摸，他的房间里总是燃着一盏不怎么明亮的烛台，光落在金币上，昏暗中又流转着灿灿光芒。凛绮歪在衣服堆成的睡窝里，看着辛德瑞拉覆盖在眼前的金发，以及微垂的睫毛，她也总是保持着沉默，就静静地听着。 系统099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辛德瑞拉的话怎么颠来倒去只有这么几个话题，不是在说07的事情，就是在07面前挤兑其他人，尤其是玫瑟塔，几乎每天都要被他拎出来阴阳怪气两句。 第160章 他嘲讽人的时候，还总是垂着眼睛，语调又轻，不像是在说人坏话，倒像是在说睡前故事。 这副茶里茶气，背地里说人小话 的样子，让它想起一个很讨厌的人—— 他在背后和07说，它做的手工手套难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辛德瑞拉和斯诺一样，都是一副热爱吹枕头风的妖妃模样，偏偏那个“昏君”——07此刻正歪在睡窝里，翅膀抵着衣服，小小的黑豆眼半睁半闭，像是完全没有察觉。 真和它在那些电视剧里看到的亡国昏君一样！ 系统099又气又急，在凛绮的耳边叽叽尖叫，[07，07！] 叫了好几声，凛绮才像是恍然醒过来一样，漫不经心的回答，“嗯？” [你就没有觉得不对劲吗？] 如果有实体，系统099大概已经蹦起来了，[这家伙的话越来越怪了啊，他原先是这个人设吗？] 凛绮顿了顿，等到系统099急的不行了，才开口，“你不困吗？” [？] “我记得你每晚要看的电视剧已经开播了，你还不下班吗？” 凛绮打了个哈欠，“好了好了，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不用在这里陪我。” 她赶走了系统099，又重新懒懒的闭上眼睛。 系统099只在意那些让它感觉到熟悉的对话，它都能感觉到熟悉，她还能感觉不到吗？ 而且，辛德瑞拉每天的话题，可不只是仅限于骂玫瑟塔，他的话题中，还有一个占比远超其他的存在呢。 就是她。 这些话她听的耳熟到都快产生幻觉了，斯诺过去也常常这么对她说话。 凛绮将脸埋进翅膀里，干脆放空大脑，用辛德瑞拉的声音助眠，打起瞌睡来。 睡意朦胧间，感受到辛德瑞拉轻轻的把她往自己怀里的方向挪了挪。 —— 白天黑夜都和辛德瑞拉呆在一起，凛绮感觉自己和辛德瑞拉的关系亲近多了。 她原本觉得辛德瑞拉的身上，有一层无形的抵触一切的隔膜。 辛德瑞拉看起来脾气很好，内里却极难接近，性格孤僻古怪难以形容，自卑却又自矜。 他像是受过创伤的野兽一样，冷冷盯着试图靠近他的人，并不叫唤，却一不留神间就红眼龇牙，攻击性极强。 凛绮原本以为，要接近他，试图打开他的心防，是不可能的任务。 结果，却毫无难度。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每天聊聊天，散散步，他们的感情就日渐发展起来。 辛德瑞拉的精神也稳定了许多。 日夜在一起，凛绮也比之前更加熟悉他，也确定辛德瑞拉的精神能不稳定到什么程度，不过，最近，他没有再发疯了。 在这样一天天度过的时光中，任务进度视乎也逐渐动起来了。 如果能够测量，凛绮倒真好奇，此刻是个什么数值。 对了，经过系统099的不懈努力，每日几次的申请打上去，在开局抽到的金手指，终于在这个冬季快要结束的时候，被收回了。 连带着一起被收回的，还有系统099当时软磨硬泡才从主系统那里要来的任务进度测试仪和好感度数据。 主系统的批复下来的那一天，系统099还在洋洋得意的和凛绮撒娇显摆自己终于有了点用处，没用的金手指终于不见了，没想到转头发现，竟然连另外两道金手指也一块被顺手收了上去。 上一秒还得意的系统099，顿时傻眼。 它又心虚，又慌张，凛绮看它那个反应也觉得好笑，挥了挥手，表示并不在意，“算了，那种东西不重要。” 拿到手也没有用过几次。 系统099眼泪汪汪：[那怎么行！] 就算不用，也不能收走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了呢！不行，它要叫主系统还给它—— 系统099转头就要去继续打报告。 凛绮叫住了它，“等等。” “那种道具不需要了，别去要。” 她淡淡说完，又对系统099说，“还是把变成小鸟的那个金手指要回来。” 系统099：[……] 系统099：[？]！ 第79章 系统099碎碎念了好一阵后，消失不见。 耳边变得清静了。 凛绮知道，系统099是又去主系统打报告去了，它离开前的那阵子小声嘀嘀咕咕，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大概是在偷偷骂她。 凛绮知道之前为了取消金手指，系统099忙了多少趟。 随它在背后骂几句好了，她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挺好笑的。 已经撤销的金手指，却又要求系统重新要回，系统099估计也觉得她挺莫名其妙。 她从窗前挪到壁炉边的墨绿色沙发上，懒洋洋歪在扶手上，闭目等待系统099回来。 最近，她总是能听到雪融化，从屋檐上低落，发出的滴滴答答的声音，这个漫长到让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惊奇的冬季，似乎已经快要过去。 看到绿芽从雪下生长出来的时候，辛德瑞拉的情绪总是低落的。 凛绮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为，只要春天到了，辛德瑞拉唯一的“朋友”就要告别他，飞到远方去了。 她曾经随口和辛德瑞拉说过，春天来了，她就不一定会再来造访了，没想到辛德瑞拉的情绪会被影响到这个地步。 第161章 刚才她站在窗前时，看到了辛德瑞拉的身影，只要在下午，他总是准时出现在榛树下，论起虔诚，应该没有人能够比得上辛德瑞拉了，他每天都要花上几个小时做祷告。 夜晚的时候，他们什么话题都会聊，只要她问，辛德瑞拉都会回答。 她也曾经随口问过辛德瑞拉，每天祈祷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辛德瑞拉想了很久，久到不断抚摸她的羽毛的手都慢了下来，才微笑着回答，“只是在忏悔反思自己的罪过，祈求未来能够一切顺利，幸福……每个人祈祷的时候，应该都是这些内容吧。” 凛绮有些诧异，“罪过，你吗？” 他能有什么罪，需要每日反思几个小时的啊？ 系统099更加诧异，[不是吧不是吧，在你眼中，他不会是超级乖宝宝吧？] 这家伙每天欺负的粉色地精在榛树前嗷嗷哭啊，反思反思怎么了？ 凛绮：“……你怎么也开始叫玫瑟塔‘地精’了？” 她顺手就熟练的把系统099的声音调小，转头询问辛德瑞拉：“祈求幸福吗？你有这样的愿望？” 辛德瑞拉微笑不语。 麻雀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望向辛德瑞拉的脸，“那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辛德瑞拉微微垂下睫毛，烛光在他的脸上落下光晕，他自然下垂的金色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圈鸦青的阴影，盖住了颜色浅淡的眼瞳。 “……幸福吧，或许。” 他的语调不轻不重，淡到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系统099以它能发出来的最大的声音叽叽尖叫，[这家伙肯定又在说假话！！] 被调小了的声音，即使竭尽全 力，也只是像是个小黄人在很远的地方跳脚，凛绮若无其事把系统099给提进小黑屋。 她抬起黑豆眼，与辛德瑞拉对视。 她倒是没有觉得辛德瑞拉说谎…… 任务应该快要完成了吧，最近她常有这样的预感，辛德瑞拉的情绪趋于稳定，真心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他就像是一块冰块，正在逐渐融化。 但在最近，凛绮在他的笑容后，察觉了一份萦绕在眉眼间，并不起眼的悒悒。 她站在窗前时，看到正在树下祈祷的辛德瑞拉，日光透过树枝，落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容被照得雪白。 抑郁就像是晃动的光斑，在他恍若透明的脸上，留下眉间浅淡的痕迹。 凛绮觉得自己也并没有想多久，系统099的声音却有忽然出现在耳边。 [07！07！我回来啦——] 声音由远及近，吵吵闹闹的停留在耳边，凛绮微微一怔，恍惚了一瞬，才睁开眼，收回思绪。 “怎么样？”她问。 系统099：[要回来了！哼哼，本大人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嘛，07你就应该多依赖我一点！] 它得意的不行，凛绮诧异的抬眉，居然顺利要回来了？这么顺利，出乎她的意料。 “你怎么要回来的，主系统和你说什么了？” 她到底有点不相信，毕竟系统099除了拿她给的积分吃爆米花外，什么都不会，它不会是和主系统做了什么交易吧。 系统099心虚的沉默了一秒，才小声开口。 [是主系统先出失误的嘛，之前的好感和进度测试仪，谁叫它也一道回收了，我去一说，它当然就心虚了……] 随后，系统099又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底气不足，虚张声势的提高了声音。 [是07你和我说！那两个道具不需要的了！所以我才和它说，只要能把那个变动物的金手指还给你就行了，它其他的失误，你也不会追究了……] 说道后来，它自己都有些心虚的开不了口，不断偷看凛绮的反应。 毕竟怎么想那两个道具都很重要啊，有一个可是能测试任务进度的道具呢—— 其实，在发现失误之后，主系统本来和它表示，可以把那两个道具还给他，但对于系统099提出的，要把麻雀金手指要回去这件事情，却又是模棱两可的推辞。 它一着急，就说那两个道具可以不要了，但一定要把那个金手指还给07。 没有想到主系统居然真的同意了，大概这两个道具，和这个金手指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吧。说到这里，系统099的声音又变小了。 虽然07和它说那两个道具都不再需要了，但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它没有询问07，就自作主张…… 系统099像个想要用功劳压住过错，急于拿出成绩表的小孩。 [主系统说了，它还把还给你的那个金手指给升级了，不再受 夜晚的限制，你现在可以随时变成麻雀，而且时长也可以由你控制。] 凛绮原本只靠在沙发上，听到这句，忽然坐直了身体。 “真的？” 如果这样，倒是意外之喜。 能够控制时长和时机，这个金手指的最后一丝不便都消失了，能够完全为她所用。 系统099看凛绮不仅没有要责怪它的意思，反而嘴角流露出笑意，似乎很满意，顿时又得意起来，精神抖擞。 它终于派上用场了，连07都要依赖它！ 系统099正准备在显摆几句，就看见凛绮忽然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干脆利落，裙摆在地面划出一条弧线。 系统099不解，询问的话还没有出口，就看见凛绮的手指正在消失，不，不是消失，是在变化。 第162章 她的手变成了翅膀。 眨眼之间，少女就变成了小小麻雀，翅膀振动，以灵巧的身姿，在空中划出一道蹁跹的弧线，飞出了房门。 系统099惊愕极了。 [喂！07！你要做什么，至少和我说一下啊！] 怎么拿到手就用上了，效率这么高的吗—— —— 春天就要来了……春天就要来了…… 春天就要来了……春天就要来了…… 辛德瑞拉站在树下，一贯都能够让他平静下来的祈祷，此刻却没办法减轻分毫他的抑郁。 双手紧紧交握于胸前，他能感觉自己的眉心又不自觉的皱起了。 灿烂的日光透过闭合的眼皮，眼前一片朦胧的红，能够感受到阳光的温度。 越来越暖了，想必，很快就不再是冬季了。 今天，他没有再尝试触摸在树下时，就能朦朦胧胧感知到的记忆碎片，而是专心的祈求。 神明，能不能让冬季永远停留。 要让他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就像是站在冰天雪地的户外，看见了一间温暖的屋子。 隔着玻璃，能够看到屋子满室温暖的壁炉火光。 他想要去伸手触碰，汲取一丝温暖。触摸到的窗户，确是彻骨的冰凉，雾气凝结成的水珠，沾在手指上。 辛德瑞拉的心情，就像是那冰凉的水珠。 潮湿，冰凉。 但是，这份难过，只是缓慢的，持久的。 绵延不绝的隐痛，并非不能忍耐。 自从每晚有人陪伴，他已经很久没有情绪崩溃到难以自控，痛哭撕扯自己的金发。 他的情绪趋于稳定了，就像是凛凛还没有来到这个家之前，平静，淡定，处事不惊。 但辛德瑞拉知道，他和过去的自己，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喜欢此刻这份平静的心态，享受这种静谧又安逸的生活。 但这样的平静，又能持续多久呢…… 这样的担忧，逐渐又使他开始焦躁，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没有失去过什么，这样的惶恐，却总是在侵蚀着他的内心。 春天如果不会来…… 辛德瑞拉忽然听到翅膀振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一下震惊到整个人都怔住，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骤然间都如同退潮般消失。 辛德瑞拉一下转过身。 他太惊愕了，甚至睁大了眼睛，身体在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已经自作主张，立刻寻找声音的源头。 在厨房的窗台上，他看见了那团小小的棕色。 雪尚且没有化完，被打开的窗户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雪，厨房前的道路也是一片雪白。 一片白茫茫之间，她站在窗棂上，歪着头看着他。 辛德瑞拉的大脑也一片空白。 此刻，他无法再去控制自己的表情。 唇角上扬，眉眼眯起，他一下惊喜地露出了笑容，灰蓝色的眼睛灿若银河，一瞬间划过许多流星。 第二天，他将弹弓送给了凛绮。 第80章 辛德瑞拉来敲她的房门的时间是午餐过后。 凛绮一看见辛德瑞拉，就知道他刚刚出过门。因为他除了浑身被淋得湿漉漉的，手中还捧着一大捧的马蹄莲。 马蹄莲的花瓣舒展平整，雪白色，植物新鲜的生命力在翠绿的枝叶，和娇嫩的花瓣上，清晰可见。 这个家的后花园里可没有种植马蹄莲。 凛绮的视线，在雪白的花瓣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抬起，转移到捧花的辛德瑞拉脸上。 如果没有出过门，也不会弄的这么浑身潮湿。 辛德瑞拉正微微笑，神态再自然不过，“今天出门买菜的时候，正好看到有新鲜的花，卖花的奶奶非要送给我的。” 雨水顺着他的金发往下落，他的姿态自然又舒展，却耐不住睫毛上都沾着碎掉的雨水。 这份狼狈，给他原本近乎清冷的美丽更加了几分脆弱易碎，水汽氤氲中，他似乎都变得更加生动了些。 看着他那张脸，说老奶奶免费送他花，也不是没有说服力。 凛绮从他手里接过马蹄莲，挑眉，“你就是为了把这东西送给我，才来敲门的？” 她原本在沙发上歪着，打开门却看见辛德瑞拉站在外面。 要知道，这个家里的人不允许辛德瑞拉上到二楼，如果被玫瑟塔看到，估计玫瑟塔又要尖叫了。 想到玫瑟塔，凛绮陡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 玫瑟塔的脾气骄纵，总是想着去欺负辛德瑞拉，却总是被辛德瑞拉不留痕迹的还击，这一整个冬天，玫瑟塔的眼泪时常洒落在榛树边。 故事中说，“日日用眼泪浇灌的榛树，冬去春来，很快就冒了芽，长成大树。” 世界的发展，总是会按照故事剧情来，凛绮在上一个世界就已有经验，所以，见到这个世界的“灰姑娘”时，她还很好奇。 榛树是剧情中的重要一环，没有眼泪浇灌，它该怎么活过来呢？ 没想到，快到春天，榛树还真的冒出绿芽，有复苏过来的迹象，玫瑟塔的眼泪，浇活了一棵树。 辛德瑞拉一滴泪没落，真正实现了眼泪外包。 这家伙，才是真正的一肚子坏水啊。 凛绮稍稍往后侧头，认真凝视着辛德瑞拉的脸。 第163章 他的肩膀都被淋的湿透了，把霸占满怀的花交给她后，他就微微拧着眉，去拂手上的水。 他的袖子在来之前就挽到了小臂上，简单的衬衫，被宽阔的肩膀撑得挺括，发尾上低落的水珠打湿领口，隐约显现出笔直锁骨的轮廓。 凛绮轻轻挑眉，盯着他垂首时，那自然下垂的睫毛。 最近，辛德瑞拉和她相处的时候，态度越来越自然，他不再像是过去那样时时刻刻戴着微笑的面具，真实的情感触手可及。 但是，此刻，他的表情和动作，显然有些刻意。 辛德瑞拉抬起眼，四目相对间，气氛安静的停滞了数秒 ，最终以他先挪开视线告终。 今天下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雨，也是冬季和春季过度的第一场雨，还带着冷冽的寒气，却隐隐已有春意。 雨从早上开始下，到中午，已经越来越大， 凛绮早起时，就从窗户里看到了淅淅沥沥的雨，没想到辛德瑞拉会在这样的天气，没叫上她，就一个人出门去。 “我是……想把这个交给你。” 辛德瑞拉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似乎也被春雨浸透，“你还记得吗？” 凛绮很快反应过来，“弹弓？” 她顿了顿，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听到了开锁的声音，声音来自玫瑟塔房间的方向。 来不及多说什么了，刹那间，凛绮一把将辛德瑞拉拽进了房间。 他们两呆在门后，凛绮已经无声无息地又把门给关上了，她扭头，对辛德瑞拉做了个一个噤声的手势。 房间内很安静，气氛也一瞬沉寂下来，安静到呼吸声都很清晰。 辛德瑞拉的手被她握着，他的手臂有一瞬间的紧绷，很快又放松下来，一动不动，抬眼看向凛绮。 她刚才大约歪在沙发上，束发的丝带有些松了，棕发乱蓬蓬的披散在一侧肩上，她正专注的听着房间外的动静，脸上是一贯的冷静的表情。 辛德瑞拉垂下眼，一言不发。 凛绮确实在专心地听着房间外的动静。 她预判的时机很准确，她前脚刚把辛德瑞拉抓进房间，后脚玫瑟塔就打开了房门。 如果被玫瑟塔看见辛德瑞拉在二楼，会很麻烦，所以她来不及多想，就把辛德瑞拉拽了进来。 但，如果被玫瑟塔发觉辛德瑞拉在她的房间内，这麻烦恐怕会升级十倍。 希望这个小傻瓜没有看到她房门前的雨水痕迹。 凛绮听见玫瑟塔关上了自己房间的房门，发出巨大的一声，玫瑟塔就是这样，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弄出巨大的声响。 但是平时这个时间点，她应该都在房间里呆着。 凛绮想了想，陡然想起，上午，玫瑟塔曾经颐指气使地乘着继母不在，叫辛德瑞拉给她狠狠做几碟子甜点，她下午要吃。 不知道辛德瑞拉有没有做。 如果没有，玫瑟塔可能会冲到厨房里去找他。 玫瑟塔的脚步声还在走廊，凛绮深吸了一口气，转头询问辛德瑞拉，“你做了吗？” 她没有出声，想必这么近的距离，辛德瑞拉能够看懂她的口型。 贴得极近，她需要稍稍仰头，才能看到辛德瑞拉的表情，等待了半天，却没有等到辛德瑞拉的回应。 手下的温度却像是正在升温。 凛绮的指腹摩挲两下，才反应过来她还抓着辛德瑞拉的手腕，没有松开。 他的脉搏速度越来越快，门板后的寂静空间内，只能听到玫瑟塔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她的脚步那么有力，“咚咚咚咚”的脚步在 走廊内回荡。 辛德瑞拉的心跳也逐渐与她的脚步声重合，甚至更快。 到最后，凛绮都难以判别，在耳边如雷响动的，是玫瑟塔的脚步声，还是他的心跳。 辛德瑞拉终于哑声回答了，“做了。” 那么，玫瑟塔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 凛绮望着辛德瑞拉的眼睛，半晌，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松开扣住他的脉搏的手。 她转身走到沙发边，脚一缩就歪在了沙发上，“既然她是去吃点心了，那恐怕又大半天不会回来，你如果现在出去，被她看到，反而没法解释。” 辛德瑞拉低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乖乖站在门后。 凛绮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壁炉，“你先去烤干吧。” 辛德瑞拉今天穿着的衣服是一贯地轻薄。浅灰色的衬衫，外加一件简单的马甲外套。 雨水顺着他的裤管往下，很快就在地面汇积了一小滩水痕。 辛德瑞拉看了她一眼，安静垂下眼。 他脱了鞋，安静的走到壁炉边，生起火。 春雨含潮，但已经没有冬季时那么冷了，凛绮已经好几天没有用过壁炉。辛德瑞拉生壁炉的动作很熟稔，想必是因为常常是在炉灶边做活。他的鞋被摆在了地毯边。然而，即使是赤脚，也还是沾湿了一小块地毯。 凛绮歪在沙发上，撑着下巴注视辛德瑞拉，他湿淋淋的裤脚下露出的一截苍白的脚踝，以及劲瘦的脚背，与深色的地毯对比刺目。 不知道剧情什么时候开始，她现在真的好奇，水晶鞋到底是什么样的。 辛德瑞拉不动声色地稍稍往后缩脚。 凛绮眉梢微动，缓缓抬起眼。 第164章 辛德瑞拉脸上的神色自然，仿佛半分没有感觉到她的视线，却垂眸别开视线，手指蜷缩起来。 他整个人似乎都紧绷起来了。 凛绮看的有些想笑，就闭上眼睛，做出没有在看他的样子，在脑子里，随意和系统099聊起天来。 凛绮：“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的情绪稳定多了。” 系统099：[是啊。] 何止是稳定，简直是脱胎换骨，稳定到像是经过洗礼，已经快要散发幸福圣光了。 系统099感叹：[07，你就是治疗他的药啊。] 凛绮：“……” 凛绮：“滚。” 不知道系统099最近看了什么电视剧，说话的腔调变得这么恶心。 她和系统099聊得火热，房间却十分安静。 除了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噼啪啪外，再没有其他声音。辛德瑞拉站在壁炉，安静到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大约是她闭眼的时间太久，辛德瑞拉以为她睡着了。 他连烤火烘干衣服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响动。 不知过了多久，辛德瑞拉的衣服已经完全干透，他站在原地犹豫许久， 还是走到她的身边。 他停在沙发一步之前的位置，微微弯下腰，注视她的脸。 距离过于近了。 但因为辛德瑞拉紧张到屏息，她没有感受到在这个距离下本应该洒落在她的肌肤上的呼吸。 她闭目都能够感受到的目光，系统099当然看得到。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系统099忽然不做声了。 辛德瑞拉长久的注视着她。 他的视线，温柔流连在她的脸上，用目光描摹她的五官，又过了很久，凛绮感觉到轻柔的触碰。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睫。 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的触碰，仅仅一秒，就收回了手。 辛德瑞拉没有再试图触碰她，却也不舍离去，目光恋恋不舍的停留在她的眼角眉梢。 玫瑟塔回来了，远远传来关门声。 辛德瑞拉显然也听到了，他终于收回了视线，将滑落在地面的毯子捡起，小心翼翼的盖在她的身上，然后无声的离开了房间。 弹弓也被他放在沙发旁边的小桌上。 凛绮抓着毯子，在辛德瑞拉离开后坐起身。 她望着被关上的门，转头问系统099，“你刚才怎么不说话。” 按照系统099平时的表现，不早就叫得和热水壶一样了。 系统099沉默了好几秒，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磕磕巴巴开口，[我还以为他要偷亲你。] 凛绮的手指卷住毯子的边角，眯了眯眼睛，“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系统099哪里敢说是电视剧里看的，它又结巴了一会，只能小声嘀咕着，[……里，不都是这样嘛……] 气氛都到这里了，他都凑过来了，结果只是想偷摸凛绮的睫毛？这算什么嘛。 凛绮掀起毯子，顿了顿，还是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睫。 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会，走到窗户边。 午后灿烂的阳光落在树冠上，越过还光秃秃的树干，落在树下。 辛德瑞拉已经在树下祈祷，他平静的面孔，被阳光照耀的雪白，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金灿灿的。 榛树已经冒出芽。 春天来了。 —— 在这之后，平静无波的日子又悠悠度过许久。 凛绮时常觉得，任务已经快要完成。 可能只缺某一个契机，将现在的状况再推动一把。 她没等到这样的机会，倒是先等到了剧情。 某天，凛绮依旧和往常一样准备躲过家庭聚餐，玫瑟塔却敲响了她的房门，看她的表情，支支吾吾，似乎有什么要说。 凛绮盯着她看了半晌，将她放进房间。 晚餐时，她就和玫瑟塔一起出现在餐桌边，大姐梅塞尔丝已经早就来了。 不久后，继母出现，坐在餐桌最前，看到凛绮的时候，她有些诧异，瞥了玫瑟塔一眼，玫瑟塔有些心虚的别开视线。 继母最后还是没对玫瑟塔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她清了清嗓子，开口。 “难得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是都听说了吗？” “三天后，王子要在王宫内举办舞会，这次舞会，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是为了选拔王妃，所有的贵族都会参加。” 她瞥了两姐妹一眼。 “国王只有王子一个继承人，现在是王妃，以后可就是皇后了。” “按照我们国家的习俗，皇后会和国王共享权柄，共同治理国家，你们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凛绮原本面无表情，听着听着，猛然一怔，缓缓抬起眼睫。 玫瑟塔和梅塞尔丝对继母刚刚的发言没有什么反应，看来她们两个早就听说过这样的习俗。 凛绮的指尖神经性地颤抖了两下，她蜷起手指，握紧。 后面的话，她甚至有些没听进去。 “……梅塞尔丝、玫瑟塔，你们两个好好准备，不要放过这次机会。” 继母说完，又看了凛绮一眼，似乎本不准备说，却勉强顾及面子。 “凛凛，你也一起去吧。” 她邀请的很敷衍。 没有想到，几秒后，凛绮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第165章 第81章 王子的宴会，定在接近夏季的时候，距离今天还有三天，宴会也会连续举办三天。 这将是一个隆重的巨大盛会，不止本国，其他国家的妙龄少女也会来参加。 据玫瑟塔说，那时，也会有许多外国商队，和旅客来到这里，哪怕没办法进入城堡，也会在外流连，皇室会为这些平民提供大量美食，以及宴会结束时的巨大烟花。 场面会盛况空前，热闹非凡。 这样说，倒不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宴会了。 “那当然啦，”玫瑟塔的脸颊红扑扑的，“最重要的是！王子今年二十岁！是有名的美男子——” 什么贸易社交和平民盛会什么的，她都不感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据说长得非常好看的王子啊！ 玫瑟塔抓住凛绮的手腕，星星眼，“你说，王子会看上我吗？” 坐在对面的大姐梅塞尔丝嗤笑一声，悠悠翻了一页书，“那这个国家就完蛋了。” 玫瑟塔气的捏紧手指，“你说什么？” 梅塞尔丝的话提示到凛绮。 她又想起刚才继母的话中，让她有那么一瞬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的部分，于是状似不经意的询问。 “和王子结婚，以后就要和王子一起治理国家？” 玫瑟塔和梅塞尔丝双双扭头，诧异的看向她。 玫瑟塔小心翼翼，“凛凛，难不成你竟然不知道吗？” 梅塞尔丝漆黑的眼睛，也透露出诧异，随后又了然，”我们国家的每个人都知道，但你是爸爸从很偏远的地方接来的，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 她随即细细解释，“国王和配偶共同治理国家，是从三代之前，邻国的公主与本国的国王结婚开始的，他们婚后，两个国家合并成一国，国家由夫妻二人治理。” “似乎是从那一代开始，就有了夫妻共同治理国家的习俗，不过……”梅塞尔丝瞥了一眼玫瑟塔，“那是因为每一任王妃都出生皇室。” 至今还没有平民或小贵族出生的女子嫁入王室，当然也就不知道，这习俗对她们来说有没有效益了。 玫瑟塔鼓起嘴，蔷薇色的圆润脸颊上流露显而易见的不满，梅塞尔丝端起茶杯，平静喝茶。 她们二人的反应，凛绮全然没有在意。 她原本搁在膝盖上的，攥紧了的手指，又缓缓松开了。 指甲压入掌心时有些刺痛，她的心中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回过神来，又觉得好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也是，这样的原因听起来才合理，她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度了。 一顿晚餐，大家都各有心事，凛绮草草吃完，就站起身。 她停留在走廊边缘，望着墙壁上的油画，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可也不想回到房间内，因此，只心事重重的在走廊边缘缓慢踱步。 系统099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担心。 [ 07，你的脸色不大好。] 连系统099都看得出来吗？ 晚餐过后的走廊陷入了安静，玫瑟塔和梅塞尔丝已经结伴回到二楼，走廊的蜡烛昏暗，光落在墙壁上，留下被拉长的影子。 凛绮的指尖轻轻触碰墙壁上的影子，半晌没有说话。 “退休了也好。”过了许久，她才不轻不重地说，“反正是最后一个了……” 最后一个任务了，不管究竟是怎么样，任务完成，她就会直接离开，这些童话世界的种种，都将从此和她再无关系。 她也做过足够多的任务了，是时候该好好享受退休后的平静生活了…… 凛绮的手腕猝不及防的被人拉住。 她微微一怔，回转过头。 厨房的门不知何时被从内拉开，辛德瑞拉正站在门边。 暖光从他的身后，洒落到她的脚边，成暖黄的三角形，辛德瑞拉的金发散落在眼前，睫毛低垂，有隐约的光，在他浅淡的灰蓝色眼睛中晃动。 他总是笑到微弯的眼睛，此刻丝毫没有笑意，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从走廊的尽头，走到了厨房边。 凛绮意识到这一点，暗暗吐出了一口气，失去了笑意的辛德瑞拉，冷淡又充满压迫感的外表，看起来有些可怕。 凛绮的目光，从他微拧的眉头，缓缓下移到他安静覆盖着眼睫的金色睫毛，他紧抿到苍白的嘴唇，紧绷到颤抖的指尖。 凛绮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带着审视又迷茫的目光，仔仔细细的注视辛德瑞拉的脸。 气氛凝滞了数十秒后，辛德瑞拉才低声开口。 “你为什么要答应，要去舞会？” 凛绮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是在询问我？” 辛德瑞拉的表情有些痛苦，他的眼瞳不停轻颤，说不出一个字。 对话就此中止，凛绮抽出手，回到房间内。 她在卧室的沙发上坐了许久，连灯都没有点，安静到就像是和房间融为一体，系统099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说话。它有很多想问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凛绮似乎在它不知道的时候，有了许多心事了，但她都没有和它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听到凛绮的叹息，很轻，出声的那一刻，就像被吹散般消失在房间内。 系统099这才敢鼓起勇气搭话，[07，你真的要去舞会吗。] 第166章 凛绮的声音在黑暗中听得格外清晰，“去。” 她没有一秒的犹豫，回答的利落坚定。 [可是，为什么呢？]系统099不解，[你……难道还是因为剧情。] 上个世界，凛绮一直寄希望于剧情，到最后一刻都坚持按照剧情走。 可是，这个世界的状况，显然不一样吧，先不说辛德瑞拉的外表，根本没有和斯诺一样的欺骗力，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认错他的性别，就说走到现在，还有什么必须要坚持剧情的理 由吗。 明明07之前，就和它说，任务快要完成了的。 凛绮沉默。 “我只是……想要去看一看。” 她原本没什么一定要去的理由，甚至可以不去，但现在，她想要去。 她需要亲眼确认……凛绮撑住额头，终于用力咬住牙，如果……或许，她从开始就弄错了什么。 这一晚，她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变成麻雀，飞入辛德瑞拉的房间。 第二天，凛绮在走廊，听到了继母和辛德瑞拉的声音，辛德瑞拉在请求继母，带他一起去舞会。 对话的声音不小，玫瑟塔听到动静，也走出房间，和继母一起大呼小叫的嘲讽起辛德瑞拉来。 “别的不说，舞会是给王子选拔王妃，你也要去，你的脑子难道出毛病了？” “我想王子只要不是被巨怪诅咒了，或者蠢到分不清男女，就绝不会认不出你的——” “辛德瑞拉，你是不是疯了！” 凛绮停在门后，听着门外的动静。 系统099也听到了，感叹。 [和剧情一样啊。] “灰姑娘”的角色明明都变成这样了，故事居然还会按照剧情发展下去，真是神奇…… 凛绮停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走出去。 午饭她没有出房间，但她听到了动静。 继母将两碟豆子导入了一盆煤灰中，搅匀后交给辛德瑞拉，微笑着告诉他，只要在不洒落一丝煤灰的前提下，将所有豆子都挑出来，就带他一道去舞会。 下午，凛绮站在窗前，没有在榛树下看到熟悉的身影，辛德瑞拉竟然是连每天惯例的祈祷都没有做了。 夜晚，凛绮变成小鸟。 她从窗户飞入厨房，厨房内同时点了四五根蜡烛，辛德瑞拉正坐在中央，他的眼睛都已经全是血丝，仍一言不发的从煤灰中默默往外挑豆子。 他过于专心，甚至没听到翅膀的声音。 凛绮在窗台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猛然一飞，冲到他的身边，翅膀带起的气流差点扬起煤灰，辛德瑞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慌到苍白。 看清她的身影后，辛德瑞拉握住木筷的手猛然一僵，指节用力到苍白。 他的脸上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喜悦，但很快又转变成委屈和难过的结合，原本就红了的眼睛，更是一下通红到眼眶。 他的眼底栖着水意，很快低垂下脸，捏紧筷子，继续捡豆，眼泪默不作声的往下落。 凛绮的爪子抓住盆沿，精准叼起豆子，丢入旁边的小碗里。 相顾无言，且枯燥的挑豆，一直持续到半夜，辛德瑞拉将挑好的豆子放入橱柜，回到自己的房间。 凛绮睡在他的胸口，听到辛德瑞拉一晚都辗转反侧，没有入眠。 第二天，辛德瑞拉将挑出的豆子交给继母。 继母将豆子打翻在地，并且叫他重新再挑出两碗，如果这次的任务也能完成，那明天的舞会，就一定会让他也一道去。 辛德瑞拉沉默接过碗，继续挑豆。 他没有时间去榛树下了，他整天都坐在灶台下，挑豆挑到手腕都不住颤抖。 到夜晚，凛绮推开窗户时，辛德瑞拉依旧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他就像是忽然变成了一尊上了发条的木偶，沉默、安静、机械的重复着折磨自己的动作。 凛绮帮他挑豆，时间缓慢的过去。 到了半夜，她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这么不安。” “……”辛德瑞拉手上的动作没有一刻停下，手却不断颤抖，豆子从他的手中滚落，他的眼泪，也无声沿着下巴滴落，在煤灰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颤声，“你不去行不行。” 系统099听得不清楚，几乎怀疑自己的听力，它不敢相信。 [他，他刚才说什么？！] 凛绮沉默了几秒，将目光转到一边，“他说，他不去不行。” 第82章 距离舞会开始，只剩下一个白天的时间了。 玫瑟塔昨天下午就拉着她，兴致勃勃的将自己满柜子的衣服抱出来，搭配组合。 那些华丽而软绵绵的裙子，全都堆在床上，活像是一堆融化了的彩色泡芙。 裙子堆的那么高，像是豌豆公主的十几层软被，凛绮都没法想象，玫瑟塔昨晚到底怎么挤上床的。 不，或许她根本兴奋的一夜都没睡，也不一定。 凛绮打了个哈欠，她对舞会没有什么期待，当然也没有任何兴奋感，但她也一夜都没睡。 因为她昨晚帮辛德瑞拉从煤灰里挑了一夜的豆子。 继母这些折腾人的法子真是缺德，要在煤灰里挑出颜色相近的豆子，就得长时间坐着，用筷子捡豆本来就难，还不能把煤灰撒出来一点。 长时间捡豆，对眼睛和胳膊，都是折磨。 第167章 从下午到深夜，辛德瑞拉点了一根又一根蜡烛，燃尽的蜡泪流淌一地，照亮的厨房灯光晃晃，像是金色极光。 到最后，他连手腕都在颤抖。 他的金发被烛光照的金灿灿，如同鎏金，刺目的亮色，晃得人眼花。 微摇的烛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亮到几近透明。 他灰蓝色的眼睛也被照耀到很亮很亮，成为极浅的灰色。 那通透的眼珠内，摇晃着刺目的火苗。 辛德瑞拉低垂着头，金发落在高挺的鼻梁上，表情淡到平静无波，眼泪一滴一滴的从通红的眼中落下。 他久久才眨一下眼，安静到几乎像是随时会散掉的空气，哭泣毫无声响，连呼吸都很轻。 凛绮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听继母的话，居然会去乖乖的挑这些豆子。 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也会这么顺从。 辛德瑞拉虽然偶尔会表现的不正常，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也很擅长揣测别人的心理。 他应该很了解自己的继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对。 他应该也知道，即使做到继母的要求，继母也不会按照约定，带他一起去舞会，她本就是丝毫不讲信用的人。 辛德瑞拉明明都知道，此刻却还在这里挑豆子。 他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流淌，熬得通红的眼睛，衬托的灰蓝色的眼睛更加黯淡。 眼中还剩下的光，唯有被烛火照亮的泪光。 她竟然不知道，他此刻这样的顺从，究竟是想要说服继母，还是想要做给她看。 直到刚才他开口，她更加确定。 这是一种柔顺的，流着泪的无声的反抗。 他用他的眼泪，在试图抗议她的决定，用近乎自虐的方式，沉默表达。 “不要去，求你了。” 但清晨的此刻，凛绮还是站在衣柜 清晨的日光隔着窗帘，从窗低撒入房间。 留下的光，也是微弱的，昏暗的。 隔着房间也能听到玫瑟塔发出的动静，更显出此刻她房间的寂静。 衣柜里没有几件衣服，凛绮凝视了半晌，叫出系统099。 系统099在商城中给她找出了一套黑色礼服，将衣服放入衣柜时，系统099觎着凛绮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07，你真的要去吗？] 凛绮把衣服从衣柜中取出，随意的应了一声。 [可是，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系统099犹豫了许久，将自己的感觉说出，那并不是要去参加一个欢快的晚宴该有的表情啊。 凛绮的表情一向都很淡。 但它毕竟和凛绮捆绑在一起这么久，凛绮的情绪，它还是能揣测两分的，似乎从两天前开始，凛绮就变得格外沉默了。 她的心事，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和它说了。 系统099有些不安。 它能感受到，似乎有些它不能理解的事情，正在发生。 而它因为不能理解人类这些别扭而细微的感情，也不能帮上07，而格外难过。 “……没有关系的。” 凛绮很快换上了新到手的礼服，“你不用担心。” 她对系统099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很快就都能解决了。” 黑色裙摆垂落，覆盖脚面，她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此刻的造型，棕发在系统099的帮助下，被整齐的盘起，浑身没有什么其他的装饰，深棕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接近黑色。 凛绮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眼睫，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异样的。 或许是，从辛德瑞拉取走了雪人黑色的眼睛，用毫无漏洞的微笑，像是要哭一样的眼神，询问她是否喜欢蓝色开始。 或许，更加早，从她推开这扇门，从她看到辛德瑞拉的那一刻。 辛德瑞拉强加伪装，与她保持距离，不愿意和她说话，但他的忍耐，也只维持了几天。 在麻雀的面前，他终于将自己的心声吐出。 他的精神逐渐稳定后，曾经一夜一夜不停地对她说话，那是她相处了多年的人，她几乎是看着他长大，他怎么说话，怎么微笑，她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昨晚，辛德瑞拉轻轻对她说，“不要去”之后，她更加确定。 已经无须怀疑，辛德瑞拉知道麻雀就是她。 只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理智上，凛绮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感情上，她不愿意相信，也无法去理解。 她从来没有碰见这样的状况，作为快穿企业的金牌员工，她做过的任务，成千上万。 她杀过多少怪物，穿梭过多少世界，她自己已经记不清。 但是，她可以确定，从来没有听说过，上一个任务中的存在，能够出现在下一个世界的。 凛绮想起辛德瑞拉不正常时的模样，他苍白的面容，以及情绪崩溃时的眼泪，疯狂撕扯自己金发时颤抖的肩膀，如野兽般通红的眼睛。 她无论如何无法将他和过去那个笑容甜美，总是爱脸红的斯诺联系在一起。 或许……是任务系统出了什么差错，是她穿越时，产生了数据紊乱，才会将斯诺身上的特质，重叠到辛德瑞拉的身上。 凛绮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的发现，连系统099都没有。 第168章 她不确定，自己如果向主系统求证确认，他究竟会怎么样？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将他，变成这样疯疯癫癫的模样。 凛绮的手指，从自己的眼睫，轻轻划动，落到唇角，那里曾经被斯诺落下一吻，他祈求她的亲吻，却只敢吻在嘴角，苹果花清甜的气味仿佛还萦绕在身边。 他将头伏在她的膝盖上，黑发如水流般柔顺披在背后，他对她微笑，微微歪着头，纯黑的眼睛中，仿佛有星星闪动。 他拉长的，撒娇的语调，“不许骗我。” 凛绮不想去想，不愿去想。 心情很乱，所以她先去往玫瑟塔的房间。 一推开门，就看见玫瑟塔背朝着她，正在比较两条裙子。 玫瑟塔转头看见她，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两步跑到她的身边，手忙脚乱的把裙子扫到一边，“凛凛，你来啦，你帮我看看哪条好看嘛。”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陪着玫瑟塔挑选衣服，因为玫瑟塔很吵，她没有空余去想别的事情，因此心里的烦躁也散去了些许。不知道熬了多久，才终于熬到傍晚，从窗外传来马蹄声，是继母叫来的马车。 玫瑟塔说她很紧张，紧紧的抓着凛绮的手腕，她的掌心冒汗，突突的心跳几乎传递到凛绮的耳边。 凛绮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竟然被玫瑟塔传染的，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紧张了。那无法理清的，纠缠杂乱的思绪，全都搅在一起，很混乱，她弄不明白。 但是，很快就都会弄明白了。 凛绮站起身，和玫瑟塔一起下楼。 站在楼梯转角时，她就看见了继母和辛德瑞拉，辛德瑞拉花了一夜挑出的一盆豆子被掀落在地毯上，小小的豆粒，在地毯上满地滚动。 继母并无多少愧疚之情，反而用扇子挡住嘴角，“啊呀，对不起。” “这样吧，你再挑一次，这次绝对不骗你，如果你能够挑完所有豆子，我就叫马车转回来接你。” 辛德瑞拉的脸色苍白，连嘴唇的颜色都浅淡，像是干枯了，失去了颜色的花瓣。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继母的话也没有反应，在她说完后，缓慢的半蹲下，去捡被 打翻的白瓷碟。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白瓷碟并无损伤，只是滚落到餐桌下。 他伸长了手臂去勾白瓷碟。 凛绮站在楼梯上，看到他金色的发顶，他的脸全都在碎发的覆盖之下，完全看不清表情。 辛德瑞拉忽然抬起头。 他流转着水光的黯淡眼睛，深深看向她。 凛绮看清他苍白的脸色，仿佛千百次呼唤她，此刻却已经绝望的眼睛。 只一眼，辛德瑞拉很快就低下头，他的下唇，有深深的齿痕，他几乎咬烂自己的嘴。 继母抓取了一把煤灰，洒在白瓷碟中，又随手抓了些豆子，丢进煤灰中，转头呼叫她们，“玫瑟塔，凛凛，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赶紧上马车，快要迟到了——” 玫瑟塔拉着她就往外走。 凛绮的视线一直落在辛德瑞拉的身上，他已经又拿起筷子，用颤抖不已的手，去夹取灰烬中的豆子。 从她走下楼，到关上房门，他都深深的低着头。 —— 马车向前，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这样的声音满街都是。 宽广的车厢内，凛绮和玫瑟塔坐在一起，继母和梅塞尔丝坐在另一侧。 继母不停地说着一些社交技巧，玫瑟塔的声音同样高亢，仅仅她们两的声音，就足以充满整个车厢，推动着马儿不停往前跑。 她们的声音在耳边，却传递不到凛绮的脑中。 凛绮靠在车窗边，微微合眼，马车微微摇晃的感觉，让她感觉头有些晕。 系统099似乎发觉她的脸色微白，也关注着她，安静的不敢说话。 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关键，直到三天前，从继母的口中，听到，“权柄共享”这个词。 她才发觉，自己一直没有遗忘斯诺。 时代的变化……不同的风土人情，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在这一刻，才有了这么荒诞却震撼了自己的想法。 这，或许还是曾经存在过斯诺的那个世界。 只不过，时代变化，他或许已经老去……或许已经死去。 他或许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个存在着魔镜、魔药、和炼金术的幻想世界，飞龙、人鱼、矮人……只有这样的世界，才能解释辛德瑞拉的不同，或许，是某种魔法，将斯诺身上的某些存在，转移到了斯诺的身上。 凛绮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中。 那她…… 她是否，全都弄错了？ 凛绮不得不承认，在意识到她这里或许是斯诺曾经存在过的世界时，她有一瞬间，连头皮都在发麻。 她不得不去舞会，亲眼确认，这个也拥有“权柄共享”的习俗的皇室，究竟是什么样，是她想象的这样吗？他存在于这个世界吗？他还活着吗？ 斯诺、辛德瑞拉……究竟是什么，造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凛绮不断收紧手指，紧闭双眼，面容依旧平静。 只有微颤的指尖，泄露她此刻的不平静。 整个街道，仿佛都陷在欢快的气氛中，宽广大道上，马车如流水，人声鼎沸，卖花的女孩在街头叫卖，很快被其他的声音压下去。 第169章 彩带，鲜花，欢呼声，填满了整个街道。 人们都在为这个节日欢呼，这样的气氛几乎震撼人心，只要她从窗户探出头，就能看到一张张充满喜悦的脸。 凛绮的眼前，不断显现辛德瑞拉最后的那个眼神。 他仿佛在无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的那个眼神，最终黯淡下去，没有再抬头。 凛绮缓缓收紧手指。 马车花了很久才来到皇宫前，她们似乎来的有些晚了，宫殿门口已经被人塞满，未婚贵族少女们挤在一起，她们的脸色都微微发红，略带着矜持和期待，每个都像是一朵美丽的花。 继母不能和她们继续在一起了，她拉住玫瑟塔，又抓住梅塞尔丝，反反复复叮嘱，“……都记住了吧，你们可别给我出什么岔子啊，尤其是你！玫瑟塔！” 玫瑟塔点头不已。 继母转身离开，走入属于贵妇的社交圈中了，凛绮被玫瑟塔紧紧拉着，走入满是美貌少女的圈子之中，五彩缤纷的裙摆一扇一扇的扫开，彩砖地面闪闪亮亮，乐声已经响起。 迤逦的裙摆，仿佛打开了属于一个狂欢的夜晚的大门，凛绮被玫瑟塔拉着，穿梭在一群群的美貌少女之中，忽然推开了玫瑟塔的手。 玫瑟塔惊愕不已，“你怎么了，凛凛？” 凛绮却不再犹豫。 “我要离开一下。”她拒绝了玫瑟塔再次抓住她的手，眼神已经变得坚定，“我很快回来。” 她深深望了舞会一眼，转身就消失在少女之中。 玫瑟塔伸出手，没有抓住她。 满是少女的舞会，熟悉的凛凛忽然离开了，玫瑟塔站在人群中，也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便转头去拉梅塞尔丝的手。 没想到，人太多，她一拉，只摸到了一个陌生的贵族少女的手，陌生少女一声惊叫，玫瑟塔的脸色立刻通红了，讷讷的收回手，手足无措。 在舞会中的都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千金，这里的几百人，没有一个会像她一样，曾经生活在马戏团，曾经饿到偷吃客人的面包。 凛凛忽然离开，和梅塞尔丝也走散了。 玫瑟塔忽然不安极了，她猛然发觉自己打扮的过于花哨，全是缎带和蕾丝，而身边的少女们则全身都是珠宝，每一样的价格她都不敢想象。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和她不对付的姐姐。 此刻，什么王子，全都被抛到脑后，玫瑟塔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起梅塞尔丝的身影，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裙摆，宝石，和鹅毛扇，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 纤瘦，高挑，柔顺如同绸缎的黑色长发，整齐披散在身后。 玫瑟塔一下激动起来，想要呼唤梅塞尔丝的名字，想起妈妈的嘱咐，又不敢叫出声，只能用力朝着梅塞尔丝的方向挤了过去。 途中，她踩到了十几个少女的脚，被五六把羽毛扇不小心打到头，引起了一阵阵惊呼，被好几个少女低声骂了，才终于挤到被紧紧环绕在中央的黑发身影的身边。 “梅塞……” 她伸出手，近到咫尺，才忽然发觉不对劲。 她认错人了。 这人和梅塞尔丝根本不像，只不过刚才的人太多，又太拥挤，她才会一下把这个人同样拥有黑色长发的人，认成了自己的姐姐。 仔细一看，这个人比梅塞尔丝要高上许多，他稍稍一侧身，肩膀上的宝石徽章就在熠熠生辉，绶带黄金流苏光芒刺眼。 这不是她走散在舞会里的姐姐，这是个陌生男人。 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身处舞会中央，穿着华丽的黑色长发的男人。 第83章 这场晚宴，是这么的豪华。 乐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抒情悠扬，各式各样的香甜脂粉气息，不断侵袭着鼻腔，贵族少女们一边谈笑，一边挥动手中的扇子，浓烈的香气在拥挤的大殿内，像是无法挣脱的网。 大裙摆如同一圈一圈的彩色涟漪，鲸鱼骨撑挤在一起，几乎挡住了所有的道路。凛绮也微微蹙起眉，穿过少女们构成的包围圈。 在这样的情况下逆行很难，但这倒也不至于能够阻止她的步伐。 她穿过人群，鞋跟在光滑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动，节奏越来越快。 站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流转光辉的水晶灯下，看着这样欢快隆重的舞会，辛德瑞拉那双眼底带着薄薄一层眼泪的灰蓝色眼睛，却总是忽然总是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样的神情……她也曾经，在斯诺的脸上看到过。 临到宫殿门前时，她几乎已经小跑起来。 她心中对被丢在原地的玫瑟塔有些愧疚……等她回来，再和玫瑟塔道歉吧。 冲出宫殿们时，视野仿佛刹那开阔起来，耳边的清静只维持了出门的那一瞬，优雅抒情的乐声和交流退去，取代而来的，是更加嘈杂、热切的人群。 凛绮站在宫殿台阶上，看着街道。 马车早就已经行驶不动了，宽广的街面上全都是行人，有平民打扮的小贩，也有穿着礼服的贵族，各色灯台已经高高挂起，路边甚至设置了几层的高台，整条街挤挤挨挨，热闹非凡。 走出了纸醉金迷的舞会，面前是更宏阔的节日庆典景象，仿佛全世界都在狂欢。 凛绮左右张望了一圈，朝着宫殿后走去。 系统099：[人实在是太多了……07，怎么办？] 第170章 怎么办，当然是穿过去。 凛绮扯着裙摆，走入殿门后的阴影内，她的裙子是纯黑色，和阴影一样的颜色，她的裙摆尚且迤逦在阴影边缘，身体就已经消失不见。 下一秒，一只棕色的小鸟，从阴影后飞出，轻巧掠过宫殿大门。 系统099被吓坏了。 [你疯了！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它的话还没说话，棕色小鸟已经迅疾飞过人群。 “看到了又怎么样？” 夏季夜晚来得迟，傍晚的殷红天空，尚且留着一丝澄澈的蓝，小小的棕色飞鸟掠过天空，从嘈杂人群的头顶上，一下飞速掠过。 有零散几个敏锐的行人有所察觉，抬头张望，却只看见一个一闪而过的棕色痕迹。 变成鸟后，飞到人群上方，视野似乎也变得开阔了，凛绮一路看到无数欢快的笑脸，从人声鼎沸的闹市，翱翔向房屋的方向。 一直到家门前，都还是热热闹闹的。 飞过房顶，看见郁郁葱葱的榛树时，整个世界才恍惚一下子安静下来。 黄昏的最后一缕黯淡霞光，正以微弱的金光洒落在片片绿叶上，重重叠叠的树影 下，隐约可以看见辛德瑞拉的身影。 他已经不再挑豆粒了，而是站在树下，单薄的白衬衣撑起他宽而薄的肩膀，黄昏的微风吹动他的衣摆，他的金发也在风中微微摇晃。 他扶着树干，正凝望着远方。 黄昏，榛树，金发，白衬衣，他的背影在蓝天绿叶下，就像是一张童话画风的单薄剪影，色彩明亮干净，凛绮却并不觉得赏心悦目，大约是那个背影传递来的感情，只有萧索难过，无端的压抑。 仿佛与她心有灵犀般，在麻雀飞近榛树时，辛德瑞拉也转过身。 他已经没再流泪了，眼眶仍然是红的，因为哭泣过多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显得灰蓝色更加浅淡，仿佛一抹朦朦胧胧的雾气。 他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凛绮却觉得有隐约的火气，正埋在胸口，看到他这样安静到毫无生气的模样，就熊熊燃烧起来。 去参加舞会，原本并不在凛绮的计划之内。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任务完成只带临门一脚，她已经不像是过去那样在意剧情，对舞会也只有可有可无的好奇。 可以说，如果在继母细说舞会和王子之前，辛德瑞拉这样苦苦祈求她不要去，她会同意。 但在那次晚餐，在听到继母和两个姐姐讨论舞会，王子，还有其他关于这个国家的信息时，凛绮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在对话中，发觉了令她感觉熟悉的东西。 “夫妻共同治理国家”“权柄共享”……她此刻身处的国家，确实没有任何让她觉得熟悉的地方，但是科技发展，时代改变，这个让她感觉从未来过的陌生城市，会不会是她过去曾经生存过的国家？ 如果……她穿梭的两个任务世界，其实是一个世界，变化的只有时光的话…… 森林在哪里，林边的小木屋还在吗？小矮人是否还生活在那里？ 这中间的时间，究竟是多久，几十年，一百年？ 在她消失后，已经成为王的斯诺又怎么样呢。 任务就是任务，能够直接斩杀的东西，无需去多想，过去，凛绮从来没有回头想过，她离开后的任务世界会怎样。 是时间久暂停于她离开的那一刻，还是继续下去—— 在晚餐时的对话中，她就这么突然的，恍若当头一击的，明白了世界的运作。时间如流水，是不会停下的啊。 她不得不去舞会，她必须亲自确认，确实是她……对不起斯诺。 从科技的变化水平，以及街道的繁荣程度来看，两个任务世界相隔的时间并不是很短，他或许已经成了一个老人，或许已经死了。 凛绮觉得已经死了的几率比较高，因为斯诺还活着的话，是绝对不会不出现在她的面前的，他过去死亡三次，也非要逼她现身。 不，也有可能……他已经变成一个老爷爷了，所以才不愿出现。 如果是魔法和巫术，用最无稽、最天马行空的思维去想象，她大 概能够理解斯诺和辛德瑞拉的关系。 是啊，冷静想想，上个世界已经成为过去，怎么可能会因为什么数据紊乱，就将上一个任务世界的对象，塞到这个世界中。 除非，这原本就是一个世界。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凭借她自己，很难推测出来，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思绪混乱，千丝万缕，她竭力想要梳理清楚，最终还是无果，因此她才想要从辛德瑞拉入手，比起此刻不知道在何方的斯诺，他就在身边。 辛德瑞拉的神志失常，情绪不稳定，是否也是因为某种魔法或诅咒？ 他自己应该是清楚的，凛绮能够从辛德瑞拉的许多行为看出这一点，他们熟悉起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凛绮是在默认辛德瑞拉与斯诺一定有什么渊源下，才默认着关系这样发展下去，辛德瑞拉呢？ 她不觉得，辛德瑞拉是会无缘无故的就与人亲近起来的类型。 尤其是在她说要去舞会之后，辛德瑞拉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无声流泪，企图用温柔示弱的胁迫，让她妥协，他这么害怕，不想要她去，却咬死不愿意松口，不说一点原因。 第171章 他明明应该知道什么，却如此沉默，究竟是为什么？ 这是一场沉默的角抵。 凛绮不断地往辛德瑞拉身上施加重量，逼迫着他先松口。 结果最后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她却先心软退步了。 明明已经到了舞会，她却一转身从人群中脱离，身份和隐藏的事情，都先抛到脑后。 她总是想起辛德瑞拉半跪着捡起盘子时，仰头看向她的那个眼神。 闪烁着光，最后又熄灭了。 辛德瑞拉的眼睛，逐渐与斯诺重叠。 到此刻，凛绮才猛然发觉，或许，在她逼迫着辛德瑞拉开口的同时，辛德瑞拉也在逼迫她做选择。 并不是让她在辛德瑞拉和斯诺中做选择，而是让她在任务和他之间做选择。 她过去的所有行动，全都为任务而进行，而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她失去了章法，逼迫辛德瑞拉开口的举动，只是因为，她迫切需要知道，在她离开后，斯诺究竟怎么样了，这么多年……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凛绮飞到树上，抓住树干。 越过郁郁葱葱的树冠，她的目光落到树下的辛德瑞拉脸上，看到辛德瑞拉苍白沉默的脸，她的心情就格外复杂，急切中又掺杂着些烦躁。 “099！” 凛绮自顾自呼叫系统099，“把商城打开。” 她有些想要冷笑，不管之前如何，故事发展最终还是和剧情完全重合了，她也不需要问辛德瑞拉想要什么，也不在意他看到忽然出现的礼服会怎么想。 反正他都能变成现在这样了，她凭空变出几件礼服又怎么样？ 系统099一句话都不敢说，它感觉自己夹在里面，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 路人，它默默兑换了华丽的礼服，交到凛绮的身边。 树冠中忽然落下裁剪完美，布料流光的礼服。 凛绮用力用力一摔，将礼服劈头盖脸砸到辛德瑞拉的身上，连带着之后落下的鞋，全都砸到树下。 礼服落到辛德瑞拉的身上，她看也不看，转头就飞走。 这样满意了吧？可以参加舞会了—— 凛绮将心中莫名的躁郁统统砸到树下，又憋着气，如箭般疾驰而出，转头就往舞会飞去，即使对辛德瑞拉妥协了，她做出的决定还是不会更改，她依旧要去参加舞会。 反正到后来，辛德瑞拉的请求也只是想要去参加舞会而已。 凛绮飞回宫殿大门，照样落入阴影中，一转身，又从门后走了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抚摸自己被风吹乱的棕发，街道上的人这么多，辛德瑞拉又没办法飞过来，估计还要很长时间才能到场。 黑裙摆在地板上拖过，她无声无息融入了舞会的人群中，寻找起玫瑟塔的身影。 放眼望过去，整个大殿，云鬓环绕，全是美丽的少女，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但她做过这么多年的猎人，杂乱丛林中，一干保护色之下，她都能精准追捕到野猪，怎么会找不到玫瑟塔呢，她粉色的大裙摆，还有缎带，是舞会中最夸张的了。 她一眼望过去，分秒之间，就找到了玫瑟塔。 但看到玫瑟塔的同时，她也看到了玫瑟塔身边的身影。 那身影背朝着她的方向，乌黑长发柔顺垂落，遮盖住了后背，隐约可见华丽的礼服，那背影实在是太熟悉。 看清楚的那一刻，凛绮的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84章 那身影实在是太熟悉了，她曾经无数次看到过。 下雪天时，她坐在小木屋的窗户边，保养自己的弓箭，在晶亮的玻璃窗后，常常能看到斯诺冒雪赶来的身影，他乌黑的长发扎成辫子，安静的披在肩膀，忽然出现在窗边，对她微笑。 斯诺对自己浓黑的发丝很得意。每天都精心打理，用浸泡过玫瑰花瓣的水去细细清洗，发尾总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披散在身后，就像是厚厚的黑缎，乌黑油亮。 他行走时，发尾会微微摇曳，几乎能够遮蔽整个后背，像是笔直的水流。 那个背影，她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 在听说了舞会之后，凛绮的脑中就出现了许多的猜测，但这各式各样的可能性中，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眼前这样的画面。 人群中央的那个模糊身影，逐渐和记忆中的存在重合起来，凛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设想过他已经老去，已经死去，却从来没想过，他会这样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很显然啊——这两个世界之间，有不可跨越的时光鸿沟，他怎么可能还维持着当初的模样……绝不可能。 凛绮下意识收紧的手指紧紧攥进掌心，些微刺痛感并不能让她减轻震惊。 不可能…… 尽管理智清清楚楚的告诉自己，这个身影绝对不可能是斯诺，可身体却不受控制，依旧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她仅仅在原地停留了二秒，就抬起脚，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凛绮的脚步急促，聚在一起的贵族少女们完全挡不住她，她如同摩西分海般，迅速冲过人群。 拥挤间，她听见有少女小声抱怨，“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想接近王子连仪态都不顾了，都疯了吗？” 窃窃私语在耳边，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第172章 如花朵般美丽的面孔太多，系统099甚至都没看到那道身影，它只知道，凛绮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大步往前走去，不由得惊呼，问她怎么了。 身边的声音，系统099的询问，凛绮暂且全都顾不上。 她丝毫不顾周围的眼神，快步冲到舞会中央。 凛绮的动静不小，玫瑟塔很快发觉，一转头看到她，立刻招手叫她过去。 她的粉色衣袖落下，间隙间，就露出了身后的人正看过来的脸。 凛绮的脚步立刻迟缓下来。 舞会的灯光洒落在男人的脸上，他柔顺的黑发披散在两肩，肩上的黄金配饰流转光辉，那光芒刺眼。 凛绮有那么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晃花了眼睛，所以产生了幻觉。 系统099也终于看清了，凛绮忽然快步穿行，是为了什么。 它瞠目结舌，也惊呆在原地。 [07，他，他，他……] 系统099不断机械的重复，像是快要宕机，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凛绮望 着前方的那张脸，也无法出声，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态的震惊过—— 那是一张，她熟悉的脸。 越过玫瑟塔粉色的衣袖，看到的那张脸，只一刹之间，就能让她的脚步停驻在原地。她从来没有这么茫然过。 周围的乐声如同一波波海浪，优雅而响亮的拍过来，纸醉金迷的灯光依旧在不停摇晃，凛绮站在舞会正中央，此时正好换了一首曲子，身边的舞蹈也换了花样。 在被各式各样的裙摆擦过时，凛绮有些微微晕眩，她望着前方不断变化的灯光，觉得难以理解，甚至觉得惶然若梦。 站在玫瑟塔身边的，显然是一张十分英俊的面容。 高挺的鼻子，如同石膏像般优越的骨相，深邃的蓝色眼睛如同大海，悠然的笑意从眉梢，到嘴角，如同海波，如同春风。 那也是一个属于过去……属于上一个任务世界的人的脸。 玫瑟塔没发觉她的异样，上前亲亲热热的拉住她，像是往常一样，把她拉到身边，她的声音依旧清脆而响亮，像是画眉鸟一样。 “凛凛，你怎么傻站着不动啦，这可是王子殿下啊！” 玫瑟塔话音里的兴奋压都压抑不住。 王子……凛绮的表情凝滞，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正礼貌的对她微笑的英俊青年的脸，没错，她不会认错。 她曾经在森林内追踪此人，曾经好几次见过这张脸。 尽管两个任务世界之间不知相隔多少年，但对她来说，也就是一个月的距离，她怎么会记错不久前才见过的重要剧情人物的脸—— 那是邻国王子的脸。 背影和斯诺那么的相似，相同的黑色长发，甚至让她都有一瞬间认错，但转过来居然是邻国王子的那张脸—— 就算她做了无数设想，却也没有设想到此刻的这种状况。 无法理解的错乱，恍若走错了房间，看到一场荒诞的电影的颠倒感……就像是此刻目眩的灯，一切都像是在梦中。 凛绮其实早就知道的。 走上前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她知道那道身影转过身时，那张脸绝对不会属于斯诺。 但她也没有想到，眼前这样的状况。 凛绮紧紧握住手指，克制着自己眉头紧蹙的冲动。 平心而论，邻国王子的脸很英俊，但他的脸，和一头美丽的黑色长发组合在一起，居然会让她感到不适。 凛绮僵硬着脸，却没有转开视线，仍旧死死盯着他的脸。 她的目光太过强烈，不说收敛了微笑，不解的望着她的王子，就连笨蛋玫瑟塔都已经察觉，有些不安的望着她。 水晶吊顶散发耀眼光芒，舞会依旧热闹，只有他们二人之间陷入了死寂。 “凛凛，你……” 玫瑟塔怯怯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凛绮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王子的手腕。 她逼视着王子的脸，“你听说过斯诺……白雪吗？ ” 握住手腕是为了判断脉搏，逼视他的眼睛，是为了观察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这家伙，光看他的背影，还有这张脸，就知道他绝对和斯诺，和上个世界有关系，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凛绮必须弄清楚所有事情。 她不允许任何被欺骗的可能。 情绪越激动，她脸上的表情越冷淡，手上的力气未加控制，捏的王子的手腕咔咔作响。 王子微微皱眉，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将他如同大海般的蓝眼睛照得透亮，再仔细看，他的脸和邻国王子也并非一模一样，但那不同处简直微乎其微。 黑发垂落眼前，他的脸因为疼痛而有些苍白，却没挣脱她的手。 看样子他很能忍痛……并且一定知道什么。 因为他听到她的话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惊讶，反而仔细凝视着她的脸，似乎在判断什么。 片刻后，他才环望周围一圈，依旧保持着完美的贵族姿态，微笑着开口。 “这里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如果不介意，你愿意跟我先出去一会吗？” 凛绮并不在意周遭怎么样，但她也还记得，面前的这个家伙，是晚宴的主角，也是这个故事的中心人物。 此刻，不用抬眼，都能感受到周围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往这边飘。 第173章 玫瑟塔的嘴巴都张的有鸡蛋大了。 凛绮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冷声，“好的。” 她旋即跟随王子往前走，经过玫瑟塔的时候，捏了一把她的手，“没什么事，不用担心……梅塞尔丝在你南边四十米左右的地方，我很快回来。”“还有，嘴闭上。” 玫瑟塔立刻紧紧的闭上嘴巴，感动的目视着凛绮走远。 不愧是凛凛，居然看出她是来寻找姐姐，结果找错人了……不过，南在哪边？ —— 玫瑟塔艰难挤在各色裙摆之中。 好难走啊……凛凛到底是怎么在这么拥挤的环境里，轻轻松松的穿行的？ 明明凛凛给她指了方向，她也知道自己和姐姐仅相距四十米，可却怎么都找不到，反而好像越走越远，甚至连自己刚才所站的地方都找不回去了。 回过头看，凛凛的黑色裙摆也已经不见，视野内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玫瑟塔不禁有些焦急。 她想询问一下身边的人南在哪边，结果只获得了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 玫瑟塔的的心也慌了，手也冒汗了。 她正焦急地左顾右盼，却忽然听到周围传来一阵阵的低声惊呼，那些贵族小姐的声音很轻，此起彼伏。 玫瑟塔顿时好奇，抬眼望过去。 舞会进行到一半，宫殿的门原本是关上的，此时却被缓缓推开了一半，一个穿着华丽的白色礼服的金发英俊男子出现在宫殿门前。 他的身材高大匀称，金发梳到脑后，露出苍白 的额头，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如同最名贵的宝石，整齐的礼服笔挺合身，显现出他宽广的肩，劲瘦的腰。 纯白礼服垂落的佩带上，有银线刺绣的暗纹，不起眼，但行动时隐隐有银光浮动，看起来低调又华丽。 他身上也仅仅就佩带了一些银质饰品，但无人会觉得他这一身礼服不够昂贵。 因为他看起来就高贵极了，气质非凡。 玫瑟塔听到身边有贵族少女们压不住的窃窃私语，“我的天哪，我没有见过他，他是哪个家族的？” “我也没见过……难道不是本国人吗？” 舞会原本就是为王子选妃而举办，因此多是贵族少女。 这个金发的英俊男子忽然进入舞会后，没有跳舞，反而缓缓张望，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仿佛在寻找什么。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英俊了……且肤色苍白，神色冷漠，这毫无疑问是个大贵族该有的神态！ 贵族少女们热议了一阵后，没有人认出此人是谁，因此得出结论。 他一定是一个异国的王子。 玫瑟塔对异国王子不感兴趣，她还是比较喜欢本国王子，而且凛凛不在身边，她连跳舞都没有兴致。 她找了个角落站着，往刚才凛凛离开的门又郁郁的扫了几眼，希冀着过会凛凛回来还能找到她，她说很快就回来的。 在等待期间，她无事可做，目光就又落到了那个忽然出现的金发男人身上。 他此刻俨然已经成为了舞会的中心，所有的少女都在看他，议论全都围绕在他身边，他却眉头紧蹙，神色冷漠，仿佛毫不关心。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人群里，玫瑟塔觉得他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半晌寻找无果，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很亮却很冰冷，像是两颗寒星，他不像是来参加舞会，倒像是来和谁决斗的。 因为他散发出来的拒绝太强烈，没有一个人敢上去邀请他跳舞，他的周遭甚至空出了一小块。 玫瑟塔觉得他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就丧失了兴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个金色头发的家伙似乎冷冷的往她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但她应该不认识这样的人才对。 玫瑟塔没再往忽然出现的人那边看，她专注的盯着门，等待凛凛回来。 —— 凛绮跟在陌生的王子身后，走出了热闹的舞会。 从一个不显眼的侧边小门一钻，就是一条走廊，乐声和灯光瞬间远去了，长长的走廊内非常安静，月光透过窗户落在走廊地毯上。 王子走在前面，没有说话。 凛绮也只跟着，王子不开口，她也没有率先询问的意思，她望着眼前摇晃的乌黑发尾，心情混乱极了。 这背影和斯诺实在是相似……她想，她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下来。 眼前的情况已经混 乱到极致，换做往常，系统099可能已经大呼小叫的和她讨论了，但此刻，它除了最开始说了几句，就一直保持安静，它难得这么懂事。 大约是她的情绪，已经糟糕到系统099都能察觉了吧。 就连玫瑟塔刚才都那么担忧的望着她。 凛绮勾了勾嘴角，自嘲的微笑转瞬即逝。 城堡内的人大约都投入舞会中了，王子带她走出来后，一路没有遇见什么人，他领着她穿行了好几条走廊，才在一间打开门的宫殿前停下。 “你刚才是询问我，知不知道‘斯诺’？” 王子走进宫殿内，用魔法点亮了壁灯，才转过头微笑着询问凛绮，“没听错的话，你是提到了这个名字，对吧？” 凛绮紧跟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进入了宫殿，沉默了须臾，才点头。 “你愿意和我说吗？”她抬眼，望向王子碧蓝的眼瞳，“你既然把我叫出来，一定是想和我说什么吧。” 第174章 她迫切的需要知道真相，哪怕是一点点也可以。 王子专注的凝视着她的脸，从棕发看到棕眼，半晌才开口，“已经很多年没有听人这么叫‘斯诺’这个名字。” “我就暂且原谅你的失礼吧，你想要问什么？” 听到他的话，凛绮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她捏紧手指，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在哪里，他愿意见我吗？” 王子深深凝视着她的脸。 “你问我们的关系？你不知道……却能叫出这个很多年都没人叫了的名字？” 他的目光已经全是不解，以及好奇。 这个国家“夫妻共治”的制度，就是由那个时代而起，尽管到现在，这个“第一美人”的名号，已经很多年都没再被提起过，但既然能叫出这个名字，应该不至于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才对啊。 他忖度了半天，才斟酌着开口。 “白雪……是我的曾祖。” 凛绮猛然一怔，她心中有微妙的预感，顺着王子视线抬起的方向，也看过去，终于看见这间宫殿的内里。 高约二米的暗红色墙壁上，一面墙都挂着巨幅的画像。 最中间的那一副油画，是她熟悉的脸。 她低估了斯诺的脸带来的冲击。 站在他的巨幅画像前，再一次看到他微笑的脸，她竟然一时间喉头堵塞，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她才哑声开口。 “这是个女人……” 尽管这只是一张半身像，但也能看出画中人的性别，别的不说，斯诺就算穿女装，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线条玲珑的女性身材的。 王子惊愕极了。 他像是看到疯子一样，诧异的望着凛绮，半晌才开口。 “你在说什么？” “‘白雪公主’，当然是女人啊。” 第85章 房间内寂静无声。 凛绮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急促，节奏混乱。 她仰着头，紧紧盯着画像看，在无尽的荒诞和错乱感之中，她竟然有些迷茫的。 思绪产生，那仿佛不是属于自己的感情，在冷静的做评判。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宫殿内的光线柔和，墙壁上的壁灯洒落的光，足以照亮房间的墙壁，红流苏桌布，织金地毯，以及各色彩釉花瓶，黄金摆饰，都半明半晦的笼在阴影中。 这房间内最亮的，就是正对壁灯的墙壁。 三米的内室高度，使房间看起来格外气派，暗红色的墙壁色泽静谧优雅，大大小小的相框全都是纯金的，雕刻繁复花纹。 最中央，最大的那一副油画，眉眼温柔，长发披肩，修长脖颈上佩戴着宝石项链。 画像的人的技艺很高超，画中人的表情生动，浓密眼睫下的黑眼睛，就像是正注视着相框外的人一样。 这无疑是一张惊人的美人画像。 凛绮缓缓上前，苍白的手指，轻轻触及纯金的相框，游离片刻，最终还是停留在镜框玻璃前。 画中的人温柔的对她微笑，嘴角的弧度如此神秘。 系统099：[07……] 系统099小心翼翼的叫她，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也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凛绮退后了一步，久久凝视着画像。 她在震惊的一刹以后，已经看见了那巨幅美人像旁边，最接近的一个画框，稍小一些，金发蓝眼，也是熟悉的面容。 那才是她认识的，上个世界的邻国王子的脸。 画像中，他们的服饰风格，也是她熟悉的，那大概是很多年前的风格了。 这家伙还是金发的样子看起来顺眼。 已经无须王子再解释什么了。 眼前的王子熟悉的黑色长发，以及那张肖似上个世界见过的邻国王子的脸。 凛绮询问他，“曾祖母？” 她所示的方位，是白雪公主的画像，王子虽然不解，犹豫片刻后，还是礼貌的点了头。 凛绮又指了指那张金发的王子像，“曾祖父？” 王子点头。 凛绮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长久落在画像上，她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 是她弄错了。 这个世界是对的，是正常的啊。 她望着画像，像是莫名被戳中了笑点，轻轻笑了一下。 王子听到她接近叹息的声音，不由得转头，看向她的脸。 棕发少女正微微仰着头，壁灯发出的暖黄的光，正落在她的侧脸，她的脸半落在阴影中，睫毛微微颤抖。 从表情上看，她依旧保持着和刚才相似的，神色淡淡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她有丝毫动摇。 仿佛刚才那声带着寂寥的叹息，不是她发出来的。 王子看不懂她的表情，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但他依旧按照自小的修养，耐心的等待。 凛绮沉默了许久，才转头看向王子，“你介意和我说说，关于你曾祖母的事情吗？” 王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尽管凛绮自己都觉得，此刻提出这样的请求很无理，很莫名其妙，王子还是开口了。 后来的时间内，凛绮从王子口中，听到了这个王国细致的历史，她混乱的思绪也渐渐全都理清。 第175章 邻国王子，也就是他的曾祖父，在二十二岁时，经过白雪公主的国家。 他刚遇到公主时，公主为躲避追杀，藏身在森林中。 王子帮了公主不少忙，不求回报，帮公主回到宫廷后，就离开了这个国家。 回到宫廷的公主继承了王位。 后来，在两国的交往中，公主和王子逐渐相爱了。 两个国家在上一代时，本就亲密如手足，在公主和王子结婚后，更是直接合并为一体，就由夫妻二人共同治理。 只不过，这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现任的王子也不了解全部的故事。 这故事如童话，如史诗，在无数加工和传唱下，很多细节，除了当事人之外，再没第二人知道。 王子叙述的时候，凛绮没有打断他一次。 她一言不发的听着，幽幽注视过来的眼神，让王子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等到王子说完，凛绮都没有开口。 她垂着眼眸，似乎在思索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眼前这有着和斯诺相似的背影的王子，以及之前听到继母和两姐妹讨论的“权柄共享”…… 她全都明白了。 凛绮原本推断，自己身处上个世界，属于白雪国家的领土，论起来也不算错，因为两国已经并为一国。 但上个任务里，她只是投入了少的可怜的关注的邻国王子，在这个世界中，居然给她这样的震撼。 她真是没有想到。 上个世界随口带过的一笔，她从没去思考过的邻国，此刻她就在这里。 就在曾今那个王子的皇宫中。 她的任务，是进入“白雪公主”的世界，帮助主角获得幸福。 她在森林中等待了十年，才见到所谓的主角。 第一次见面，她就发觉“白雪”的性别不对。 是什么引起这样的错误，她不知道，但这个世界绝对是出了偏差的。 如果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故事的结尾，应该就是眼前这样才对。 凛绮望着墙壁上的画像。 她想的没错，她此刻所处的世界，依旧是任务一的那个世界，那个拥有着森林、矮人、魔镜的世界，这个世界的现状，是上个世界的延续。 只不过，这是，被修正了的，附和她记忆中的剧情的，正常的童话世界。 凛绮收回虚悬在画像前方的手，垂下视线。 “我大致了解了，谢谢你。”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王子微微扬眉，似乎有些不解，“就只有这些吗？” “我以为，你是有什么要特地和我说的。”王子的目光，从她在灯下显现出琥珀色光芒的眼睛，一直落到垂在肩膀上的棕发。 因为她在话语中提及他的曾祖母，他才特意与她谈话。 凛绮收回手，摇了摇头，棕色眼睛中不见波澜，“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也没有什么需要再问的了，谢谢你。” 她不等王子，就快步走出了房间，走廊又深又长，走下旋转的楼梯后，可以在半封闭的过道看见月亮。 舞会在傍晚举行，此刻夜色已浓。 深色的夜幕覆盖走廊，从栏杆望出去，天空是深蓝色，星星很亮。 凛绮站在栏杆前，手轻轻扣住栏杆，一言不发。 系统099陪了她半天，才开口，[07，不要难过了。]凛绮的眼睫低垂，握住栏杆的手不断收紧。 钢铁质地的牢固，在她的掌心下隐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有人在走向这里。 凛绮沉默片刻，忽然变化，系统099看着她在夜色朦胧中，忽然变化成麻雀，往前一飞，就直直飞离开皇宫。 在她变化后没几秒，果然有一年长女佣经过这里。 她是奉命要到舞会去看看状况，走到半道，却又猛然回过头，惊愕的望着栏杆，坚硬的金属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凹了一块下去。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她走到栏杆边，摸了摸那个痕迹，大惊失色，“有巨龙来袭击城堡吗？！” —— 凛绮径直回到了家中，直到回到沙发上，才变回人类。 她撑住额头，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这个世界内的白雪公主的故事线变回她所了解的剧情了，就和童话里一样。 王子和公主，最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个故事里，没有斯诺的影子。 她原本以为斯诺或许已经老去，或许已经死了，却从来没想过，他根本不存在。 任务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偏差，才会让故事里的主角的性别错误。 这样偏差的概率，大概和邮票错版一样小。 亿万世界内，或许只会有一个世界，出现这样的偏差。 世界既然会修正成剧情中的模样，那么，她就算是回到“白雪公主”的世界，也再也找不到斯诺。 就像是一滴露水落入海中…… 再也寻找不回来。 直到房门前响起脚步声，房门被敲的咚咚响，她才猛然回 过神。 是玫瑟塔。 脸红红的玫瑟塔没发觉她的情绪不对，提着厚重裙摆，跑到她的旁边，委委屈屈的，“凛凛，你说让我等你，还说你一会就回来的。” 凛绮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 第176章 她有些愧疚，“抱歉。” “没事没事。”玫瑟塔没有在意，她兴致冲冲，左顾右盼，“你怎么连灯都没点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说着，立刻去点灯。 凛绮看着玫瑟塔，她像只欢乐的小鸟，脸颊都是兴奋的粉色。 “我和你说，舞会简直太有趣了！” “天哪，可惜你先回来了，我还和王子跳了好几支舞呢，你都没看见——” “虽然我到最后都没找到梅塞尔丝，不过我想，她肯定是故意甩掉我的！” “对了对了，在你走了之后，舞会还来了一个英俊的金发青年呢，他的气质实在是太优雅了！大家都说他一定是个贵族！” “不过我对他不感兴趣，那一看就是个很高傲的家伙，他全程都没有和谁跳一支舞！哎……到舞会来，却不跳舞，该是个多无趣的家伙啊！” “舞会要是每天都能举行就好了，我简直希望天天跳舞！” 她靠在沙发边，兴奋的眼睛闪闪发亮。 凛绮没有说话，垂着的眼睫掩盖了她眼中的情绪，她一直静静听着玫瑟塔说话。 玫瑟塔倒豆子般的将舞会的所有情况全都和她说了一遍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凑到凛绮的面前。 “我差点忘记了……” 玫瑟塔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开口。 “王子殿下请我转告你，请你明天一定要去舞会。” 凛绮抬起了眼。 她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盯着玫瑟塔，须臾后冷静开口，“只这么说吗？” 玫瑟塔回忆了一阵，确信，“是的！”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 玫瑟塔不停点头。 凛绮轻轻摩挲手指，稍垂眼睑，片刻后轻轻点头，“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不再说什么，玫瑟塔却好奇极了，扑扇着眼睛望着她，“你和王子殿下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嘛，这么神神秘秘的？” 难道凛凛过去曾经见过王子？她没来到这个家之前，确实是大贵族的女儿，而且很有钱。 凛绮摸了摸她的头，“别好奇了，明天还有舞会，去休息吧。” 玫瑟塔还想撒娇，被她柔和却不容置疑的给塞出去了。 但被玫瑟塔这么一打岔，心中沉重的感觉，似乎也淡了些了。 凛绮走到衣柜前，将礼服脱下，整理好挂在衣橱门上，系统099等她收拾好后，才犹豫着开口。 [07，你明天去吗？] 它其实想说，既然去了也是徒增难过，还不如不去呢，反正任务也快完成了。 凛绮望着礼服，点了点头。 “去。” [真的要去嘛？是因为王子的邀请吗？] 系统099想到那个长发的邻国王子脸就觉得一阵的违和难受。 他居然还托玫瑟塔来叫07去参加舞会，而且连理由都没有，他和07今晚是第一次见面吧，他能有什么事？ 凛绮用手抚过礼服上的褶皱，“他既然什么理由都不说，自然是自信，我一定会去。” 越是没有理由，她越是会去。 这种邀请，仿佛是自信，“你如果不来，后悔的会是你，我无所谓。”般的自信。 既然他这么邀请她，她自然，一定会去。 —— 凛绮将一切都抛到脑后。 她整理好礼服后，就睡下了，这一晚，她什么都没有想。 第二天，她一天都没有出房门，只坐在沙发上，一直坐到傍晚来临，舞会举办的时刻又要来到。 玫瑟塔来叫她，她换上礼服，再次坐上了驶往皇宫的马车。 这一晚，有非常美丽的霞光。 参加舞会的人依旧和第一晚一样多，各色裙摆在闪亮的大理石上舞动，凛绮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王子。 他今晚穿着华丽的红色礼服，黑发披散在肩上，目光正落在入口处，显然他也在寻找什么人。 很快，他就看到了凛绮。 凛绮没等王子走过来，就先朝他身边走了过去，来到王子面前后，她平静的用目光询问。 王子看到她来，松了一口气，也不解释什么，直接叫她跟着走。 “别的话过会再说，有人想要见你。” 第86章 王子站在台阶上，显然是正在等待着某个人。 从入门处，看见凛绮的身影逐渐显现，王子就很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他对凛绮招手，在凛绮穿过人群后，更是连解释都没有，立刻叫凛绮跟着他走。 舞会刚刚开始，提琴和竖琴的乐声一波波传来，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灯光流光落在反光的地面，周遭好奇的目光全都若有若无的落过来。 王子浑然没有在意，他穿过人群，又转过头，催促凛绮跟上，在凛绮走到他的身边后，他转身就往外走。 舞会才刚刚开始，宴会的中心人物，就领着一个眼生的少女离开了宫殿，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状况，已经有人好奇的小声议论起来。 这样的议论声，在悠扬乐声的掩盖下，就像是阵阵拍浪海波中，夹杂的海鸥鸣叫。 凛绮微微抿紧嘴角，她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鞋跟踩在光滑地砖上，发出清脆响声，走出宫殿后，声音就立刻消失了。 厚重地毯踩上去也没有实感，软绵绵的感觉也没能让她沉重下坠的心情有丝毫放松。 第177章 宫殿的门被关上了，好奇的目光都被隔绝到身后，走廊内一片寂静。 今日，王子走的是和昨天完全不相同的路线。 走廊很长，壁灯照耀下，王子漆黑的发尾如流水波动，随着他行走的步伐微微摇曳，凛绮的目光落在他熟悉的背影上，只短暂的瞥了一眼，就迅速地别开视线。 她声音平淡地开口询问，“现在可以说了吗？到底是什么事？” 看王子急匆匆往前行走的姿态，似乎还有很长一截路要走。 凛绮并不是善于推测的类型，当然，她也不善于等待，她干脆直截了当的问。 王子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歇，“你的心里应该已经有结论了吧，不然你为什么要跟上来？” 凛绮：“……” 不好意思，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的沉默，让王子的脚步缓慢了下来，王子略带惊讶的回过头，不可置信地观察她的表情，“你不知道？等等……你根本没有想？” 很奇怪吗？你只说了这么多，就算想要想，也完全没有线索啊。 王子的脚步都变得缓慢了，他沉默的走出好几步，还是没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你以为，昨天我为什么要单独和你谈话。” 他碧蓝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她的身上，“仅仅因为你提到我的曾祖？” “你以为我是找个什么理由都能随便攀谈上的，很好接近的人？” 这小子下巴微扬，温和微笑的神情，曾见过的邻国王子一模一样，礼貌且傲慢的不得了。 不过。 难道不是吗？ 玫瑟塔昨晚找上她的时候，还说平易近人的王子和她跳了好几支舞呢。 听了她的话，王子又沉默了。 他 可疑的沉默了好一阵，掩耳盗铃般转过目光，生硬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总之，有人和我提到过你的特征……” 凛绮眨了眨眼睛，微微一愣。 王子默不作声，望着她的眼睛，凛绮感受到王子望着的方向，反应了两秒，明白过来。 昨天，在大厅中，王子就一直盯着她的头发和眼睛看，她当时也有所察觉，但是不解其意。 有人和他提到过……？ 凛绮的心脏忽然猛烈跳动起来，猛然猜测到某种可能。 她在有了想法的同时，也立刻冷静地提出问题，“是谁？” 王子倒也没有吞吞吐吐，干脆直接地告诉她。 “就是我的曾祖母啊。” 不只是他，就连他的父亲母亲、以及更年长的、家族里的所有成员，都被曾祖母叮嘱过，要帮她寻找一个棕发棕眼的女人，千万不要错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昨天他见到凛绮时，才会带她单独去谈话。 因为她提到了自己的曾祖母，又是棕发棕眼——但，按照这个少女的年龄，怎么看应该都不是曾祖母过去和他提到的人。 不过王子做事一向都小心谨慎，确定一下费不了多少精力，但如果错过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找到了。 凛绮听着王子的话，眉头不自觉的微微收紧，半晌没有松开。 她的手指也收紧了，紧绷的指节隐约可见她此刻的不平静。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你的曾祖母……” 也就是白雪……她记得，王子之前提到过，她和邻国王子结婚，都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吧…… 王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你什么意思？” “不，是我弄错了。”凛绮顿了顿，立刻道歉，“抱歉。” 这么说，想要见她的，就是这位百年前的故事主角，不愧是童话故事的主角，真是长寿啊。 不过，他们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 一瞬间，凛绮的脑中已经转过了无数可能。 这些可能性，又在一刹那以后，都如同潮水般退去。 凛绮没有再细细去想。只是意识到一点，刚才就隐隐加快的心跳，此刻更加如潮涨动，沸腾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捏紧手指，控制住心情。 道理很简单。 没有见过面的人，本不该认识她的。 王子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他左弯右拐，中间还穿过了一座花园，摘了一朵玫瑰，才走到一座和昨天不同的宫殿前。 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间漂亮的玻璃花房。透过玻璃可以窥见郁郁葱葱的灌木，玻璃房内的各色花朵开得正灿烂。 王子十分有礼貌的叩门，三下以后，才推开门。 他推开门的时候，凛绮也看到了花房内的布置。 空间不大不小，眼前全都是花，正前方几步处有一 王子没管她，径直走过去，将手中的花递上，“您说想见的那个人，我已经带来了。” “乔西礼，谢谢你。”座椅边传来带着笑意的，温暖的，慈祥的声音，“晚上有为你准备的舞会，你快去吧，别在这里耽搁了。” 凛绮的脚步停留在玻璃花房的门边。 王子有些许迟疑，看了她一眼，在那个声音的催促下，还是转身离开了花房。 他从门边经过，丝绒红披风擦过凛绮的手背，冰凉的触感，才让凛绮猛然一下回神，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王子顺手把门关上了。 第178章 这玻璃花房，一下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未完全暗下来的天幕，再加上墙壁上的灯光，照的房间内如白日明亮。 灌木后的老人缓缓的站了起来，对着凛绮微笑。 看清楚那张脸的那一刹，凛绮没有控制住自己，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那一步很急促，出自本能。 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又硬生生让自己停了下来。 一日最后一缕暮光，落在灌木后的老人身上，老人的白发整整齐齐的盘着，对着她微笑，依稀能看出曾经美丽的模样。 微弯的脊背，雪白的头发，以及细密的皱纹——改变了那张她熟悉的脸。 凛绮无法挪开目光。 那张脸她实在是太熟悉，在了解两个世界的时间差后，她已经设想过，那张美丽的脸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尽管面前的这个老人并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美丽少年，但是他们毕竟拥有一模一样的脸。 一百年，这张脸老去，原来是这样啊。 凛绮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老人微笑着的脸，被怔忪和迷茫，还有种种她不解的感情，所填满。 她竟然有一瞬间无所适从。 这是上个世界故事的主角，白雪公主。 “你好，冒昧让乔西礼把你请来，我这副样子没有吓到你吧？” 曾经风华绝代的公主对着她微笑，那笑容依稀可以窥见她年轻时的魅力，“我想，或许他并不想让你看见我的，毕竟，我和他长得很像……” “哪怕我们并不是一个人，他也不愿意让你看到我这张脸吧。”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惆怅，“但是，我想，我还是该替他寻找你。” 没错，这是故事的主角，白雪公主。 凛绮的睫毛颤动，没有说话。 但她之前弄错了一点。 这个世界并不是被修正的，斯诺也并不是从未存在过。 在王子叫玫瑟塔替他传话时，她就隐隐有所察觉。 但她没去细想。 所希望的越多，寻找到结果后，可能获得的失望就越大，不如什么都不想，等到见到真相，自然一切都会明白。 她之前设想过，两个任务依旧同在一个世界，后确认确实如此，但前一个世界确是正常剧情的，没有斯诺存在的世界。 此刻，这个结论又一次被推翻了。 这并不是斯诺未曾存在过的世界，起码，已经一百二十岁的白雪公主，就认识斯诺。 凛绮并不是全然了解斯诺，或许，是她不知道的什么信息，造成了目前的局面。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斯诺是存在的。 白雪公主曾经与许多人形容过她的特征，也一直因为斯诺，而在寻找她。 因此，昨天她才能这么轻松的和王子搭上话，还从他那里了解了两国的历史。 “没想到，整整一百年，才见到到你啊。” 公主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感叹，温柔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脸，“还好赶上了，我真的很想亲眼看一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你和我弟弟形容的很像，和我想象中却不太一样呢。” 她温和的微笑。 “弟弟？” 公主望着她，“是啊，我和他，是双生子。” 第87章 双生子。 一百年前的故事主角，面前这位年迈而优雅的公主，和斯诺是亲姐弟。 还好，她事先支走了系统099。 今晚的对话，她只想和公主二人进行。 毕竟，这场对话，是关于斯诺的，和任务毫无关系，是完完全全，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事。 进入玻璃花房之前，她叫系统099，替他去给辛德瑞拉送今晚的礼服。 礼服从树上降落，直接落入辛德瑞拉的怀中，无须她出场，系统099也能够做到。 系统099也觉察出最近她的情绪不好。 它虽然吵吵闹闹又废话密集，但也会体谅人，一句话没有多说，就顺从的离开了。 因此，此刻耳边十分清静，没有吵闹的声音，安静的环境内，只有公主和她两个人。 这样的安静，让她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此刻的不平静。 凛绮顿了顿，缓缓闭目，又睁开眼。 双生子，姐弟…… 她从来没有从斯诺那里听说过这件事。 和斯诺在森林中生活的那段时间，斯诺经常和她说话。 他提到的，大多都是和小矮人的生活，看过的书，以及学习弓箭的心得，和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话很多，看到一朵玫瑰形状的云朵，或是看到了野生的百合，都会高高兴兴的告诉她。 但对于过去那段宫廷生活，他很少提起。 即使提到，也是说曾经帮助过他的女佣和侍卫们，那些食不果腹，胆战心惊的宫廷生活，他几l乎不主动提及。 她曾经问过，斯诺黑色的眼睛亮的很有神采，眼中细碎的光摇曳闪亮。 “因为，我不想和你说这些会让人心情不好的事情。” 不仅是不想让她知道过去的自己生活的有多么的狼狈，更是因为不想让她听到任何一点会影响她心情的事。 她也从来没有从斯诺那里，听到过双生子的事情。 不，或许是，她根本没有给斯诺说的机会。 第179章 凛绮凝视着眼前苍老却依旧优雅的白发公主，不知不觉间，冷静地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任务完成的太突然，斯诺说过，他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 但最终，都没有来得及。 原本以为，任务结束，就是再也不见，却没有想到，这个任务世界，竟然和第一个任务，是同一个世界。 更没有想到，只是眨眼之间，就是一百年。 凛绮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两下之后，呼吸就已经均匀，对面的公主依旧耐心而温柔地注视着她。 既然这么多年都在寻找她，今晚又特意邀请她到这里来，公主一定是想要和她谈话。 她还没有开口，或许是在等待她先问。 既然如此，她问什么，公主应该都会回答，不如说，她正是在等待着这一刻，因此才邀请 她来。 不只是公主在期待着她会问什么，甚至连凛绮自己，在内心深处，也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她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心中的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 安静的环境下，她沉默思考了许久，自己该问什么。 视线转向一边时，放眼望去，全都是灌木蔷薇，葱郁的绿色，搭配蓝黄粉，花朵开得正盛，花瓣娇艳丰盈，挂着露水。 一百年…… 凛绮终于开口。 她仔细询问了公主和斯诺的关系，为什么过去没有出现在宫廷内，她和斯诺的相处。 白雪都很耐心地回答了。 双生子，出生时的诅咒，一出生就陷入沉睡。 直到斯诺当上了国王，她才被从水晶棺里接出，斯诺擅长魔法，她醒了过来。 虽说是姐弟，但她过去一直沉睡，是斯诺帮她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公主很有耐心，虽然已经一百二十岁，但说话时温柔有力，条理清晰。 白雪公主几l乎将她这一百二十年，领地发展的全部，以及零零碎碎的所有事，全都细致地说了一遍。 那段叙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逐渐没有了斯诺的痕迹。 她毕竟曾经经历过，说的比王子表述的要清晰多了。凛绮了解了她离开以后的一百年，都发生了什么。 这场叙述花了很长的时间。 玻璃房顶的天空已经越来越暗，直到房间墙壁上的灯全都亮起来，凛绮都安静垂着眼，静静思索。 听完所有，凛绮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年迈的公主吃了一惊，急忙叫住凛绮，“等等，你都不想问问，他怎么样了吗？” 竟然就准备这么离开了？ 她已经走到了门边，手指握住玻璃门的边缘，旁边的绿色藤萝叶片上的毛绒，搔在她的掌心。 即使这感觉这么的真实，她也依旧没有实感，仿佛一直在梦中。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既然确定斯诺就在这个世界，那她之前的猜测就没有错，辛德瑞拉确实是有可能和他有关系的。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问了也没有意义。 她原本也只是想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知道斯诺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就足够了。 斯诺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样一无所有，有爱他的姐姐，还有小矮人们，这个世界是他该存在的地方，是他的归宿。 和他同龄的姐姐已经一百二十岁，他或许已经老了，或许已经死了，终归停留在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只是任务而已。 无论斯诺是活着，还是死了，再去见他一面，也没意义，她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没办法给出任何的承诺。 无法回报的感情，只能迅速抽身。 “即使他一直在等你？” 公主轻轻地问。 她是一个既温柔又从容的人，她什么都没有强求。只是在凛绮离开前，她叮嘱道。 “舞会将会举行三天。” “即使明天你依旧没有改变主意，明天，也请你一定要来。” —— 这场对话持续了很久。 从玻璃花房出来时，已经是午夜了，舞会刚刚散场，凛绮沿着花园的小径，默默走到宫殿外，正好看见玫瑟塔。 她的红发在人群中总是格外显眼，又穿夸张的裙子，像个堆满奶油的蛋糕。 她正站在台阶上，摇着羽毛扇等待马车，一转头看见面色沉沉的凛绮，立刻跳起来，欢快的朝着她招手。 “凛凛！凛凛！这边——” 她像个炸开壳的开心果，路人纷纷看过来，凛绮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凛绮在原地停留了一秒，还是朝着玫瑟塔走去。 玫瑟塔立刻亲亲热热挽住她，把头歪在她的手臂上，“每次一到皇宫来，你就消失不见了，简直就像是被皇宫给吃掉了一样——” “你妈妈和梅塞尔丝呢。” 凛绮看了看附近，没看见她们。 玫瑟塔摇头，“她们先回去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这风吹得我头痛。” 凛绮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钻上了马车。 车行驶起来后，她就靠在车窗边，玫瑟塔是安静不下来的，缠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将今晚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遍。 蛋糕、跳舞、蛋糕蛋糕牛排…… 第180章 凛绮静静听了片刻后，将她的头推向一边，“你这不是等我，根本就是搞晚了吧。” 不是因为和王子跳舞，狂吃免费提供的小蛋糕，磨蹭到舞会都散场了，继母和姐姐都离开了，才想起要走，才耽误到现在吗。 “怎么这么说啊。”玫瑟塔不停揉她的衣摆，“当然……当然也有在等你啊。” 被她闹来闹去，心情也轻松了些许。 凛绮想了想，问她，“你昨天提到的，那个金发的人，今天也有来吗？” 玫瑟塔思考了片刻，“你是说，那个像是外国王子一样的人啊？” “他今天也来了啊，舞会进行到一半才来的。” “他今天穿了一套金色的礼服，佩戴纯金的配饰，一来就引起了好大的轰动呢。” “他今天也没有和任何人跳舞，而且还一直盯着王子殿下看。” 她一直在和王子跳舞，自然也感觉到了，那目光像是利箭，要把人戳出一个洞一样，冷冰冰的，真是可怕。 “不过，一到舞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真是蛮可惜的，凛凛你好像对他蛮感兴趣的，结果两次都没有见到他。 ” 看来系统099好好的把她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今天辛德瑞拉也顺利来到舞会。 凛绮轻轻摩挲手指，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到家已经是午夜时分。 下马车时，玫瑟塔的头已经一点一点，眼睛都睁不开，她将玫瑟塔提下车，一路拎到她的房间内，才转头往自己的房间走。 她的房间在走廊最末，玫瑟塔的门关上之后，走廊上也没有了光，柔软的地毯踩上也没有声音。 凛绮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握在门把上的手忽然停顿。 她微微垂眼，借着月光，看见了抱膝蹲在她的门边的辛德瑞拉，他纯金色的发丝，披着月光，如同银色。 —— 凛绮点燃了房间内的灯，幽幽的烛光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辛德瑞拉自然而然的跟了进来，站在门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安静得像是一道月光。 凛绮看了他两眼，走过去，把门关上了。 辛德瑞拉站在门板后，像是准备随时离开般，不知道是灯不够亮，还是他的表情本就淡，凛绮无法从他此刻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 他只是安静垂着金色的睫毛，金发略显杂乱的落在颈窝，他的发丝有些长了。 此刻，他已经换回了日常的着装，洗得泛白的淡色衬衫质地轻薄，覆在身上，隐约可见肩颈的肌肉线条，笔直的肩膀将衬衫肩线撑得挺括。 “……我来给你送点夜宵。”他轻轻说。 凛绮刚走到衣柜前，听到他这么说，又转过头，“夜宵？” 她倒是忘记自己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了。 不过，辛德瑞拉今天也去了舞会吧，赶在继母她们之前回到家，还给她做夜宵，是不是太辛苦了？ 辛德瑞拉转身从门外拿进来一碗甜汤，稍微有点冷掉了，但味道还是很香。 凛绮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过去。 辛德瑞拉很顺从，墨绿色的单人小沙发有些承载不住他的重量，即使他很轻很轻的坐下，依旧发出了长长的“吱——”的一声。 凛绮搅动着甜汤，坐在床边，望着他。 辛德瑞拉的坐姿很乖，因为体型摆在那里，坐在小小的沙发上，总有种束手束脚的可怜感。 灯光下，乍然一看，像是一只大型金毛犬。 “你怎么这么待在我的门前，不怕玫瑟塔她们看见吗？” 甜汤的味道很细腻，带着淡淡的花香，凛绮喝了两口，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辛德瑞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你从皇宫走廊飞离皇宫的时候，都不在意别人会不会看到，我为什么要在意？” 凛绮一下将汤匙搁回碗中，抬眼看向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的目光不闪也不避，细碎金发下的灰蓝色眼睛带着薄薄的水光。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用这种带着针尖般的语气，与她说话。 剥离了平日完美的微笑假面，礼貌而游刃有余的态度，将自己的情绪全然暴露在她的面前。 既尖锐，又委屈。 第88章 辛德瑞拉灰蓝色的眼睛，执拗的望着她，似乎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从……城堡，离开时吗？ 凛绮将碗随手搁在床头柜上。 她走到辛德瑞拉的身前，目光停住在辛德瑞拉的身上，捏住他的下巴，“你看见了？” 辛德瑞拉乖乖抬起脸。 他苍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脆弱，像是薄薄的白纸。 唯有眼睛是亮的，隐约水光在眼睫下，滤出幽幽泪意。 他的下唇有着深深的齿痕，不难想象，几秒前可能还是和脸色一样惨白的，可现在却因为咬的太重，而迅速发红。 他的金发有一段时间没有修剪了，偏长而凌乱的落在眼睫前，那张总是淡漠的脸，此刻濒临崩溃边缘。 完美无缺的笑脸，终于产生了裂痕。 “是，我看见了。”他的语调颤抖，“你难道害怕被人看见吗？” 如果害怕，就不会那么果断的离开了？ 是根本不在乎被人看到，还是因为——太过激动，根本就没法在意别的，只想离开？ 第181章 凛绮定定的注视着他。 她的手指，忽然扣住他的下巴，拇指按住他的唇角，稍稍使力，迫使他张开嘴。 辛德瑞拉咬破了嘴唇，鲜艳湿润的红色染红了他的嘴角。 凛绮的眉心缓缓蹙起，她沉着脸，本能的收起笑容，紧紧盯着辛德瑞拉的眼睛，辛德瑞拉也回视着她，眼周逐渐发红。 “不是一直装作不知道吗。” 两人僵持半晌，最终还是凛绮先开口。 在这之前，她和辛德瑞拉，一直保持着某种程度的默契。 辛德瑞拉知道夜晚会造访的麻雀是她，她也知道，辛德瑞拉知道这一点。 除了情绪崩溃时，辛德瑞拉从来没有和她提到过这件事。 他装作不知道麻雀是她，夜晚与她说许多事，他的过往，他的心情。 如果说破，这种薄冰般的平衡，就会立刻被打破。 与她和辛德瑞拉都各自有许多秘密，对于秘密，他们都缄口不提，就像是毫无察觉，毫不好奇。 辛德瑞拉不问她为什么会变成麻雀，为什么要到他的身边，凛绮也没有问，他和斯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凛绮原本以为，辛德瑞拉会一直不打破这种平衡。 她的拇指抚过辛德瑞拉嘴角的血珠，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被蹭开的血痕。 “为什么忽然问？” 辛德瑞拉的声音发抖，“为什么？” 他被凛绮按住的唇角，艰难的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难道不是你在逼我吗？” 从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忽视他，像是完全看不到他，把他当做透明的影子—— 辛德瑞拉知道，凛凛想弄明白，他和她过去认识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是他也不知道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汹涌的感情来的这么突然，几乎将他的精神全都摧毁。他弄不明白，惶然无措，只能靠着自己的智慧，去试探，去猜测。 他能感受到牵引在自己身上的剧烈感情，也猜测到凛绮来的目的。 他甚至已经隐约猜测到，自己和凛绮过去认识的那个人的关系。 只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完全不知道。 凛绮想让他开口，想让他坦白。 他该说什么？ 他原本，从一开始，就什么都，完全都，不知道。 他是另一个人的爱燃烧留下的灰烬，身上充满了不知道留存了多少年的陈旧的感情刻痕，他是除了爱，什么都没有的空壳。 凛绮看到他的眼泪，顿了顿，微微不自在的送开了手，将目光转到一边。 好一会后，她才重新转回眼。 辛德瑞拉已经调整好情绪，对她微笑。 凛绮的目光停在他发红的眼睛上，“你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很显然，现在不是她来询问辛德瑞拉，而是辛德瑞拉有什么想要和她说吧。 如果不是，根本不用提到从来没有试探过的话题。 时间还是在舞会结束后的深夜。 是关于他自己的事情，还是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 辛德瑞拉深深注视着她。 他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而落，金发狼狈的散落在眼前，他的声线强忍颤抖。 “别再故意忽视我了啊……” 他真的会因为伤心难过而死掉啊。 凛绮微微一顿，她看得出辛德瑞拉这话说得非常认真，她本能的收敛起所有表情，目光沉沉的望着辛德瑞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辛德瑞拉微笑着摇头。 他因为哭泣而脸颊发红，强撑的游刃有余瞬间瓦解，胸膛起伏，呼吸急促，焦虑、混乱、崩溃的情绪，终于让他将层层防备的内心，全然坦白在她的面前。 他抓住她的手腕，贴上自己的脸颊，让她的指腹抚摸自己的脸颊。 刚才，在激动之间，凛绮曾经大力抓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张开嘴。 他现在照样将她的手紧握住。 拇指无可避免的触碰到唇角的伤口，挪动间无可避免的触碰到他的牙齿。 “只要你不要再无视我，我什么都无所谓……”他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声音哽咽，“我真的不知道……” “我猜测到的，我会全都告诉你，你想让我怎么样，我都会照做的……” 坦白也好，被当做另外一个人的替身也好。 即使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替补位也无所谓，反正他也只是空壳而已。 凛绮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在辛德瑞拉第三次轻轻咬她的指节时，她终于忍耐不住，抓住他的手腕，“够了。” 辛德瑞拉不说话。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不如指节开诚布公的坦白自己手上的信息，除了任务和系统，都是原本就不该瞒着他的，关于他的事情。 “你想要知道什么？” 凛绮问。 想要从她这里，知道关于斯诺的事情？ 辛德瑞拉摇头，眼泪扑簌滚落，“先从舞会开始说起吧。” 舞会时，究竟去了哪里，和谁谈了什么？究竟是因为谁，这样忽略了他整整两天？ 凛绮缓缓呼出一口气。 “白雪公主”这个名字，她作为外来人员，从未听说过，辛德瑞拉是土生土长于此，一定有所听闻。 第182章 她简要把和与王子和年迈公主谈话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辛德瑞拉听得很专注，他的长睫毛微微垂落，盖住眼睛，湿润的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他没有问，在进入这个家之前，从未到这个国家的凛绮，为什么会和这个国家的前前前女王认识。 凛绮觉得，他或许已经猜出来了。 辛德瑞拉很聪明，又细致到可怕，只需要蛛丝马迹，他就能够反推，她无须多说什么了。 “……就是这么多。”她说，“你知道多少了？” 辛德瑞拉全神贯注的望着前方，将嘴唇咬得很紧，听到凛绮的问题，才微笑着回答。 “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笑，眼泪就簌簌滚落。 凛绮望着他湿润的金色睫毛，沉默了片刻，“你想不想要，想起过去的事情？” 辛德瑞拉没有回答。 他转换了话题，“明天就是舞会的最后一天了，你会去吗？” 他也没有等待凛绮回答，仿佛根本不想要知道答案，“你曾经问过我，有什么愿望吧？” 凛绮微微蹙起眉。 就在她以为辛德瑞拉要说愿望的时候，辛德瑞拉却低低的笑。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破掉的唇角，笑容没有什么意味，仿佛只是一种习惯，“算了。” —— 在这之后，辛德瑞拉收拾了碗，就安静的离开了。 凛绮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离开时的背影，灯光落在他的金发上，他轻轻带上门，随即消失不见。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双手搭在沙发上，仰面闭上眼睛。 过去做过无数的任务，都没有让她有过此刻这样深深的迷茫。 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才回到床上。 第二天，系统099回到她的意识内，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大跳，[07，你怎么啦？] 活像是杀了一整夜的怪物。 凛绮从床上坐起来，撑住额头，系统099大惊小怪的声音吵得 她无法再躺下去。 系统099昨晚发完礼服，就被她送回系统空间，对昨天发生的事情懵然不知。 或许还是和它商量商量比较好。 她从昨晚和白雪公主的见面开始说起。 系统099：[哈？] 谁？白雪公主？ 凛绮说到辛德瑞拉深夜造访。 系统099：[哈？？！] 谁？辛德瑞拉？ 凛绮：“……” 算了，和系统099商量也没什么用，头更痛了。 她又躺了下去。 系统099小声的嘀嘀咕咕，似乎在努力的思考什么，好一会后，它才小心翼翼的问凛绮。 [07，那今天晚上的舞会，你还去吗？] 似乎每个人都在问她这个问题。 凛绮用手背覆盖住眼睛，“我不知道。” 她没办法下定决心。 系统099望着她，没再说什么。 07，如果没有犹豫，又为什么需要思考？你过去，从来不是会犹豫的人啊。 —— 到傍晚时分，凛绮拒绝了来叫她准备出门的玫瑟塔，只说不舒服，想要休息。 玫瑟塔犹豫了一会，明明被拒绝了，却没有离开，还在原地磨磨蹭蹭。 “凛凛。昨晚我看见了……算了。” 她咬着嘴唇，犹豫再三，一跺脚跑开了。 凛绮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她现在不明白的也太多了，实在没有精力再一一弄明白。 她转身回了房间。 凛绮躺回床上，睁着眼睛正好能够看到那扇对着榛树的窗户，辛德瑞拉今天没有在树下祈祷。 她盯着天空，直到夜幕完全覆盖窗户，变成漆黑。 夜半时分，她还是起身。 她没有换礼服，只是穿了最方便行动的简单衣服，就和她过去在森林时一样。 经过厨房时，没有看见辛德瑞拉，她把最后一套礼服，整整齐齐放在灶台的上方。 凛绮步行前往皇宫。 这是欢庆的最后一天，街道上依旧有很多人，到处都是小摊和彩带，鲜花，欢呼，街道堵塞，难以行走。 到达皇宫时，舞会正举行到一半，站在城堡大门，就能听到里面美妙的乐声。 跳舞时高跟鞋敲响地面的声音，如同一波一波的潮，有力的传递过来。 凛绮站在原地。 她没有进入舞会，也没有去寻找王子，路都是已经走过的，她不至于迷路，避开来来往往的人，径直走到昨天去过的玻璃花房前。 玻璃花房前一片寂静，和彻夜欢庆的舞会不同，这里静谧孤独，如同在另一个世界。 白雪公主还坐在昨天的椅子上。 一见到凛绮，她就露出温柔的笑容，显得慈祥而平和。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吗？我没有答应，一定会来。” “不，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公主缓缓的站起身，她拄着拐杖，缓缓走到凛绮的面前，“跟我来。” 凛绮还是不适应看到那张和斯诺一模一样的面孔，微微别开了眼。 公主的裙摆拖过地面，带起零碎的几片花瓣。 静谧的夜中，长廊上只有她们的脚步声。 夏季夜晚的风，清凉拂过，吹的树影掠动，在地面摇曳，如水的月光落在地面，显得夜色更加深沉。 第183章 白雪公主带着她走的路，一点都不比昨天王子带她走的少。 一路上，都相顾无言。 一直到一间看起来许久都没有被使用过的陈旧宫殿，公主才停下。 她从衣领下掏出一把纯金钥匙，打开了尘封的门。 “抱歉，可能会有些灰尘，已经有大约七十年没有使用了。” 她的声音平稳，指了指宫殿中央的东西，“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你看的，就是这个。” 灰尘飞动，凛绮微微眯了眯眼睛，顺着公主所指看过去，目光一下顿住。 “这个宫殿里的，都是我从故国带来的东西，王国合并后，权杖，王座，皇冠，全都重新制作。” “这些不再使用的，就都保存在这里了。” 月色从她们的身后落入，拉出长长的影子。 被月光照亮，被尘封在房间正中央的，正是一张黄金王座。 那也是她和斯诺的最后一面。 那时，斯诺把她按在王座上，紧紧搂住他，他如瀑布般的漆黑浓密的长发，冰凉凉的揉在她的颈窝。 此刻，与他双生，长相一模一样的姐姐，满头的黑发，已经全都变得纯白。 从上个任务，到此刻，对凛绮来说，一年都不到，甚至像是眨眼之间。 她望着眼前这张陈旧的，依旧流转着黄金光芒，充满了时光的痕迹的椅子，无法相信，这其中，已经过了一百年。 “请你过来一下。” 白雪公主朝她招手，她已经苍老的掌心皮肤干燥而温暖，轻轻握住凛绮的手，拉着她的手，触及到黄金王座。 指腹轻抚到椅背，凛绮一下怔住。 她反复摩挲，指尖在椅背上停留了几秒，就迅速低头，寻找自己摸过的地方。 在王座下，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被一笔一划的刻下。 【凛绮】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能够一眼认出你吗？” 公主的声音依旧温柔而有力，“因为他和我说过太多次了。” 从她苏醒开始，就不停地听着弟弟提到他消失不见的新娘，一遍一遍，公主曾经听皇宫里的其他人小声议论，说他这幅样子，和老国王一样，或许是已经疯了。 凛绮恍若没有听到，目光紧紧盯着王座左下方。 那行小小的字，那是斯诺的字迹，她认识。 “我要把你的名字刻在王座上，我们的故事会永远被人铭记，被人传唱。” 那个时候，他带着笑意的，甜蜜且孩子气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你的名字很复杂啊，我不认识。”公主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他会书写这种文字吧。” “我无意窥探你从哪里来，为什么这么多年，容貌不变。” “请你去看他一眼吧，哪怕你之后还会离开。” ”他只是想知道，你在哪里，现在好不好，他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在最后都一直这么说。” 公主的手，轻轻覆盖住她的手背，凛绮才发觉，自己的手指，竟然在微微发抖。 “一百年了，他还在等你。” 凛绮尽量克制着声音中的情绪，轻声询问。 “他在哪里。” 公主深深望着她。 “去找那些矮人吧。” “矮人们曾经答应过他，与他有着约定，他们现在依旧还守着森林，替他等待着你。” 第89章 凛绮大步走出宫殿。 灰尘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腔，室外的花园弥漫着夜晚露水的气味。 那气味清新，一下冲淡了陈旧灰尘的气味。 凛绮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剧烈起伏的胸口，转过身回头看向宫殿。 年迈的公主拄着拐杖停留在宫殿的门边。 四目相对，她微笑着挥了挥手，“不用在意我，我会自己回去的……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即使她拄着拐杖，努力站直，可一百二十岁的年纪，身形已经佝偻，长发雪白，腰背微弯。 更重要的事……啊，是啊，算是吧。 凛绮定定的凝视了她一会，转身大步离开。 她在心中，毫不犹豫的呼唤系统099。 “用积分兑换马车，立刻。” 被忽然叫出来的系统099，不解的望着凛绮，它并没有参与今晚的对话，虽然凛绮没有和它说，但它想，凛绮需要一个人的空间。 这些事情，她该做出的决定，它不该给任何的建议。 现在，很显然，她已经做出决定了。 系统099望着凛绮。 深夜的皇宫花园，在簌簌的风中，凛绮大步往前走，她的棕发被风吹动，露出光洁的额头，大步流星，衣摆在风中发出声响。 她的表情依旧很淡，却不再迟疑。 既然宿主坐下了决定，那么作为副手、辅助、以及最好的搭档的自己，自然应该坚决执行。 系统099于是问，[马车放置在哪里？] 皇宫正举行舞会，街道上也正在欢庆，这个夜晚注定无眠，突然变出来的马车降落在哪里，也是个问题。 凛绮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复系统099。 “无所谓，直接放在城堡门口，最近的地方吧。” 顺着花园石板小径，往前穿过走廊，就经过正在举办舞会的大殿。 大殿前的喷泉，在灯下，正流光溢彩，落下的点点水珠，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第184章 天已经完全暗了，只有一轮银月，高高挂在天空。 越是接近宫殿散场，就越是欢腾，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音乐和欢笑声。 身处静谧的午夜，这热闹繁华，就更加像是海市蜃楼，镜花水月。 石板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凛绮遥遥往宫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背对宫殿，正走出几步，忽然驻足。 午夜的钟声正好敲响。 与午夜钟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巨响。 那声音，与巨大的钟声同时响起。 凛绮有所感应，猛然回头。 在夜色中，她一眼看见了一把推开了宫殿的大门的辛德瑞拉。 逆着光，他苍白的脸上的表情也模糊不清。 唯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流转着光，紧紧盯着她的方向， 闪着令人心碎的光芒，亮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凛绮眯起眼，看着辛德瑞拉，她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盛装打扮的辛德瑞拉。 穿上了白金色礼服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皇族王子。 她见过辛德瑞拉很多表情，或是微笑，或是防备，或是崩溃时的泪水，却从来没看过他这么慌张—— 辛德瑞拉的脸色苍白，且越来越白，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的胸膛急切的起伏，忽然拔腿就朝她跑来。 “站住……你等等！你不许走！” 他身后宫殿内的光那么亮，在他飘摇的金发上镀上一层跳跃的，如同碎金的光。 午夜的钟声响彻宫殿，舞会即将散场，已经有人从宫殿内好奇的看过来。 辛德瑞拉的脚步越来越急切。 大殿到达喷泉，除了一截长长的花园小径，还有几十层台阶。 辛德瑞拉从楼梯上急奔而下。 他几乎整个人都在颤抖，慌乱之间，一只鞋落在了台阶上。 他跑的太快了，鞋掉落的同时，也猛然摔倒，从楼梯上滚下。 不待凛绮做出反应，他已经喘着气，挣扎着用手臂撑起上半身。 脚踝颤抖，他几乎是爬过几层台阶，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鞋面上的水晶装饰摔掉，比他先一步滚落到楼梯下，他踩过碎掉的水晶，却像是无知无觉。 白袜上洇出鲜红痕迹，随着他的脚步，在石砖地板上，留下一点一点，殷红的血痕。 宫殿内的人，也因为这忽如其来的发展，发出惊呼声， 辛德瑞拉恍若毫无察觉，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凛绮的身边。 凛绮看着辛德瑞拉的身影逆着光，在眼前逐渐放大。 午夜钟声终于停下，于此同时，烟花升上天空，各色烟火，点亮一片天空。 辛德瑞拉终于跑到她的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指颤抖的厉害，声音也一样发抖，“你、你、你要走？” 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出，他那张总是微笑的脸，已经连最简单的表情都维持不住。 “你，你答应过我，答应过我，我想要什么，问过我怎么样会感觉到幸福，问我过我想要什么的吧？” 他的话颠来倒去，颤抖到几乎抓不住她的手腕，眼泪把脸颊湿润到一塌糊涂。 凛绮凝视着他的眼睛，从他满是红血丝，蓄满泪水的灰蓝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我现在就要许愿，你带我走，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走！” “别抛下我，别抛下我啊！” 他已经陷入歇斯底里，哭泣到弯下腰，仿佛内在的疼痛已经让他没法直起身，快要呕吐。 凛绮抽出手，紧紧抓住辛德瑞拉的胳膊，支撑起他的身体。“099，马车呢，准备好了吗？” 她问系统099。 [ok] 系统099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辆豪华马车从城堡大门横冲直入。 舞会散场，已经有很多人准备离开，从刚才开始，就有许多人在宫殿门前停留，好奇的驻足看向这边。 马车忽然出现后，更是引起一片骚动。 凛绮将辛德瑞拉塞进马车，抬眼，看见玫瑟塔推开了王子，拨开人群，也朝她跑来。 她即使做了努力，也比辛德瑞拉慢多了。 凛绮等了她几十秒，等到她来到面前。 玫瑟塔喘着气，急切问她“谁？这个人难道是辛德瑞拉？凛凛，你要做什么？你之前什么都没有和我说啊。” 她的目光，不停在马车，凛绮，还有紧闭的车门上巡回。 这是什么？离家出走？私奔？ 凛绮一把将车门关上，一脚踩上车辕，“抱歉，我可能来不及细致的解释。” 玫瑟塔用力一跺脚，“你真是……你以为我是笨蛋吗？” 辛德瑞拉那小子，和凛凛一定有什么，她从第一天就看出来！ 凛绮回过头。 玫瑟塔看懂了她的表情，气的咬牙切齿，表情扭曲，真是的，一个二个都把她当笨蛋！ 其实她才不笨啊！她并不是迟钝的傻瓜！ 从第一天，她吃掉了属于凛凛的那份早餐，那份既没有砂砾，也没有石子，也没有放错调味品的早餐—— 昨晚，她和凛凛一起回家，在进入房间前，她看见了走廊角落的身影，是辛德瑞拉，她早就有所察觉！ 大滴的眼泪从玫瑟塔漂亮的绿色眼睛中溢出，她用衣袖擦拭，哭的像个小孩，“你真的要跟这个家伙走？” 第185章 “不是跟他走，是带他走。” “你喜欢他？你要知道，他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我知道。” “他还巧言令色，还性格古怪，小心眼又神经质……” 凛绮握住她的手腕。 玫瑟塔一下子停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你不会，不会以后都不回来了吧。” 还没有和妈妈说过，没有和家里的家长打招呼，也可以随便离开家的吗？ 凛绮实事求是，“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玫瑟塔哭的吸鼻涕。 所以她才讨厌辛德瑞拉啊！就知道这个家伙会抢走她好不容易才交上的朋友—— 凛绮望着她，“把手伸出来。” 玫瑟塔一边哭，一边伸出手。 “从之前我就很想说了。”凛绮在心里呼叫了一声系统099，又抓住玫瑟塔的纱裙，“你的这条裙子真的很像蛋糕啊。” 应该也很能装下很多东西吧。 金币从她的手心中噼里啪啦掉落，落到玫瑟塔的手心。 玫瑟塔一下子愣住，眼泪呆呆从睁大的眼睛中滑落，连吸鼻涕都忘记。 金币不断变多，手已经都兜不下，最后她不得不拉起裙摆，圈起这些金币。 凛绮趁着她被金币晃花眼的时候，蹦上了马车。 很多年以后，玫瑟塔还能记起那一年的那一幕。 那是那场盛大舞会的第三天。 最后一日，午夜钟声敲响，舞会结束的烟花放满天空时。 她那个短暂的在她家寄住过的表妹，驾着从天而降的豪华马车，从舞会中，带走了许多贵族少女口中的“异国王子”。 那个“金发的王子”出现在社交圈，仅仅只有舞会的三天，最后只留下一只鞋，就这样消失不见。 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两个人。 这段故事过于传奇，经过数年的改编传说，最后，似乎变成了什么可以说给孩子听的床头故事。 不过，玫瑟塔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故事，也不是童话。 因为，那个少女离开之前，变戏法似的落下的那些金—— 到现在，还好好的被她收藏在箱子的最底层。 —— 烟火的响声此起彼伏。 凛绮利落的翻身上车，钻进车厢，关上了车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系统商城兑换出来的马车也十分豪华，内里垫着焦糖色的坐垫，垫着厚厚的地垫。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凛绮一进入车厢，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南瓜香气。 这不会是，原作故事中提到的……南瓜马车吧？ 这下又走入剧情之中了。 凛绮嘴角微微一动。 舞会，还有这个世界的种种，在关上马车门之后，都被隔绝在外，随着飞奔的马车，被甩到身后。 她一直都不习惯大房子里的生活，也不习惯厚实华丽的裙子，以及条条框框的贵族生活，现在可以松口气了。 马车行驶的很稳，她抬眼，看向这个故事中，她唯一选择带走的。 辛德瑞拉正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将头伏在膝盖上，弓着背，正用力咬自己的指节，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凛绮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到他的金发上。 辛德瑞拉的肩膀都在颤抖。 凛绮将自己的手指插入辛德瑞拉的金发中，抚摸他的后脑，无声的将他拉到自己身前。 辛德瑞拉一言不发，顺从着她的力道，朝她靠过去，伸手搂住她的腰。 他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入凛绮的怀抱中，不停颤抖。 第90章 马车平稳的行驶。 辛德瑞拉将脸埋在凛绮的怀里。他的金发揉乱了，苍白的面容紧紧躲在她的怀抱中，像是想要将自己揉进她的怀抱一样用力。 能够感受到他微热的呼吸，急切落在她的怀中。 凛绮顿了一会，没有推开辛德瑞拉，任由他这样搂住她。 “好了好了，我也没有想要抛下你啊。” 她试图安抚辛德瑞拉。 去寻找斯诺，是她听了公主的话之后，临时做出的决定，但带走辛德瑞拉，并不是临时起意。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辛德瑞拉分开，当然，也不可能分开。任务将他们紧紧地绑在一起了。 她从陈旧宫殿里出来，就在想着怎么寻找到辛德瑞拉，她是不准备再回到那个家了，要和继母解释，又要消耗很多时间。 她向来说走就走，也没有什么还需要特地回去收拾的东西。 可是，该拿辛德瑞拉怎么办。 凛绮想了想，没花多少时间，就做出决定。 干脆直接在舞会散场后把他劫走好了。 如果她真的想抛下他，就不会在喷泉旁边等了。 她直接跑掉，难道辛德瑞拉还能追上他吗？ 但显然，凛绮的安慰毫无效果。 不说还好，一说辛德瑞拉颤抖的更加厉害，说什么都不愿意松手。 凛绮无奈地叹气。 她无法，就只能随辛德瑞拉这样，先去联系系统099，“有地图吗？” 系统099正望着眼前的画面目瞪口呆，听到凛绮的呼唤，才回过神，急急忙忙回应，[有、有、有，07，我们要到哪里去？] 马车已经行驶出一截，可以告诉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第186章 它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是啊，之前系统099全程回避，说不定它现在掌握的信息，比辛德瑞拉还要少。 凛绮点了点头，将所有事都和系统099解释了一遍。 系统099：[什么？！！] 也就是说……现在，要去寻找，上个世界的任务对象？ 如果它有嘴，现在可能已经震惊到合不拢了。 上个世界，那不就是……斯诺？ 可是，凛绮上次不是告诉它，那个任务，距离此刻，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吗。 一百年，斯诺会变成个老爷爷吧，就像是脱了水，干巴巴的花生米一样，系统099根本没法想象。 不……更大的可能，是已经死了吧。 斯诺要是活着，也有一百二十岁了。 已经错过一百年，再见面，对双方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凛绮语气不容置疑，“我要去找他。” 不管斯诺变成什么样，既然她已经答应。活着，她要见他一面，死了，她也要看一眼他的墓碑。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找到他，一 定要要见他。 系统099宕机了半晌，猛然反应过来，[你这么跑出来，那任务怎么办？] 脱离了剧情的环境，还要去寻找上个世界的痕迹，这可是一点都不像是07平时的作风啊—— 这些事情，完全都是为了斯诺这个人，而和任务无关。07显然已经把这个世界的任务抛到脑后了啊，那这个世界的任务怎么办？ 凛绮摸了摸辛德瑞拉的金发，“怎么办？照办啊。” 她不是直接把人都带出来吗。 系统099：[……] 这……啊这……还得是07。 凛绮不和系统099说话后，又重新专注看向辛德瑞拉，辛德瑞拉现在已经稍稍冷静下来，起码不再发抖了，但依然埋在她的怀中，一动都不动。 凛绮捏住辛德瑞拉的脸，看他的表情。 辛德瑞拉不想抬头，可是拗不过凛绮，还是不情不愿地抬起眼。 近距离地观察下，辛德瑞拉的脸色苍白，水汽蕴湿了脸颊。 他灰蓝色的眼中水光盈盈，惊慌不安的注视着她。 大约是被差点抛下这件事情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才会让他一下这么失常。 想到这里，凛绮别开了眼。 她没办法对现在这种状态的辛德瑞拉太严苛。 马车外，那嘈杂又热闹的声音，也逐渐变小了。 凛绮松开辛德瑞拉，转向马车的窗帘边，往外看了看。 三日的舞会狂欢已经结束，刚才街道上还有许多人，堵塞到难以行走。 现在，就和放完就消失的烟花一样，街道已经冷清下来了。 马车不必去管，有系统099帮忙盯着，会自己往前。 外部的事情都无须考虑了，现在需要操心的，只有辛德瑞拉。 凛绮低头看向那颗金色的脑袋。 辛德瑞拉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但是她的胸口都快被哭湿了。 “你的脚，需要处理一下吧？” 她低头看向辛德瑞拉的脚，马车摇晃下，辛德瑞拉的脚踝也在微微颤抖。 他的鞋子在之前掉了，又踩到了碎水晶，笔挺裤管下露出骨感的脚踝，踩着的地毯已经有一小块被染成了暗色。 她问辛德瑞拉，“需要我帮你吗？”辛德瑞拉立刻将脚缩了起来。 “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他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自己来。” 凛绮看了他一会，“好吧。” 她呼叫系统099，叫它提供药品。 绷带和药噼里啪啦从半空落下来，撒了一车厢。 凛绮捡起绷带，递到辛德瑞拉的手中。 辛德瑞拉默默接过来。他变脸的技术简直一流，安静下来后，只有还微微红着的眼睛，看得出他曾哭泣过。 他没有对突兀出现的药物表现出任何好奇，安静的弯下腰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他弯腰时，金发滑落向两侧，露出苍白的后颈。 凛绮看了两眼。就转开眼，走到马车门边。 她和系统099在车门边嘀嘀咕咕了一阵，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辛德瑞拉在车厢内弯腰处理伤口，很专注。 离开了宫殿的马车，行驶在无人的小径上。即使是盛大派对举行的日子，结束之后，午夜的街道很快也就变得冷清。 偶尔能看到一两只鸟飞过。马车压过石块发出微小的声音。 凛绮等他全都处理好，才一转身回到马车内。 辛德瑞拉的坐姿依旧很端正，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看见凛绮撩起帘子进来，甚至稍微对她笑了笑。 “夜晚就在马车里休息吧，你饿不饿？”凛绮问他。 辛德瑞拉轻的摇了摇头。 辛德瑞拉什么都不问，但是她不能什么都不说。 现在已经太晚。她准备把一切都放在明天再说。 毛毯也是系统提供的，深棕色毛绒细密，薄薄的一层，摸起来丝滑舒适。 凛绮将毛毯一股脑裹在他身上以后，也闭上了眼睛。 辛德瑞拉扭头看她的时候，凛绮已经安稳地闭目，睫毛安静的覆盖在眼睛上。 平时冷漠的脸显得宁静，有了几分富有欺骗性的亲和力。 第187章 辛德瑞拉注视她好一会，将毛毯扯了扯，也盖在凛绮的身上。 凛绮闭着眼睛没有动。 辛德瑞拉又往凛绮身边挪了挪，凛绮终于睁眼看了他一眼，但也就仅仅一眼而已，她又闭上了眼睛。 辛德瑞拉将薄毯子掖好，盖住两人，才闭上眼。 —— 第二天早上，凛绮醒的比辛德瑞拉早。 她睁眼的时候，发觉自己正靠在辛德瑞拉的肩膀上，辛德瑞拉还安静地闭着眼睛，从马车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光，落在他金色的眼睫上。 他原本就英俊的脸如同天使般，显现出几分神性般高洁的光辉。 毛毯有一半都搭在她的身上，就这样在马车上睡了一夜，居然也没有哪里不适，只是胳膊有些僵硬。 凛绮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辛德瑞拉的胸膛热乎而富有弹性，她在做麻雀的时候就经常倚着睡，非常舒服。 辛德瑞拉还没睁眼，不管他是醒着还是睡着，凛绮都小心的没有发出声音。 她抽出自己的胳膊，稍稍活动了一下肩颈，就走出了车厢，走上车辙处，放眼望前方。 马车没有马，只有勤勤恳恳的操纵马车的099。 经过一夜，马车已经从城镇，驶入人烟稀少的乡村，能够看到田地，还有零星的几座房子。 凛绮望着前方， 眯起眼睛。 乘着她独自一人，系统099冒了出来，[07，我们已经往森林边缘行驶了。] 凛绮正在活动手腕，淡淡的“嗯”了一声。 系统099有些犹豫，[我们是要去找斯诺吧？] 它还是觉得很不可置信，但凛绮似乎已经决定了。 凛绮活动脖子，“是啊。” [但……那辛德瑞拉怎么办？] 昨晚，它都看到了。 07的人格魅力就是这么大，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够把两个主角都轻轻松松的俘获。 它不是人类，所以不懂。 但，不管怎么说，带着辛德瑞拉去找斯诺，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啊。 这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是立刻会发展成大战的局面啊，07，在这样下去，你快要变成引起特洛伊战争的海伦了啊。 “辛德瑞拉？” 凛绮活动完脖子，伸了个懒腰，“不用担心，我准备今天和他聊一聊的。” 系统099原本准备好的一箩筐话，一下又咽了回去。 聊一聊？ 聊什么？ 聊她的行驶路线，准备去的方位，还有要找的人是谁吗？聊斯诺的事情？ 凛绮：“嗯，是啊。” 系统099沉默了。 07，还是你厉害！ 这女人根本不害怕挑起战争啊。 她哪里会是海伦，分明就是可以靠一人之力，压制古希腊，特洛伊的女武神，女魔头——！ 第91章 凛绮：“……” 凛绮：“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她正叹气，准备和系统099再说几句，忽然听到身后的响动，回过头，就看见辛德瑞拉掀起车帘，那双安静的灰蓝色眼睛，正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凛绮将准备说的话吞了回去，先看向辛德瑞拉，“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辛德瑞拉轻轻回答，“很好。” “那就好，肚子饿了吗？我去找点吃的吧，你就在这里等我。” 凛绮点了点头，一边说着，就跳下车辕，往前走去。 [07，到哪里去找吃的啊？需要我兑换一点食物吗？] 等到走出几步，系统099才又冒出来，因为之前有一回，凛绮和它说话，差点被辛德瑞拉听见，系统099被吓得不轻，从那之后，它就很少在有人在场的时候，和凛绮说话。 凛绮抬起眼，目光很淡然，“都走到山里了，哪里找不到吃的。” 说是找吃的，其实她只是想找个由头出来走一走，观察一下周遭的环境，顺便组织一下语言而已。 过会估计要和辛德瑞拉谈很久，具体该怎么说，她还要好好组织一下语言。 离开城镇，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澈了，凛绮深吸一口气，感觉久违的轻松，放眼望去，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蓝天白云。 她还是更加习惯这样的环境。 青山绿水，不受拘束。 凛绮找了条河，利落的捞了两条鱼，就悠悠往回转，鱼提在手上，还在滴滴答答的落下水珠，凛绮将手往前伸，以防水流进袖子里。 对了，还得给辛德瑞拉找件衣服才行。 昨天她去城堡，根本没有穿礼服，只穿了最寻常的衣服，就和她过去在森林里那样，能跑能跳，方便出行。 但辛德瑞拉穿的是成套的礼服，三日舞会的最后一日，礼服也最为华丽。 他穿着这样的衣服，在旅途中，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过会，她就去找系统099，换一件日常的衣服。 凛绮一边想，一边往回走，走到马车边，一抬眼，就看见辛德瑞拉从车里钻出来，阳光落在他的金发上，微风吹动他宽大的衣服——他竟然已经换了一件粗布的衣服。 墨蓝色的麻布也很衬他的肤色，松垮的简单服装，却被他穿的挺拔又优雅。 凛绮怔住了，又看了他一眼。 没见过的新衣服……辛德瑞拉还给自己准备了衣服？不可能—— 第188章 昨天，他是直接被她抓上车的，他不可能提前知道，也来不及去做任何准备。 那他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辛德瑞拉正伸手整理前胸的纽扣，将宽松的衣领给整理好，淡淡开口，“这是我去找附近的农户换回来的，还有一些调味品。” “那样的衣服，不方便跟着你走。” 他整理好衣服，苍白笔直的锁骨在日光下 ，更显雪白细腻，阳光在他的身上跳动，他伸出手，从凛绮的手中接过鱼，“我来吧。” 凛绮的视线落到他身后的车辕上，那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着几瓶调味料。 辛德瑞拉的语气淡淡的，“还有一些日用品，我放在车里了，是用那套礼服换的。” 凛绮怔了怔，辛德瑞拉就已经走到几步外，处理起鱼鳞来，不远处，他已经架起火堆。 这也太…… 凛绮轻轻摩挲自己的手指，几秒之间，手上的东西就都被接手了。 太能干了吧。 有辛德瑞拉在身边，似乎，系统099都没有什么用处了。 系统099忽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地位被威胁的感觉。 它放下地图和爆米花，回到凛绮的意识看了一眼，凛绮正在看着辛德瑞拉生火。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啊……？ 它迷茫不解，看着凛绮走到辛德瑞拉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受伤了，不要做这些，今天我来吧。” 辛德瑞拉仰起脸，看向凛绮，凛绮从他手中接过鱼，坐到他的身边，“你不用每天都这么紧张。” 木柴被点燃，火舌摇晃，点点火光照亮他的眼睛，他望着凛绮，侧脸被火光照成温暖的橘黄色。 凛绮把烤鱼架在火上，“不需要每天都做这些事情的，我不会随便把你丢下了。” “是一直吗？” 凛绮扭头看他的眼睛，沉默半晌，“我不会不管你的，如果我要离开，我会先把你安排好。” 任务完成，离开的太突然。 一直在一起什么的，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她也不想去骗辛德瑞拉，上个世界，答应了斯诺一句会在一起，就让他等待了一百年。 即使是任务，她也不习惯去欺骗别人，还是谨慎许诺吧。 辛德瑞拉沉默不语了。 凛绮将烤好的鱼交到他的手上，辛德瑞拉下意识的握住凛绮的手，犹豫片刻，又缓缓放开。 “吃完以后，我们聊一聊。” 凛绮望着他被火光照亮的脸，轻轻地说。 辛德瑞拉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睫，不言不语，他似乎心神不安，听到凛绮的话后，一条烤鱼花了很长时间，才吃下。 凛绮自己的进食的则很快。 简单的解决食物问题，她到旁边的小溪洗了洗手，就转到马车边等待辛德瑞拉。 微风吹拂动凛绮的发丝，凛绮把头发散开，梳了梳头发，又随手扎了起来，这样耽误了好一会，辛德瑞拉才回到马车边。 凛绮支撑着腿，坐在车轭上，辛德瑞拉在她的身边坐下，他的个子太高，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撑在地上。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想和我说什么？” “就这样把你带出来，我想，至少应该和你坦白一些事情。”凛绮转头看向他，“关于现在的一些情况。” 事发的太突然，昨 天还在那件大屋子里做饭洗衣，今天就已经朝着不知有多远的目的地进发，辛德瑞拉应该也很不安。 既然已经直接带着他离开了那里，两人现在就已经绑定在一起。 在这段时间内，她会带着辛德瑞拉，照顾辛德瑞拉，有些事情，也不应该瞒着辛德瑞拉。 至少，应该让辛德瑞拉之情。 凛绮望着他，“你可以先问，我来回答。” 辛德瑞拉的脸色越来越白了，他定定回望着她，遮盖着灰蓝色眼珠的金色眼睫，在细微的发颤。 看来他并不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凛绮转开眼睛，“我现在是要去寻找一个人。” “之前和你说过，王子曾经寻找我，因为这个国家的‘白雪公主’想要和我谈话。” “我要去寻找的那个人，就是公主的弟弟。” “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 “够了。” 辛德瑞拉颤声打断她。 凛绮停下，凝望着辛德瑞拉。 刚才要说到最关键的地方，辛德瑞拉忽然叫停。 野外灿烂的阳光落在辛德瑞拉玻璃珠似的眼中，他的眼睛澄澈几近透明，透露出几乎快要碎裂的光。 “够了，不要再说了。”他伸手，将凛绮圈进怀里，将脸深深埋入她的颈窝中，“我不想要知道。” 他的呼吸不断颤抖，失去了拥有余裕的节奏。 凛绮摸了摸他的发尾，不再说话。 在原地停留休息了一会后，马车又往前行驶起来。 凛绮从车厢内出来，她刚将辛德瑞拉安置好，辛德瑞拉的脚受了伤，不好行走，而且他虽然嘴上说昨晚休息的很好，脸色却很苍白。 系统099抽空又找她。 [07，这样就算交代过了吗？] 现在辛德瑞拉总是和凛绮在一起，它想找个时间和凛绮说话都难。系统099回想刚才的对话，有点摸不准。 第189章 辛德瑞拉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算是了解状况了，还是完全不了解啊。 他难道就不好奇的吗？ 凛绮坐在车轭上，望向前方，“大约，已经猜到大概了吧。” 嗯嗯嗯？什么时候？不是什么都还没有说？ 辛德瑞拉怎么就猜到了？凛绮怎么就知道辛德瑞拉猜到了啊，你们完全都不需要交流，全靠猜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吗？ 你们是什么等级的心心相印啊！ 系统099在心中再一次发出感叹。 人类啊，真是比机械数据还复杂几百倍的生物—— 它收拾好情绪，才问凛绮，[那么，就不需要再和他谈了吗？] 这小子真的知道07是带他去找情敌的了？这么淡定？ 凛绮淡然从旁边的树上摘了片叶子，“嗯，是啊。” 她抚摸叶子上的脉络，话题一转，“要到那片森林，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系统099计算了一下，[还要十天。] “十天啊。”凛绮不再说话，将叶片抵到嘴边，吹奏出悠扬的音调。 只有十天了。 在这期间，和辛德瑞拉保持一点距离吧。 如果任务忽然完成，辛德瑞拉就真的会被一个人剩在这样的地方了。 到时候他连能去的地方都没有，该怎么办啊。 —— 马车行驶的很平稳，可是辛德瑞拉却还是很容易醒过来。 他的睡眠本就很浅，容易惊醒。 辛德瑞拉是被车轮底碾压过小石子的声音给弄醒的，很小的声音，但他还是一下醒过来了。他睁开眼时，一转头就看见凛绮靠在他的肩膀上，已经是深夜，宽广的车厢内是格外安静的，没有一丝光。 辛德瑞拉的夜视能力很强，几秒后就看清凛凛的侧脸，她垂着头，因为靠在他的肩膀上，脸显得更加小，睫毛安静的覆盖在眼睑上。 深色的毛毯严严实实的盖在她的身上，她睡觉时很安静，不会乱动，呼吸均匀。 辛德瑞拉盯着凛绮的睡脸看了很久，久到天都微微亮起来。 微光从车窗帘外透进来，不知是日光还是月光，在地面拉出如同拉丝糖浆般的痕迹。 看的时间太久，他的心跳节奏，也逐渐和她的呼吸重合了。 从被风吹起一角的窗户，能够隐约看到天空，是深蓝色，如同泼出来的墨汁，隐约可以看见星星，已经不太亮了。 太阳和月亮同时挂在天上，接近日夜交替的时刻了。 已经是第三日了。 已经走过乡村区域，最近连农田和村舍都很少见到，他们已经进入更加人烟稀少的区域了。 凛凛曾经和他说过目的地在哪里，辛德瑞拉现在心中一片迷茫。 看着窗户外的天空，有恍若身在梦中的不切实感。 脚底还有些隐隐约约的痛楚，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很好的走路，这份疼痛，才让他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他真的跟着凛凛离开了。 夜晚，凛凛又升起了火。 这几天，他们都是挤在马车内。 过去，冬季内，他们也经常这样挤在一起，麻雀缩成一团，依偎在他的胸口。 可是，和人类模样的她一起过夜，还是很生疏。 所以，辛德瑞拉总是忍不住，稍稍有点动静，他就会醒过来，就会盯着凛凛的侧脸看。 她是不是有所察觉了？ 辛德瑞拉下了马车，走到她架起的火堆边，心中无甚感觉，甚至隐约有些痛快，她察觉就察觉了，又能怎么样？ 与她对他做的事情想比，这种程度的窥视，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吧—— 凛凛偏头看了看他，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子，示意他坐过来。 她没有反应，辛德瑞拉 就是这样的淡然，这样的余裕，若即若离，让他更加焦躁不安。 他们现在的关系，看似已经很亲密，却还像是隔着一层无法打破的屏障。 她把他从舞会带离，她可以毫无防备的和他睡在一起。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 是喜欢吗？ 只要有一点点的喜欢，他就可以什么都不介意。 —— 已经第五日了。 辛德瑞拉知道凛绮的不同寻常。 午夜闯入皇宫的豪华马车，以及她给玫瑟塔的那些从天而降的金币，他当时在马车里，看得清清楚楚。 过去她还会掩饰一下，尽管伪装的技术根本就不怎么样，辛德瑞拉还是很给面子的陪着她演。 他根本不想知道她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是魔术师也好，巫术也好，恶魔也好天神也好，他全都不在乎，只想有机会待在她的身边。 现在，她什么都不预备瞒着他了。忽然出现的绷带和药膏，想要什么东西，都会凭空出现。 辛德瑞拉反而开始强烈的惶恐，不安。 他仿佛已经能够察觉到。 离别之时，已经快要到了。 夜晚，他和凛凛一起看夜空，在这几天中，他天天和凛凛呆在一起，吃过她准备的晚餐，被她照顾着一起生活。 尽管只是简单的烤鱼，还有她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野果。 他现在，已经足够幸福了吧，幸福的让人想要落泪。 他抛下了也一起，在舞会结束的钟声敲响时，追着她离开了皇宫，抛弃了过去的生活。 第190章 不，不应该说“抛弃了一切”，他原本就什么都没有，过去的生活，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留恋。 马车已经这样日夜兼程的前进好几天了，放眼望去，已经没有任何他熟悉的东西。 陌生的环境，已经完全远离那过去的生活。 那间他熟悉的，阴暗潮湿的，无窗的房间，狭小的像是鼠洞般的卧室，连梦中都没有出现过一次。 辛德瑞拉依旧非常不安。 夜晚，被细小的声音惊醒，他猛然睁开眼睛，下意识往身边看去，凛凛并不在身边。 他懵然反应了几秒，掀起薄毯，往车厢外走去。 凛凛正坐在车门外，望着天空。 辛德瑞拉没有掀起车帘，他停留在车门后，不管她有没有发现他，她反正是没有回头，也没有叫他的名字。 他就这样站在车门后看了好一会。 她微微仰着的头，月光下显得格外白皙的下巴，望着天空的那双棕色眼睛，依旧平淡而毫无感情起伏的脸。 就这么期待吗？ 这么，想要见到那个人吗？ 那 么，他算什么呢……？ —— 已经第八日了。 辛德瑞拉会计算日期，他每一天都在心中默默计算，凛凛曾经告诉过他，目的地是一百年前，还没有合并成一块土地的，白雪公主的故国。 他知道此人是谁，也知道那片土地在哪里。 距离，还有每日行进的路程，辛德瑞拉全都在心里计算着。 他心中很清楚。 如果是到达那片土地上曾经的皇宫城堡，大约是十一日，如果是到达曾经的国境边界线，大约是九日。 到达的日期毫无妥协余地的逐渐靠近，就像是马车不停的往前行。 辛德瑞拉越来越不安。 他最近常常在凛凛看不见的地方哭泣，有时看着天空就会落泪，无法自控的，强烈的焦躁和悲伤已经将他完全控制。 他需要凛凛的怀抱，才能安定下来。 不知道凛凛有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安，她从来不会拒绝他拥抱的请求。 不分白天夜晚，他时时刻刻惊悸，紧张的抓住她的衣袖，用力拥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怀抱中。 这种时候，她都一言不发，或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辛德瑞拉痴迷这种被她的手臂圈住的感觉，也离不开她的手指划过头皮时带来的细微战栗感。 他不敢去想以后的事情。 一夜过去，又是新的一天。 早上，马车停下休息的地方，旁边有一条河流。 凛凛去附近寻找吃的了，辛德瑞拉独自下了马车，河流非常清澈，是浅蓝色，河底有白色的小石块。 辛德瑞拉在河流边坐下。 已经快十天了，他脚底的伤，也快要全都愈合，现在只有些微痒意。 刚受伤的时候，真的非常痛，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但那段时间，凛凛非常照顾他。 如果一直不好，她会不会就放心不下他，不离开这里？ 但伤口到底都会愈合，他强健的体质使得伤口康复的格外快。而且，他也知道，这种缘由，根本不能把凛凛留下来的。 辛德瑞拉望着水中的倒影，水中的自己，表情淡然，眼圈却是发红。 他从马车上拿了梳子，对着倒影仔细的梳理头发，金发在阳光下，发出灿灿的光芒，像是麦穗般灿烂。 快要到了。 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凛凛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到时候，他就会是多余的，没有必要的存在了。 他在和自己深爱的人，去寻找她喜欢的人。 辛德瑞拉细致梳好头，猛然将梳子摔入河中。 “啪——”的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水面的倒影，随着水波散开，消失了一瞬，很快又恢复。 辛德瑞拉跪在河流前，用力捂住自己的脸，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了片刻，又猛然伸出手，狠狠地、用力地去掐水中的自己的倒影。 紧绷到颤抖的手指一碰到水面，倒影就消失了，只搅地水面波动，水花四溅。 辛德瑞拉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溢出，眼眶通红，如同快要滴血。 如果，如果你能够把她留下来就算了，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可是，就算是那个即将要被寻找到的人，也没办法让凛凛留下来—— 寻找是一回事，离开又是另外一回事。 辛德瑞拉很清楚，她就快要离开了，这种预感是这么强烈，仿佛几百年的苦思才留下的惨痛预感和刻痕。 什么都不会阻拦她的决定，她的步伐。 那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什么啊—— 你能把她留下吗？你能吗？你能吗？！！ 第92章 不论辛德瑞拉如何祈祷，时间还是转瞬即逝。 掀起帘子的一角，看到的风土人情，还有景色，都是全然陌生的。 他已经远离了生活了接近二十年的故乡，到了一个从没有来过的，陌生的地方。 透过车窗，能够窥到的蓝天，还有苍翠欲滴的片片树林。 十天，已经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道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景色越来越荒僻，人工穿凿而成的建筑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纯自然的灌木，树丛。 第191章 随着马车的前进，凛凛也逐渐表现出对眼前环境的熟悉。 这是并不难看出来的。 在他们刚出发时，凛凛和他一样，到达的每一处，都是陌生的，她需要去观察周遭的环境，去摸索和尝试。 而最近，显然，她是熟悉这里的。 她知道前进几步的偏僻处有河流，知道转弯跨过山谷的位置有野果丛。 昨夜，马车停靠在小路边休息时，从远处山岭里传来阵阵嚎叫。 辛德瑞拉掀起窗帘，往外看，看见前方的黑暗中，许多点幽幽绿光，一个一个亮起来，像是灯笼。 伴随着嚎叫，野狼群逐渐逼近。 辛德瑞拉静静听了好一会，靠在他的怀里睡觉的凛凛才懒洋洋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她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只简单对他说了一句，“等一会。”，就一掀门帘，走到了马车外。 辛德瑞拉一动不动坐在原地，黑暗里，他听见凛凛懒洋洋吹了一声响哨。 那声音，像是一道闪电，划破被野兽包围的寂静黑夜。 前进的狼群停了下来，就像是被施加了魔咒般，在原地踌躇不前。 没一会，那些灯笼般的绿光，就一点一点灭了下去，那些带着血腥味和野性的野兽，谨慎的退回了黑暗中。 一路上，辛德瑞拉都能感觉山从中的目光，却没有任何东西出现在眼前。 它们只远远的窥探着马车，在马车出现后，全都躲藏起来，不敢现身。 很显然，这里已经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区域。 几十年过去，这里的生物，依旧只是听到她的口哨声，就会远远闪避。 辛德瑞拉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至少外表上，是平静的。 大片的森林，终于出现在眼前。 在一年前的冬天，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凛凛的那天，在暴风雪中，她推开门，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目不转睛，仿佛看见了—— 连绵不绝的山脉，苍翠的森林，如同画卷般展开在眼前。 就和现在一样。 辛德瑞拉缓慢闭上眼，凛凛又坐在车厢外，用树叶吹奏小曲。 那简单的，循环的节奏，伴随着蝉鸣，和森林内的风声，传入他的耳中。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隔着薄薄的眼皮，能够感觉到日光的温度，视 线全都是模糊的红色。 梦中的森林，终于真切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古朴的，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壮观树丛，大片的森林，满目的绿色，新鲜的空气。 进入这神秘的森林时，伴随而生的，是什么都没法撼动的无力感。 辛德瑞拉紧紧握住车窗，用力咬紧下唇。 眼泪沾湿睫毛，他的眼眶泛红，竭力调整呼吸，最终露出一个微笑。 他很累，已经无力去思考什么了，只能亦步亦趋紧跟在凛凛的身边，心中悲凉，既无力，又可悲。 到最终，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他握不住风，也触碰不到太阳。 —— 又回到了熟悉的森林。 凛绮坐在马车的车厢前，看着眼前的景色，心情有些复杂。 一百年，一个城镇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可是对于森林来说，仿佛只是弹指一瞬，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森林外围的溪流，还有熟悉的山林，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马车前进，碾过石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车身微微摇晃，微风吹动门帘，日影落在地面，斑驳摇曳。 如此安逸，静谧。 几乎看不出来，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她在森林的边缘，看见了自己曾经建设的木屋，大概是她建得牢固，竟然还维持着原样。 她没有进入自己曾经的据点，只在马车经过的时候，出神注视了那栋小木屋片刻。 房子的墙壁上，已经爬满了藤蔓，窗户也是，应该打不开了吧。过去她坐在窗边，经常能看到斯诺笑吟吟的脸，就这样从窗边忽然冒出来。 凛绮深吸了一口气，转开视线。 放眼望去，一切几乎都没有变化，她曾经教授过斯诺射箭的草地，斯诺喜欢的野苹果树林，他读书的溪流…… 凛绮没有在这里耽搁，她仅仅在草地边下车一次，走向一棵大树，抚摸树干，仰头往上望。 视线内，是遮天蔽日的密集树叶，重重叠叠，几乎遮蔽日光。 她眯着眼，终于在上方，看到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那是她过去教授斯诺射箭时，斯诺一箭射中树干留下的痕迹。 那时，这还是一棵小树，现在需要两人，才能环抱的住了。 凛绮在此停留了片刻，就回了马车，径直朝着七座山头后的矮人小屋前进。 年迈的公主曾经告诉她，矮人们依旧居住在此。 她不害怕找不到矮人。 她从很久以前就知道，矮人有多重视约定，他们一定还在那里。 七座山头的路程遥远又陡峭，马车行驶的缓慢，凛绮坐在车前，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山风，一言不发。 在这样熟悉的环境中，有时她都会猛然一恍惚。 马车内听不到任何声音 ，辛德瑞拉就像是把自己变成了空气，连呼吸都是无声的。 他不动，也不说话，是这么安静。 第192章 前进时，凛绮有时也会感觉到迷茫，她在做的事情，已经与任务毫无关系。 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就算寻找到斯诺，又能怎么样，如果他还活着，他会对她说什么？会恨她吗？ 她又该对他说什么呢？ 想不明白，或许，一切都只能等到见面再说。 辛德瑞拉呢，辛德瑞拉又该怎么办？ 寻找斯诺的同时，她当然也不会忘记，她正在和辛德瑞拉结伴而行，任务还没有完成……不，不仅仅是因为这样。 斯诺，辛德瑞拉……凛绮有时已经弄不清。 她无声注视着辛德瑞拉的时候，是在他的身上寻找斯诺的痕迹？ 她审视自己的内心时，不得不承认，在发觉辛德瑞拉与斯诺或许是一个人后，她就没有再不断追问系统099任务进度。 甚至，在那之后，系统099不小心弄丢了任务检测仪，她也只说算了，那东西已经不需要了。 系统099是笨蛋，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对任务已经很有把握。 但其实，她确实已经不在意任务进度。 那时候，她最想搞清楚的，就是辛德瑞拉和斯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斯诺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法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在凛绮看来，斯诺和辛德瑞拉并无差别，他们是一体的。 但显然，辛德瑞拉并不这样想。 他没有过去的记忆，并且因此而感到痛苦，显然，他恨着失去的斯诺的那段回忆，并不想要想起。 跟她一起到了这里，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呢。 如果与斯诺相见……那时候，辛德瑞拉又会怎么样呢？ 凛绮望着前方，最终悄然无声的长叹了一口气。 曾经做过的无数任务，面对九死一生的困境和强敌时，她都从来没有过迟疑。 她一直是这样，只要是阻碍，就一刀斩断。 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动摇，她的思维简单，心智坚定，因此一往无前。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复杂的情感状况。 她也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这么混乱过，仿佛深陷迷雾之中，不止何处才是正确出路。 只能摸索着，试探着，往前走了。 ——矮人小屋的轮廓，在越过山头后，渐渐出现在视野内。 凛绮坐在马车上，和坐在车厢内的辛德瑞拉一样保持着安静。 到达这里时，已经是傍晚了，天暗了下来。 这座小屋，和过去没有差别，只有墙壁，看起来变得古旧了些，似乎经过几次维修，小屋亮着灯。 被笼罩在夜幕中的屋子，看起来十分静谧。 凛绮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 一下心情，跳下马车，辛德瑞拉没有下车，她掀起帘子，往内看。 辛德瑞拉正垂着眼睫，怔怔望着自己的指尖，听到动静也没有动。 凛绮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她转头去看，就看见一群五颜六色的小豆丁，正呆愣愣望着她。 眼熟的一二三四，各色的小安全帽，刚才发出声音的，就是带着蓝色安全帽的小矮人，他们都睁大了眼睛，大张着嘴巴，震惊地望着她。 凛绮：“……” 她放下帘子，转身对着他们，“怎么这么震惊？” 既然在一直在这里等她，不就应该抱着，总有一天，她会出现的信念吗。 现在她来了，应该开心才对，怎么表现的和见了鬼一样。 不过，他们倒是一点都没有变，一百年了，还和上一次见面时一样，就连那些可笑的小帽子，也和她记忆中殊无二致。 “……”小矮人们震惊了好一会后，其中一个才说，“你也知道，已经过了一百年啊。” 虽然这些时光，对他们矮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脆弱的人类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 一百年，人死了都能化成白骨了。 凛绮望着他们，“我现在才来，是太迟了吗？” “……” 他们面色复杂地盯着凛绮看了半天，才开口，“总之，先到屋子里去谈谈吧。” 凛绮点了点头，又转身对车厢内，“你去吗？” 寂静半晌后，门帘被掀动了，辛德瑞拉面无表情的出现在车门后，抬眼望向眼前的小矮人们。 小矮人们又一次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刚刚捡起的铁锹，又“砰”的一下，落到了地上。 矮人小屋和她记忆中一样，甚至连家具布置都没有怎么变，凛绮坐在矮小的凳子上，一双腿无处安置，只能曲起来。 “抱歉，这里适合人类的，只有斯诺的一张椅子。” 小矮人们面露歉意，为凛绮端来花茶，斯诺的那唯一一张椅子，已经被矮人们搬给辛德瑞拉坐了。 辛德瑞拉不想听他们的对话，把椅子搬到门口去了。 因此，房间内只有凛绮和矮人们。 “你不在的时间也太长了，过去被你赶走的龙，都已经回到森林了。” “你以为你建的木屋很牢固吗？我们每个季度都会去维修的。” “是啊，不然早就毁坏了！” “十年前？还是十五年前来着，差点被棕熊给拆掉了——” 矮人们叽叽喳喳，吵闹的声音和过去一个样。 第193章 凛绮轻抿了一口花茶，微微有些出神，这味道很熟悉，斯诺过去给她泡的茶也是这样的味道。 “当然了，他的烹饪和泡茶技术可都是我教授的。” 一个粉帽子的小矮人气哼哼的说，他含泪的豆豆眼用力瞪着凛绮。 “…… 是这样啊。”凛绮的手指轻抚过茶杯，随即问，“斯诺现在在哪里？” 小矮人们一下安静了下来。 凛绮凝视着他们，依次望过一双双漆黑的豆豆眼，许久后，才有小矮人开口。 “……你想见他？” “当然，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他。” “已经一百年了，你不觉得你来的太迟了吗？” “见他的墓碑也行，埋在哪里了？” “……”小矮人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开口，“城堡的地窖，去那里找吧。” 凛绮立刻放下茶杯，站起身。 她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身望向矮人们，“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可以请你们照顾他吗？” 小矮人们有些迟疑，黄帽子小矮人试探着问，“那个人，难道是……” 凛绮没有回答。 小矮人们却已经从这沉默中，得到回答，不住叹气，“果然是这样啊。” 他们矮人都精通魔术，看人不是看外表，而是专注灵魂，刚才一看到那个金发青年，他们就已经发觉了。 很符合斯诺的作风。 就算是转世，也会死死纠缠这个女人啊。 —— 小矮人们答应后，凛绮立刻转身离开，她准备今晚就去往城堡。 她走出门时，辛德瑞拉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安静地坐着，他似乎什么都没想，仅仅望着前方出神而已。 凛绮按住辛德瑞拉的肩膀，看向他的眼睛，“我要去做一点事，你可以暂且呆在这里吗？” 辛德瑞拉缓缓抬起眼睛。 他似乎花了些时间，来理解凛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和这里的主人们打过招呼了，我很快就回来，会来接你。” 去寻找斯诺，她只准备一个人去。 在见过斯诺一面后，就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她已经和矮人们打过招呼了，如果她忽然消失，想必矮人们也会照顾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似乎没有异议，慢慢点了点头。 凛绮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向马车。 上车前，辛德瑞拉忽然叫住她。 “你会回来吧？” 凛绮回头，“当然。” 夜幕完全降临前，她独自一人，驾驶着马车，前往曾经的城堡。 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她的马车行驶的飞快，城堡现在已经荒废，只有几个卫兵看守大门，她很轻松就进入了城堡内。 她曾经多次来到这里，却没有进入过城堡的地窖。 寻找地窖的入口，花了一些时间，还让系统099帮了些忙，才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路线。 按下开关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楼梯下方，是幽深而不见底的黑暗，凛绮瞥了一眼，看不清什么，她没有犹豫，找了一盏灯，就往下走去。 这条通道，大概已经太多年没有人行走过了，台阶上生了绿苔，走起路来有些打滑，空气中也有陈旧的灰尘气味。 凛绮的表情没有变化，静静走入黑暗中。 片刻后，她的脚接触到结实的平地，不再是楼梯，她闭着眼睛习惯了片刻，睁开眼，已经能看到黑暗中大致的构造。 眼前的墙壁上，有壁灯蜡烛。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凛绮试着将手中的灯伸过去，点燃了。 幽微的烛光，照亮了地窖下的一角，足以让她看清，眼前微微反光的物体。 透明，坚硬的质地，如同冰块，很眼熟。 凛绮捏紧了手中的烛台，心中微微发沉，她在原地停留了很久，才抬脚，往那发光的地方走去。 烛光照亮眼前。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的感叹，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她送给斯诺的水晶棺啊。 烛光透过透明的水晶板，照亮了棺中沉睡的那张脸。 白如落雪，红如鲜血，黑发如乌木。 那张脸，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一百年，依旧保持着青春美丽。 斯诺穿着华丽礼服，沉睡在棺中，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的脸上留下鸦青的阴影。 第93章 微光下，水晶棺中的斯诺，表情恍若睡着了一样的安详，平静。 他的脸颊上似乎还带着熟睡的红晕，唇角似乎还有若隐若现的微笑。 那副神情，既天真，又柔软。 像是她们刚认识时，斯诺常常展现的表情。 看到这样的神色，很难会觉得，他在恨她吧。 可是，他会不恨吗？她这样突兀的消失，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甚至连原因都没有说明。 凛绮将烛台搁放在水晶棺上，静静地看着水晶棺中的那张脸，近距离观看，才发觉所谓的红晕，也不过是幻觉。 流转在脸颊上的浅淡红光，不过是烛火留下的痕迹罢了。 她的手指，轻轻的落在水晶棺上，光滑的棺面冷硬如冰，她的指尖微不可查的颤动一刹。 她弯下腰，贴近水晶棺，隔着透明水晶，静静看着斯诺。 第194章 斯诺乌黑及腰的长发如同瀑布，散落在身下。 华丽礼服上装饰着宝石，在烛光下幽幽的反射着光，披风上丰厚的雪白绒毛，显得他的脸更加小，精巧秀美到难以置信。 他一点都没有变。 棺中这张美丽的脸，依旧和上个世界结束时，一个模样。 这个世界最美丽的人，意气风发的少年国王。 水晶棺中堆满了鲜花，淡粉淡蓝色，隔着玻璃，也能看到，这些花朵依旧娇艳新鲜。 和斯诺一样，没有变。 凛绮看了很久，才抬眼巡视眼前的空间，烛光内够照亮的区域，都是空荡荡的，照不到的地方，则是一片幽深的黑。 她没有感觉到其他的活物的气息，这里除了她之外，应该没有别的东西了。 巨大沉重的水晶棺摆放在最中央，除此之外，也看不见其他。 空气中有陈旧的灰尘的味道，大概是太久没有人进入这里了，墙壁都有些斑驳了，墙灰剥落，露出砖红的石块。 系统099：[07，这……斯诺？] 凛绮淡淡应了一声，“嗯。” [怎么会这样……] 凛绮没有再回应。 看见这样的斯诺，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的场景让她觉得很熟悉，熟悉到心情复杂。 上个世界，斯诺曾经假死三次，逼她出现。 那个时候，被他拉着手覆在他的小腹上，跳窗逃走时的仓皇，如此挫败，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那时的场景，和现在，何其相似。 未曾腐烂的鲜花，容颜依旧的斯诺。 熟悉的画面，过去与此刻重叠，她垂下眼帘，盯着水晶棺中宁静的脸。 画面过于相似，让人有一瞬间几乎难以置信，居然已经过了一百年。 系统099怯生生的问，[他是死了吗？] 看他的模样，似乎和凛绮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居然死在这么年轻的时候，而且，尸体一百年都没有腐 “……”凛绮沉默了一瞬，“应该没有。” 没有死，但也不算是活着。 [你怎么知道的？] 系统099反应了两秒，诧异的提高了声音，[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凛绮的手指落在水晶棺上，语调毫无起伏，“大概猜得到得事情，有什么好震惊的？” [不，等一下，你早就猜到了吗？] “有什么猜不到的。” 她了解斯诺是什么样的性格，自然能猜测出个大概。 从白雪公主那里听说了，公主在魔法诅咒下，曾经沉睡二十年，就已经有了模糊的想法。 斯诺也很擅长魔法。 如果他一直在等她来的话，他大概是不会想被她看到老去后的模样。 她只是无法确定，他是死亡，还是沉睡。 现在可以确定了，是沉睡，睡了一百年。 不知道这一百年中，他会不会做梦，梦境是什么样的呢。 凛绮又想起那一年，曾经与斯诺一起在雪中看见的，被冰冻住，晶莹剔透的苹果。 那时候，斯诺含笑的表情，一回想就会生动的出现在眼前。 他的唇角上扬，眼睛都笑的微微弯起来的模样。 他说。 “如果只剩下空壳，你还能认出这颗苹果吗？” 凛绮望着安稳躺在水晶棺中，仿佛陷入了长久的甜美睡眠的斯诺，久久无法转开视线。 系统099有些犹豫，它看着凛绮打开了水晶棺的盖子，手指触及到斯诺的脸。 [07，你要做什么？] “你难道准备亲吻他吗？” 黑暗中，平静的，毫无起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凛绮的手在斯诺的黑发上方顿住。 她抬起眼，前方上升的楼梯的阴影中，逐渐出现一个人影。 皮鞋发出的清脆脚步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漆黑的皮鞋，白色衬衫，金发，苍白的脸逐渐从阴暗中显现出来。 走下楼梯的，是辛德瑞拉。 阴暗交接的界限下，他的睫毛低垂，盖住静如死水的灰蓝色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怎么，不觉得奇怪吗，我出现在这里。” 凛绮眯起眼，“不，没有什么奇怪的。” 是辛德瑞拉的话，会偷偷跟上来，就很正常了。 她也没有指望小矮人们能看住他，也不指望他不偷偷的跟上来。 辛德瑞拉简直就像是嗅觉灵敏的猎犬一样，只要留下一丁点气味，他都会追寻而来。 她驾驶的可是马车啊，他竟然也能找到这里。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托别人照顾我呢？” 辛德瑞拉走到水晶棺边，低头看了一眼。 “就是他啊。” 他的语气听不出起伏。 水晶棺沉重的盖，刚刚被凛绮打开。 接触到空气的花朵，迅速的枯萎衰败，失去颜色。 棺中睡着的人，并没有应为开棺而灰飞烟灭，还保持着该死的乖巧闭目的模样。 黑色长发，浓密的睫毛，高挺而秀气的鼻梁，殷红的嘴唇。 辛德瑞拉的目光，自顾自的划过棺中美人的脸，又停顿在凛绮的手上。 她刚才打开了水晶棺，手指还虚虚停留在那头如同瀑布般的黑色长发上。 “传说中，被诅咒，陷入沉睡的人，需要他所爱着的人的吻来唤醒。”辛德瑞拉死死盯着她的手，嫉妒中夹杂着感叹，最后出口的语气却格外平静。 第195章 他抬起眼，看向凛绮。 “怎么，你是真的准备吻醒他？” 一片寂静的暗室中，这样的沉默相对维持了近半分中，凛绮静静开口，“是吗，还有这样的说法啊。” 真爱之吻，唤醒沉睡的人。 似乎出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剧情故事。不过，童话构成的世界内，出现这样的魔法和巫术没什么奇怪的。 比较奇怪的是，这话是从辛德瑞拉嘴里说出来的。 呆在一起的那一个冬天，她没有看出辛德瑞拉懂的任何的魔法。 或许，他是伪装出来的不懂。 “也对，他擅长魔法，你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辛德瑞拉的脸色骤然苍白。 他猛然推开凛绮落在水晶棺上的手，盖子碰撞发出巨大声响，“不要拿我和他比！” 凛绮对吓了一跳的系统099说，“你先离开，我想单独和他聊一聊。” 辛德瑞拉的声音几乎完全变了调，“我和他有哪里相像吗？有哪里像！为什么，为什么总是透过我看他——” 这种一看就受着甜蜜和娇宠长大的小孩，有哪里和已经被痛苦折磨的变了形的他相像？！ 懂魔法什么的，和他相像什么的，辛德瑞拉宁愿全都不要，他恨不得从骨子里剥出那些和他相像的地方！ 他这个人，他的灵魂，他的一切，甚至连他的爱都是—— 多么可悲。 他的嘶吼，伴随着潸然落下的泪水，整个人颤抖到难以自控，忽然又露出一抹笑容。 “就这么想要让他醒过来吗？”他的声音很轻，沙哑破音，像是羽毛轻轻搔过心间，“哪怕你马上就要离开？” 他看着凛绮终于出现波动的表情，悲哀的笑出声。 “凛凛，你，你真的很残忍啊……” 就像是忽然造访的飓风，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哪里会在意被席卷过的地方的留下的一堆痕迹。 他笑了一阵，忽然停下。 “你知道吗。 你离开的条件是什么，我做过猜测。” 辛德瑞拉的唇角扬起笑意，凝视着凛绮的眼睛，将手指停留在唇边，“我大概，猜到了哦。 ” “不过，我还需要确认一下。” “既然你觉得我就是他，那么，亲吻我，也是可以的吧？” 他忽然凑了上来，与凛绮的距离近在咫尺。 强烈的清冷气味，顿时充盈凛绮的鼻腔，辛德瑞拉的手臂撑在水晶棺盖上，凑近压住了她。 他的亲吻冷的像是冰，在唇齿间消融。 仅仅一刹，就变得如同暴风骤雨般，他似乎恨不得将她撕咬。 凛绮怔了怔，感受到辛德瑞拉接近抽泣的呼吸后，准备推开他的手，停顿了片刻。 辛德瑞拉的眼睛通红，眼泪不断落下，将这个吻都变得苦涩。 他将凛绮压在水晶棺上，余光瞥见水晶棺内，安详的闭着眼睛，距离只在咫尺的美丽面容，更是快意到想要发笑。 绝望的感情，痛苦的卑微感，以及扭曲的兴奋，他的心跳不断变快，怦咚怦咚。 终于，在凛绮终于不准备在忍受，推开他之前，他狠狠咬了凛绮一下，优雅起身。 辛德瑞拉的唇角沾了血珠。 他微笑着，轻描淡写的用拇指抹去，在唇角和脸颊上，留下被蹭开的血痕。 “这算是真爱之吻吗？” “不，应该是你离开这里的钥匙吧。”他附在凛绮的耳边，轻声说，“你知道吗。” 他露出笑容。 “我现在，真的，非常非常的，幸福。” 凛绮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她听见系统099慌张的声音。 [啊啊我什么都没看见！07我不是故意来打扰的，但是怎么回事……任务似乎达到指标了——] 【任务：灰姑娘——让公主获得幸福】 【已完……已完……已完……】 [怎么回事？任务的数据一直在疯狂波动？] “真的是这样啊……” 辛德瑞拉的手指颤抖，注视着已经开始半透明的凛绮。 “让我幸福……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吗？”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了，想知道凛绮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为什么会匆匆的消失。 等待的这一百年，他一直在想。 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地方不对，他一直在，一直在想…… 只有找回那些记忆，他才能明白。 现在，他终于懂了。 辛德瑞拉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凛绮逐渐变得透明的身影。 他真的很讨厌，会分走自己该得到的喜欢的东西，也根本不想回忆起过去。 他知道她就快要离开了，他才不要帮她完成心愿，既然想要抛弃他就这么离开，那就带着遗憾离开吧。 在离开之前，也见不到醒来的他了。 [07，任务的进度好奇怪——一直在反复波动——] 【任务已完……】 凛绮没有余力去安抚不安的系统099。 因为辛德瑞拉的情绪波动太大，似喜似疯，任务判定，到她消失离开，她在这里停留了好一会。 【任务已完……任务已完……】 辛德瑞拉歇斯底里地掀了沉重的水晶棺的盖，水晶落地碎裂成无数片，炸裂开来，如同冰雹四溅。 第196章 辛德瑞拉一把倒在水晶棺边，他的声音已经全然沙哑，哭泣到颤抖，“为什么这样……为什么……” 让他幸福，在他得到幸福后就离开，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已完……已完……】 凛绮的身影快要全部消失时，辛德瑞拉已经颤抖到站不起来，他不断去握她已经变得透明的手，金发散乱垂下，“别走……不要消失……不要消失啊，你说过不会抛下我的……骗子！” 【已完……已完……】 离开这个世界前，凛绮看见辛德瑞拉跪倒在水晶棺边，他如同濒死天鹅般，无力伏在棺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棺中，斯诺美丽的脸依旧平静，安详的仿佛正在做一场美梦。 辛德瑞拉忽然抬起脸，通红的，不断溢泪的眼睛，看向她消失的方向。 “凛绮！” 他清晰的，大声的，叫出她的名字，哽咽不成声，竭力微笑。 “我是不是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任务：灰姑娘——让公主获得幸福】 【已完成】 【宿主注意，宿主注意，即将退出任务世界】！ 第三卷 海的女儿 第94章 【任务已完成】 【宿主注意，即将退出任务世界——】 大约是因为辛德瑞拉的情绪波动太大，凛绮并没有一瞬离开这个世界，在缓慢消失的过程中，她一直注视着辛德瑞拉。 她变透明时，伴随而起的气流，将倒在水晶棺边的辛德瑞拉的柔顺金发吹得凌乱，他扬起脸，散乱垂下的金发下，脸色仓皇惨白。 他的眼中有已经全然崩溃到一塌糊涂。 灰蓝色的眼眸，因为眼眶的通红，而显得色泽寡淡。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执着的，用似乎快要碎掉了般含泪的眼神，执着地盯着她。 【滴】 【确认退出任务世界】 面前的景色顿时变成一片空茫的白，凛绮这才用力闭上眼，良久，眉头缓缓蹙起。 [任务完成了……吗？] 系统099小声嘀咕，茫然不解，但还是恭喜她，[太好了，07，这下子最后的任务也完成了，完美退役，不愧是金牌员工！] 虽然它完全没有弄懂这个任务是怎么完成的，但恭喜总不会出错。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数据一直波动，我还以为要出什么岔子，还好，无惊无险，顺利退出了~] [不过，数据为什么会波动成那样，过去从来没有这样的状况啊……] 系统099嘀嘀咕咕了了一会，又兴高采烈起来，[你是不是要去结算积分啦，我陪你一起去吧——] 任务世界内没有使用完的积分，可以在退出世界后，结算成货币。 凛绮作为顶级员工，积攒下来的积分，已经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它也想暗搓搓的去见见世面。 凛绮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说话。 系统099过了好一会才发觉她的沉默，纳闷，[07，你怎么了？怎么不走？] 这就是最后一个世界了，可以从此退休了，享受着数不完的钱，再不用工作，难道不高兴吗？ “已经结束了……吗？” [对啊，是上次你和我亲口说的啊。] 进入任务世界后，凛绮就告诉它，做完这个世界，她就不再做任务。 系统099还特意和主系统打了报告，在结束了【灰姑娘】这个世界后，凛绮就要脱离任务世界，回归现实生活了。 她怎么忽然这么问？ 系统099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凛绮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它顿时紧张起来。 [07，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过了好一会，凛绮终于睁开了眼。 她眼前是没有边际，也没有距离的纯白，视野陡然开阔，狭窄的地下暗室已经全然消失。 上一秒是幽暗古旧的暗室，转瞬之间，就到达一尘不染的空阔之地，这纯白的空间，白的有些刺目，凛绮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她的心情，似乎也随着视野的转变，而变得怅然若失。 地下室呛鼻的灰尘味道，消失了。 凛绮凝视眼前的纯白。 “099。” [嗯？] “和主系统报告。”她冷静地开口，“再给我分派一次任务。” [什么？]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我说，我要重新进入任务世界。” —— 【宿主身体生成中……宿主身份抽取…宿主身份信息生成中…完成】 【世界重组…任务对象寻找…】 【装载完成准备就绪】 【即将进入任务世界三：[海的女儿]】 机械的声音，再一次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中，凛绮静静地闭着眼，听着这声音传来。 【本世界任务：让[人鱼]获得幸福】 …… 播报完毕。 机械的声音，与纯白的空间，一起缓慢剥离她的意识，消失不见。 凛绮花了两秒去适应穿越所带来的眩晕感，缓缓睁开眼。 系统099叽叽喳喳的声音适时的传过来，打破凝滞的气氛。 [07，我们已经顺利进入新的世界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早已经习惯了的感觉，没有什么特别的。 第197章 眩晕般的迷茫感消退，凛绮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 任务世界，是海的女儿啊。 片刻后，凛绮询问系统099：“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什么？” 以她的运气，该不会是深海女巫什么的吧？ 系统099查看信息，片刻后回复她，[不，07你这次是邻国公主哦。] “殿下……殿下……”“午后甜点已经准备好了哦。” 周遭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入耳中，渐渐的变得清晰。 眼前是一群美丽的少女，都穿着样式相似的裙子，正团团围着她。 她们的身后，是贴着华丽花纹的墙纸，做成整面墙样式的沉木大衣柜，以及叠了好几层柔软天鹅绒的大床。 凛绮缓慢的眨了眨眼，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顺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她正坐在一张柔软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张大书桌。 大约，醒来前一刻，正趴在书桌上睡觉。 书桌前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灿烂的阳光明媚的落到她的手上。 套着数个大宝石戒指的一双手。 她看看自己的手，看看大裙摆，又看了看窗外，巨大玻璃窗外，能够清晰的看到无数绣球花，白的紫的蓝的，正迎风微微摇摆，配上绿色的枝叶，满目清新自然之色。 静谧且安宁的午后，美好的宫廷时光。 凛绮看了两 眼，当即站起身，利落的将豪华裙装的束带给扯开，又撸下手上的戒指。 她转身对着发出惊愕的惊呼的侍女们说，“请帮我找张地图来……不，能找多少找多少，全都拿来。” “还有，有没有简单点的衣服。”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套入玫瑟塔最喜欢的蛋糕裙里的一天，层层叠叠，勒的慌，喘不过气了。 端着蛋糕的侍女推开门时，还在纳闷的看着其他忙的团团转的侍女，一转头就看到扒掉了半截礼服，上身仅仅穿着雪白的束型内衬的凛绮，顿时惊吓到丢了托盘。 凛绮眼明手快的接住了盘子。 雪白的奶油蛋糕在盘子内颤悠悠晃了两下，稳稳站住。 凛绮对着蛋糕顶上的草莓歪了歪头，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 真的，一模一样啊。 —— 把受到惊吓的侍女们全都打发出去后，凛绮才松了一口气，她已经换掉了华丽的宫廷裙装，也解开了盘发，此刻一头棕发全都自然披散在肩上。 因为找不到她要求的简单的衣服，她只能暂且先套上了一套真丝睡衣。 头发上插着夹着绑着的珠宝，全都被她摘了下来，零星散在书桌上，刚松开的头发，因为前不久还被紧紧盘着，自然的打着卷。 凛绮用手指疏通发丝，随意扎起来，低头一一审视铺在大书桌上的地图。 有铜纸的，有羊皮的，大的小的，甚至还有一本厚厚的字典般的书里的插页，都被找来，铺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07，你在找什么？] 系统099在房间没人后，才冒出来。 它出来时，凛绮正在仔细看地图，它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为什么又忽然改变主意，进入新的任务？] 原本，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以从无败绩的完美成绩，给自己的职业生涯划上句号。 她却临到要离开系统空间时，提出还要继续的要求。 这么突然，完全不像是平时的07。 系统099不能理解，在刚才，就一直在反复思索。 它模糊猜测到，07现在的异常，和上个世界的结束有关。 确实，城堡地下的水晶棺，斯诺和辛德瑞拉，它都完全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仿佛还有许多问题待解决，任务就突兀的完成了。 07似乎和它一样，没有意识到任务会突然结束。 还有许多未完成的话，未做的事情，没有去处理，就这样被弹出了那个世界。 但她应该比它更加清楚—— 一旦离开任务世界，任务内的任何事，都不会再和自己有任何的关系。 这一点，是连它这个三流蹩脚系统都明白的，做过无数任务，并且从无败绩的凛绮，应该比它更明白，更清楚啊。 任务，就只是任务而已。 她难道，真的对任务对象上心了吗？ “别在那里碎碎念了。”凛绮头也不抬，“你也来帮我一起找。” “把地图里的森林，全都找出来。” 斯诺的城堡，辛德瑞拉居住的城市，她曾经停留十年的森林，她在地图上，一处一处的寻找。 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 她只知道，她现在，非常想把上面提到的那些地方，全部都，从地图上找出来。 任务完成时，辛德瑞拉那通红的眼睛，悲哀的微笑，一次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而她，一向都顺从自己的心意，并且执行效率极高。 凛绮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所以她一直走在任务的最前线，成为最年轻退役，最神秘的金牌员工。 过去，她没有什么一定想要的东西，所以只是将眼前的事情，竭力全都做到最好。 现在，她已经有了目标。 不管任务，剧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她全都不在乎。 第198章 他既然能出现在第二个任务世界，就有可能出现在第三个，第四个任务世界……她能在第一个世界等待十年，只为等待剧情开始，就能为了找他，再穿越三个世界，四个世界…… 她有足够量的执着。 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中，她就会找到。 第95章 找寻没有结果。 所有的地图里，都找不到曾经的那片森林，也没有找到斯诺曾经拥有的国家，以及辛德瑞拉生活的城镇。 凛绮找遍了所有的地图，甚至连传说小说都没有放过，依旧没有找到。 历史上，也没有任何记载。 地图板块是完全不同的，看来这个世界，和过去的任务，并不相通。 系统099看着她如此通宵达旦找寻了好几天，感同身受的难受起来，想来想去，还是开口安慰，[07，你也别太难受了……] “我有什么好难受的。”凛绮将地图搁到一边，捏了捏鼻梁，“你不用担心我。” 地图上没有，并不能说明什么，书籍上没有记载，也不代表不存在。 或许是年代太久远，当时的记录已经失传，又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导致当时的记录被抹去了，又或者两国并不相通，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可能性很多，她需要一一去确认，怎么可能因为现在一时的困惑，就感到难受什么的。 倒是系统099，不知道是什么电视剧看多了，似乎脑补了很多有的没的，真情实感的替她担忧。 她没有什么难受的。 如果不在这个世界，就去下个世界。 该见面的人，总会见面。 她心中已经坚定，就不再多余的事情上浪费时间，除了地图和书籍记载，她也准备自己出去寻找。 只有自己一一确定，她才相信。 于是，在进入新世界五天后，她就直接告别宫廷，踏上寻找之旅。 她不在乎任务如何，剧情怎么样，也和她无关。 她现在所在的国家，是一个沿海的小国，民风淳朴，板块很小，凛绮甚至准备筹备工具，直接渡海，飘到海的那头。 当然，在寻找的过程中，她也留意着去寻找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 已经有两个世界的前例了，总感觉这个世界再发生点异变，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凛绮渡海的船只是皇室提供的，预备跟随着的侍从，她一个都没有带。 在旅途中，她也遇到过一次极端天气，天地昏暗，大风席卷海面，巨大闪电撕裂天空，一刹照的海天一色，是亮紫色。 系统099从被生产出来，就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场面，被吓得鬼哭狼嚎，数据流跑来跑去，[啊啊啊啊07我们会不会死掉啊——] 救命，救命啊！ 凛绮站在床头，望着闪电，风吹动她的长发，“你冷静点，能有什么事？” 099一个数据，还怕什么海难？ 她也不怕。 不如说，正是等待着此刻。 巨风将船吹的左歪右倒，漂移摇晃，大浪几乎把船打翻，凛绮已经准备好落入海中，剧情中，小人鱼从海难中救出王子，然后将他送回岸上。 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天气，她也想要 她低头，看向海面，除了深蓝色怒浪，和被拍碎的雪白泡沫，什么都看不到。 凛绮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她也准备好了木板，等船翻了，她就抱着木板游到岸上去。 结果，出乎意料的，船没翻。 在惊涛骇浪中摇摆了将近两个小时，给她的脑袋都快要摇匀了，耳边还有个冷静不下来的系统099。 船一点事都没有，还摇着摇着就被冲回了岸边。 凛绮下船时还在不可置信，她再三往海里看，平静下来的海面已经回归清澈的蓝，什么都看不到。 好吧，被人鱼救，这是属于主角的剧情。 她就知道，她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就这样等到主角。 系统099崩溃：[07你疯了吗？！] 他们可是差点被摇到海里去了啊，她怎么还在这里遗憾上了啊—— 凛绮：“啧。” [你“啧”什么啊啊啊啊！] 凛绮拍了拍耳朵，把系统099的声音调小。 她花了一年时间到处寻找，调查各式各样的森林。 在这期间，她连本篇故事的王子，也就是她这个角色的未婚夫，都见到了。 王子名叫阿德里安，是一个身材高大，蓝发蓝眼的英俊青年，一个标准的，像是模版一样的王子。 他接受骑士道教育长大，严于律己，性格温和安静，待人真诚，对自己的要求尤其的高，是个真正的，非常好脾气的王子。 凛绮是从来没见过比阿德里安更直的人了。 每次见面，无论什么场合，他的衣着都整齐，没有一丝褶皱，笔直的像是钢尺成精。 尤其他还是个大个子，站在那里，就挡得人一点光都看不到。 就连被从海里捞出来的时候，他依旧直挺挺的。 蓝发湿漉漉覆盖在额头上，整个人失去知觉，着装整齐，像根精装的钢笔。 凛绮：“噗。” 她手脚麻利的拖着王子的腿，把他拉到沙滩上，然后立刻就跑到海岸边，远远往海面上眺望。 风和日丽的海滩，碧海蓝天，微风阵阵，她什么都没看到。 第199章 原作中，小人鱼藏身于礁石后，远远注视着海岸。凛绮就把系统099也叫出来，叫他一起寻找。 系统099扫描了半天，[07，没有看见什么人鱼公主啊……] 凛绮也反复确认，只好遗憾放弃，转回王子的身边。 双眼紧闭的蓝发王子昏迷中，凛绮把他拖回了城堡中。这一年中，她走过很多地方，甚至跑到了王子的国度内，对了，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利落的和王子提出解除婚约。 阿德里安王子那时本在练习剑术，听到她的话，就把身边的人都遣散，将她领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仔细 询问。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么突然？凛凛，是我有什么让你不满的地方吗？” 没什么不满的，王子再好，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王子眉头紧蹙，十分不赞成，“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提出来，我会改正，不要随便说解除婚约之类的话，这实在对你没有好处，如果别人知道了，对你的名声也有损，而且，说起来……” 王子确实是个会为人着想的好人。 具体表现起来，就是和人推心置腹的谈话时，话会一下子变得很密。 凛绮耐心听完了全程，并且表示。 这婚约，还是得解除。 王子不解，“到底为什么，有什么一定要解除的原因吗？” 凛绮盯着他看。 什么原因？如果辛德瑞拉在这个世界，她怎么解释？而且，让他知道了，倒霉王子估计直接性命难保。 而且，他们的相处模式有哪一点像是未婚夫妻了？她就不说了，王子对她也没有一点喜欢之情。 王子看她如此坚定，只好叹气答应。 对话临了，他面色复杂的询问凛绮，“凛凛，你是不是另外有了喜欢的人了？” 凛绮一怔，疑惑抬眼。 不过想到如果摇头，估计又会有一大堆“那为什么……”的谈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含糊点头，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原来如此……”王子松了一口气，点头，“那么，解除婚约确实是有必要的，但你喜欢的那个人在哪呢——” 在哪，这她哪里知道。 凛绮摇了摇头。 王子的表情更加复杂了，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最终还是松口，“我同意解除婚约，但是……” 他又说了一大堆解除婚约后她可能会遇到的状况，该如何应对的方案一二三。 凛绮不停点头。 最后，婚约虽然顺利解除，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并未对外宣称。 王子和她说明，他爷爷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老人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刺激。 凛绮：“……”好吧，反正问心无愧就行。 而且，有些事情，她还需要王子帮忙。 她和王子在皇室仍旧扮演未婚夫妻的同时，她也委托王子，帮她寻找海的那面的消息，这边的国家和森林她都跑遍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海那边还有陆地了。 他们还保持着往来，不过也没有多亲密，不过是王子隔三差五寄送过来一堆珠宝水果，就这样，群众似乎都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就连系统099都沉默了。 [这就……天造地设了？] 那还会给07织手工毛线手套的它，和07岂不是情比金坚了？ 凛绮熟练顺毛，“你当然很重要。” 因为有了和王子的合作关系，她也隔几个月就回到自家城堡一次，如果王子有了消息，就会在这段时间内 传递过来。 不得不说，皇室级别的生活，确实十分享受。 而且只要她不约束自己，下面的人也不敢对她提出什么要求，凛绮于是天天穿着简便的衣服，享受大餐和甜点。 实在是比系统商城提供的好太多。 她吃完喝完，就去骑马打猎，围着花园打转，她所属的国家是个小小的王国，和斯诺过去的王国的规模没法比，城堡也小许多，但是正好背靠着山，有很多地方能逛。 凛绮等待王子的消息寄过来时，就常常去后山散步。 这一天，她散步时，没有等到王子的消息传来，倒是听说，王子前来造访了。 凛绮怔了怔，反应过来，立刻大步往城堡走去。 —— “既然到了这边，还是得和她打声招呼。” 蓝发的王子走在前方，一边走，一边为身后的人介绍，“这里是我未婚妻的城堡，她是一个……很随性的人，不过很好相处，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有侍女前来引路，走到面前的时候，训练有素的侍女，也没忍住多看了一眼王子身后的身影。 “阿德里安！” 远远就听见少女的呼唤，王子抬头，就看见凛绮快步朝着他们走来，风吹的她的棕发乱飘，她的步伐又急又大。 王子：“咳，嗯……她就是我和你说的公主。” 说话间，凛绮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她如炬的目光，直直越过阿德里安，看向他的身后。 被王子高大强壮的身体半掩住的，是一个白色肌肤，红色海藻般长发的美少年。 他的神色抑郁冷淡，未开口说话，目光流转间，就有一股精灵般轻巧灵活的美丽。 凛绮的视线直勾勾落在这个精灵般美丽的红发青年身上。红发青年的目光，也越过王子，沉默的回视着凛绮。 第200章 他们互相凝视着，中间夹着王子。 王子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中。 凛绮深吸一口气，目光仍没有移开，“先到城堡里再说吧。” 王子，“也对，那先走吧，等到坐下我再和你详细介绍。” 他无知无觉地往前走，红发少年在凛绮的面前停顿了片刻。 他的手指，似无意般勾住凛绮的掌心，琥珀金色的眼睛，往凛绮的脸上一瞥，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第96章 掌心被手指轻轻搔过的感觉，触感微妙，恍若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凛绮微微眯起眼睛。 系统099好奇地冒出来，[07，这个就是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吗？啊……他…他？] “你没看错。”凛绮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红发青年的脸，“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说，“又”是这样的状况？ 此刻正站在庭院的红发青年，拥有一头海藻般浓密又长的漂亮头发，那艳丽的色泽，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是及其正宗，饱满的大红色。 鲜艳的发下，他有一张及其美的脸，皮肤如雪，唇色浅淡，双眼是琥珀金色，在阳光下尤其明亮透彻。 鲜亮的发色和瞳色，将他身上不似人类的精灵气质衬托的更加鲜明。 美丽到一定程度，已经和人类不像一个物种了。 但是，无论怎么看—— 凛绮的目光从他的眉眼，挪动到他的肩和腰，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无论怎么看，这都绝对不会是个女人吧？ 这样的状况，又、又出现？ 凛绮捏紧了拳头，表情保持不变，“所以，为什么，性别又不对？” 系统099哪里知道啊？ 系统099只不过是个只会吃爆米花的废物笨蛋，它的权限甚至比不上扫地机器人，它也想问啊！它哪里知道啊—— 对了，对了！ [这个，这个是任务对象吗？] 说不定只是个王子带来的路人，对，他都不是女人，怎么会是人鱼公主啊？ “不，他就是。” 凛绮定定注视着对面的红发青年，目光紧紧锁定，没有挪开分毫，“的确就是。” 这样的容貌，红发，除了人鱼，还有谁能够拥有？ 而且，她还有一些很惊喜的意外发现。 凛绮凝视着眼前的青年，他也回望着她。 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将他的肌肤照射的恍若透明，他站在阳光下，红发雪肤，几乎能够刺痛人的眼睛。 微风吹过庭院内的蔷薇花，叶片簌簌发声，浅浅花香袭来。 他的笑容很浅，仿佛只是礼貌的噙在嘴角，苍白的脸上却像是带着倦意，眉心凝结着难以散开的抑郁，只是默默不语。 凛绮从那张美丽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她细细分辨，觉得自己没有认错。 阿德里安王子对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和带来的年轻人之间的眉眼往来毫无察觉。 他将披风交到侍女手里，脊背笔直的往城堡的会客室里走，“可以给我来一点红茶吗？我一路走过来，渴极了。” 他之前也经常到城堡来，点起下午茶来，也一点都没有客气，语气温和的询问领路的侍女。 “上次那种蛋糕，可不可以来一点？” “对了，给他准备和我一样的就行了。” 王子俨然熟门熟路，想着蛋糕和红茶的滋味，都待人引路，就大步走在了最前面。 红发青年听了他的话，微不可查的一顿，转头默默看向凛绮。 那双琥珀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流转着光，凝聚着许多欲语还休的感情，几乎快要溢出。 真是够了…… 再让阿德里安说下去，刚重逢，她就要遇上麻烦了—— 凛绮直接上前抓住红发青年的手腕，紧紧握住。 他惶然一顿，睫毛不停颤抖。 “走吧。”凛绮眯起眼睛，“先进去吧。” 想要找到他，可真够费劲的。 找了这么多地方，居然还是阿德里安将他送回她身边。 —— 待客室里已经摆上了蛋糕和红茶。 蓝发的王子阿德里安最先到达，他在椅子上坐下，片刻后凛绮和红发青年才走进来。 他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凛绮最近的古怪脾气，他已经适应了，她就是把他丢在会客室里，自己跑去骑马，都没什么奇怪的。 倒不如说，她现在居然真的出现在会客室，坐在他对面，喝着红茶，这才比较奇怪。 这样的念头短暂的转了一秒，王子没当回事。 他端起红茶杯，开始尽职尽责的为凛绮介绍起来，“这位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是在沙滩遇到他的，他当时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可能是海难吧，浑身都湿透了，不知道受了什么伤，连走路都不能走了。”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而且他的力气很大，是个很英勇的人。” “我想要邀请他加入我的骑士团，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是很亲密的朋友了。” 王子一边说着，一边喝红茶，“不过，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大约是很遥远的国家，我不知道他是不会说我们这里的语言，还是……不会说话，从来没有听他开过口。” “不过，我可以担保，他是一个很善良，并且很有能力的人。” 第201章 “上一次你委托我的事情，也让他帮忙一起寻找，怎么样？”他说完，看向凛绮，准备看看她的态度。 却发现，她一直直勾勾的望着红发的青年。 王子：“？” 凛绮端着茶杯，馥郁的茶香气味缭绕，她却没有喝上一口的意思。 好容易等到王子的话说完，她把茶杯一搁，就抓住了红发青年的手，站了起来。 “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她看也没看王子，语气不容置疑。 红发青年顺从的站起身，被她牵着离开了。 “哎……？” 端着茶杯的王子，看着凛绮和他新认识的朋友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视野里，半晌反应不过来。 —— 凛绮的步伐很急。 在宫廷里生活，她最先学会的就是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她拉着红发青年，一把打开了自己房间的大门，将他推进去，随后又关上门，还顺手锁了两道。 红发青年顺从着她的力道，毫不抗拒的进了房间。 凛绮锁门的时候，他就睁着美丽的金色眼睛，目光一错不错的注视着她，目光中流露着闪亮的，莫名的光。 “你别这么看着我。”凛绮锁好门，转身望着他，“我看不懂。” 她进门前就吩咐侍女们不必过来，现在又和系统099打招呼，“你先自己去玩会吧。” [我也很好奇啊，真是的……] 系统099叽叽咕咕，不满的跑掉了。 凛绮这才面朝红发少年，眯起眼睛，“你在这个世界的名字，是什么？” 红发青年默默不语。 下午的阳光穿过凛绮房间内的巨大明亮玻璃窗，落在他艳红的长发上，那本就正宗的红，此刻更是浓郁到几乎刺目。 “……我忘记了，你现在不能说话了是吧。” 故事剧情中，曾经提到，小人鱼为了能够见到王子，与深海巫师做了交易，用自己全世界最美的嗓音，换了一双腿。 但是，这双腿在陆地上行走的每一步，都会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 凛绮的睫毛低垂，压住了眼中的情绪。 她抬脚走到桌前，背靠着椅子，凝视着红发的青年，这张脸无论如何变化，她都能够认得出来。 “不想表示点什么吗？就算不能说话，能够写字吧？” 故事里，小人鱼因为一直不能说话，只能默默地注视着王子和邻国公主感情日渐加深，自己一个人痛苦。 凛绮就很不解，不能说话，难道不能写字吗？ 只要写出来，告诉王子，当初在海滩边救了他的，就是她不就行了。 后来凛绮想通了，可能是人鱼和人类的文字不相通。 但眼前的情况就不一样了，眼前的这个人鱼，当然是会写这个世界的文字的，毕竟他也当过这么多年的人类了。 她进入这个世界，等待的就是此刻。 凛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下说话，“总之，你把现在的情况，自己还记得多少，全都仔仔细细，全部告诉我。” 她会根据现在的情况，制定不同的方案。 怎么样对待眼前的这个家伙，也需要在了解情况后，仔细斟酌。 红发青年没有坐下。 他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凛绮。阳光下，那是一种非常美丽，且澄澈的颜色。 面对凛绮的注视，他没有丝毫躲闪，反而像是享受着这样的目光，在好一会后，才上前一步，抓住凛绮的手腕。 凛绮微微一怔。 红发少年的几率发丝落在脸颊上，他垂落睫毛，压住略带着忧郁的眼睛，翻过凛绮的手掌，伸出手，在她的手心描画。 他写的是文字，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很投入。 凛绮感受着指尖划过掌心的感觉，凝神注意着他勾勒的文字，他写的是—— 【凛】 【绮】 凛绮的表情收敛了，紧紧盯着他。 红发青年浑若不觉，依旧垂着眼，一遍一遍认真的书写。 【凛绮】 【凛绮】【凛绮】【凛绮】…… 写完后，他轻轻抬起眼，目光无声的栖在她的脸上。 第97章 一遍一遍在掌心反复勾写的，是她的名字。 不是她在任务世界使用的化名，“凛凛”。 而是她曾经，也只告诉过斯诺一个人的名字。 仅仅，只告诉过他一个人，只说过一次的名字，那是任务完成的前夕，斯诺反复缠着她，询问她的名字，她不得不在斯诺的掌心，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学习来，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笔一划的描摹着。 阳光温暖，凛绮感觉自己的手指，在日光下微微发凉，有些僵硬了，她垂下眼，抑制着蜷缩起手指的冲动。 面前的红发少年嘴角还噙着若隐若无的弧度，垂下眼睫的样子，显得格外安静。 凛绮不喜欢和别人扯上关系，也觉得把现实中的事情，和任务世界牵扯在一起，很没有必要。 任务就是任务，只是工作。 因此，她的真名，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除了斯诺。 “凛绮”。 这个名字就像是咒一样，凛绮现在想起，也会有些许的懊悔，或许根本不该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他。 第202章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和他纠缠在一起，无法斩断。 在第二个世界看到的，陈旧的黄金宝座上，深深刻下的她的名字。 以及那个任务快要结束的时候，辛德瑞拉对她的呼唤。 风吹动他的金色发丝，他绝望悲恸的眼睛，不断呼唤她的名字。 “真爱之吻”确实唤醒了什么。 但是辛德瑞拉是不想承认的。 他愤恨斯诺的存在，不想和过去的自己扯上任何关系，凛绮原本以为他也应该恨她，可是从他最后的行为来看，并不是这样。 如果辛德瑞拉真的恨她，想让她抱着遗憾离开，永远不知道斯诺能不能再次醒来，他就不会叫出这个只有斯诺知道的名字。 不过是想要告诉她，他已经想起了过去的一切，拥有了过去的记忆。 凛绮无法忘记，辛德瑞拉在漆黑地窖中，叫她的名字时的神情，他大概是以为永远不会再次相见了吧。 掌心微痒的感觉勾回思绪。 凛绮垂目，眼前的红发青年依旧认认真真，一次一次的在她的掌心中书写她的名字。 能写出这个名字，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人鱼的手指有些尖利，划过掌心的感觉如同过电般，微妙刺痛。 凛绮抓住他的手腕，红发青年抬起眼，她直直看过去，望向那双琥珀金的眼睛，“行了，我知道了。” “你就留在这里吧，我会和那家伙说的。” 什么剧情，后续，任务都无所谓，就先这样吧。 啧。 凛绮心中有些微妙的挫败，还有些奇异的烦躁，乱七八糟的感情糅杂在一起，她的心情都变得凝重起来了。 凛绮抓了抓头发，只想叹气。 她靠着靠窗的桌子，安静下来后，她有些站不 她走到床边，红发青年也就顺从的被她拖了过去。 她的掌心里是他冰凉的手腕，她按着他坐下，顺势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压得扑了好几层鹅绒垫的床猛然嘎吱一响。 “其他的事情，也和我说说。”她望向红发青年的眼睛，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不用说和我有关的，只说你自己的——” “好了，先从你在这个世界的名字说起。” 她握住他手腕的手微微松了些，扬了扬下巴，红发青年轻轻抬起睫毛，目光缱绻的静静注视着她。 阳光从窗户洒进来。 他抓住凛绮的手，再一次认真的书写起来。 —— 凛绮花了一些时间，终于弄清楚了状况。 在这个世界，他使用的名字，是“艾利尔”，是深海中的王子，有七个姐妹，最近才找到方法上岸，立刻就回到她的身边来了。 经过确认，可以确定，他确实担任着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的角色。 凛绮目光沉沉的望着他。 艾利尔用手指搅着衣摆，不安的目光透过浓密的睫毛，安静地投向她。 说来说去，说了这么半天，也只确定了这些最基本的情况而已。 凛绮想要问到更加详细的内容，比如他既然是人鱼，又是怎么上岸，怎么变出双腿，艾利尔就装作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望着她，就是不回答。 算了，她也不是不知道。 这些事情，之后再仔细与他确认吧，反正她也不准备放他走了。 凛绮这样想着，顺道看了眼窗外，天色似乎暗了一些，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凛绮思索，猛然想起。 对了，阿德里安！她完全把王子给忘记了！就这样把人给晾在待客室—— 凛绮匆匆站起身，一把推开门，艾利尔不知所以，但还是立刻慌地站起身，小尾巴一样跟在凛绮的后面。 哪怕凛绮转头和他说，不需要跟着，在房间里等候就行，他还是惴惴不安的，脸色都白了，急急忙忙抓住她的手腕。 凛绮看他这幅样子，艾利尔着急，却又说不出来话，形容不上来的委屈可怜，只能长叹一口气，领着他一道出去。 待客室里。 阿德里安仍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依旧仪态极佳的在喝红茶。 凛绮随意瞥了一眼，他手边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多的空碟，垒在一起，搭得高高的，看起来就很危险。 不论是叠成高楼的盘子，还是他的血糖，都很危险。 凛绮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正在收拾盘子的侍女看样子也在担心王子的健康，脸色都有些发白了，阿德里安还在吃，并且笑眯眯地表示，“再来 一份吧，谢谢你了。” 凛绮挥了挥手，解救了抱着托盘的侍女。 侍女一脸得救了的表情，抱着托盘和一叠盘子，就匆匆地退下了，阿德里安这才看见凛绮。 他一边仪态万千的掏出白色丝巾擦嘴，一边微笑着问她，“你们的对话结束了？” 既温和又从容，毫无试探他们谈话内容的意思，也没有表露出一丝好奇，他确实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凛绮走到他面前，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 “艾利尔就留在我这里了。” 阿德里安很疑惑，“艾利尔是谁？” “就是你带来的那个人，我要留他在身边。” 阿德里安差点把一口红茶喷出来，他艰难维持着礼仪，匆匆搁下茶杯，“等等，你说什么？……谁？” 第203章 凛绮再次重申，“我要把他留在我这边。” 阿德里安望向凛绮的眼睛，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却十分的坚定不容置疑。 这还是他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她表现出来这么强烈的个人情绪。 “怎么忽然……凛凛，你是认真的？”阿德里安凝视着她的眼睛，“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 “我没有开玩笑。” “他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你想要养就养，可以要来要去。”阿德里安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要留他在身边，你问过他的意见没有？” 凛绮没有回答。 阿德里安叹了口气，“你看，这个事情还是……” 艾利尔忽然从凛绮的身后冒出来，他冲到阿德里安的面前，手忙脚乱地比划。 阿德里安被吓了一跳，但依旧维持着仪态，看着艾利尔的手都快挥到他的鼻子上了，他往后退了点，“你看，他情绪都这么激动了……” 艾利尔气得肩膀发抖，脸色煞白。 他用力挥手，把阿德里安推得后退了又一步，又不安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凛绮。 凛绮没有表示。 艾利尔就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仓促抓住凛绮的手腕，想了想，又搂住她的手臂，将尖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侧头用力瞪了一眼看呆了的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啊，这……” 凛绮安抚地拍拍艾利尔的手背，也转眼对着艾利尔，“你看，你还看不懂的他的意思吗？” “跟着我，还是跟着你，加入你的骑士团，他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凛绮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向好脾气的王子阿德里安，却莫名觉得，她现在的语气，实在是让人牙痒痒。 他看着眼前的凛绮，还有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一脸委屈可怜，仿佛想要为他说话，争取权益的自己，才是要拆散他们的恶人似的红发青年。 不是，你们两个—— 搞什么啊？！ —— 阿德里安实在是不能理解。 事情怎么在他吃了几个蛋糕后，就发展成他搞不懂的样子。 就好像是，他吃蛋糕喝红茶的时候，就“嗖——”的一声，穿越了十几年。 是他从海边捡到一无所有的红发青年，还为他提供了住宿的地方，当然，他没有觉得，他需要回报他什么的意思。 但是，就这样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走了，怎么想都不合理吧？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啊—— 而且，他还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他的名字是艾利尔，还是从前未婚妻的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来的。 阿德里安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依旧维持着怔怔的姿势。 他们，怎么像是认识了十几年一样啊？ 凛绮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门边的侍女们挥手，“再给阿德里安王子上几个蛋糕。” “我还要带他去准备一些安置的东西，你随意吧。” 第98章 招呼侍女安排王子的晚餐后，凛绮就拉着艾利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预备和艾利尔一起吃晚餐，王子自然不用参加，晚餐就摆在房间里。 时间还早，可以先准备一些艾利尔在这里生活需要的东西，这个时候，就需要侍女们的帮助了。 凛绮摇了摇铃铛，叫来侍女们，叫她们帮艾利尔准备一些衣服。 穿着相同黑白裙子的侍女们整齐站在眼前，原本一致的表情，或多或少的表现出惊愕。 最年长最沉稳的女仆长很快收敛了震惊，只问凛绮，“需要准备什么样的衣服呢？” 凛绮想了想，“睡衣吧，日常的衣服，简单点。” 宫廷内的服装总是繁琐的要命，她不喜欢穿这种拘束行动的衣服。 而且，他应该也没有什么出门社交的需求，凛绮瞥了一眼旁边的艾利尔，他正用手指缠着色彩鲜亮的赤红长发，金色的眼瞳一转不转地凝视着她，看起来有点呆。 嗯，还是睡衣最方便舒适。 凛绮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能找多少来，就准备多少。” 已经是最后了，这是退休前公司特地给她准备的养老任务，她也是时候该享受一下度假般的生活。 因为做了太多的任务，主系统判定她无法正常回归正常生活，才给她安排了这么“休闲”的任务，她不在“放松精神”上更尽力，也对不起给她派任务的主系统。 这样一想，对于这种皇室级别的奢靡享受，也就毫无愧疚之心了。 凛绮叮嘱，“要最贵的那种。” 在这个世界，她拥有身份特权，不需要用系统积分，就能够要来最好的东西，这种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侍女们自然不会去质疑凛绮的要求，但却依旧好奇，离开房间之前，不少侍女偷偷去看艾利尔。 凛绮有所察觉，艾利尔则对众人的打量毫不在意，他像完全没有注意，依旧靠在椅背上，眼光闪闪的抓着发尾凝视凛绮，嘴角噙着神秘的淡淡微笑。 房门被侍女们给关上了。 此刻天色已经稍稍暗下来，从窗户透进来的光，是接近紫色的，凛绮走到书桌边，抬眼望去，能看见壮观的美丽晚霞，满天云朵。 第204章 她的手按着椅背，艾利尔正坐在椅子上。 没有想到，再和他注视同一片天空的日子，会这么快到来。 凛绮的心中有微微的触动，艾利尔仿佛察觉，抬起眼，对她抿嘴微笑。 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瞳被晚霞照亮，晶莹剔透，成了浅浅的玫瑰色，清晰的倒映着她的影子。 布置房间的工作很简单。 侍女送来衣服和晚餐后，凛绮叫艾利尔先和她一起用餐。 这天的晚餐格外丰盛，侍女们端进来的餐盘，摆满了抬进来的小桌，满满当当，各式餐盘叠在一起，年长的侍女甚至端来的玻璃高脚杯，倒了两杯葡萄酒。 凛绮：“ ……” 她端起酒杯，目光停顿在面前的大餐上。 她似乎，并没有吩咐她们，把晚餐布置成这样？ 算了。 坐在对面的艾利尔，已经拿起了刀叉，缓慢的吃起东西了。 炙牛肉、鸽子汤、芝士焗南瓜、樱桃甜点、烤鱼……等等，烤鱼？ 撒着浓浓香料，散发着强烈香辛香气，令人食指大动的烤鱼，正摆在艾利尔的斜侧面，虽然不是正前方，但是他一扭头，就会看到。 凛绮微微蹙起眉，正准备请侍女将这道菜撤下去，艾利尔就若无其事的叉了一小块鱼，送进嘴里，还挑的是最柔软美味的鱼腹位置。 他的脸上流露出满意的表情。 凛绮：“……” 人鱼……也吃鱼的吗？ 她还以为童话里的人鱼只会吃海草吃花朵，没想到是这么现实的大鱼吃小鱼，这真是一点都不童话啊。 看艾利尔吃得一脸开心，凛绮将话全都吞了回去，默默拿起刀叉，也开始享受美味的晚餐。 艾利尔的胃口，和过去一样小。 她才吃了一半，就发现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但是他并没有放下刀叉，而是以一个很慢的速度，继续吃东西，并且目光时不时的就落到她的身上。 看样子，他是不想离开餐桌，因此一直在磨磨蹭蹭。 不过，就算吃得少，也比过去只吃一点菜叶和番茄的斯诺强多了，凛绮一边将烤肉往嘴里送，一边瞥向艾利尔，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毕竟是这么结实的身体，吃得太少，也供应不了身体需要的能量吧。 她稍稍加快速度。 最后，一桌菜，有一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看到她放下刀叉，艾利尔也立刻擦了擦嘴。 果然是在等她。 凛绮摸了摸肚子，高质量的食物，给人带来极其愉悦的心情，她现在懒洋洋的，侍女们麻利的撤走了桌子，于此同时，有几个侍女拉窗帘收拾屋子，还有几个侍女整理衣柜。她之前要求的衣服，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被送了过来。 桌子被撤走了，艾利尔默默站起身，慢吞吞走到床边，看了凛绮一眼，就在床沿上坐下了。 床铺很柔软，他还用手压了压，凛绮看着觉得有趣，笑了一下。 看起来正在专心工作的侍女们，都因为凛绮的微笑，而微微一顿，随即加快了动作，快速撤出了房间。 整理衣服的侍女将两套叠好的睡衣端正放在床铺上，还是没忍住好奇，又看了一眼艾利尔。 侍女们离开后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虽说训练有素的女佣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是有人在房间里出出进进的感觉，还是让人觉得不自在，看着门被关上，凛绮就活动了一下胳膊，走到床边。 房间内的光线不强，她睡觉的时间很稳定，侍女门只留下一盏落地灯，以及靠门的两盏小灯，当然，皇宫内供给的，加入了微量 魔法因素的蜡烛很亮，仅这么一盏，就足以照亮房间了。 这种蜡烛的光是朦胧的，像是一层薄薄的纱，稳定的释放温暖的光。 灯光下，安静的坐在床边的红发人鱼，更显出不似人类的美丽。 他浓密而鲜艳的红发，以及澄澈透亮的金色眼珠，都不像是人类，那种美丽和斯诺那种艳丽殊色，辛德瑞拉所拥有的清俊端正都不一样。 那是一种精灵才能有的特质，带着森林山川孕育出的灵气，处处彰显着非人的气质。 不过，外表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不管是什么样子，他还是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能认出来。 凛绮注视着艾利尔的脸，且是与之前不同的细细打量，与过去不一样的脸，她感觉有些新奇，但是并不觉得陌生。 但艾利尔显然紧张起来了。 他的呼吸开始乱了节拍，落在床沿边的修长手指，不自觉缓缓攥紧了床单，略带不安的抬起眼睫，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她。 他的反应很好玩，但是凛绮不准备捉弄他，就顺势收回了视线，走到床边，看侍女们准备的睡衣。 她转开了视线，艾利尔终于放松下来，反而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 凛绮没有注意，她已经拿起了睡衣，真丝的质感，就像是指尖触碰到一层冰凉的水流，很轻盈，又很柔软，不愧是在皇室工作的顶级女佣们，这么快就准备好了她要的东西。 只是—— 凛绮拎起这套符合她审美的，也合适艾利尔的体型，款式简单的长袖长裤睡衣后，发现这套睡衣是粉色的，很柔美浅淡的粉。 第205章 她看了看睡衣，又看了看艾利尔。 “你喜欢粉色吗？”她有些犹豫，询问艾利尔，“不喜欢我可以给你再找一套。” 艾利尔的目光在衣服上顿了片刻，就轻轻摇头，素白的手指了指她，随后又指向自己，歪了歪头。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凛绮看懂了他的意思。 艾利尔是在问，“你觉得呢？” 凛绮晃神了一下，才回答，“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 她对色彩没有特别的偏爱，常年只穿深色系，只是因为不容易弄脏，她不是什么仔细的人。 不过，她觉得这粉色十分合适艾利尔。 他肤色赛雪，又有一头赤红色的长发，粉色和他很相称，可以更加衬托的他的皮肤更加白皙，更显精致非人的面孔。 艾利尔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睡衣。 “喜欢吗？不用勉强。” 艾利尔拿着衣服在自己的身上比划，脱掉外套，拉着睡衣的袖子比袖长，听到凛绮的话，就抬起脸，对凛绮弯弯眼睛，唇角流露出如同水流般温和的脉脉微笑。 他脱下外套厚，凛绮才注意到他外套内的着装。 怪不得阿德里安之前说，艾利尔大概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的，他现在身上的风格，和她见过的任何地区的风格都没有相似之处。 刺绣着繁复图案的外袍是深色的，那图纹她看不懂，随着艾利尔脱掉外套的动作，向着两边散开，露出宽大外袍内的衣服。 他内里穿的薄衫，比真丝都薄，是浅浅的颜色。 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只是一层布料，松松垮垮，到腰处，又被腰封紧紧束缚住，勾勒出训练得当的线条。 微卷的红色长发披散在肩上，他的大片胸膛，在灯光下，更显雪白刺眼。 这样美丽的脸下，竟然是并不消瘦精致的身体，他的肩很宽，腰腹线条清晰漂亮。 艾利尔抓住凛绮的手，在她的掌心书写，“谢谢你，我很喜欢。” 人鱼的指甲有些尖利，凛绮微微分神了一秒，收回思绪。 体格这么大，饭却吃的那么少，这可不行，以后得让他多吃一点。 “喜欢就好，你去梳洗一下，我有点困了。” 看着艾利尔似乎怔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凛绮就好心的指了一下，“浴室在那边。” 床铺当然是不用另外安排的，她的床足够大。 第99章 过去，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凛绮打了个哈欠，倚在床沿上，往柔软的枕头上歪，塞满了羽毛的大枕头一下包裹住她，软软的下陷。 她不习惯过于柔软的触感，但想艾利尔或许会喜欢……上个世界，那张硬邦邦的薄木板小床，外加从地面透出的潮湿水汽，连薄被子都冻得僵僵的。 多亏了辛德瑞拉拥有的温热胸膛，不然可要冻死麻雀了。 从进入这个世界，触碰到这张床开始，她就想让他好好感受一下，温暖的床铺是什么感觉。 [07，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她正歪在床上，系统099的声音忽然冒出来。 凛绮没有抬眼，百无聊赖的回应，“不是叫你回去休息了吗？” [检测到你一个人呆着，我就过来陪你了啊。] 系统左右张望了一圈，[你们晚上睡一起啊？] 凛绮随意抓了抓自己的棕发，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竟然这么漫不经心的…… 系统099能清楚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因此心情变得更加微妙。 这是什么火箭速度啊……该说不愧是07吗？ [你已经确定，他就是斯诺…不对，辛德瑞拉……也不对……] 它组织了一下措辞，结果发现根本说不清楚。 心里明白自己要说的是什么，结果贫瘠的词库根本无法具体贴切的表述自己的想法，反而把本来清楚的，弄得越来越乱了。 系统099卡巴了几l下，干脆地闭了嘴。 凛绮明白它想要说什么，目光落在地面上，“没错的，不用怀疑了。” 每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她究竟是怎么确认的啊？系统099真的搞不明白。 总之这么轻易的就确定无误了吗？ 凛绮这家伙，简直就像是猎豹一样，盯上什么，就会立刻咬上去啊…… 系统099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补上了一句。 [07，如果你真的确定你没弄错……] [你是不是反而应该和他保持距离啊？] 幸福是任务完成的标准。 也就是说，一旦让任务对象获得幸福，任务就会瞬间完成了，就和上两个世界一样，不是吗？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任务对象……上一次的任务完成的莫名其妙，但很显然，每次的任务完成，都和她有关，都在剧情快要结束的时候。 系统099觉得，剧情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系统099的态度。 感到幸福就是失去幸福的预兆，只要获得幸福，就必定失去——这不就陷入循环了吗？ 凛绮的目光停顿在地上，系统099以为她没有在听，没想到几l秒以后，她回应了。 “你说得对。”她顿了顿，抬眼，“艾利尔要出来了，你先去看会电视剧吧。” 她预判 的非常准，尽管艾利尔没有弄出一点声音，但浴室的门，还是在她的话音刚落，就打开了，艾利尔呆着热气的身影从浴室边出现。 第206章 他的红发还微微湿着，显得更卷了，披散在肩上，带着水汽的面庞显得更加妖异英俊，但粉色的睡衣，看起来又很乖。 艾利尔站在浴室前，似乎在犹豫该往哪里去。 凛绮笑了，不知为什么，最近她看到艾利尔，嘴角就总是上扬，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到这里来。”自己则从床上爬了起来。 艾利尔很听话，什么也没问，就乖乖在她旁边的位置上端正坐下了，在凛绮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抓住她的手腕，显得有些慌张。 凛绮抽出手，“我很快就回来。” 浴室里，温暖的烟雾尚未散去，巨大浴池里的水已经自动换过一轮，水温正好，泡进水里，所有的思绪都被清扫一空，大脑陷入空空状态，疲倦也消失了。 凛绮暂时将一切都抛到脑后，认认真真的泡澡出神。 好舒服啊……在这个世界才享受到的皇家顶级待遇，让她相信主系统确实是想要她来度假放松的了。 凛绮洗漱很快，尽管水池是恒温的，她还是在十分钟后，就从水池里出来了，她的睡衣是侍女们按照她的喜好准备的，纯黑色，同样是真丝质地。 衣服摸起来就很舒服，就是太轻了，穿上总感觉和没穿一样。 凛绮套上衣服，就出了浴室，艾利尔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端坐着，眼巴巴的望着这边，一看见她，立刻露出微笑，双手紧紧攥住衣摆。 凛绮自然的上了床，躺到他的旁边。 “到这边来。”她拍了拍床铺，示意艾利尔也过来。 艾利尔犹豫了一会，抬眼看向凛绮，凛绮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微光下更显的冷淡，他迟疑了一会，还是乖乖躺下了。 凛绮帮他把被子盖好，直拉到下巴，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写满了紧张的脸。 凛绮嗤的一声笑了，盖好被子后，自己也躺了下来。 她睡觉的姿势很端正，不会乱滚。艾利尔也根本不动，他的红发很长，又微卷，柔软的散在枕头上，凛绮闭目后五感更加敏锐，黑暗中，能闻到幽幽的玫瑰花香。 那香气幽微，很淡，时有时无。 凛绮嗅了嗅，忽然想起，刚才在浴室里，确实看到有一两片深红色花瓣落在地面上。 他竟然泡澡还加花瓣吗？ 凛绮打了个哈欠，艾利尔一动都不动，僵硬的像是一条僵直的死鱼，凛绮甚至连他的呼吸都没听到，她伸手摸了摸艾利尔，一抬手碰到的就是他的胸口。 他的肌肤非常细腻，冰凉细软，极低的体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类冷血动物。 不过，鱼确实是冷的。 和斯诺接近的体温，和辛德瑞拉的胸膛相近的手感，无论哪里都让她感觉熟悉，系统099问她究竟是怎么判断的，很简单，直觉而已。 熟悉的人，哪怕是呼吸，脚步声，气息，都是可以被辨认的。 这大概是机械数据最无法理解的东西了吧。 冰凉的肌肤，在炎热的天气摸起来非常舒服，极佳的降温效果，凛绮想了想，往艾利尔身边挪了挪，很自然的枕在他的胳膊上。 艾利尔似乎更加僵硬了。 他可真够奇怪的，过去又不是没有睡在一起过，在他还是辛德瑞拉的时候，无论是最开始的变成麻雀，还是后来在马车上，他们几l乎夜夜呆在一起，也没有见他紧张成这样。 凛绮或许无法理解。 她变成麻雀的时候只有半个手掌大，还是毛茸茸的，后来从舞会出逃后，尽管维持着人形，却是靠在马车上睡，就算这样，他尚且紧张到无法入睡。 更不用说，现在可是躺在床上，状况更是不同。 艾利尔连呼吸都不敢，凛绮觉得好笑，也不去逗他，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再晚点系统099就要下班了，就叫了一声系统099。 系统099还没有回应，艾利尔忽然微微起身，朝她靠近。 黑暗中，能感觉到他的鼻息，最终停到她的耳朵边。 那头妖异的红色长发也触碰到她的手腕，和他肌肤一样冰凉的触感，丝丝缕缕。 凛绮顿了下。 被呼唤的系统099兴致冲冲地出现，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顿时发出了一连串热水壶般的爆鸣。 凛绮微微皱眉，在心里对系统099说，“等会再说。”就调小了它的声音。 艾利尔的呼吸很轻，但是在耳边，也被放大了很多倍，压抑的呼吸反而更加清晰，凛绮感觉自己的耳廓被触碰了，非常冰凉的触感，就像是柔软的花瓣。 他的喉咙间似乎发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声音，即使在这么安静的房间内，也无法理解。 凛绮很快反应过来，艾利尔刚才似乎是在尝试与她说话，刚才触碰到她的耳廓的，应该就是他的唇，但艾利尔发不出声音，他也反应过来这一点，因此，他又沮丧的躺回去了。 凛绮停顿了一会。 在刚才那一刹，除了玫瑰花瓣的气息，她还闻到了他唇齿间的葡萄气味，芳香馥郁，一瞬间似乎展开了迷醉香甜的网。 她的大脑空白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抓住艾利尔。 “你什么时候偷喝的？” 餐桌上，女佣确实端上了葡萄酒，但她并没有看到艾利尔喝，他什么时候趁她不注意偷偷喝的？ 艾利尔不说话，当然，他也不能说话。 第207章 凛绮盯着他看了两秒，发觉自己说不定上了他的套，他很享受这种被她凑近捏着下巴质问的感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都在微微发光，就和猫眼一样。 真是的……莫名其妙奖励他了？ 凛绮立刻收回手，躺了回去，身边的艾利尔安静的像是仓库里的冷冻鱼，凛绮不再和艾利尔说话，转头就又重新呼叫系统099。 好一会，系统099才出现。 它出现的不情不愿，[我在这里合适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好吧……虽然我总觉得我不该出现……] 系统099深吸一口气，[找我干什么？] 总不会是叫它来围观的吧？ “你把系统商城打开。” [我不感兴趣……哎？] 凛绮语调平静的重复，“系统商城。” 系统099磕磕巴巴的应了一声，立刻打开了商城，凛绮一目十行的浏览起来，不再说话。 她的表情认真且专注，系统099不敢插话。 它凝视着凛绮专注的表情，心里嘀咕了几l句。 真是的，和人躺一块，却把它叫出来。 把它叫出来夹在中间，什么都不和它说，只是让它提供一下商城？什么嘛—— 看凛绮根本没有叫它帮忙的意思，系统099气鼓鼓缩回了系统空间中。 第100章 天蒙蒙亮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落在书桌上，安静的房间内，仿佛连半空中缓慢漂浮的微尘都能看得到。 那些微尘，在晨光下，是金色的，像是小精灵。 凛绮懒懒躺了一会。 她压着艾利尔的胳膊，手随便一动，就可以勾到艾利尔四散的卷曲红色长发。在她的房间里，这是最鲜艳的颜色。 一觉睡足的感觉，神清气爽，浑身都懒洋洋的，凛绮稍稍测了侧身，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随意用手指缠绕艾利尔的红发。 艾利尔的红发被她一圈一圈缠绕在手指上。 他的发丝柔顺，很冰，手感很好。 凛绮动了动手指，平直注视着指间缠绕的赤红发丝，“你醒了，就不能稍稍发出点动静吗？” 她的目光落在艾利尔的脸上。 一醒来就能近距离看到这样美丽的脸，实在是一种冲击，被她压住手臂的艾利尔面朝着她，一动都不动，他长长的睫毛古覆盖住漂亮的眼睛，连呼吸都很轻。 寻常人可能真的会被他糊弄过去，还以为他还在沉沉的睡着。 凛绮的五感比普通人敏锐很多，她早就发觉，艾利尔已经醒了。 但艾利尔也不发出响动，就像是被施下了沉睡魔咒。 他是说不出话，不是完全不能弄出响动吧？怎么安静地像是一条冰冻鱼干。 她开口询问后，贴着的胸膛才稍稍传来呼吸起伏。 艾利尔睁开眼，他红色的发丝散在枕头上，琥珀金的眼睛望向她，没有一点刚刚醒过来的朦胧睡意，清醒得很。 “就知道你没有睡着。” 人鱼，也算是海妖的一种吧。 凛绮听过很多关于人鱼的传闻，人类对人鱼的印象，大致分为为两种，或是单纯善良，渴望爱情的人鱼，或是会出现在深海，用歌声迷惑水手，致使船只触礁的海妖塞壬。 恰巧这两者的形象也很接近。 如果让凛绮来说，或许原作中的人鱼公主是能划分在善良可爱的小人鱼范围内的，可是此刻在她身边这个——结合他的性格和平时的表现来看，无论如何，都该把他划分到海妖里去。 体温冰冷，几乎没有呼吸和心跳，还几乎不用睡觉，凛绮望着他，艾利尔露出了似乎有些害羞的笑容。 嗯，真切的有自己正和怪物躺在一起的感觉了。 不过也没什么，她见过的怪物太多了。 凛绮捏住艾利尔的下巴，仔细打量。 艾利尔顺从的抬起脸，低垂的眼睫下的金色眼珠静静地看着她，显得温柔又楚楚动人。 真是可怜……身为人鱼，没了嗓音，就像是怪物失去了爪牙，哪怕原本能造成十足威力，此刻也什么都做不到了。 凛绮想到这里，推了一把艾利尔的胸口，示意他起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侍女们大概已经准备好早餐。 艾利尔不动。 他不仅不动，还凑上来，手臂穿过她的腋下，忽的紧紧抱住她，然后凑了过来，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干什么？” 凛绮抬手轻轻推搡他。 艾利尔的手掌落在她的脊背上，他紧紧抱住她，胸膛紧贴，用沉默的行动表示出赖床的决心。 凛绮推了他两下，他都耍赖不动，到后来凛绮也被逗笑了。 “算了算了，不起来就不起来。”她妥协了，“行了，松手。” “……”艾利尔这才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似乎在斟酌她的话是否可信，凛绮拧起眉，好声好气解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不说还好，一说艾利尔立刻抱的更加紧了。 真是的，她在他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啊？ 凛绮无奈叹气，这回是真的被逗笑了。 她低低的笑声从拥抱中传递过去，艾利尔不解的抬起头，睫毛下的琥珀金眼睛，专注的望向她。 日光透过窗帘，斜斜落在床边，地毯上映着晃动的光点。 第208章 凛绮伸手，随手揉乱他长到铺满床的红色卷发，打了个哈欠缩回他冰凉的怀里。 这回是真的强制度假了。 —— 日上三竿，卧室的门还紧闭着。 早餐早已准备好，可是放到现在，热气都散掉，已经冷冰冰的了。 走路无声的侍女们在经过卧室的时候，都忍不住抬起眼，悄悄看一眼毫无动静的门。 “没关系吗，女仆长？” 有大胆的女仆，鼓起勇气向不苟言笑的年长侍女搭话，“公主从来没有起的这么晚过……” 不怪侍女们感到奇怪，凛绮的生物钟一向准时的惊人，一年三百六十日在同一个时间点醒来，并且无赖床等恶习。 她在城堡中时，每天出现在餐桌边的时间都是相同的。 从来没有太阳都升得老高了，她还没起来过。 这样的异常，不用说，应该和昨天忽然出现的美貌男人有关吧…… “殿下的休息时间哪容我们置喙？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年长侍女的目光，威严的转到走廊转角。 “还有，叫那几个，别反复在这里徘徊了——” 都装作若无其事的经过几次了？真以为她是瞎子？ …… 忽然出现的美貌男人，成了城堡侍女的话题中心。 话题没有多少是围绕他本身的，多是在议论凛绮，还有阿德里安，顺带捎上他。 “是阿德里安王子带来的……？” “倒是不奇怪，我很久以前，就觉得王子殿下有点缺心眼。” “哎呀，这不就是亲手把情敌送到这边来了吗，阿德里安王子……哎呀。” “那个人确实太美丽了，我从来没有见公主这样过。” “美丽是美丽……但是总感觉有些可怕啊。” 说道这里，侍女们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昨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凛绮忽然就把人领入了自己的卧室，并且毫不顾忌的叫她们准备生活用品，她们大多都见到了那个红发男子。 论长相，确实绝无可挑剔的地方，王子虽然英俊优秀，但和他比，还是不够看。 但…… 在侍女们的私下交流中，很快发现了惊人的相似的一点，她们都感觉被公主领回来的那个人，有点可怕。 那个拥有赤红长卷发的男人，光是身高就很有压迫感，陶瓷般白到无色的肌肤，像是会透出寒气。 那金色的眼睛，也总是闪烁着冷冷的，如同野兽般的光芒。 除了看向公主，他会流露出接近楚楚可怜的神情，一看向其他人，就是面无表情，那妖异的金色眼瞳，带来的压迫感，简直就像是深海下的潮涌，刺骨冰寒。 公主究竟为什么把这样可怕的人拉到房间里啊—— 是被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迷惑了吗？ 但是，只要稍稍留意，就会发现，他看其他人的时候，分明不是这种表情……他完全就是装出来的柔弱啊！ 公主，一向冷静智慧的公主，怎么会这么容易被诱惑了啊！ 侍女们的叹息，几乎变成了咏叹调，她们交换眼神，又开始同情起王子阿德里安来。 可怜的王子，真是正直善良，竟然到现在都没有理解状况，今早起来还吃了六个面包，还在练习剑术呢。 他都不知道，他带来的那个人，都住进未婚妻的房间了。 侍女们的议论，凛绮全都不知道。 她终于拉着艾利尔起床了，尽管他并不情愿。 凛绮暂时并不害怕和艾利尔过于亲密的距离，任务判别的指标并没有这么简单……而且，从昨天见面，到此刻，她已经确定。 任务是没有那么容易完成的，至少，让艾利尔感觉到幸福，不是什么能够轻易达到的事情。 他的心房，会比上两次更加难以打开。 但也不排除意外情况……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她可不想在面对上一个任务结局那样的状况，她需要做更多的准备…… 凛绮拉开窗帘。 已经是正午了，灿烂的阳光，接近刺目。 凛绮眯了眯眼，暂且将这些全都放下，风吹动她身上单薄的睡衣，勾勒出她笔直的身形。 侍女们抬进来小桌，比以往更加豪华一点的早餐被端了上来。 两个人的分量，多一点也正常，凛绮没有在意。 早餐是热过几次的了，凛绮尝不出什么味道上的区别，艾利尔也在对面坐下，两人相对着安安静静的进餐。 她抬起眼的时候，艾利尔总是也恰巧抬起眼来看她。 当然，也不排除，他一直在看她。 一对上视线，艾利尔下意识躲开，睫毛轻颤几下，又转回目光，对她微笑。 他的笑容，带着缱绻的光，接近依恋的栖息在她的眉梢眼角，温柔又微怔。 这样顺从、痴迷、依赖的目光，却带着深不见底的不安，与无法相信任何人的惊慌。 这个任务比之前更难，他已经无法轻易相信，轻易感到幸福了。 凛绮尽量压抑着感情，叉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此刻，她想的不是完成任务，而是离开上个世界时，辛德瑞拉一边微笑，一边流泪询问她的话。 “是我根本不配得到幸福吗？” 不是。 这次，她绝对会完成任务，但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证明。 第209章 但是，在这之前。 凛绮吃完早餐，擦了擦嘴，又看向似乎有些不安的艾利尔。 先把她昨天兑换完道具后，顺手捎带的资料拿出来吧。 “艾利尔，和我一起学习手语吧。” 她的语调平静。 他并不是天生不会说话，而是和深海巫师做了交易，一上岸，他就急急忙忙的来寻找她。 显然，他还很不适应无法说话的状态，昨晚才会凑到她耳边，却发不出声音。 沟通困难的局面，需要最先解决。 第101章 任务……以及其他的状况，都可以放到之后再说。 无法交流，这才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早餐结束，侍女们将桌子搬下去了，凛绮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仔细望着艾利尔的脸。 与海巫师做了交易……献祭了自己的嗓音，换得的双腿。 凛绮的目光停留在艾利尔的身上，艾利尔静静回望着她，目光晶亮，温柔似水。 她原本想直接弄到药水，恢复他的嗓音，系统099却提醒她，对任务剧情造成干扰，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它说的确实有道理。 她无意遵循剧情，按部就班，可是之前两个世界，无论其中的细节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吧，但是大体上，还是完全符合故事的。 如果故事构成的重要成分——人鱼的哑疾，忽然恢复，剧情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凛绮觉得，很大可能，剧情还是会变成原样，就是不知道，那时候，会是什么因素，造成他的失声。 而且……斯诺是精通魔法的。 他或许根本就有办法治疗好自己的哑疾，却根本没有这么做。 凛绮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默许了。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她从来都没有弄懂过，或许他自有自己的道理吧。 但是，一直这样没法交流和不行。 凛绮打定了主意。 于是，早餐，或者说午餐后，她就开始和艾利尔学习起来。 手语是她昨晚翻看了一整晚的系统商城时，顺便兑换的，现在用正合适。 系统099甚至贴心的将资料都放在了符合这个世界设定的羊皮卷上。 凛绮把东西都放在膝盖上，示意艾利尔到身边来。 艾利尔乖乖的把他的椅子挪到了凛绮的身边。 “从最基础的开始学习吧。” 凛绮不觉得学习手语浪费时间，和艾利尔一块学习一种新的知识，也挺有趣，更何况艾利尔看起来也兴致勃勃。 系统099提供的教程足有厚厚的几摞，非常详细。 凛绮粗略翻了翻，将后面的部分暂且搁在桌上，拿起了最上方的。 系统099这个笨蛋只准备了一份，因此，她不得不一直和艾利尔一起看。 侍女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打开了窗，室外清新的空气吹进来，淡淡的花香在房间内浮动。 为了看的更清楚，艾利尔稍稍往她的方向倾斜。 他的红色长发有几缕垂落在羊皮纸卷上，一双长腿支撑在地上，坐姿很端正，膝盖也轻轻抵住了她的膝盖。 午后的阳光明媚，开着窗户，能听到外面园丁修整花园的声音。 刚开始被碰到的时候，凛绮没有在意。 几秒以后，艾利尔变本加厉，将小臂也凑了过来，贴在她的胳膊上，这下几乎整个人都和她挨着了。 花园 的绣球花微微的在风中摇曳。 凛绮抬眼看他。 艾利尔垂着眼睛看纸卷，低垂着睫毛。 他脸上的神情很投入。 凛绮盯着艾利尔看了好几秒，艾利尔镇定自若，专注的看着纸页上的文字。 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他的侧脸像是画中的人物，呈现几乎半透明的色泽，宁静而又美丽。 凛绮忍不住笑了。 她没发表什么意见，扭过头，继续一起看羊皮纸。 学习途中，不知不觉间，她就担任了教导者的角色。 “应该是这样……”她抓着艾利尔的手，捏住他的手指，“这样吧。” 艾利尔乖乖的任她摆弄，专注地盯着她的手指。 他按照凛绮教导的比划了几下，就扬起头，对凛绮露出笑脸。 下午的时光他们几乎一直坐在窗边学习。 —— 学习手语并不难，只需要记忆，多训练就会有成果。 他们从最简单的开始学起。 系统商城提供的学习资料自然是最详细的，理解起来没有什么难度。 艾利尔先是学习了“你好。” 他按照羊皮纸上的图示，比划了“你好”以后，自己也笑了。 他和凛绮的关系，是不需要见面说“你好”的。 但是凛绮似乎没有在意，她觉得既然要学，就要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没有什么不需要学习的。 她还在认真的看“你好”、“再见”、“今天感觉怎么样？”…… 艾利尔看了一会，就默默从堆在书桌上的那一堆里随手抽了一本，开始翻开，凛绮注意到他的动作，瞥了一眼。 艾利尔将长发挽到耳后，专注的翻看。 他翻页的速度很快，不像是在学习，而像是在寻找什么。 果不其然，一会后，他就默默扯了扯凛绮的袖子，在凛绮转过脸后，他很快比划了一串动作。 第210章 凛绮没看懂。 这不是她现在学习的内容。 她顿了片刻，探头去看艾利尔手中的内容，艾利尔飞快伸出手盖住纸页，他的手很大，手背苍白，一挡就把整页的内容都盖住了。 呵，不想让她看吗？ 凛绮盯着艾利尔，面无表情的叫出系统099，询问，“他刚才什么意思。” 系统099：[……]拜托，它真的很不想变成play的一环。 系统099强忍着吐槽的欲望，敢怒不敢言的默默去翻刚才的记录。 好一会，它都保持着沉默。 沉默的时间过长，连凛绮都忍不住好奇的询问，“怎么了，还没有答案？” 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总不至于连系统都辨别不出来艾利尔的意思，他总不会是胡乱比划的吧？ [……是‘我很想你’的意 思。] 系统099干巴巴的复述后，又语速极快的补上一长串，[这么简单的东西07你怎么都看不懂是不是没有好好学习既然要学就不要叫我帮忙了！你自己努力吧——] 害怕过会又被拉来翻译什么更加过分的东西，系统099光速跑掉了。 凛绮：“嗯……” 她一边感叹系统099逃跑的速度，一边转过眼，看向艾利尔。 “我知道了。”她的目光停驻在他的身上，忽然一笑，“行了，继续学习吧。” 她就这样和艾利尔学习了好几天。 专注学习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当阿德里安找过来的时候，凛绮正在和艾利尔比划，“我要吃肉——” 并且衍生出“我每顿都要吃肉”、“我要吃火腿三明治。”等句型。 如果此刻看到这一幕的是系统099，它肯定会疯狂吐槽—— [需要使用手语的是艾利尔啊，07你疯狂教他只有你才会用上的句子是几个意思啊？？？] 但是此刻到来的是好心的王子阿德里安。 他除了看的一头问号外，很礼貌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后来，还是侍女通报，凛绮才发觉高大的蓝发王子像个门神一样，站在门框边默默观望。 她收起羊皮纸卷，站起身。 艾利尔立刻抬起头，不安的目光落在凛绮的身上，想要起身。 凛绮按住他的肩膀，“没事，很快就回来。” 艾利尔的脚不方便走路，她没有让他一起的意思，也没有走远，就和阿德里安在房间外的走廊站定。 “你居然还没有走吗？” 阿德里安：“……” 好歹曾经订婚一场，虽然现在不是那种关系了，但也没有必要这么绝情吧。 凛绮：“……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感叹一下。 从那天到现在，已经一个星期了。 她原本以为阿德里安早就走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呆在城堡里。 阿德里安：“我这就走。” 凛绮：“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她和阿德里安的对话气氛僵硬，内容干巴，两人相顾无言。 阿德里安咳嗽了两声，正色，“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我是真的要走了，有些事情需要骑士团去处理。” 有事处理还拖到今天？ 凛绮原本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了下来，此刻这么说，就像是在故意针对阿德里安一样。 虽然没说，但阿德里安发觉了。 他瞥了一眼房间内，像是想要把他们盯穿一样冷冷盯着这边的红发青年。 这不是原本应该加入他的骑士团的人，莫名其妙的跑掉了吗，不过，真是可惜啊…… 那双力大无比的手，以及锋利的指尖，原本能够轻松将野兽撕裂，多适合做一个勇者，一个骑士，一定会 名留青史的。 凛绮察觉到阿德里安的目光方向，也转过头。 她的目光刚抛过去，红发美青年立刻垂下眼，双手搅在一起，一副弱不经风又人畜无害的模样。 阿德里安沉默了。 算了，就留在这吧，他更适合宫廷。 “那我就离开了，之后有事，我会给你写信。” 阿德里安潇洒地挥挥手，就准备离开了，凛绮想了想，追了几步，叫住他，“你等一下，” 高大的蓝发王子的脚步停驻，不解地低头望向凛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凛绮走到距离他三步的位置停下，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帮了我大忙，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阿德里安歪了歪头，“指的是什么？” 他应该没有做什么需要她特地感谢的事情。 “之前委托你帮我找的东西。”凛绮顿了顿，“总之感谢。” 阿德里安恍然大悟。 但是那个时候，她让他帮忙寻找的，不是森林吗？ 他笑了，转头挥手，“虽然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算了……谢谢。” “说不定，很快就需要你帮忙……不过大概是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丢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他很快离开了，“如果碰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我会给你寄过来的，等我的信吧。” 凛绮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就看见艾利尔目光灼灼的望着这边。 他手指间的衣摆都快被揉烂了，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无声透露出控诉和委屈。 第211章 凛绮：“……” 糟，把他给忘了。 第102章 艾利尔的目光，就差在阿德里安的背上钉出一个洞了。 然而走的飞快的阿德里安丝毫没有察觉。 在凛绮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又一变，眼睫一垂，就变成了委屈巴巴的表情，切换的毫无痕迹。 行吧。 凛绮顿了顿，熟练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觉。 她拍了拍衣摆，转身回到房间内，坐回自己的位置，熟稔的摸了摸艾利尔的红发。 非常值得庆幸的是，他很好哄。 虽然总是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但是只要顺毛摸一摸，拍一拍，很容易就被哄好。 哪怕是在他最难搞的辛德瑞拉时期，他也绝对不算是会耍脾气的类型。 尽管有很大概率，他在表面被哄好后，背地里还是在生闷气，或者介意的不行，但是在她面前，是从来不会表现出来的。 他在她面前，总是竭力装出出大度、温和、完美无缺的样子。 凛绮的手指勾住艾利尔的红发，随意缠绕了两圈，忽然又低头看向他的腿。 “怎么样，痛吗？”她问。 因为艾利尔表现得太过自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让她差点都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她记得，故事中曾经提到，小人鱼用嗓音交换双腿。 她的目光自然的落在他端着摆放着的腿上。 一双格外长，骨肉匀称，修长有力的腿。 被垂感极佳，轻薄丝滑的黑色布料覆盖着，劲瘦的脚踝被半掩着，露出的肌肤苍白，能够隐约看到肌肉的轮廓，不愧是用魔药换来的腿，确实非常美丽。 但是，这双人类的腿，只要上了岸，每行走一步，都会像在刀尖上一样痛。 因为她忽然抛出来的问题，艾利尔也顾不上酸溜溜的了。 他惊得脸色唰的一白，下意识把腿往内收，想要躲避开凛绮的视线。不停摇头。 明明日夜深陷在痛苦之中，却一副仿佛是自己做错了般的表情。 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等待被批评的小孩子，又惊慌，又懊悔，微颤着睫毛，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表情。 见凛绮没有说话，他似乎更加不安了，骨感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衣摆，垂眼不敢与她对视，半晌后又忽的一下抬起眼，飞速瞥了她一下，又慌张转开眼。 他不害怕伤害自己的身体，却害怕被她发觉，然后被她指责吗？ 凛绮沉默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啊。 从最初，到现在，他其实没有任何变化，骨子里依旧还是这样的性格。 凛绮也没办法指责他什么，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叹了口气，拍了一下椅背，“算了，就这样吧。” 艾利尔眼巴巴的望着她，她抬眼看了眼窗外，此刻的天气正好，大晴天，未到正午，也不算太热，就指了指庭院，说：“今天不学习了，去那里坐坐吧 。” 艾利尔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惶惶的跟在她身后。 室外的阳光温和，映在花园内，照耀的花朵上的露珠都闪闪发亮，微风吹拂，凛绮将艾利尔拉到花园边的藤凳上坐着，这个时间园丁在休息，花园内也没有人。 艾利尔不解，但还是乖乖坐好，风吹动他的长发，阳光下，红色显的更加鲜艳。 他安静看着凛绮走到花园内，左看右看，然后选中了一棵树。 两秒后，他睁大了眼睛。 庭院内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原本正在城堡内忙碌的侍女们，都纷纷跑出来看，等到她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一棵树已经静静地横躺在地上了。 凛绮让侍女们取来木工工具，顺便散开，别围在这里。 侍女们虽然缩回了城堡，但还是在门边推推搡搡，好奇地探出头来看。 凛绮取了工具，就蹲在树边，就地工作起来，她擅长木工活，在第一个世界，甚至可以一个人建造起数座小木屋，动手能力极强。 对她来说，做一个木质轮椅，再简单不过了。 锯木，修正形状。 原本木材还需要长时间的干燥处理，在这里都可以用魔法加速处置。 艾利尔默默注视，然后挪动到她的身边，帮她处理木材。 经过他的手的木材瞬间脱水干燥，之后就不会再产生裂痕，更加结实，凛绮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继续锯木。 锯好的木头，自然而然地就递到艾利尔的手中，然后再由艾利尔递还给她，她继续处理。 一递一接，动作默契，就像是合作过无数次。 侍女们在门后小声叽叽喳喳，好奇的目光越过门板，午后的天气很好，天空苍蓝，云朵浮很低。 这样闲散的午后，她们的公主随意将衣摆一卷，就这样蹲在木桩边，神色自然的切木头。 锯刀在她手中就像是黄油刀，她切木头也像是切黄油一般轻松。 木屑纷飞，她的表情很淡，像是做这样的事情，再简单自然不过。 很快，就逐渐建构出雏形。 从午后，直到阳光渐渐往下落，霞光落满花园后的树丛时，精巧的轮椅已经制作完毕了。 凛绮将衣摆上的木屑拍掉，云淡风轻的站起身。 第212章 她拍了拍轮椅的扶手，看向艾利尔。 艾利尔还坐在木桩边，与她对视需要抬起头。 他抬起眼，目光从眼睫后透过来，无声看人时，总是会流露出一种楚楚动人的脆弱神情。 凛绮扬了扬下巴，“上来试试。”艾利尔默默不言，挪动到轮椅上，待他坐稳，凛绮就推着轮椅走了两步，试验轮椅的稳固度。 轮子可以顺畅的滚动，声音也很轻巧。 凛绮肯定地点头，“还行。” 艾利尔微微转头。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睫毛微颤，轻轻比划，“谢谢你。” 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侧脸上，他洁白透明的肌肤，隐约透出些酡红，目光缱绻如丝。 凛绮的目光停驻片刻，若无其事地挪开，“小事而已。” —— 阿德里安的停留和离开，似乎没有任何人在意，也没引起波澜。 平静的日子照常过去。 在这段时间里，城堡里多了轮椅的声音，身世不明，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哑巴红发美人——会默默出现在走廊底，还有各种角落。 他确实美丽的可怕，像是传说中会用美貌俘获人的妖魔，但是这段时间，城堡中并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反而很平静。 而且，自从有了这个安静的美人，总是萍踪浪迹，一个月能有二十天不见的公主，也在宫殿里停留了下来。 他们总是呆在一起。 侍女们常常能看到他们在花园，红发美人自己摇着轮椅，与公主并肩散步。 整理房间，端上餐具的时候，也能看见他们呆在房间里，公主坐在窗边，那个红发美人坐在床上，用手语比划着什么，然后公主微笑着点头。 他们像是在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 那种旁若无人，亲密无间的气氛，仿佛没有任何人能插足其中。 他们表现的太坦然，太自然，渐渐地，侍女们对红发美人的存在也习以为常了。 红发美人不会发出声音，也从不和其他人搭话，只会和公主交流，而且是用她们都看不懂的手语，他就像是只属于公主一个人的东西。 侍女们渐渐不再害怕，只要当做他不存在，照常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她们都习惯了，但是新来的看到，还是会被吓一跳。 小女佣是这个月才到城堡内来工作的。 这份工作，还是她的姨妈托了她的好朋友的表姐，好不容易给她找来的，皇家女佣，听起来多么厉害！ 在这之前，她做的最了不起的工作，就是在农庄里给奶牛挤奶。 她一直盼望着进城，想要看一看首都的风光，在穿上黑白两色的制服时，她站在镜子前，得意的扬起下巴，像一个仪仗队的小号手。 在她这样的年纪，能做这样一份工作，养活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她一定会把工作做好！ 她背着小包袱，怀着期待进入了城堡。 第一天，她按部就班的工作，按照和善的姐姐们的指使，在大厅里擦拭花瓶。 一边垫着脚工作，一边哼歌，转头就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掸子都差点落地，轮椅滚过地毯。 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身边过去，吓得她心脏差点骤停—— 她定了定神，慌慌张张就准备上前帮忙。 妈妈总 说她没什么眼力见，空有蛮力，在农场里工作，都能把奶牛挤得嗷嗷叫——她现在可得机灵点。 还没有上前，旁边的侍女姐姐就一把拉住她。 “？”她不解的转头，又看了看那个红发的背影，不解歪头，“那不是公主吗？” 穿得和她们不一样，不是黑白制服，而是很华丽的，一看就是贵族才会穿的衣服，而且，虽然她没有看到正脸，却看到了一头非常漂亮的红色长发。 侍女姐姐们都笑了，“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她弄错了？ 可是，不是公主，会是谁呢？ 小女佣实在好奇的不行，隔天，又看见了那个坐着轮椅的身影，这回是正面相对，她不怕生，大大方方看了过去。 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个皮肤极其白的人，一头很长的红色卷发，并没有束起，垂落在肩上的一小缕红发上束着一些金光闪闪的精巧发饰。 粉色的丝质衫外，罩着一件宽宽大大的暗红色外袍，袍子上有繁复的刺绣。 最显眼的是，他的脖颈上，还松松缠着一条很薄的方巾。 小女佣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奇怪的装扮，极其华丽细致，但不像是他们这边的风格……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明显，绝对，不可能是个女人吧—— 小女佣的目光停留在这人宽广的肩，高大的身形上，差点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个男人？ 所以，她昨天是把一个男人认成公主了！ 她尴尬的差点没有钻进地缝。 红发男人轻轻瞥了她一眼，就一脸漠然的推着轮椅，从她的旁边过去了，他消失和出现一样，没有任何声音，像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到了晚上，小女佣怎么都睡不着觉。 她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都想不明白。 第213章 一个漂亮的惊人男人，穿得这么华丽，像是个贵族一样，生活在宫廷里，所以他究竟是谁？ 为什么问其他的姐姐，都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呢？ 第103章 轮椅的声音，在走廊内不明显的响起。 艾利尔有能力控制轮椅不发出声音，但是走到房间门口时，他还是弄出了点动静，果然，正坐在窗边的人立刻抬头看了过来。 烛光落在凛绮的侧脸上，她对他微微一笑。 那嘴角浅淡的弧度，仿佛一下打破了冷淡如冰的面具，她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很罕见的显现出情绪。 “怎么了，又出去逛了，过来。” 凛绮伸出手。 艾利尔默默将轮椅推到她身边。 凛绮大概是以为行动不便，坐上轮椅后，他就会减少出行，天天呆在房间里了，很可惜并不是这样。 只是些微的、浅薄地疼痛而已，他并不放在心上。 这种程度的……这种程度的痛楚，对他来说，就像是轻飘飘的落在身上的一朵洁白花瓣，与过去承受的那些相比，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他推着轮椅，停留到凛绮的身前。 抬眼，目光依恋的望着眼前的女人。 凛绮的棕发半松，简单的盘起来了，露出消瘦的脖颈，她的背很薄很直，即使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也坐得端正。 夜幕已经透过窗户，笼罩房间，窗外只隐隐约约能见到一些星光和远处的灯笼。 房间内是亮的，几个落地的烛台，将房间照得彻亮。 温和的光落在凛绮的侧脸上，她的肌肤上，有象牙般健康的色泽。 刚才她大概是正在看书，杂乱的纸页还散在桌上，乱七八糟的，她则是在听到声音后，就看向了门边。 她似乎看得太久，有些疲惫，有点呆。 艾利尔将手中的花枝递给她，就开始整理书桌上的纸张。 只三两下，桌面就被他收拾的整整齐齐。 他将收拾好的纸放在桌面上，抬眼就看见凛绮正垂目打量他刚刚递过去的花，有些出神的样子。 感受到他的目光，凛绮立刻抬起眼。 “这是你从花园弄来的吗？”她的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笑意，似乎微微挑了挑眉，“小心明天被园丁老爷爷骂啊。” 居然从花园里偷摘玫瑰。 但是她也只是随口一提，就没了后续，没有要指责他的意思。 “好了，也不早了。”她将玫瑰直接插到手边的水晶杯里，又小心翼翼加了些纯净水，“你赶紧去洗漱吧，我准备睡觉了。” 那是她平时喝水用的杯子，很昂贵的古董杯。 艾利尔默默点了点头，他早就发觉她已经换过睡衣，但还没有散开头发，就将轮椅推到她身后，先帮她解开盘发。 凛绮的头发，还是他早上帮忙梳的，因为她不喜在这些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所以他也只盘了最简单的发型，害怕她会不耐烦。 灯光下，并不柔顺的棕发被他轻手轻脚的解开，垂落在她极薄的肩上，他垂着眼睛，用手指将她的发丝理顺。 毛毛躁躁的，像是狮子的鬃毛，需要仔细整理。 凛绮打了个哈欠，稍稍往后靠。 那是全然信任的动作，虽说是靠在椅背上，他却感觉像是直接贴在他的身上了一样，手上的动作不禁微微一顿。 “弄好了就赶紧过来吧，我困了。” 她的语气很随意。 艾利尔点了点头，又想起是背对着她，于是转而去拉了一下她的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洗漱好，从浴室出来时，凛绮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微不可查的笑了笑，目光停驻在床上，凛绮的睡姿非常端正，被子平整的盖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出这里躺着一个人。 他将轮椅摆在床边，自己轻手轻脚爬进了被子里。 刚躺好，就看见凛绮正盯着他。 她的目光平静，即使说着困了，在夜色中，也没有半点迷蒙，像是玻璃珠一样清透。 她说。 艾利尔只在最初的时候露出微微讶异的目光，听清她的话之后，就静静点了点头。 “那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凛绮靠进他的怀里，习惯性的开始卷他的头发，“我今天倒是听说了很有意思的话……算了，似乎不适合说给你听。” 艾利尔望着她缠绕着红发的手指。 凛绮似乎总是不知不觉就开始把玩他的头发……早知道这样，上一世也应该留长发才是，金色的长发，她应该很喜欢吧。 “……都和你解释过多少次了，我对金发并没有特殊的喜好。” 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是吗？] 他轻轻比划，[你说的很有意思的话是什么？] “……似乎不适合说给你听。” 她欲言又止了。 都是因为她喜欢玩头发，害得他也时不时下意识用手指卷头发。 艾利尔半枕在床头，低头看着凛绮的发顶，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思维散漫的回应。 最近的晚上，他每晚都和凛绮练习，如何用手语交流。 这样松散又随意的谈话，昏昏的灯光，在午夜来到之前，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他再次感谢巫师给他的药水。因为手语训练，凛绮会一直和他说话，什么都聊，他由此了解了更多过去不知道的她。 第214章 比如，她过去执行的是十分危险的工作，应该类似于杀手，执行完一项，就会立刻离开，并且从此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 尽管她的语气轻松，但是还是能判断那些任务的艰难程度。 在她那一行里，她应该也属于最强的队列。 如果过去都是打打杀杀…… 那么，他应该是她任务中最特殊的那一个？ 还真是有趣，如果是在这个世界之前的自己，应该无论如何努力。都想不到，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任务。 她 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在第二个世界时就是，他就已经察觉了这一点。 她的目的就是让他获得幸福，可是为什么呢？ 在这之前，他们并不认识，他的幸福，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怎么会有人这么努力的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幸福……仅仅是这种奇怪的理由。 这些问题，纠缠着他，就像是清晨的迷雾，他从来都看不清楚。 无论怎么说，他对她来说，至少是特殊的。 过去，凛绮的那些任务对象，全都被她毫不留情的杀掉了，只有他顺利的活了下来，和她纠缠这么多年，羁绊越来越深。 对了，他们究竟纠缠了多少年来着？ 艾利尔下意识点着手指数了数，第一个二十年，第二个…… 他刚点了两下，就发觉凛绮正在注视着他，立刻曲起了手指，装作若无其事。 太久了，再加上陷入沉睡的那些年，他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只记得自己等的太久太久。 凛绮和他聊了一会，就陷入了睡眠。 她的睡脸十分安静，根本就看不出平时冷酷的模样，睫毛安静的覆盖在眼睑上。 艾利尔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但是以凛绮的敏锐程度，大概只要一轻轻一触碰，就会立刻醒来，所以他只能遗憾的盯着。 他的目光，无限留恋的流连在她的脸上，久久不肯离去。 她的呼吸，她的体温，切切实实的就在这里，就在他的身边触手可及。 无法相信，简直就像是一场梦幻，这是真的吗？ 是不是他等待的太久，已经开始发疯了？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她还没有离开。 艾利尔已经知道，凛绮只要完成任务，就会离开，这或许也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的，就说这个世界吧，一见面，他就确认，她也在寻找他。 并不是任务目标，而是“他”。 【他本身】的，这个存在。 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想，只要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是特殊的，他就已经足够满足……但为什么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或许，他自己都已经不清楚，到底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痛苦。 仿佛都只在一线之间。 只要获得，就会失去，所以会恐惧，稍微感受到一点幸福的痕迹，就会开始不停诘责自己的内心。 或许他已经开始恐惧幸福，或者失去感知幸福的能力了。 艾利尔无声叹了口气，转头凝视窗外，夜色深沉，暗不透光。 就像是海水一样…… 人类能够想象海水吗？ 不是阳光灿烂，细腻的白沙与椰子树，轻轻拍打海岸的温暖湛蓝的海水。 而是和夜色一样的，无法见底的，深海。 有着漩涡和冷潮，几百米深的冰山的海——自然是深不可测，冰冷潮湿的。 那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或许比黑夜更加可怕，因为夜晚总归会过去，白日会到来，深海中，却永远不可能看到太阳。 他这次醒来，就是在深海之中。 如果他一直只是一条深海中的鱼，习惯这些，就不会觉得恐惧，可是他曾经是人类，最初是人类。 对深海的恐惧，刻在人类的身体深处。 他害怕深海，也害怕鱼尾尖爪，他简直害怕的发疯。 但是只要能见到她，就都可以忍受。 对了，其实深海底不是纯黑，因为海底有人鱼的水晶宫，有与人类不同的智慧种族，也有能够发光的珊瑚和珍珠。 真正纯黑的，是离开海底皇宫，往海面之间的那纯黑的间隙。 海底的年长人鱼们一次一次的告诫小人鱼，不要去接近人类，不要离开深海。 在海底，人鱼的寿命是五百年，可人类的寿命只有一百年，而且陆地上的生物奸猾狡诈……所以年长的人鱼们为了困住喜爱探险的小人鱼，经常指着上方的海。 “那是很可怕的地方。” 在陆地上，仰头可以看见太阳，可是在海底，仰头就只能看见深渊。 那一片没有任何智慧生物，什么都看不见，身边会游过巨大的鲨鱼，和不知名的海洋巨怪。 想要来到人类的世界，越出海面，就必须穿过那无尽的深渊。 第104章 海波扭曲的水底，半空浮动的水母缓缓经过。 凝视久了，会产生迷蒙的眩晕，艾利尔用手遮挡住眼前，眯起眼睛，长久凝视着上方。 恐惧的东西，无论过了多久，还是照样恐惧，说到底，这么多年，他依旧没有什么成长，还是被留在原地的那一个。 他没有直截了当的开口的勇气，只能纠缠不休，这样挺惹人厌烦的吧？ 印象中，他看到最多的，就是她的背影。 第215章 无论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 森林中，风雪中，筒靴踩在地面的声音，积雪被压得咯吱咯吱，那样的声音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沉睡的那一百年，几乎夜夜缠绕着他，化为悲伤的安眠曲。 他等待的太久太久了。 从那时起，他大约就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等待一天，与等待一百年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唯一恐惧的，就只有老去。 尚且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无穷的恐惧，万一她回来，他却已经变了样，该怎么办？ 他能够接受无尽的等待，却害怕在她眼中变了样。 于是，接近为诅咒的禁术魔法，被他使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城堡底层，沉重的水晶棺，水银画出来的图阵，没有人支持他这么做，但他还是选择了如此。 告别悲伤的矮人们，与不断哭泣的姐姐，他只留下一句叮嘱，“一定要继续帮我找她。” 斯诺就此陷入沉眠，他短暂而毫无意义的一生，到此终结。 周遭的人都在变化老去，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停留在原地，怀着无望的期待，等待满一百年。 斯诺的记忆，与身体一道封印在了水晶棺中，意识悬浮在半空，不断做梦的那些年，他的意识也不断在寻找着她。 失去了记忆的自己，会去憎恨凛绮，倒也不奇怪。 没有了与她相处的那些记忆，那复杂的感情，纠缠在一起，到底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很难分辨。 斯诺是怀着期待和悲伤而等待。 可是失去了记忆的转生，似乎并不是这样。 成为辛德瑞拉的那些年，嫉恨和厌恶的怒火，一直在胸腔中熊熊燃烧。 他确实在等待她，可是也害怕等到她，如果再见面，该说些什么呢？抛弃他，到底是什么理由？ 没有理由。 凛绮消失的那么突然，无隐无踪。 就像是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她这么一个人似的。 经过了发疯寻找的阶段，斯诺就开始恐惧。 这样的消失显然不是人力可以做到。 凛绮的过去，她到底是什么人，他从来都没有弄清楚过，到这一刻他才开始愤恨，怨恨只知道享受的，浅薄的自己。 无能为力的感觉是这么绝望。 他也害怕面对真相，在他心中，凛绮无所不能，她不是被掳走， 而是抛弃了他。 如果拥有记忆，他根本不敢去寻找真相，因此他将自己留在棺中，使用魔法，生生从□□上剥离出了灵魂。 就和他期待的一样，失去了意识的自己，一直在探寻着真相。 辛德瑞拉也确实做到了，推测出了她离开的条件，与接近他的目的。 “幸福” 那些折磨着自己的日日夜夜，试图推理出她的行动轨迹的时光，辛德瑞拉到底是怎么忍耐下来的呢。 他有时候都很佩服自己。 仅仅凭借着憎恨，竟然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吗？或许他不该做什么国王，而是该去做个侦探的。 总之，在成为辛德瑞拉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凛绮，而且，那个时候的他，似乎从第一眼开始，就深深怨恨着凛绮。 那个时间段，原本一直稳重平静，如此无缘无故的憎恨，实在很奇怪。 从第一眼，灵魂就受到震动，过量的感情席卷而来，对这样的感情产生畏惧，就此恨上那个罪魁祸首，也十分合理吧。 他一直是这么对凛绮说的。 但其实，他自己也不想承认，拥有记忆的他自然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憎恨，也不是愤怒。 憎恨源自被无故抛弃的委屈，愤怒源自无能为力的无助。 其实，辛德瑞拉的愤怒和怨恨，都是不是对着她，而是对自己。 但是嫉妒是真的。 或许正是因为嫉妒，到此刻，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却不愿意承认那段时间的感情。 怎么可能去怨恨凛绮呢。 那是他一直仰望的，他从年少时开始的憧憬，一直以来的希望与企盼啊。 这份感情是从来没有改变的。 也是因此，辛德瑞拉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真爱之吻”可以唤醒沉睡的人。 辛德瑞拉，也就是那个时期的自己，是心知肚明的，水晶棺中已经是一具空壳，灵魂已经前往其他去处了—— 就在辛德瑞拉那里。 无论什么吻都不可能把棺材中的那个自己唤醒了，那是真正的幽灵苹果。 在变成那样之前，他还特地装饰棺材，施加了魔法，放上了不会腐败的花，就连衣服都是精心挑选的。 他想用自己死后美丽的容颜，给凛绮来一点小小的震撼。 过了这么多年，再次见到他不变的容颜，即使是凛绮，也会感觉到惊讶吧，算是对她的抛弃的一点小小报复了。 “真爱之吻”不会唤醒棺材中的人，却足以唤醒他的记忆。 辛德瑞拉如此厌恶憎恨着这份记忆的存在，却还是选择去吻凛绮，当然，他应该也早就有预感。 只要恢复记忆，就是分别之时了。 获得了记忆，等到了他等待百年的爱人，只要获得记忆，梳理清楚感情，那扭曲的憎恨和爱意全都交织在一起，幸福之门也就此打开。 第216章 他借着这一吻确定 了自己的判断。 “幸福”确实是她离开的触发条件。只是不知道，这种扭曲变态的任务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让他获得幸福，然后再失去幸福，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残忍，更无聊的事情吗？ 当然，那是他后来有了空闲，仔细梳理的时候思考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凛绮刚离开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余力去想这些。 痛苦、悲哀、可笑—— 他是真的笑了出来，大约是他当时的感情太复杂，久久没有达到可以衡量的标准，凛绮没有像上次一样一瞬离开。 他清晰看见她逐渐变得透明，也看见她脸上复杂的表情。 他那个时候一定很难看，又哭又笑，全然崩溃，甚至将水晶棺砸碎，满地水晶碎片中，他跪地痛哭，竭力想要抓住快要消失的人。 直到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她的目光都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 他从来没有见过凛绮那样的表情。 到消失前，她都没有和和他再说一句话。 但她显然是还有话想要和他说的。 那副表情，一定是还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她在遗憾，她后悔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后悔的。 可惜，什么都说不了，他接近快意的笑，心中得意又悲哀。 她将任务抛到脑后，也要来寻找斯诺，可惜还没有看到斯诺醒来，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也可惜，那具身体，原本就永远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她会一直遗憾吗？ 只要能够让她一直遗憾，永远不要忘记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既然爱不可能，那么，就让她那永远完美，永远毫无缺陷，一往无前的生命，添上一抹无法抹去的遗憾。 遗憾也可以。 他宁愿就此痛苦，也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反正她总会消失，总会离开的！ 凛绮不会因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那他就帮帮她好了，帮她完成任务，然后她消失不见，他继续寻找，或许能够找到，或许永远找不到。 用自己那泡沫般易散的幸福，来终结这一切。 —— 凛绮消失了。 和上一次一样，无影无踪，安静的城堡地窖内，他的呼吸如同风箱，在悲恸的哭泣。 地窖内这么安静，除了缓慢浮动的灰尘，什么都没有剩下。 那一吻之后，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过去的种种，属于斯诺的记忆，全都想起来了，但是，这一切很难说有什么意义。 当然，辛德瑞拉的记忆也没有被抹去。 辛德瑞拉，加上斯诺，就是现在的“他”了。 在那之后，他寻找了多久，他不记得了，之前就说过，从沉睡以后，他就已经丧失了衡量时光的能力了。 大约确实过了 很久，他找到了某种魔法，再次获得转生。 醒来时，就已经是深海中的人鱼了，他在这个世界是王子，在人鱼中也是身份尊贵，还有七个人鱼公主姐妹。 但是他实在是恐惧，他害怕深海。 魔法居然将他送到了这样的地方，下一次，会不会把他送到什么火山，什么峡谷缝隙中去啊？ 他觉得凛绮确实有可能在这样的地方出现。 他强忍着恐惧，满怀期待的将海底寻找了个遍，没有找到凛绮，失望万分。 他寻找的举动，似乎被其他人鱼看做探险，传闻中，他成了一个喜欢探险的勇敢人鱼王子。 他想想就觉得可笑，那些深海缝隙，还有根本看不到底的空旷海域，只会让他觉得恐惧，探险？ 但其他人鱼显然不这么认为。 这个世界的人鱼王，也是他的父亲，曾经多次叮嘱他，不要尝试去海面，去海面的海域非常危险，比海底危险一万倍。 他这个世界最小的妹妹，则常常劝说他一起去看看海面，她是个人类迷，一直渴望看见真正的人类。 对了，人鱼的语言很奇怪，他们兄弟姐妹的名字都是一样的，只有发音上有微妙的不同，像是鲸鸣，人类是无法发出这样的声音的。 这个海域里，只有爱丽儿想去海面，其他的姐妹全都不愿意去触碰危险的区域。 “哥哥，你这么喜欢探险，就和我一起去看看嘛——” 真有趣，探险家这个名号，该给他妹妹才对。 艾利尔坐在礁石上，缓慢的摇头，他才不想穿过那可怕无尽黑暗的可怕海域，也很难想象，爱丽儿怎么有勇气，想要去穿过那片海。 这份恐惧与执着，一直维持到某天。 之前说过，他们仰头看到的就是深渊，但这深渊并非一成不变的。 海面发生海啸，台风，或者电闪雷鸣时，海底也会受到干扰。 那一次的风浪很大，海面刮起的飓风，带动的抬头能看见的深渊也被搅动。 仿佛无数黑色漩涡，正在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疯狂涌动。 海底生物们都慌乱不安。 就连最勇敢的爱丽儿都苍白了脸，那天，她悄悄和他说，“哥哥，这样的天气真是可怕。” “我听说，海面有一艘船。” “那艘船是属于一个人类公主的……嗯？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四姐和我说的，她的水晶球能够看到天上的事。” 第217章 这些人鱼把海面称作天上…… 艾利尔不感兴趣的摆着鱼尾，直到听到爱丽儿提到，“那艘船身上篆刻着船的名字，似乎是这么写的——” 她写出的名字，是“凛凛号”。 那天的海底风暴实在是太可怕了，海底建筑都东倒西歪。 没有人留意，艾利尔是从何时消失的。 他去往了那片漆黑的，充满了随时可能把人鱼撕碎的漩涡的海域。 第105章 艾利尔从来没想过，他的等待，能有回报。 从小人鱼妹妹那里听到的信息——“凛凛号”就在海面。 她竟然真的来了，就在这深海上方。 热泪盈上眼眶，胸腔内的心脏怦咚怦咚直响，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淡去了，只有这一个念头，在不断回响。 她真的来了。 是来寻找他的—— 一瞬间，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艾利尔抬眼看向上方的深渊，因为台风席卷，那深不可测的一片黑色中，隐隐可以窥见，无数漩涡涌动。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而更加危险。 平时想要越过那片深渊，就已经很危险，就更不用说这样的天气……但是，什么都不必说了。 艾利尔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单纯的人鱼妹妹支开，独身一人进入了那片纯黑之中。 真是的……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天气时，到海面上来。 他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海域，那里的海水冰凉刺骨，就连人鱼都受不了。 艾利尔不知道自己在那片漆黑中游了多久，就连令人发疯的恐惧都遗忘了。 终于，隐隐能看到海面的光亮了。 这是他在海底生活了这么久之后，第一次看见阳光。 隔着一层海水，他看见光折射在水面，摇曳着恍若一条光束，被浪花一拍，立刻变成泡沫般的碎影。 艾利尔着迷的望着海面，然而只是刹那，整个海面都亮了。 一道巨大的雷电劈在海面上，惊人的巨响轰鸣。 艾利尔被吓得浑身僵硬，飓风席卷海面，席卷进那样的漩涡的话，肯定会一瞬间被搅碎的—— 他着急的仰头，四下张望，寻找船只的踪迹。 还好，那艘船非常显眼，豪华的出奇，半沉在海水中的船身侧面刻着巨大的名字。 艾利尔什么都来不及想，快速游动到船边，用身体抵住倾斜的船。 感谢上天赐予人鱼的怪物般的蛮力吧。 总之，借着海浪的力量，他艰难地将船推到了海岸边，直到看到船卡在了岸上，才松开不断颤抖的手臂。 因为力竭而重新沉入了深海之中，他没有看见船上岸之后的事情，甚至……很遗憾的，连凛绮的脸都没看到。 冰凉的海水包围着他，他缓慢没入深不见底的纯黑海域之中。 真遗憾……不过也好，他现在这样，怎么去见她呢？ 艾利尔很快说服了自己，暂且返回海底。 重回海底时，就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果断了，深海中，身边时不时倏然经过巨大的黑影，令人浑身不安。 艾利尔脸色发白，加快了速度。 海啸太可怕了，海底也是一片狼藉，在混乱中，没有人发觉他曾经悄悄去过海面。 艾利尔回到自己的宫殿中，长久的出神。 他回忆着那艘豪华的船 ，船身上刻着的文字，虽然他没有看到船上的人，但他能够确定，那一定是凛绮的船。 她为他写过名字，他一直记得她的笔迹。 一笔一划，他闭着眼睛都记得，就像是刻印一样，那触感一直残留在他的手心中。 那船身上的名字，很显然就是她一刀一刀刻上去的，她做这件事时，神色淡淡的模样，几乎一闭眼，就生动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艾利尔捂住脸，眼泪濡湿掌心。 他的心中滚烫，却忍不住眼泪，只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感情太浓烈，几乎让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不是他一个人在寻找，凛绮也在找他。 那招摇的，巨大的名字，就是为了让他能够看到……真是简单直接，太符合她的作风了。 眼泪落在掌心，滚烫的温度让他不停颤抖。 在做出选择，让凛绮离开了上个世界之后，他原本以为，他会再也见不到凛绮了。 凛绮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果断、坚定、一往无前的女人，她不会回头看的，选择了让她离开，就是永别了。 他当然没有指责她的性格的意思，毕竟那就是他喜欢的模样。 强大，从不妥协的力量。 凛绮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她的坚定和铁石心肠都让他着迷。 要怪就怪他自己，是自己无法自控的喜欢上她。 所以，当他从人鱼妹妹的嘴里听到了凛绮的线索时，一瞬间的震动，仿佛连心神魂魄都移位。 他从来没有奢想过，自己的感情能够有回应。 上个世界的最终，凛绮那样复杂的望着他，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原本以为，那就是终结了。 凛绮会继续往前走，而他会一直一直寻找，哪怕他知道，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艾利尔身上佩戴的珍珠链在颤抖下不断发出清脆的碰撞响声，他痴痴坐在礁石上，一天一夜都没有动。 第218章 他的异常实在是太明显。 深海里的其他生物都在议论，爱探险的人鱼王子忽然转了性子，每天都只坐在礁石上发呆。几个姐妹都纷纷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相思病。 就连最小的妹妹爱丽儿都偷偷过来打听，她觑着艾利尔的脸，犹豫着问，“哥哥，你怎么了？” 爱丽儿一下子高兴起来，“什么？你终于同意了吗？太好了，我们一起偷偷到海面上去看看吧，我早就想知道人类是什么样子的了——” 他一脸恍惚的摇头，“不，不是，我想到岸上生活。” 他想变回人类，想要去见凛绮。 可是，一低头，就能看见这条长达两米多的鱼尾，金红色的鳞片，在海水中隐隐流转着坚硬的光辉。 这副人身鱼尾的模样，还怎么去见她？ 黏腻冰凉的鱼尾……脱离水根本 就无法生存。 爱丽儿的双肩剧烈一颤，惊慌不定的望着他，“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疯了吗？” 他低垂着眼睫，“爱丽儿，帮帮我。” 爱丽儿不住摇头，“不，不行！绝对不行！” 她慌慌张张的离开了，他抬起眼，凝望着爱丽儿快速游走的背影，她红色的长发在海波中飘摇。 艾利尔的目光停驻在她的背影上，长久没有离开。 他早就发觉了，这些姐妹中，他和爱丽儿的外表特征最为相似——相似的红发。 从第一个世界开始，他就有姐妹，而且都很相似。 第一世的姐姐，从小被施加魔法，沉睡在水晶棺中，他们两人共用一个身份，皇后对外宣称只有一个孩子，因此，他们共用同一个名字。 在有凛绮的第二世，他也有姐妹，也是相同的发色瞳色。 后来妹妹跟着母亲离开了，继母为了让家里的所有财产都属于两姐妹，只让他沿用妹妹的名字，对外也宣称母亲带走的是哥哥，留下的是妹妹，辛德瑞拉。 这一世，也是这样，他和这个妹妹拥有相似的外表。 每一次凛绮的出现，都会有这样的条件。 艾利尔垂下眼，默默不语。 这不明显，却又有着微妙的相似的细节，让他将一些线索串联到一起，产生了可怕的想象。 现在，他等待着爱丽儿的回答，来证实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他想的那样，那么爱丽儿一定有能够去往海岸上的方法，不，是变成人类的方法。 他等待着。 从那一天开始，艾利尔不吃不喝，每天坐在礁石上仰望着海面，别人向他搭话，他也完全不回答。 海皇宫内的每条人鱼都担忧极了，但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除了小人鱼爱丽儿。 等到第七天时，她终于忍耐不下去，游到艾利尔的身边，小声对他说。 “东南方向，走到最偏僻的地方，有一道裂谷，那里生活着一只活了很多年海巫，它既是巫师，也是先知，知道很多事情……只不过活了太久，有些难以沟通，你去找它问问吧。” 善良的人鱼公主害怕哥哥就这样绝食而死，最终还是妥协了。 艾利尔仰起苍白的脸，对她露出微笑，“爱丽儿，谢谢了。” 他立刻前往裂谷，寻找海巫。 前行了很久，才看到爱丽儿形容的地方，那片海域很荒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这样的地方的。 靠近裂谷时，已经连小鱼小虾都看不到了。 裂谷周边的海水漆黑，就像是头顶的海域一样。 裂谷的缝隙，从外表看，光是能看到的地方，就足足有三十米，像是把地面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艾利尔没有丝毫犹豫，游进了那道裂缝。 裂缝中只有微弱的光，周遭的石壁非常狭窄，他艰难挤进去后，连呼吸都一颤。 眼前赫然出现的，是一只吸附在石壁上，抬头都看不全的巨型怪物。 一只头戴淡黄色小帽，通体漆黑的大王乌贼，正忙忙碌碌的调试着药水，它挥舞着十几只手，手手手忙脚乱的把各种奇怪的东西往锅里加。 它身前那口巨大的锅，艾利尔相信，把所有的人鱼都放进去煮，都能装得下—— “哎呀哎呀，你来了？”海巫巨大的眼睛专注盯着锅，“该来这里的不是你，闯入这里的异乡人，你赶紧回去吧。” 艾利尔望着那巨大的，咕噜咕噜转动的眼睛，“我想要变出双腿的方法，想要到岸上去。” “哎呀哎呀，都说了该来的不是你。” 大王乌贼十分不耐烦，它一边敷衍，一边将自己的手伸到锅里搅拌，片刻后又慌慌张张抽出被烫的粉红的手，放在嘴边猛吹。 艾利尔不愿意离开，静静等待片刻，问，“该来的，是我的妹妹爱丽儿吗？” 大王乌贼忽然停下动作，“哎呀哎呀……” 艾利尔静静回望，“我说的对吗？” 大王乌贼巨大的眼珠转向他，这才表现出些许感兴趣的样子，“具体说说呢，你是什么意思呀？” 艾利尔的目光在它身上静静停留片刻。 “这个世界运转的基石，故事的主角，是我的妹妹，是不是？” 第106章 那只造型奇怪的巨大的大王乌贼一直在发出奇怪的，“哎呀哎呀——”的声音。 第219章 它一边发出声音，一边不停地搓动自己的数根手。 艾利尔却像是没有留意。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前方——咕噜咕噜的魔药坩埚……或者更虚无的地方。 “其实不难猜出来的。” 从他还仅仅只是斯诺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奇怪。 凛绮寻找他十年，但如果从她开始寻找他算起，那时候他才七岁，和凛绮当然一次面都没见过。 第一次见面时，她发觉自己并不是女孩，而露出的震惊的表情—— 她知道之后的所有发展，对皇后的几次暗杀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诧异。 在他第三次假死后，凛绮给他套上裙装，塞进水晶棺中……而他再一睁眼，见到的就是邻国王子那张蠢脸。 她的种种奇怪行径，其实只要换一个方向来思考，一切都被变得顺理成章。 或许，在凛绮的眼中，他的性别不太对。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他也曾经疑惑，凛绮为什么会那么期待邻国王子的出现，现在也明白了。 哪怕他的出现扰乱了这一切，在他沉睡后，机缘巧合下，他的姐姐，真正的白雪公主，依旧和邻国王子走到了一起…… 大王乌贼的巨大脑门上冒出汗，他用触手擦了擦，然后又悄悄把触手塞进魔药坩埚里涮了涮。 艾利尔完全没有留意，或者说，他已经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这些事情他思考了太久了，对谁说都一样。 在第一个世界时，凛绮的行为最为果决，目的明确，并且采用的方案最为干脆利落。 到来第一世，凛绮仿佛一下子缓慢了下来，她的关注点发生了倾斜……如果不是有第一世，他恐怕就没法推断出这个最后结果了。 到了现在，看到小妹妹爱丽儿，他心中已经确定。 他或许生活在一段故事之中。 而凛绮要寻找的，原本应该是他的姐妹们。 佐证就是，他与姐妹们如此相像，简直就像是镜像双生。 如果将他的性别转换，那凛绮做的事情，就都能够理解了，一切就都会发展的顺理成章。 所以，他必须到岸上去。 每一段的故事……他就暂定自己所经历的，是一段故事好了，凛绮都牵扯在其中。 如果想要见到凛绮，他就必须进入故事之中。 结合妹妹爱丽儿对人类世界的向往，他已经大致反推出了这个故事的主场了。 每一次，凛绮也都会出现在故事中——人不可能，好吧，就算凛绮可以顺利进入深海，这个世界的倒霉主角也不可能顺利进入这里的。 虽然不知道走向如何，但故 事的主场绝对不会在深海中。 说到底……其实，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凛绮了。 他将这一切都从头到尾，掰碎了般的细致仔细说给面前这只巨大的乌贼听。 这只乌贼既然能够知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也看出了他来的目的，那如果能够打动这个浑身黑漆漆的家伙的话，说不定能够从它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 比如，这个世界到底是如何运作，“故事”究竟是什么，他的存在，又是什么？ 大王乌贼咕噜咕噜的转动眼珠，半晌没有说话。 啊这……它该怎么解释，它只是对每个来到这里造访的人都说一样的话？ 它确实看出了艾利尔不是属于这里的人，他灵魂的气味与他们不一样。 它原本是想装神弄鬼，吓唬吓唬这条敢孤身一人游入海怪的领地的人鱼的。 结果他就开始说什么“故事”，“任务”，“系统”…… 大王乌贼平坦的脑门开始库库冒冷汗，说实话，从这里开始，它没有完全听懂，仔细想想就觉得这条人鱼似乎是在说一些很可怕的东西。 不过，要说这是精神失常者的胡言乱语，也说不过去。 因为它确实想要人鱼妹妹的声音，那美妙的嗓音，用来练它现在正在制作的这副魔药正好。 大王乌贼几只手腕轮流擦汗。 “也就是说，你想要能变成人类的魔药是吧……”赶紧跳过这种恐怖的话题吧，哎呀哎呀…… 艾利尔直勾勾的望着他，“我听爱丽儿说，你是先知，很擅长占卜。” 可恶的大嘴巴人鱼妹妹，怎么什么都到处乱说啊！ 下次要是碰到她，它绝对要拔了她的舌头，让她没法说话，看看她给它找了什么样的麻烦上门啊—— 大王乌贼尴尬的冷笑，又把手伸到坩埚里，就像是小孩把手伸进米缸，不断搅拌搅拌，“哎呀哎呀……是啊，啊，那个……” “我还听说，你很聪明，还活了很久。” “那个呢……” 艾利尔没给它转移话题的机会，“我刚进来的时候，你对我说，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那你知道，我到底属于哪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大王乌贼一阵沉默。 这已经是哲学的范畴了吧，这种事情别来问乌贼啊！它只是乌贼，大脑空空的乌贼！ 它干巴巴的回答，“知道太多，真的好吗，或许反而不妙哦。” 就像它一直以为自己是鱿鱼，活到几千岁才发现自己是乌贼，那种打击简直是天崩地裂啊…… 第220章 艾利尔加重了语气，“我想要知道，拜托你。” 大王乌贼一阵沉默，最终还是将某只手伸到了艾利尔的头顶上方，它开始闭目感受，半晌后，才慢慢开口。 “你……你不属于这里。” “你的灵，是没有颜色的，是一片虚无……” 简直 就像是不存在的，接近透明…… 艾利尔倒并不在乎，只点了点头，“谢谢，我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了什么？世界未来这样的议题，是不是太大了啊—— 大王乌贼又开始擦汗，这次是十只手一起上阵了，手忙脚乱的扭在一起的样子十分可怕，偏偏艾利尔一动不动。 “啊，那个呢……” 怎么说，它预测出人鱼妹妹最终会爱上一个人类，并且准备趁火打劫要走她的嗓音这件事，可不可以对她哥哥说？ 它含糊过去，“嗯嗯，会爱上人类呢，然后会上岸，结局可能不太好呢……”果然是这样啊。 艾利尔用力闭了闭眼，然后开口，“能够变成人类的魔药，先给我吧。” 他顺利的从海巫这里要来了能够变出双腿的魔药，那药水装在玻璃瓶里，深紫色，像是星空一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要知道，一旦喝下药水，就无法再变回人鱼了哦。” 大王乌贼的语气有些复杂，“就算是死掉，也会是作为人类死去，永远无法变回人鱼了。” 艾利尔点点头，毫不犹豫接过玻璃瓶。 “变成人类之后，你每走一步，就会犹如走在刀尖之上，感受没有止境的痛苦，即使这样也要变成人类吗？” 当然。 “而且，如果你爱的那个人，到最终也没有爱上你——” 大王乌贼顿了顿，之前艾利尔曾经和它提到故事什么的，是故事的话，总有结局吧。 它看不透艾利尔这个忽然出现的外来者的结局。 那就暂且以它之前估算出的，没有他存在的，原本的结局来说的话，一切应该中止在一场婚礼。 “如果到最后……婚礼的时候，你爱的人还没有爱上你的话。”它含含糊糊的开口，“你就会变成海面上的泡沫了。” 艾利尔再次点点头，握紧玻璃瓶。 “你真的明白了吗？”大王乌贼的表情很复杂。 “人鱼追求爱，是因为人鱼虽然长寿，死后却会化为泡沫，什么都不会留下。” “而人类虽然只有百年的寿命，他们却拥有不灭的灵魂，如果能被人类爱上，人鱼也就能够获得灵魂，从此不死不灭。” “所以有人鱼会幻想获得人类的爱，获得灵魂，真正的存在于此世。” 就像是人鱼妹妹爱丽儿，比起爱情，她更想获得的，或许是那永不熄灭的灵魂。 哪怕最终变为泡沫，她也会得到上天的怜悯，人世轮回五百年，然后变为天使。 “而你，你不一样。” 大王乌贼满怀怜悯地看了眼前的红发人鱼一眼。 从异乡而来的灵魂啊，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是真的会化为泡沫的，那灵魂也会从此消散了。 就这样 消散在浪花之中，是真真正正的，从此再无存在。 艾利尔垂下眼，默默不语。 “我明白了。”他说，“就这样吧。” 他想要的不止于陪伴在凛绮的身边，他已经害怕那种跟着她，只能看她的背影的感觉了。 这一世，就是最后了。 如果不能获得她的爱，他宁愿化为泡沫。 大王乌贼沉默许久，抓着玻璃瓶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它闻到了悲剧的气味，最终还是不忍。 “如果按你说的，你和你妹妹的关系……什么主角啊故事啊的，那，那个女孩，难道不是来寻找你妹妹的吗？” 艾利尔花了一秒种反应，乌贼口中的“女孩”，竟然是凛绮。 她来到海面，是因为知道主角在深海，来提前寻找？ 艾利尔果断回答，“不。” 不是。 是为了他。 所以，他要去找她，他从来不愿意让她等待的。 艾利尔终于顺利要来了魔药。 他的嘴角露出浅淡的微笑，然后又抬起头，看向大王乌贼，大王乌贼从他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什么，谨慎的往后缩了下。 艾利尔朝他伸出手，“如果你想从我妹妹身上拿走什么……从我身上拿。” 大王乌贼，“……” 拜托，他要一个男人的声音做什么，他能和人鱼妹妹比吗？ 它干巴巴开口，“你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难度好了。” 艾利尔依旧坚持，“请。” 好吧。 大王乌贼不甘不愿的取走了艾利尔的声音，它心中直嘀咕。 这人鱼不是去寻找爱人的吗……他却根本不在意失去了声音会怎样。 就像是，刻意给自己增加难度一样。 失败的结果如此可怕，他却能如此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搞不懂，搞不懂…… 艾利尔将迷惑的大王乌贼抛到身后，游出了裂谷，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玻璃瓶，紧到手指颤抖。 他快速的，无言的游向那片漆黑的海域，他已经太迫不及待了。 想见她…… 他直直闯入漆黑之中，黑暗中，过快的呼吸和心跳招来许多鲨鱼，他却不再害怕。 第221章 十几分钟后，他冒出海面，被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的魔药则缓缓沉入深海。 撕裂般的疼痛，从鱼尾上传来，仿佛被生生剥掉鱼鳞，剃掉鱼骨。 艾利尔艰难的爬上海岸，呛了几口水，意识朦胧间，听到有人在快速朝他跑来，一个很震惊的声音传来。 “天哪，这里有人溺水了——” 到海岸了，鱼尾消失了，他在人类眼中，不是人身鱼尾的怪物，而是同类了。 艾利尔竭尽全力撑起上半身，仓皇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那是一双修长有力，骨肉匀称的长腿，苍白的脚踝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拖在沙里，还在不断颤抖。 一阵阵剧痛中，艾利尔终于笑了出来，海水混着汗水滑落，他的心跳怦咚怦咚的加速。 终于重回人间，可以再见到她了。 脚心被刺穿的痛觉，对他来说，就像是夜莺刺穿心脏来染红玫瑰。 他想要来红玫瑰送给凛绮，所以刺穿心脏也无所谓。 第107章 那个把他从海滩上救起来的男人，是这个国家的王子。 艾利尔咳出两口水，淡淡的抬头，看向面前身姿笔挺的蓝发王子。 按照他所经历过的世界发展来推测，此人就是之后会和他小人鱼妹妹爱丽儿产生感情纠葛的家伙。 人看起来还不错，就是有点缺心眼的样子。 “怎么样，没有事吧，你是溺水了吗？能站起来吗？” 蓝发的王子脱下手套，将他扶起，担忧的看向他，又看了看海面，就好像已经领悟了一切。 “不用说了……你无处可去的话，就先在我的宫殿里借住吧。” 没等他回答，蓝发王子就先开口了。 他的表情真挚，对他的同情溢于言表，“既然到了我国的领土，就应该受到我的照顾，先安顿下来再说。” 王子邀请他一起去宫殿。 艾利尔沉默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在他现在是个哑巴。 这王子也太好心的过头了，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就将他救助回去—— 救人像是救小猫小狗一样自然，一看就知道他过去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艾利尔抬头四下张望，海滩上空空荡荡，远处有几个人倒是在好奇的往这边望，既然已经上了岸，最先该做的，就是寻找凛绮。 艾利尔跟着王子行动了。 他不知道凛绮在哪里，跟在故事中心的身边总没有错，如果凛绮也在寻找他，就会很快相见。 站起来时，脚底的疼痛，剧烈到让他的脚踝都在发颤。 那只白痴乌贼还真一点都没有夸大，这样无时无刻不在，且钻心刻骨的痛，能让正常人发疯。 还好，值得庆幸，他不怎么正常。 艾利尔咬牙，稳稳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将疼痛忍耐下去。 脑子缺根弦的王子很热心，不仅邀请一个陌生人回宫殿，一路上还都彬彬有礼的尝试着与他搭话。 王子的话实在太多了。 艾利尔从第一世开始，就对与男人说话提不起兴趣，耳边王子还在喋喋不休，比玫瑟塔还要吵……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王子：“哦……抱歉。” 蓝发王子脸上浮现显而易见的愧疚，竟然被他一个动作就搞得内疚难受起来，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艾利尔：“……” 只要安静了就好，脚上的痛感真的让他很烦躁，见不到凛绮的时候，他的脾气一向都不怎么好。 艾利尔在王子的城堡借住了几天，知道了蓝发王子的名字是阿德里安，是这个国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个国家的国土不小，国力算得上是强盛，而且治理的不错。 阿德里安是个精力充沛的人，每天不是在访查民情，就是在打猎出游。 艾利尔勉强跟了两天，这两天的生活算的上是充实，但却没有见到任何与凛绮有关的东西，艾利尔苦 等无果，寻找也没有头绪，渐渐焦躁起来。 上一次，明明就是在这片海域，他见到了凛绮的船。 为什么现在怎么都找不到凛绮？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凛绮，等待的酸楚，比脚上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耐。 她应该就在这里才对……为什么到了这里，却反倒找不到她的踪迹了，她难道不是生活在这个国家吗？ 艾利尔捏紧手指，心中焦灼，坐立难安。 他一夜又一夜的思索，就连和阿德里安一起出行的时候，也在不断推测，她在这次的故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出神着出神着，他不小心救了王子一次。 此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狩猎时，忽然闯出来一头野猪，当时艾利尔走在王子的身后，野猪就从后面撞过来。 艾利尔当然不是刻意去救王子的。 他正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自伤自怜的思念着凛绮，心中正悲伤，忽然听到背后有“哼哧哼哧”的声音。 一股黑色旋风从身边跑过，他下意识的挡了一下，野猪就像是撞上了铁板般，一下被弹飞出去，倒在地上抽了两下，就不动了。 一脸惊愕的回过头的王子，“？” “你救了我？”他看了看猪，又看了看艾利尔，“你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艾利尔：“……” 第222章 他看着野猪，回忆起过去，王子的声音如流水一般从他的耳边经过，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这手技术也是凛绮教授他的，如果是凛绮在这里，根本不会到野猪已经跑到面前才发觉。 她到底在哪里呢…… 王子重重咳嗽了一下，艾利尔恍然回神。 王子一脸郑重的邀请他加入他的骑士团，并且说他这样的蛮力，不做骑士可惜了。 艾利尔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如果不同意，王子肯定会“试图用自己的真心来说服他”，然后一直说个不停。 反正找到凛绮，他就会走。 “……正好最近听说有一头野兽造成了危害。”王子正气凌然的说了好久，“去那里要经过我未婚妻领地，我们就一道去吧。” 艾利尔又点了点头。 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凛绮，出去找找也好，只要跟在王子的身边，总能找到凛绮的。阿德里安王子的行动效率很高。 第二天，他们就收拾好行李，朝着邻国出发了。 王子骑着马，车队浩浩汤汤，此次前去邻国拜访，不只是顺道看看未婚妻，还要顺便巩固一下两国关系，带动经济。 有车坐，艾利尔当然不会走，他一脸坦然的钻上了马车，现在的他比身为辛德瑞拉的时候心胸开阔多了。 自从知道凛绮也想着他，寻找着他，他就像是一下舒展了。 心态阳光了，精神好转了，对于自我折磨也不感兴趣了，装可怜的戏码等到见到凛绮再说。 王子看他上了马车，顿了顿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确实算的上是个教科书般的好人，人品上挑不出任何瑕疵，除了吃得太多外，似乎也没什么缺点。 同样身为王子，他比那个金发的笑面虎强一百倍。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他们到达邻国。 王子事先和艾利尔打招呼，“我的未婚妻……性格比较冷淡，她冷脸不是因为讨厌你，是天生表情就那样。” 艾利尔：“……” 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听王子絮絮叨叨的形容这位公主，艾利尔心中隐隐浮现不妙的预感，他唇角微小的弧度渐渐降下去了。 到达城堡，侍女通报后，那位公主的身影，从远处的树丛中，逐渐显现，向他们走进。 艾利尔的嘴角往下，手指紧捏。 他微笑……这次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偏偏阿德里安还在那里体贴的做介绍，“这就是我的目前的婚约者，凛凛公主。” 艾利尔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凉刺骨。 这里找得到野猪吗？他当初为什么要救这个家伙？ 凛绮走近了，停到他们面前，背后的绿水山林衬托的她眉目清秀，身形似松，一头棕发松松系在肩头，穿着简单的骑马服，干练清爽。 她的模样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棕发棕眼。 走过来时，她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他的身上，站定后，更是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她的表情很淡，是他熟悉的神情。 在异乡见到可以依赖的人，那种心情实在难以描述。 艾利尔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鼻子也开始发酸了，没法说话也好，他现在原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见到凛绮了，他的心中全是复杂的难过和愧疚。 上个世界分开的那么突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凛绮，却又这么期待着与她相见。 他抬起眼睫，期盼的目光落到凛绮的脸上，咬住下唇，他的模样改变了很多，但凛绮肯定认得出来。 一时间，他的心中百感交集，恍若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凛绮。 偏偏还有一个王子在旁边叽叽呱呱。 艾利尔看看凛绮，又看看看王子，嘴角已经抿成一条直线，他紧绷着脸，尽量克制着情绪，尽管牙齿都快咬碎了，表面上还维持着冷淡的模样。 至少现在得保持冷静……他已经不是那个会躲在衣柜里哭的小孩了。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 在凛绮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经过时，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腕。 他这么多年的等待，仿佛都是为了此刻。 火山熔浆般蓬勃的感情，如同能够撕碎一切的飓风，到了她的面前，却只剩下克制的轻轻一触。 凛绮停在他面前，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艾利尔轻轻垂下眼睫，极力忍耐住眼泪，勾出一个眼尾发红的微笑。 凛绮没有说什么，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干燥温暖，手掌有力，紧紧扣住他的手。 阿德里安无知无觉的走在前面，艾利尔的眼里只有凛绮，恍恍惚惚往前走，根本无法在意其他。 到了宫殿内，凛绮根本没管王子，直截了当的把他拉进了房间里。 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真符合她的作风。 艾利尔的嘴唇抿到泛白，他极力压抑着，因为过于努力的克制自己，肩膀一阵一阵颤抖，只有竭尽全力，才能勉强保持冷静，反倒没办法去在意其他了。 凛绮把他按到床边，他顺从的坐下了，床铺很柔软，他的手指下意识抓住床单，只觉得指尖一阵一阵发抖。 怎么就和她见面了，就这样和她两人呆在一起了，凛绮还在专注地看着他。 第223章 艾利尔抬眼，安静的房间，有着凛绮的气息的床铺，被风吹动的窗帘，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他有些恍惚。 “你……” 凛绮望着他的脸，房间里只能听到风吹窗帘，发出的微小的“啪嗒、啪嗒。” 艾利尔克制着，轻轻拉住凛绮的手，在她的掌心里写下那两个字。 【凛绮】 他注意到阿德里安称呼她是，“凛凛公主”，那么这个世界，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名。 这既是她的名字，也是他们斩不断的羁绊的开始。 从她把真名写在他的手心，就注定他将成为她的所有物，生生世世无法分离。 第108章 与凛绮的相认，比艾利尔预想中的场面要简单许多。 凛绮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她直接走出房间，如同一阵风一般来到会客室，阿德里安还在吃面包，凛绮直直走过去，反倒把他吓了一跳。 然后，凛绮就对阿德里安表示，她要把他留下来，他不会再跟阿德里安回去。 阿德里安还端着红茶杯，动作优雅。 热红茶烟雾袅袅，阿德里安微微扬起眉，盯着凛绮，神态不解，思索—— 阿德里安恍然大悟！ 他的目光一刹之间就复杂起来，他似乎误会了什么，眼神越过凛绮，看向了艾利尔，眸光迟疑不定，似乎正在斟酌。 一接触到这种目光，艾利尔心中就浮现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阿德里安就放下了红茶杯，清了清嗓子，正色，“凛凛，虽然我总是对你有求必应……但是这样真的不好。” “虽然他长得好看，但是强留人在宫中，是暴君行径，你……” 王子解救出被“强取豪夺”的他。 他坐得端正，腰杆笔直，语调正气凛然。 艾利尔听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阿德里安的正义劝说，在他耳朵里就是毫无意义的叽里呱啦……不，简直和恶魔低语差不多，他到底想说什么，难道想把凛绮从他身边抢走？ 艾利尔紧紧拉住凛绮的手腕，心中升腾起猛烈的不安，气急攻心—— 他这么辛苦，坚持到这里是为什么？ 艾利尔听到自己的后槽牙在咯吱咯吱作响，他咬牙得太过用力，牙根一阵阵发酸，终于压抑不住，气到浑身发抖，冲到王子面前，狠狠挥舞的手臂差点打中王子的鼻子。 他愿意啊！他愿意留在这里！ 阿德里安转头看了看他，给了他一个“别担心，我来解决——”的表情。 他那总是表情充沛的脸上，此刻显而易见的充满了同情和了然，还有些许的唏嘘，他似乎已经了解了一切。 艾利尔与王子没有半分默契，无论怎么比划，都会被阿德里安理解成其他意思，说不定阿德里安还以为他想走的不得了。 看阿德里安那副不知道心领神会了什么的表情，艾利尔气到眼前发黑，兼之脚底剧痛，差点昏过去。 他还没有享受到因失语而从凛绮那里得到的怜惜和特权，就感受到了没法说话的不便。 当初那头野猪怎么没撞死他！ 凛绮旁观了一会，在艾利尔浑身发抖，差点情绪失控痛击王子之前，撑住艾利尔的肩，将他揽到了身后。 她静静直视着王子的脸，“我想，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吧。” 语调一如既往的沉稳。 她终于开口了！刚才她一直不说话，搞得他心惊胆颤——听到她开口，艾利尔的焦急委屈统统散去，就像是一下有了主心骨，他抓住凛绮的胳膊，紧紧缩在她的身后。 他在这个世界的脸虽然美丽，身体却很强壮，依偎在凛绮的身上的模样大概挺可笑。 因为阿德里安的嘴张得很大。 他似乎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总是仪态优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么奇怪的表情，怔了半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凛绮瞥了阿德里安一眼，“那就这样吧，我带他离开了。” 她不再做多余的解释，说完，就利落转身的离开。 艾利尔用余光瞥了眼像是一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茫然大狗一样的王子，刚才的慌张思索已经是过眼云烟，他现在心情轻松，勾唇一笑。 这一笑中暗含的挑衅，这个脑袋里全是荞麦面包的白痴王子应该看不明白吧。 艾利尔跟着凛绮，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离开了会客厅之后，凛绮立刻带着他回到了刚才的房间，走到门前，侍女们帮忙推开门，凛绮的房间，再一次缓缓对他展开，这样的场景，他连做梦都不敢幻想。 房间中央有一张大床，明亮的窗户边有一张实木的书桌，书桌上乱七八糟的堆着许多的羊皮纸。 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了。 凛绮的宫殿，与她本人一样简洁利落，但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艾利尔的心情刚才平复一些，又欣喜起来，一悲一喜之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游离了，像是做梦一样，几乎不敢相信。 刚才他没有细看，现在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视线不留痕迹扫过每一处小角落，没有发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凛绮走到靠窗的书桌边，先对着窗外看了一会，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出神，好一户，才转过身。 第224章 她双手环臂，随意倚靠在书桌边，姿态放松，“以后你就和我一起生活在这里。” “明白了，就点点头。” 艾利尔把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 凛绮凝视他许久，把视线转向一边，一锤定音，“那就这样。” 他就这样在凛绮的宫殿内住下来了。 下午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一直盯着凛绮看，他到现在都很难相信，他又和凛绮在一个屋檐下了，而且她还要他一直留在这里，像是做梦一样—— 到了晚餐的时间，侍女送来丰盛的晚餐，艾利尔小口小口的吃着精致的美食，一边偷偷瞥着凛绮的表情，烛光下，她的眉毛放松，视线随意落在餐桌上。 艾利尔陡然紧张起来，他攥紧叉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装作若无其事。 一直呆在一起的意思……是晚上也要在一起吗？ 他想到这里，心跳的就非常厉害，明明只吃了半饱，却因为过于紧张，什么都吃不下了。 到了夜晚，凛绮果然不让他离开，她还给他准备了睡衣，让他去洗澡。 凛绮的浴室很大，他在浴缸里加了玫瑰花瓣。 用指尖挑起蓬松的长发，赤红发丝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鲜花香气。 他仔仔细细的审视自己，确保没有任何瑕疵后，才套上睡衣，忐忑地走出浴室。 因为是完全没有想象过的状况，又发生的过于突然，一贯的心机与从容都消失了，他只能紧张的走到凛绮的面前，像是牵线人偶一样听候她的下一步指令。 凛绮拍了拍床，叫他躺在旁边的位置。 艾利尔顺从的躺下，侧身面对着凛绮，这张铺着厚厚的床垫的柔软大床上，放着两个枕头，他一躺下就感觉自己陷入了柔软鹅毛之中，视线范围受限。 他想看凛绮的脸，看见她的时候，不安茫然的心情才能安定下来。 艾利尔刚想挪动，凛绮按住了他的肩膀，从他身上跨了过去，没过多久，她就回来躺下，非常自然的贴到他的怀中。她的头，贴在他的胸膛边。 艾利尔一下僵硬了。 他的眼珠乱转，心跳失速，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甚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心跳的声音太大了，耳边全是鼓声般的心跳，他害怕凛绮已经听见。 为……为什么忽然这样，他们可以这样躺在一起吗？ 艾利尔紧张的脑袋都已经开始僵硬，无法转动了。他的脑海里，只有从耳朵内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太奇怪了吧这样。 因为过于紧张。手足无措，他下意识的垂下视线，看向凛绮，向凛绮索求帮助。 反应过来之后，又猛然咬住下唇。 这样的反应实在是丢人。 他已经不再是需要凛绮来监护教导的小孩子，为什么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的去看她的表情？ 他已经不再是十七岁了—— 艾利尔深吸一口气。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气氛，似乎什么都不做，反而成了错的。 要怪就怪凛绮吧，她怎么能这么坦然的靠过来？这样自然的贴在他的胸口？难道到了现在，凛绮依旧把他当做小孩子来看？ 这样想着，委屈怒火，与不知名的情绪，交融在一起。 艾利尔僵硬了许久，鼓起勇气。 低下眼，就能看到凛绮的发顶，她散开的棕发蓬蓬的散在他的手臂上，看起来毛茸茸的，但并不柔软。 从他的角度，还能看到她的鼻梁与直直的睫毛。 他迅速凑上去，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凛绮的耳廓，一触即离。 没有想到，凛绮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一下支撑起身，左手压住他的肩膀，右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微眯起来的眼睛，一寸不离的迫视着他。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她压在上方的呼吸，轻轻撒在他的脸上。 借着月色，朦朦胧胧的可以看见凛绮的脸。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是像平时那样冷淡的表情。 被她逼近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艾利尔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在这种极其近的距离下，凛绮还是这样冷淡的表 情，艾利尔定定的看着她的脸，感觉越来越不妙。 这种仿佛会被咬住喉咙的压迫感，竟然让他在慌张恐惧中，隐隐的升腾起了些许的兴奋。 艾利尔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他僵在原地，差点将自己的下唇咬烂，竭力的克制着胸腔内，忽然升腾起的，极痒的酸楚痛感。 凛绮扣住他的下巴的手并没有用力，但是无法挣脱。 “你什么时候偷喝的？” 她凑上来闻了闻他的嘴角，询问的语调和平常一样淡淡。 艾利尔的大脑一塌糊涂，完全没办法思考，只能僵硬着，呆呆地望着她。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惶恐。 凛绮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大约是发觉根本问不出什么，就又躺了回去。 她竟然，就这么，像是无事发生般，躺回去睡觉了！ 艾利尔很想大口大口的呼吸，但是他根本不敢，他藏在被子下的手把床单抓出一条一条褶皱，几乎把柔软的床单绞烂。 他现在就连呼吸都有负罪感。 恍如刚从一个奇异的梦境中脱离出来——对，并不是美好的，而是光怪陆离，危机十足的梦境。 第225章 手心，后背，额头，都渗出了汗。 他呆呆盯着天花板，像一条死鱼，一动都不敢动。 因为连呼吸都压抑，胸口那种仿佛正被利爪撕扯的酸楚，根本无法缓解，几乎让人发疯。 这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隔天，似乎是误解了他昨晚的行动，是想要和她说什么，凛绮开始与他一道学习手语。 他就这样住进了凛绮的宫殿内。 同吃同住，相伴出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和凛绮在一起。 这样的生活，过去他想都不敢想。 凛绮对他的态度，也比过去温和了许多，她会花费很多时间在他的身上，目光也常常落在他身上。 艾利尔依旧无法理解凛绮。 不，不应该这么说。 这么多年的追随，他能够从凛绮几乎没有表情的脸推测出她的心情，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的含义，他都比别人更懂。 但是她的心里……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他不明白。 因为过于惶恐，患得患失，反而更加轻易确认，小心翼翼，甚至不敢询问。 他害怕得到答案，索性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幸福。 反正不论他怎么样，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笨蛋王子阿德里安—— 艾利尔明白，凛绮和他绝对是没有任何的感情。 凛绮是为了寻找他，或者是任务，才到这个世界来的，和阿德里安只是名义上的…… 艾利尔了解凛绮，连他这样的姿色，凛绮都不在意，又怎么会看得上平平无奇的阿德里安？ 论起相识的时间，还是感情，阿德里安都不能与他相比。 因为与凛绮日夜相伴的幸福，艾利尔的心胸逐渐宽广，心情愉悦，也就坦然宽恕了这一切。 能够站在随时拉住凛绮的手的位置，极强的缓解了他的不安，与各种负面情绪。 宫殿内的各种传言，他也曾经隐隐听到，却一笑而过。 不仅伤害不到他，他还很得意。 第109章 一个星期过后，荞麦面包王子离开了。 凛绮似乎非常震惊的样子，她根本不知道阿德里安还留在城堡里，艾利尔倒是知道，他很留意。 但是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和凛绮提起呢。 他安然坐在餐桌边，看着凛绮走出房间，但是因为顾忌着他的心情，也没有走远，就停留在走廊边。 这个谈话的位置，声音能够隐隐约约的传入房间来。 刚才一瞬间的慌张已经压了下去，艾利尔叉起一块西蓝花，他的唇角上扬，有些奇异的满足。 凛绮会在意他的心情，会因为他拉了一下她的袖口，而在门框不远处谈话。 她甚至担心阿德里安的忽然出现会影响他的心情，而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把阿德里安放在眼里了。 因为和凛绮生活在一起，心情平和到不可思议。 艾利尔回忆起过去的生活。 那种极端和尖锐的心情，依旧清晰的能够想起，奇怪的是，他却很难再提起那样的情绪了。 有时他甚至有些埋怨过去的自己，身为辛德瑞拉的时候，说话也太过分了点，他最后怎么能对凛绮说那么过分的话呢。 哎，回忆起来，恍若隔世一般。 他获得了被偏爱的从容，自然宽恕了一切。 走廊内的对话很快结束了。 送走了荞麦面包王子之后，凛绮又转回来，阿德里安的离开和他来的时候一样，无人在意。 这只是一个短暂到十分钟不到的小插曲，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他们一块吃完了午饭。 午餐的菜式非常丰盛，据凛绮说，她过去一个人的时候，午餐并不会这么豪华，而且她也没有吩咐过。 那么，这一定是侍女们自己的主意了。 艾利尔能够猜测出其中缘由，慢条斯理的进餐，心里满意极了，脸上就不自觉带出了些微笑。 凛绮一直盯着他看。 午餐后，凛绮忽然抓住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后，就叫他庭院去。 艾利尔不明就里，跟着去了，很快得到答案。 因为他的腿脚不方便，凛绮特地给他制作了轮椅。 没错，她制作的，亲手做的。 被新鲜木材制作出来的轮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还没来得及安放坐垫，有些硬，但是被推动的时候，前进的很平稳。 “怎么样，还可以吗？” 凛绮推着他在庭院内走了一圈，城堡内的侍女全都挤到大门边围观。 艾利尔坐在轮椅上，缓缓垂下睫毛。 他不留痕迹地动了动自己的脚，凛绮到底是什么时候留意到的？他确信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是她早就知道吧？ 凛绮不做解释，也不在意这样是否突兀。 如果他还是第一个世界那样单纯，大 概会大惊失色，自己的一切都被她这样掌控着，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他既然已经猜测到，“自己置身于一段故事中”，就不会像那时候那样被吓到瑟瑟发抖了。 艾利尔只是觉得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 凛绮还真是……丝毫不加以掩饰啊。 她向来随心所欲，也没有想过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会在他心中带来怎样的惊涛骇浪。 第226章 她还在推着轮椅往前走，傍晚的霞光落在眼皮上，艾利尔轻轻闭上眼，感受着阳光透过眼皮，投下的颜色。 是浅淡的橘红色。 他现在已经确定。 一，凛绮是了解一切的，她从一见面就已经知道他现在失声，且没有和他提过，掩饰的毫无漏洞的疼痛，她也全部知晓。 二、根据一来推断，她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最后走向。 三、她身上有着任务，按照她之前的行事轨迹来看，或许和推动“故事”有关。 他知道凛绮过去的行动目标，是让他“幸福”。 但是，在这一世也是如此吗？ 艾利尔一边推着轮椅，一边仔仔细细的思考。 他的姐姐白雪和那个笑面虎金毛王子结婚了，第二世界，如果他没有逃离舞会……按照寻常逻辑来推断，最终应该也是个幸福结局。 这个世界不一样。 他试探过那只海巫乌贼，那只脑袋不怎么灵光的乌贼的回答是，“会爱上人类，会上岸，结局可能不太好……” 难得的悲剧收尾。 他现在无法把握，凛绮一直执行的那个任务，所要求的“幸福”，究竟是因为故事的结尾，是幸福结局，还是…… 回忆起第一个世界，凛绮似乎十分执着于一些奇怪的细节。 如果任务要求的不是“幸福”，而是“维护故事走向”呢？ 艾利尔微微仰头，看向凛绮的侧脸。无论世界怎么变化，她大体的模样都是没有变的，五官匀称，没什么特色的脸，棕发棕眼。 那冷淡的模样，几乎可以称之为她的招牌表情了，好像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她都是这样的表情，艾利尔知道，有时她只是在发呆而已。 他们最后的结局，会是乌贼预言中那样的悲剧收场吗？ 其实都无所谓了。 上个世界结局时，他就已经做好一生都在寻找中度过的准备了，现在的重逢已经是意料之外。 大王乌贼曾经说过，如果没办法得到他心中所爱的真心之爱，他最会化为泡沫。 可是，只要能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一直和凛绮在一起。 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能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直到身体消散，意识分崩离析，怎么看都比永远无望的寻找要幸运的多吧？ 这种淡淡的忧伤，与不知未来如何的惶恐，糅杂着这复杂的甜蜜感，最终变成一种似苦似甜的奇异 心情。 他现在已经足够幸福，却不见凛绮的任务完成，是不是说明，他的推断是有可能的呢。 艾利尔感觉嘴中苦涩，却又唇角上扬，推着轮椅默默跟上凛绮。 不管最后结局如何……他都会竭尽全力。 他会努力爱护凛绮，默默照顾凛绮，也会努力尝试让自己感觉到更加幸福。 如果最后一日到来，凛绮的任务仍旧未完成……那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或许就和他猜测的一样。 他的结局能够帮助凛绮完成任务，他也不会遗憾了。 艾利尔打定了主意，就此在这里生活的更加安心。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生活没有任何波澜，也没有任何意外事件和插曲。 他和凛绮的相处很融洽，向来如此的。 凛绮实力强大而性格冷淡松弛，对小事全都不在意，而他正好心思缜密且耐心。 他们就像是两枚咬合在一起的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彼此默契。 但一边沉溺于安静祥和的时光，无法从这种幸福中自拔的同时，艾利尔的心中，偶尔也会无法抹去的阴翳，像是飞鸟一样一闪而过。 总体来说，还是很幸福的。 自从凛绮给他制作了轮椅，艾利尔就经常推着轮椅到处逛。 凛绮不和这个世界的父母居住在一起，而是独自在国界边缘的小城堡里居住，但这个城堡里，侍女、园丁……其实还是有不少人的。 侍女们的视线与窃窃私语，艾利尔其实也早就有所察觉。 那是不带有情绪的，单纯好奇的打量和忖度，每个人都在暗中打听他到底是谁，和公主是什么关系。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他现在的身份，和过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是凛绮亲自把他领进来，也是凛绮把他扣在这里的，他和阿德里安，和身为斯诺、辛德瑞拉时的自己都不一样。 这就是野犬和家犬的区别。 艾利尔每天巡视宫殿，恨不得把自己的项圈不留痕迹的向每一个人展示，他可是有编制的。 他的小巧思，凛绮却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最近身边的视线，似乎越来越多了。 阿德里安离开好些天后，她照样带着艾利尔在庭院晒太阳，午后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天空蓝的澄澈，微风吹拂。 每天的生活都是一个样。 风吹得艾利尔的长发如同波浪般，他绑着火红长发的黑色发带上坠着的宝石装饰，被风吹得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凛绮一边与他闲聊，一边往前走，艾利尔则用手语回应她。 从庭院到宫殿内的一条通道上，凛绮感受到了无数道视线。 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过去。她就一直是是独行侠，做任务从不与人结伴，任务之外的现实世界，也一直是一人生活。 第227章 在这个世界，她原本也一直在外奔波，寻找艾利尔，在找到艾利尔之前，她也不怎么停留在城堡中，顶多隔段时间回来看一眼。 是因为找到了艾利尔，她才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 能习惯一个艾利尔在身边，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走到宫殿大门边时，她忽然转变了主意，微微弯下腰，凑到艾利尔的耳边，低声平静的询问他，“我们离开这里怎么样？” 艾利尔默默抬起眼，静距离下，他纤长的红色睫毛非常漂亮。 “出去散散心，到处看一看，就我们两个。”她看向那双漂亮的眼睛，“我说的不是那种晚上就会回来的，是……更长时间一点的旅行。” 她应该放松精神，习惯缓慢而平静的生活。 未来的生活，不会再有无穷无尽的斩杀、鲜血、黑暗，而是寻常的，安稳的生活。 她即将退役，永远告别任务世界，成为她过去奋力保护的，普通人中的一员。 主系统给她安排这个任务，本意也就是如此。 这个世界，她过去走得太匆忙，日出日落，她都还没有好好看过，现在艾利尔在身边，她无事可做，一身轻松，不正是该说走就走的时候吗？ 这可是美丽的，无污染的童话世界啊。 艾利尔对她露出微笑。 他的目光很温柔，像是流水一样，带着笑意，柔和的望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110章 凛绮和艾利尔是傍晚离开的城堡。 与城堡内的侍从打了个招呼，仅仅快速收拾了些东西，就离开了。 寻常人出游可能需要准备很久，可是凛绮从来不如此，她向来是先做后想，需要什么，等上了路在准备也来得及。 况且，她还有什么都能帮她准备的系统099呢。 系统099：[你现在倒是想起来我了。] 它的语调很幽怨，听得凛绮有些想笑，“我什么时候忽略你了？” 系统099：[……] 哪里没有？她天天和艾利尔呆在一起，有话都和艾利尔说，凛绮哪里还记得起来它是谁啊。 不过这话要是说出来，倒像是它和艾利尔争宠似的。 它可是系统，凛绮的金牌搭档，和一个人类争来争去，实在是太丢脸了！ 系统099再三咬牙切齿，最终还是咬碎牙，把话吞了回去。 从过去到现在，艾利尔的段位不断上升进步，稳稳霸占着凛绮的所有时间，不论是人也好系统也好，哪里有争得过他的？ 凛绮：“？” 她搞不明白为什么系统099忽然又气鼓鼓的跑掉了，也没有在意，扶着艾利尔上了马车。 他的轮椅，被她折叠起来，收在马车中。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她等艾利尔坐好后，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整理衣袖的褶皱，“这样的天气，感觉真不错啊。” 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连马车都不需要，可是她身边还有一个艾利尔，而且他的腿脚还不方便。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开始下意识的关注艾利尔的行动。 艾利尔正将车帘卷起一角，往外张望。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微颤，鼻梁高挺，侧脸白皙如雪。 听到凛绮的话，他就转向凛绮，唇角流露出浅淡的笑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凛绮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几秒，就转开，也看向窗外。 艾利尔很安静，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凛绮已经习惯，也很喜欢和他的这种相处模式，他虽然不说话，但是存在感不会低到让人没法察觉。 在最初的最初，她还居住在森林的小屋内，他还是斯诺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陪在她的身边。 这样安静的陪伴，她觉得很舒服。 凛绮一向不喜欢与人同行，系统099不算，它不算是有脑子的生物。 马车安安静静往前前行驶，她心中也没有个具体要前往的方向，只是随心所致，任意游荡而已。 艾利尔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他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一直好奇的看着窗外，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 他也确实没有多少这样在外游玩的经验。 最初，他一直和凛绮一起呆在山林里，后来成为辛德瑞拉后，也一直困在厨房中，到这个世 他确实也跨越过很多地方寻找凛绮，但是那时的心情，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阳光暖暖的落在眼睫上，远处传来的清脆鸟鸣声，放眼望去，青山绿水，小镇居民们可爱的小房子。 一切都是这么美丽，如诗如画。 艾利尔趴在窗边，几乎挪不开眼，唇角的弧度没有降下去过，风吹动他赤红的长发。 他微微眯起眼，凛绮将手撑在他的肩膀上，也看向窗外。 “真美啊。” 她感叹。 艾利尔轻轻的“嗯”了一声，虽然无法说话，这样简单的，用鼻腔发出的声音，他还是能发出来的。 他忽然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和凛绮说。 可是，他的声音，已经交给了大王乌贼，而且，如果一切都和它预测的一样，他会消散在海面上，那么，这就是最后了。 艾利尔到这时候，才忽然有了些后悔。 他并不是为了之前的交易而后悔，而是有些遗憾，没法说话，为他此刻美好到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幸福，增添了一抹裂纹般的缺憾。 第228章 艾利尔不希望凛绮发现他在想什么，很快把这种一闪而过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天黑之前，凛绮在一条小河边停了下来，现在没有必要赶路，遇见值得一看的地方，她都会停下来。 她从系统099那里兑换了帐篷，三两下就搭好，这段时间里，艾利尔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甚至还把凛绮刚才顺手从河里掏出来的鱼给处理了。 等到凛绮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时候，艾利尔甚至已经架上火，开始烤鱼。 天完全暗了，融融的火光落在他的脸上，为他披上了一层暖橘色的光晕，他金色的眼睛被照得格外透亮，成了金红色。 他的眼中有火焰摇曳，目光却温柔如水。 凛绮贴着他坐了下来，“和你说了多少次，你没有必要做这些的。” 艾利尔摇了摇头。 他比划了一句，“我喜欢。” 好吧。 凛绮知道，艾利尔虽然看起来听话，但外柔内刚。就拿他追在她身后的这个执着劲，以系统099的话来说，简直偏执的可以称之为可怕了。 但是凛绮倒是觉得挺可爱的。 嗯，可爱可怜。 回过神的时候，她的手指又扯着艾利尔的发尾了。 艾利尔火红的卷曲长发，正一圈一圈纠缠在她的手指上，在火堆的映照下，赤红发丝，在她的指间隐隐闪烁着柔顺的光泽。 而艾利尔本人，也正垂目望着她。 下意识就…… 凛绮一脸淡然的松开手，却没有挪开眼，依旧定定望着艾利尔，两相对视之下，还是艾利尔先一脸不自在地躲开视线。 等到艾利尔转开眼，凛绮才勾起嘴角，重新把目光转向火堆。 她望着火苗，语调闲散 ，“这里真不错啊。” 艾利尔抿着嘴，恍若未闻，麻利的将烤鱼翻面，撒上作料。 凛绮的手撑住地面，仰头看着天空，墨蓝的夜幕，星星散落在天上，有几颗格外的亮。 艾利尔将烤鱼交到她的手中。 凛绮忽然有了想法，“你之前呆着的海域在哪里，我们去那里怎么样？” 她找寻了那么久，甚至亲自出海，都没有找到人鱼时期的艾利尔，她现在倒是好奇起来，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艾利尔说不定也很怀念大海呢，毕竟在这个世界，他是人鱼吧。 凛绮这样一想，就觉得艾利尔可能很思念大海，就随口问他，“怎么样，想去吗？你刚上岸时的海滩，还记得吗？” 谁知道，艾利尔沉默了一会，用力地摇头。 他的表情都变淡了，咬紧的下唇迅速失去血色，连烤鱼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显然心情很不平静。 海洋？上岸时的海滩……？ 那不是属于阿德里安的国家的地方吗？ 如果凛绮要和他一道去那里，就肯定避无可避的又要遇上阿德里安。 他虽然现在已经不无故憎恨讨厌阿德里安，可是叫他把凛绮送到他面前去，给他们创造见面机会？ 那家伙简直像是一条傻乎乎的大型犬，而且还是热情过头，喜欢巡逻地盘，非常有责任心和莫名自豪感的巡逻犬。 如果被他闻到凛绮的味道，他肯定会立刻找过来。 然后，在他们离开之前，都会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这和他想的二人旅行根本不一样。 总之，不要，他绝对不要！ 艾利尔用力拒绝，态度难得的十分强硬。 凛绮有些不解，但没有追根究底，仅仅迷茫了一瞬，就将这个念头抛到一边，“好吧，那就不去。” 她的思路一向都这么简单，不想去那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那明天去哪里呢？” 【反正不是海边就行】 凛绮思索了一会，决定顺其自然，走到哪里算哪里。 艾利尔很赞成。 围观了一切的系统099陷入沉默，它默默回到空间，理解不了他们两个，绝对不是它的原因吧——是这两个人太奇怪了，而且奇怪得很默契！ 出来旅游，什么都不准备，走到哪里就算哪里，这真的是可以的吗—— 凛绮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毕竟，没有与艾利尔相遇之前，她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像是漂泊的鸟，能飞去任何地方，也可以随意选个地方，就做短暂的休息。 因为足够强大，所以什么都不需要在意。 带上艾利尔以后，她的生活节奏，已经放缓了许多。有艾利尔的照顾，生活质量也有了极大的提升。 紧绷的弦得到了适当的放松，艾利尔就像是她的安慰剂，她的刀鞘。 上个世界结束时，辛德瑞拉眼中含泪的质问，在她没有找到艾利尔的时候，总是忽然出现在她的脑中。 她在做事，在行动的途中，也会忽然的，无故想起他。 辛德瑞拉是想在她的心中留下无可磨灭的痕迹，凛绮知道，而且她也知道，他做到了。 “我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 他绝望的，受伤的恸哭，让她第一次产生了迷茫，她望着他，那时心中的震动感，到现在还无法摆脱。 她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疑惑，进入这个世界，没有找到艾利尔的时候，她每天都能感到无言的焦躁和迷茫。 第229章 夜晚，她回忆过去，诘问自己。 她是什么很坏，很残忍的人吗？为什么会伤害辛德瑞拉到这样的地步？她为了无败记录而采取的行动，真的有哪一步错了吗？ 到了现在，其实已经无所谓是对是错了。 无论对错与否，她确实已经有了淡淡的后悔，所以她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在已经决定离开后，又强硬进入第三任务世界。 或许，她真的不能让艾利尔从她的身边离开了。 第111章 夜晚寂静，在火堆边吃完烤鱼后，凛绮熄灭了火，简单收拾了一下，艾利尔跑到河边收拾洗漱去了。 凛绮等待了一会，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河边水波粼粼，溪流上倒映着星光，寂静而美丽，艾利尔正在水边整理自己的长发。 都快要睡觉了，还有必要整理吗？ 凛绮打了个哈欠，收回视线，先钻进帐篷中。 她不担心艾利尔，他虽然爱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力气却大的惊人，对付这个世界的怪物是绰绰有余了。 凛绮在铺好的被褥中躺了一会，就感觉艾利尔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帐篷，轻轻钻到被窝里。 他带着风的冰凉体温轻轻靠过来，凛绮立刻清醒过来，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大约因为艾利尔是深海鱼，体温一直是冰凉凉的，兼之皮肤细腻柔软，摸起来十分舒服。 凛绮在他的胸口寻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微微喟叹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艾利尔的发丝柔顺冰凉，发丝间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那香味幽微，香浓馥郁，像是玫瑰花的气息。 凛绮从来没有见过比艾利尔还要香的人。 他如果问他在这样的野外，如何维持住这股香味，他估计会一脸无辜的比划，“天生的哦。” 她没见过比他更努力的人了，努力的同时，还有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这份毅力，实在是让人敬佩。 她一边想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边渐渐陷入睡眠。 —— 在野外的旅行，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了。 他们走过了很多地方，不像上个世界最后那样，急急忙忙的赶向白雪的城堡，而是沿路边玩边走，在每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停留。 这天，凛绮发现了一个山谷。 这是他们行走了这么久，遇到的最美丽的地方。 幽静的山谷里，各色花朵正开放，香味扑鼻，小心翼翼避开鲜花，沿着草地往前走，是一片开阔的平地。 走到那里，眼前一亮，天亮如洗，白云低垂，平坦草地前，是一片澄蓝的湖泊。 那湖泊安静，蓝的透亮，如同清澈的玻璃，又像是透亮的宝石，和天空连成一色。 凛绮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了一会。 这样的景色光是看着，都能够让心情变好。 系统099在叽叽尖叫拍照，凛绮自动把它忽视了，艾利尔安静地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牵住她的手，温柔扣住她的手指。 凛绮看了艾利尔一眼，他今早没有绑发，自然披散下的火红长发，在这样清澈的蓝的对比下，更加显眼。 两个对比极强的颜色，且都格外饱和，那样明亮。 风吹动他的长发，艾利尔对她露出微笑。 凛绮熟练地把系统099提进小黑屋，然后问艾利尔，“ 讨厌湖泊吗？” 她记得，之前艾利尔对海洋十分抵触，或许他是条讨厌海的人鱼。 她的语调随性，很轻，被风一吹，就显得有些似有似无的温柔。 艾利尔顿了顿，轻轻摇头。 “这样啊。”凛绮没有多问，视线在湖泊边巡视，“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艾利尔拉了拉她的袖子，手指指向湖泊边，一棵垂柳树下，隐约露出一只小船。 那船被垂下的柳条遮蔽了大半，树影被风吹动，碎落的光影落在露出的小船一角上。 艾利尔对她比划，“如果想要去湖上，要不要去看看。” 他现在使用手语已经很熟练了，也会主动找凛绮搭话。 凛绮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一笑，“好啊。” 艾利尔把轮椅收到马车边，他的腿脚不方便，行走时脚底会有被刀尖刺穿般的疼痛，但是并不是完全不能行走。 前方是茵绿草地，还有许多软绵绵的小花，统共也没有几步路，他干脆直接站起身。 倒是凛绮的目光，好几次不留痕迹的落到他的脸上。 “没有关系吗？” 她没有强迫他坐在轮椅上，只是问他。 艾利尔摇了摇头，他脸上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看不出在强忍着刺心疼痛。 “我想走两步，没关系的。” 他朝着她比划，纤长骨感的手指在阳光下显现出苍白如玉的色泽，“轮椅会压到花，会压坏的。” 说完，他率先抬脚，走在前面，凛绮的目光停留在他走动时晃动的红色发尾上。 那艘小船是木头的，似乎是被什么人遗留在这里，但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落花。 凛绮仰头，应该是这附近的花树上的，被风吹来。 这附近没有人烟，也不知道这船是谁遗留在这里，不过，船虽然看起来古旧，但从外表上看，没有破损的地方，桨也还在船上。 第230章 凛绮看了一会，就抬起头，和艾利尔对视。 “要坐吗？”她问艾利尔，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低语，“看起来不太牢靠。” 万一只是表面看起来完好，内里已经早就被蛀空了呢，这船不知道有多少年了，看起来和出土文物一样。 艾利尔看起来倒是很想坐。 他犹豫了一会，拉住凛绮的手，轻轻摇晃，在凛绮看过来后，比划比划。 “没关系的，船不会坏。” “而且，就算坏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人鱼啊。” 他认真的朝她比划“人鱼”时的表情，实在是坦诚可爱的过分了，凛绮盯着他看了半晌，把艾利尔盯得都不安起来时，才一下笑了出来。 真是的，这家伙怎么这么傻啊。 她担心的是他啊。 这样的湖，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她是害怕船不牢固，把他撂到湖里了。 算了，既然 他都这么想了。 凛绮简单检查了一下船，就用脚将船抵到湖上。 她一脚踩住船，一边朝艾利尔伸出手，“上来。” 艾利尔毫不犹豫地把手递到她的手心里。 她的手心干燥温暖，握住就不想放开。 凛绮：“……” 凛绮：“你不放开，我怎么划船？” 艾利尔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他与凛绮并肩坐着，紧紧贴在凛绮的身边，甚至能感觉到凛绮的身上的气息。 凛绮不使用香水，身上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味道的，但艾利尔总是感觉她身上有气味，是一股很冷冽的气味。 有时，甚至隔着很远，他就能感觉到凛绮的存在。 距离过近时，也会有强烈的，属于自己的领域正在被入侵的感觉，凛绮虽然整个人都懒懒的，周身的氛围，却总是有强烈的进攻性。 他紧挨着凛绮坐，将刚刚感受过她的体温的手，放在膝盖上，专注盯着自己的手指。 凛绮瞥了他一眼。 船看起来古旧，却意料之外的挺牢固，在她的手中，很快被划到湖中央。 这样看，湖面似乎更加蓝了，就像是冰川一样，凛绮看着湖水，想起了辛德瑞拉的眼睛。 他的眼睛，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透蓝，而是朦朦胧胧的，仿佛总是蒙着一层散不开的云雾，是将灰未灰的蓝，墙角开的牵牛花的颜色。 她看了一会，转头看向艾利尔。 艾利尔正捡船上的落花，将花瓣一片一片摘下，丢进湖里，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小船晃晃荡荡。 他赤红的长发，比斯诺时期的及腰还要长一些，微卷逶迤落到膝盖上，像是海藻一样。 凛绮有一瞬的迷茫，很快又收回神思，无论什么时期的他，其实都仅仅是“他”而已。性格随着时间变化实属寻常，他改变的只有外貌和名字。 不，其实他的性格一直没怎么变过。 凛绮伸出手，落到艾利尔的膝盖上。 她的手指刚卷住艾利尔的卷发，艾利尔的手就覆盖了过来，与她十指交缠，赤红发丝夹在两人指间，像是丝丝缕缕的红线。 湖面上微风阵阵，气氛正好。 安静了片刻后，凛绮自然的开启闲聊。 “我之前问你，想不想去海边，你拒绝的那么坚决，我还以为你讨厌海和湖泊。” 艾利尔摇头。 他并不讨厌海。 “你在海里的生活，可以和我说说吗？我还挺好奇的。” 艾利尔犹豫了一下，他现在牵着凛绮的手，其实不是很想松开，可是凛绮难得提出请求，他最终还是轻轻松开了凛绮的手，但是也不许她撤回去，仍放在他的膝盖上。 他比划的动作幅度也很小，动作之 “海里的生活，每天都差不多……” 过于亲热，凛绮甚至感觉有些黏黏糊糊了，但是她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艾利尔细致地将海底的日常叙述。 凛绮等到他说完，才将视线从他指间的红色发丝上转开，抬眼直接看向他的眼睛。 “那么，我去找过你，你应该也知道了？” 艾利尔一怔，金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凛绮一看，就明了，他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个暴风雨天，差点沉船时，确实是他在为她保驾护航。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出来。” 凛绮紧紧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当时应该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寻找他吧？她还刻意在船身上刻了那么招摇的字。 既然两人都在互相寻找，怎么不立刻出现？ 她在上岸后，还觉得艾利尔可能就在附近，还在海岸边寻找了许久，看了每一块礁石，但都没有发现艾利尔的影子。 艾利尔的脸色有些苍白了，他该怎么解释，他当时光是在海啸中前进，就已经精疲力竭，后来还落入了深渊之中。 而且，他那个时候可还是鱼尾…… 那副样子，怎么能让凛绮看到呢。 他想来想去，咬着下唇，将他对深渊的恐惧简单叙述了一遍，他光是穿越那片漆黑的海域，就需要花完全部的勇气了。 凛绮卷他发尾的手指顿了顿，“你怕黑吗？” 原先并没有那么害怕。 但经过一百年沉睡后，他就对无法挣脱的漆黑产生了恐惧。 第231章 那种永无尽头的黑，就像是他过去生活的不幸与悲伤的结合体，他实在不想再一个人踏入那样的黑暗了。 凛绮握住他的手指，艾利尔这才发觉他与凛绮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些，他几乎一转脸就可以贴到凛绮的侧脸了。 艾利尔的忧郁立刻抛到脑后，神经紧张了起来。 不好……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他是想让凛绮多怜惜她一点，但没想让她愧疚啊，现在这么好的气氛，可别忽然冷场了。 他仓皇的把目光落到湖水上，绞尽脑汁组织措辞。 “但是，这样清澈的湖水，我不害怕，因为很透亮，可以看到水底，和海水不一样……” 该死，他在比划什么啊？ 艾利尔快速比划完一串后，就有些泄气了，手速慢了下来。 他抬起眼睫，澄澈的金色眼瞳，不安地窥向凛绮。 凛绮安静了好一会，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应该早点找到你。” 那个时候，她既然有那个预感，为什么不去找？ 就算是把海给翻过来，她也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把艾利尔从海里捞出来。 她的手指，穿过浓密的红发，触碰艾利尔的脸颊，指尖擦过艾利尔的耳朵，感受到指尖下，原本冰 凉的皮肤，骤然如火烧般热了起来。 艾利尔怔怔望着她，苍白的脸颊上，也骤然浮起红晕。 凛绮凝视着他的眼睛，“而且，我还挺想看看，你人鱼时期的模样呢。” 艾利尔都忘了自己不能说话，他的眼中有水光浮动，金色的眼睛如同琥珀石一般闪闪发亮，脸颊上的红晕烧到眼尾，就连唇瓣似乎都比平时更粉。 他的嘴唇颤动了半天，急得就差开口说话，好一会才想起来该怎么比划。 “你、你、你难道不觉得人鱼很恶心吗？” 他好几次都比划错了，凛绮好一会才理解他的意思。 她有些诧异，“怎么会？” 哪个现代人会没听过人鱼公主的故事？ 都是听这个故事长大的，又怎么会觉得人身鱼尾恶心？ 她都不明白艾利尔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鱼尾很好看啊。” 那可是美人鱼。 艾利尔的脸更红了，他呆滞的神情中，居然夹杂着一些恼恨后悔，忽然用力一跺脚，小船都跟着摇了摇。 凛绮有些震惊，握住船身，刚刚把船稳定下来，就听到“扑通”一声，艾利尔掉入了水中。 这下她是真的睁大了眼睛。 凛绮握住船身，迅猛起身，就看见落入水中的艾利尔缓缓冒出脑袋。 他的红发一浸水，就湿漉漉的贴在脸颊边，赤红变成了深红，极其俊美的脸挂着水珠，湿漉漉的，睫毛都被沾湿成一缕一缕，更显出妖异的魅力。 他的眼睛很亮，双手抓住船沿，神色却很委屈。 “我变回不去。” 凛绮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艾利尔正在比划着和她说话。 “我没法变回人鱼。”他趴在船沿上，像是一只皮毛被打湿的狸花猫，“喝下了那个药水，我就永远无法变回人鱼了。” 沾了水汽的脸，像是蒙着一层水雾，那美到无法定义的脸，在水波下，他将半张脸沉到水下，绕着船游了一圈。 清澈水波之下，他鲜艳的红色长发，随着水波漂浮，显现出绸缎般波光粼粼的色泽，围绕在他的周身。 凛绮有那么一刹的怔住。 反应过来时，艾利尔已经又趴在船沿上了，他薄薄的上衣贴在身上，水珠滚落，瓷白肌肤若隐若现。 不，他现在的模样，已经满足了她对人鱼的所有想象了。 她的手指勾勒着艾利尔的五官，轻抚他的鼻梁，艾利尔轻轻闭上眼，水珠从他的睫毛上滚落。 他的鼻梁很高，眼窝几乎能蓄水，睫毛又浓又长。 怪不得传说之中，都说人鱼能够迷惑人心，只要在海面见到人鱼，就会被诱惑着坠入深海。 凛绮握住艾利尔的下巴，艾利尔的脸更红了，他的肌肤透着水汽，期待而顺从的靠在凛绮的掌心。 她的衣袖都被艾利尔紧贴脸颊的红发上簌簌滑落的水珠给弄湿了，手指也沾着水。 能细致感受到的，唯有指腹下细腻温热的皮肤。 她离艾利尔越来越近，正准备将自己的嘴唇印上去，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鹰鸣。 凛绮微微眯起眼，抬首时，那棕色的鹰已经飞近了。 她顿了顿，伸出手臂，巨鹰停在她的手臂上，又响亮的鸣叫了一声，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凛绮。 凛绮认得这只鹰，没记错的话，是阿德里安养的，用于通信。 她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在鹰的脚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信筒。 第112章 这只目光锐利的鹰，以过于锐利的目光，和凛绮长久对视着。 对视了好一会，凛绮率先收回目光。 她认得阿德里安的鹰，倒不是因为和阿德里安有多熟悉，纯粹是因为阿德里安是个过于热情周到的社交达人，他经常会把路上遇见的有趣的东西送给朋友们。 书信，或是水果，食物…… 对，没错。 上一次看到这只目光锐利的鹰脚上绑着两个橘子朝她飞来，那画面实在是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她才一眼就认出了这只眼神如箭的鹰。 第232章 不过，最近，阿德里安都没有找过她。 凛绮这么一想，才恍然发觉，已经有一个月左右了，她都快忘记还有阿德里安这个人了。 自从将艾利尔留下后，阿德里安就没再联系过她。 也不难理解，最后一次见面时，他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她到现在还记得呢。 阿德里安忽然找她做什么？ 那只鹰一直盯着她，凛绮只能暂且坐回原本的位置，艾利尔气的将脸沉入水中，几秒以后，又猛然冒出来，一言不发的爬上船。 他浑身湿漉漉，长发卷曲披散，面色雪白的像是带露百合，一双金色的眼睛，闪着凌凌的光。 “坐到这边来。” 凛绮没有理会艾利尔对着鹰目露的凶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艾利尔跳到水里之前，就是坐在这里。 艾利尔却犹豫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自己滴水的衣摆。 凛绮直接抓住他冰凉而湿润的手指，艾利尔不得不坐下。 他还僵硬着身体，想与凛绮保持点距离，凛绮紧紧扣住他的手，口气随意，“躲什么，害怕弄湿衣服，刚才为什么一下就跳下去？” 艾利尔苍白的脸又恢复点血色了，他垂下眼睫，心怦怦跳。 刚才，凛绮抓他的手腕的时候，他似乎看到凛绮唇角上扬，微不可查的微笑了一刹。 就只那么短短一瞬，他似乎就有点神魂颠倒了。 那只棕色的鹰从凛绮的手臂上蹦下来，爪子抓住船沿，它还在盯着他们看，锐利的眼中透露出好奇的光。 阿德里安养的鸟，似乎和他本人一样……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所以阿德里安到底找她做什么。 凛绮从鹰腿上绑着的小小信筒里取出了阿德里安的信，那是一张很小的纸条，阿德里安工整漂亮的小子写满了整张纸条。 凛绮将纸条展开，一目十行的阅读。 看完，她又将纸条卷回去，握在掌心中，表情有些复杂。 她想起上次分别时，阿德里安对她说的，“或许要麻烦你的时候，很快就会到了。” 她确实答应过阿德里安，如果他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她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她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转头向艾利尔。 她看纸条的时候，并没有避开艾 利尔，但是艾利尔完全没有往纸条上看，他的十指纠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目光只呆呆的落在身前的拿一块区域。 “我们可能需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凛绮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指有些发抖，“去找一下阿德里安，不需要多少时间，很快。” 艾利尔的脸色更加白了，失去了血色，就像是海面的泡沫。 他一言不发，紧紧抱住凛绮，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那个时候，凛绮还以为他是不想见到阿德里安，兼之对海洋的恐惧，才会表现得这么异常。 她拍了拍艾利尔的后背，轻轻抚摸他的长发。 那只鹰吃饱喝足后，就带着凛绮的回信，振翅高飞，先走一步了，凛绮看着鹰飞远，收回视线。 艾利尔对行程的更改没有任何异议。 他除了那一刹的异常外，没有表现出任何与平时不同的地方。 就这样，马车不再像原先那样慢悠悠的往前走，而是转换了目标，加快速度赶路。 三天后，凛绮和艾利尔就出现在阿德里安的领地内。 他所属的国家，比她的国家要稍稍更大一些，因为临海，似乎随时随地能够闻到海浪的气味，那是一种野性与淳朴的味道。 凛绮先跳下马车，然后扶着艾利尔下来。 阿德里安派了人来接他们，凛绮刚让艾利尔下马车，就有几个人恭敬的凑了过来。 “是凛凛殿下！阿德里安殿下已经等了您很久了，请跟我们来吧——” 来迎接的使臣们满面笑容，见到站在她身边的艾利尔，也没有人对表现出惊讶诧异，大约是阿德里安早就已经和他们提到过了。 来的倒是够快的。 凛绮点了点头，就有人接过她的东西，侍从们说，马车也不用在意，会有人帮忙处理的。 她无所谓那些东西怎么处理，只牢牢的抓住了艾利尔的手，径直往前走去。 “他在什么地方？” 领路的人们很恭敬，“阿德里安大人正在海边等您好，具体的事情请到了再做商议吧。” 好吧。 凛绮没有什么意见。 早就说过，阿德里安的国家临海，即使是国际，也与海峡不远，他们没走一会，凛绮就听到了海浪拍打，与轮船的轰鸣声。 她眯眼一看。前方不远处，就是她曾经与艾利尔相遇，却没有见面的海岸。 平静的海边正停着一艘轮船，船身刷着纯白的漆，很新，而且颜色很亮眼。 那船实在是有些过于大了，几十辆马车也停在上面也足够。 阿德里安正站在船舷边，凝视着他们过来的方向，看样子是一直在等待他们，一见到凛绮，他就不断的挥手。 他的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凛绮拧眉，抓紧艾利尔的手腕，走到船下。 “干什么？”她问。 阿德里安丝毫没有发觉气氛的微妙，“我等 你很久了，快，先上来再说。” 第233章 大船有十分平稳的梯子，刚才就有不少人从这里上去，现在，因为公主要使用，所以所有人都散开了。 凛绮试了试楼梯，刚走上两步，忽然停下。 她不放心艾利尔的脚，于是转到艾利尔的后方，撑住他的手臂，“你先上去。” 艾利尔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从刚才到了海岸边开始，就一直安静，似乎有很多心事，可是外表仍旧平静，一双藏了很多心事的眼睛，静静的落在海上。 此刻，他的金色的眼中的感情还来不及收敛，在凛绮的脸上一扫而过。 他的脸色实在是有些过于苍白了。 那视线扫过时，凛绮顿了顿。 她看着艾利尔上去，才利落的抓住栏杆，翻身上船。 “那个……”阿德里安赶过来，正准备开口，凛绮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看向艾利尔，皱起眉，“不舒服吗？” 艾利尔站在她的身后，低垂着眼睫，正抿着唇，似乎是没想到凛绮会忽然开口，抬眼时露出了些有些诧异的表情。 阿德里安看到他的脸色，也吓了一跳，有些紧张，“你是晕船吗？需不需要喝点水？” 艾利尔不理会他，只紧紧握着凛绮的手，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摇了摇头。 他的睫毛微颤，碎发覆盖下，脸上的表情也不太看得清。 凛绮的心微微沉了沉，看阿德里安似乎还想问什么的样子，就拦住他，“先让他休息一会吧，给我们安排房间了吗？” 阿德里安愣了愣，一叠声回答，“当然了，我带你们去……他真的没什么事情吧？” 凛绮想起艾利尔之前和她提起过的，对深海的恐惧，表情也严峻了些。 她不再多说什么。 阿德里安领着他们走，穿过甲板，就进入了船舱，这条船实在是太大了，穿过几条走廊，才到房间门口。 “这里很安静，也不会有人打扰，你先看看满不满意。”阿德里安推开门，“总之先让他休息一下吧。” 阿德里安的安排非常周到。 即使是在船上，房间规模，也和她在宫殿中的规格一样，甚至更为豪华一些，准备的东西一应俱全。 床甚至还是个双人床。 凛绮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转头看向艾利尔，他似乎正头痛，一手撑在额头上，紧抿的嘴唇失去了血色，苍白的有些透明。 凛绮问他。 “在这里休息一会，好吗？” 她指的是房间中央的大床，柔软的被褥已经铺好了，艾利尔的脸色看起来也急需休息。 艾利尔也点了点头。 他自己走到床边，衣服也没有脱，就钻进了被子里，几乎将脸都埋在了雪白的被褥中。 他赤红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整个人只露出了这么点。 凛绮站在床边，阿德里安站在门边，也不敢进来，对凛绮无声的做口型，“他没有事吧？” 凛绮也盯着被褥。 她把脸凑到被子边，艾利尔就把脑袋探出来一点，只露出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他迅速无声说了句，“我没事。”就重新缩进了被窝。 因为距离很近，艾利尔的口型，她看的清清楚楚，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哪里不舒服，而仅仅是不想看到阿德里安，正在耍小脾气。 凛绮在床边站了一会，确认他的呼吸平稳，生理状态没有什么异常，才转身走到门边。 阿德里安还等在门外。 看见她出来，他又稍稍往前走了几步，凛绮却不想走得太远，就在门几步外停了下来。 “究竟什么事？”她问。 那么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条，却搜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看来看去，能看明白的意思只有，“有事速来。” 她还以为阿德里安有什么生命危险，结果赶到一看，人好得很，还弄来这么大一艘船。 到底是要干什么，她快没有耐心了。 阿德里安看出她的不耐，就长话短说，“就是那个啊……关于婚约的事情，你之前不是一直很着急吗？” “等等。” 凛绮没等他说完，又转回门边。 “这件事情下次再说。” 她不放心艾利尔的状态，没法把他一个人放在房间。 第113章 谈话还没有开始，凛绮就叫停。 她站在走廊，总觉得心头萦绕着莫名的焦虑，让这场对话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阿德里安之前给她寄送信件的时候，语焉不详，反而让她急匆匆就赶了过来，结果到这里一看，阿德里安活蹦乱跳。 既然没有什么威胁到生命的大事，就没必要现在急着谈。 凛绮走到门边，往内看了一眼，随即对阿德里安说，“我晚点再来找你。” 阿德里安：“……”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重要，可也不用当着他的面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他也担忧艾利尔的状况啊——可是这样对他，真的有点过分哦！ 还好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王子，虽然哽了一瞬，但还是很快回答。 “好吧，那等你有时间吧。” 阿德里安瞥了一眼房门，觉得自己不再适合待在这里，就和凛绮简单交代了自己房间的位置，就脚下抹油般的离开了。 凛绮没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就转身回了房间。 第234章 房间里很安静，阿德里安找的人已经先一步把行李搬了进来，两个箱子静静的搁在墙边。 他安排的卧室也足够大，是有几个房间隔断的套间。 走过舒适奢华的客厅，就是卧室。 她推开门时，艾利尔似乎听到了动静，正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他的红发在床上揉的有些凌乱了，有碎发落在脸颊边，脸色还是和刚才一样苍白，但精神看稍稍好了一点。 大床的对面是一扇巨大的窗户，阿德里安特意安排的，是一间能够清晰的看到海景的卧室，窗户没有关严，清凉的海风吹进房间。 凛绮稍稍驻足，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纯蓝海浪，一阵一阵轻柔地拍打着船，但身在船上，感觉不到摇晃。 她和阿德里安的国家都沿海，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就了解到，这两个国家的人，有很大一部分，一年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漂在海上。 也因此，他们养成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在船上进行的习惯。 他们现在正在两国交接的地方，她的城堡也坐落在此处附近。 船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行驶起来了，现在从窗户看到的海岸，已经是很小的一点。 看方向，似乎是远离了她的国家。 现在，他们在阿德里安的国家的境内，但从位置上来说，还在地图很边缘的地方。 凛绮又往窗户外看了一眼。 她记得——艾利尔之前和她提到过，他现在对深海很恐惧，或许他就是因为这个不舒服？ 她上前把窗户关上了，又拉上了窗帘。 房间一下暗了下来，但下一刻，床头覆着魔法的小灯又莹莹亮了起来，微弱的光落在真丝的被子上，被面映出月光般冰凉柔软的光泽。 凛绮在床沿上坐下，摸了摸艾利尔脸颊边的红发，“你怎么了 ？” 他看起来神色恹恹，从到了海边，就一直是这样。 是因为讨厌阿德里安？ 可是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目的地，那个时候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讨厌的情绪。 是因为大海？是对深海有阴影吗？ 凛绮想不出缘由，轻轻地抚摸艾利尔的头发。 艾利尔安静了一会，在凛绮的手指落到他的耳边时，轻轻俯下身，躺在她的膝盖上。 他抓着她的手指，火红的长发散了她一膝。 凛绮问他“是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 艾利尔也只是缓慢的摇头。 想来现在就是问他，也问不出什么。 就这样无言到了晚餐时分，艾利尔也没有吃多少。 侍女们将盘子收起来的时候，他还缩在椅子上。 他的身形不算是清瘦的类型，个头不小，也绝对不瘦弱。 可是他缩在那里的时候，却无端的让人觉得有一些可怜。 凛绮的视线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她甚至开始思索，是不是该带着艾利尔离开？ 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他是到了海边才开始表现出来这样的异常。 艾利尔忽然轻轻拽了拽她的手，凛绮回神，朝他看过去，艾利尔也正静静地望着她。 他坐在床沿上，夜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脸照得更加光洁。 “我没事。” 他望着她的眼睛，慢慢比划。 “不用担心我。” 看他的神情，似乎比刚才恢复一点了。 “你和王子有话要谈吧？没关系的，我在这里等你。” 凛绮微微怔了怔。 “正好我有点想睡了。” 这可不像是艾利尔平时的态度啊，但偏偏他的表情很平静，也很真诚。 凛绮仍然有些迟疑。 但在艾利尔再三催促她去，并且还径自钻上了床，用被子盖住脑袋后，她才站起身。 “行了，我这就去……我很快就回来。” 凛绮望着被子，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阿德里安没有什么急需她帮忙的事，她就直接带着艾利尔离开。 艾利尔从被子里露出脑袋。 他金色的眼瞳湿漉漉的，像是小狗一样，快速比划，“嗯，我等你回来。” 凛绮怔了一下，艾利尔又躺回被子里。 ——凛绮站在走廊上。 系统099等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才冒出来。 [07，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哎，他到底怎么了？] 废话，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不过，就连系统099都看出艾利尔的不对劲，他表现的确实很明显了。 凛绮在走廊站了好一会，房间内都没有任何的动静，艾利尔现在也没有什 么可做的特别出格的事情。 艾利尔确实很不对劲—— 但是想要把他的嘴巴撬开，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从还是斯诺的少年时期，就已经这样了，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凛绮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无声的往前走。 临近夜晚的走廊，光线也有些昏暗，这船太大了，虽然是身处船上，但感受不到什么颠簸感。 她走了两步，忽然开口，“099。” [嗯？] “我上次看过的东西……算了，你直接把商城打开，我再确认一次。” 系统099乖乖照做了。 凛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的目光很快的在商城面板上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行了，关上吧。” 第235章 系统099不明就里。 它记得，进入这个世界不久……也就是刚刚找到艾利尔的时候，凛绮也曾经叫它打开系统商城。 凛绮已经很久都不需要它帮忙，也不用商城了。 商城能提供的物质享受，她在这个世界，使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也能很轻松的弄到。 它记得凛绮还跟它说过，皇宫里的美食，比系统商城提供的预制菜味道好多了。 至于系统商城提供的其他提升属性的道具——凛绮根本用不上。 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不能凭借她的实力解决的。 就连它，最近和凛绮交流的次数都变少了。 不使用系统商城，减少与系统的沟通次数……她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和在现实世界中，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系统099有些担忧。 [07，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这样的话只在智脑里过了一圈，它还是没有问出口。 到现在，系统099才发觉，即使再像人类，它也没有办法理解人类的感情。 它只能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凛绮的目光，从系统商城上离开，然后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凛绮的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但这还未成型的想法，她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提到过。 她想了很久，但到现在，仍有一些没有理清楚的混乱思绪，她想，她需要一段时间来仔仔细细思考，以及对未来做规划。 但现在，最先要做的，就是找阿德里安谈话，然后立刻回到房间里。 她其实已经对谈话的内容隐隐有预感，但毕竟还需要面谈，这样重要的事情，需要一个明确的确认。 来到阿德里安的房间时，时间还不算太晚。 阿德里安为了避嫌，没有让她进入自己的房间，而是立刻站起身，与她走到走廊。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有什么事情？” 这里的走廊壁灯非常明亮，他们两人就站在门边，与对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站定，影子落在地毯上，拉的长长的。 阿德里安摸了摸鼻子，苦笑 ，“明明是你和我说，这件事情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一找到机会，就立刻联系你了，结果你还——” 凛绮立刻抬起头，“你是说？” 阿德里安点了点头。 他们的婚约，在凛绮刚到这个世界时，就被她执意解除了，阿德里安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但解除婚约的事情，并没有对外宣布。 两个国家之间的利益捆绑的太深，还有各种各样一时分理不清的事务，导致他们并不能立刻将已经解除婚约的事情说出去。 阿德里安答应解除婚约，但也要求需要一定时间去处理这件事情，在这个期间，凛绮不能把婚约已经解除的事情说出去，他会尽快处理好。 凛绮答应了。 现在，他叫她来，是为了—— “嗯，大约三天，就可以到皇城那边了，三天后，就会把这个事情向两国国民宣布。” 阿德里安先是郑重其事地优雅点头，随后又露出苦笑，“你知道，我因为这件事情，被我爷爷骂成什么样了吗？” 凛绮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她朝着阿德里安点了点头，“这件事，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早就说过，你如果有了喜欢的，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出现，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会立刻去解除婚约。” “你能找到喜欢的人，我也很开心。成全别人的感情，也是我的骑士道。” 阿德里安说得很认真，凛绮却微微一顿。 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吗？ 是吗，在别人看来，她对艾利尔的感情，是这样的吗？ —— 安静的房间内，艾利尔倚靠在窗边。 夜晚的海洋，与白日时的明媚鲜亮完全不同，凝重的海风，如刀般，一阵一阵吹动他的长发。 被凛绮关上的窗户，此刻又被他推开了一条小缝，海风争先恐后的灌入房间，将窗帘吹得呼呼乱响。 艾利尔金色的眼睛，静静凝视着海面，脸上神色淡淡。 来自深海的呼唤，从海浪声中，不断传递到他的耳边，那声音一声一声呼唤，伴着鲸鸣，在潮起潮落中，断断续续。 “艾利尔……” “艾利尔……还不回来吗？求求你了，回来吧……放弃吧……” “再在这里待下去，你会变成泡沫的……” 第114章 那呼唤声伴随着海浪，断断续续的传来。 在海风中，声音也并不清晰。 艾利尔默默站在窗后，脸上的神色淡淡，这来自深海的呼唤，只有人鱼能够听到，人类无法察觉。 他听得清清楚楚，依旧站在原地，像是浑然未闻。 直到听到走廊内的响动，他才一把关上窗户，回到床边，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 凛绮进入卧室时，艾利尔就默默坐在床沿上。 她的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窗户，随即收回视线，走到艾利尔的身边，紧贴着他坐下。 “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她的手指又缠上他的红色长发，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艾利尔回望着她，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二天后就可以离开了。”凛绮凝视着艾利尔的眼睛，“之后，你想到哪里去？” 第236章 她与阿德里安早就解除婚约这件事，二天后就会昭告天下。当然之后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船会在那边的皇城靠岸，对，到时候我们就直接离开，那个时候，那边说不定会有很多活动，和有趣的可玩的庆典。” 凛绮将他的长发随意缠在手指上，一圈又一圈，目光细细描过他脸上的每一寸，“你是因为阿德里安才不高兴吗？” 她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想透过他玻璃珠似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艾利尔抬起眼。 照耀在海面上的冷冷月光，透着淡蓝的光，洒在他的脸上，他微垂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阴影，肌肤也透着冰冷的色泽。 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就连卷曲的长发，似乎也披着一层渺渺茫茫的月光。 凛绮想要观察出他平静表象下的真实情绪，但艾利尔在她开口之前，就忽然抱住了她。 他冰凉的长发垂落在她的手指上，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蹭了蹭，将脸埋了进去。 凛绮能感觉到他的鼻息，洒落在自己的脖颈上。 那种呼吸的节奏，就像是小狗软乎乎的呼吸，冰凉的鼻尖，让人的心变得软了起来，凛绮把话吞了回去，手指穿过他的长发，轻轻抚摸他的后脑。 真像是抱了一只会撒娇的大狗在怀里。 “你是听说了，我和阿德里安的关系……是这样吗？” 沉寂月色中，凛绮轻轻开口。 这并不算是秘密，虽然侍女们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到过这些事情，但凛绮想，她们或许私下会谈论，这些谈话，可能被艾利尔听到过。 他因此而讨厌阿德里安，心情郁郁。 凛绮原本觉得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必要解释，可艾利尔是一个心思极为细腻的人鱼。 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又产生了什么样的联想。 凛绮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与阿德里安的约定，她现在没法和艾利尔说什么，但只剩下这二 天了，只要过了这二天，一切都会明了。 “你应该知道，我和阿德里安根本没有那种感情。” 艾利尔微微抬起脸，琥珀金的眼瞳荡漾着月光，那粼粼的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也像是朦胧的，看不清晰。 凛绮望着他，“我现在没法说……二天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很自由的离开，然后和这里再没有任何的瓜葛，你明白吗？” 她一项都是一个遵守约定的人，但却为艾利尔破了特例。 看到他现在这副神情，她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松了口。 这已经和明说没有什么区别了。 以他的聪明，应该能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的。 艾利尔静静地望着她，静静地，玻璃珠似的眼睛中漾出薄薄的水光，眼底有泪意荡漾。 他的眼泪无声的滚落下来，扑簌簌的，像是晶亮的珍珠。 有碎掉的泪珠，濡湿了他长长的睫毛，沾成一缕一缕，他的下睫毛被泪水洗涤的更加明显，眼圈立竿见影的变红。 那抹红晕连带着眼尾，坠着悲戚的泪光。 艾利尔没法发出声音，连哽咽都是无声的，只能发出比平时更加急促一些的呼吸声。 他定定凝视凛绮好一会，忽然垂下脸，用手背去抹眼睛，眼泪落在床单上，她的手背上。 是滚烫的。 凛绮显而易见的一怔，随后也沉默下来，那如同珍珠般滚圆且烫的眼泪，在她手背上，几秒就变凉了。 但是那种触感，实在让人难以忘记。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放下这种强烈的，无法遏制的不安呢？ 凛绮的目光，停留在艾利尔的身上。 在仿佛时间暂停的安静中，她抬起手，手指划过艾利尔落在脸颊上的赤红长发。 她将那乱掉的发丝整理好，挽到他的耳后，露出他那瓷白如雪的脸。 艾利尔因为她忽如其来的触碰，而僵硬了一瞬。 他抬起因为泪水而湿漉漉的眼睛，那原本像是蛇瞳一样的金色眼睛，现在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攻击力。 凛绮的手指从他的耳廓，滑落到他的耳垂，一点一点的探到他的耳后。耳根后那层薄薄的肌肤极为柔软，能感觉到最温暖的体温。 艾利尔像是被按下开关，一下子僵硬到一动不动。 他定定地望着凛绮，仿佛无法理解凛绮现在行动的意义。 凛绮的手指继续往下滑。 艾利尔的胸膛起伏，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艾利尔，被触碰过的地方，全都如火烧般急速升温。 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喘气，可是连呼吸的节奏都完全紊乱了。 凛绮的手指从他的耳朵，到他不断起伏吞咽的喉结，到最后落在他的胸膛，饱满的肌肉在放松的时候是柔软的，十指甚至能够下陷进入，绵软好摸。 可是现在，他显然太过于紧绷了。 他的胸膛 因为呼吸急促而不断起伏，肌肉紧绷到和铁块一样，炙热，且让人无从下手。 艾利尔已经完全不哭了，他僵在原地，和一尊石像一样。 他像是在对着这种意料之外的发展感觉到不可置信，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在竭力的理解，思考。 第237章 凛绮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他需要放大感官，调动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去仔细辨别的。 他当然不是抗拒，只是不敢相信。 过了好久以后，他才缓缓抬起眼，试探着伸出手，指尖轻轻点了点凛绮的手腕。 凛绮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艾利尔无法从她反应中，获得任何的信息，他更加不安了，从眼帘后投过来的目光，小心翼翼的，仔细的观察着凛绮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他的眼尾还沾着将落未落的泪水，眼尾已经全都红成一片。 比起淡然坐在床沿上的凛绮，他似乎更加躁动，更加不安，每一次呼吸似乎都紧张的快要晕过去。 当他把手指停在凛绮的领口，试探的去触碰她衬衫上的纽扣时，凛绮也没有叫停。 艾利尔的脸更加红了，他的的指尖开始微微发颤——整个人都是。 月光太亮了，艾利尔看起来似乎快要晕过去了，或许他需要一个更加暗一点的环境。 凛绮缓缓呼了一口气，她问艾利尔。 “你困了吗，想要睡觉了吗？” 艾利尔刚想摇头，又生生顿住。 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是乱的了，茫然无措，乱糟糟的，全然不知道，现在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他看起来整个人都是怔怔的。 因为凛绮的忽然开口，而无所适从，刚刚提起的勇气，又忽然散了。 他只能把祈求的目光，投向凛绮。 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下意识的依赖凛绮，祈求凛绮能给他明确的指示。 这副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即使有着能够轻易撕碎什么的蛮力和体格，却像是训练有素的狗，没有了指示，根本什么都不敢做。 凛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终于大发慈悲开口。 “你困了吧。” 她一面说，一面不容拒绝的按住艾利尔的肩膀，让他躺回刚才的位置上去。 艾利尔被按进被子里的时候，比刚才更加僵硬，他现在完全像是一块铁了。 凛绮甚至帮他把乱掉的发丝整理好，把被子掖好，才从他身上跨过去，躺进了被子的另一边。 她自然而然的枕到艾利尔的手臂上。 过去的每一天，他们都是这样睡在一起，艾利尔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因为他能感觉到，今晚，似乎一切都会不同。 他并非没有想过，但—— 凛绮在他心中，是不可触碰的，需要仰望的存在。 他一直追着她，看着她的背影，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满足，他有时候甚至已经觉得，自己得到的过多。 拥抱她的时候，他感觉到的更多的是幸福，是最重要的东西就在怀中的平静——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们分离。 现在，这份平静被打破了。 他唯一能够体会到的，是一阵阵令人战栗，目眩神迷的危机感，这种感觉过于迫切。 汗毛倒竖，迫不及待，他似乎确实在发颤。 借着朦胧的月色，他能看到凛绮的眼睛，她棕色的眼睛也正看着他，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现在实在算不上是体面的样子，倒映在她那双平静的眼中，实在是让人感觉到羞耻。 艾利尔到此刻才发觉，凛绮简直天然有着一种残忍和傲慢。 这种性格使然的淡漠和游刃有余，简直让人恨得想要咬牙。 或许他该感谢凛绮刚才扯好了被子，在被子的遮盖下，他至少不会因为羞愧而晕过去。 只要不看到她的眼睛—— 他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指，将手伸到了她的衣服内。 第115章 月光莹莹，如流水般，却只能落到床前。 被子被蒙的紧紧的，被捂得密不透风的小空间内，潮湿闷热的气息，似乎伴随着呼吸，不断升温。 艾利尔的手指是冰凉的，并且到现在都没有升温。 就像是某类冰凉的冷血动物似的，他贴过来时，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像是被柔软的蛇缓慢的缠上了。 缓慢的，柔软的，一点一点的试探着不断收紧，直至将人勒到无法呼吸。 凛绮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掌缓缓抚过，心中不由自主这么想，他像是正张开嘴巴，衡量着猎物的大小，能不能一口吞下去。 但是她可不是什么能够轻易咽下去的东西。 艾利尔并没有责备她显而易见的分神，他正好的专注，带着虔诚的，敬畏的心情，不断抚摸她的指尖，试探她的心跳。 他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小心翼翼，这样近的距离，面对面，其实什么样的反应，都无法隐藏。 凛绮也能够听到艾利尔的声音。 不，这么说，或许不太恰当——艾利尔是没法出声的，他没法说话。 他的呼吸声，尾音颤抖，几乎挤成了破碎的，急促的哭腔。 那毫无节奏的呼吸声，现在就紧紧贴在她的耳廓边，一声一声的，听得凛绮也有些不自在起来，稍微挪了挪位置。 艾利尔立刻发觉，他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回怀里。 凛绮也并不是真的想要抗拒，都已经到现在这样的状况，她难道还能直接坐起来，穿上外套下床去？ 也不是不行。 这样的念头一转，凛绮居然有些想笑。 第238章 艾利尔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的反应，察觉到她的无声微笑后，他的动作渐渐变慢，迟疑地望向凛绮。 看吧，他是个一收不到反馈，就开始不安的笨蛋。 她不仅不能反抗，还得配合，还真不是轻松的活啊。 凛绮伸手抓住艾利尔的长发，脑袋靠到他的胸膛。 艾利尔立刻得到的信号，一下笨拙地搂住她，怎么都不放手。 他看上去像是差点哭了似的。 本来就是为了让他能够更加安心一点，不要再整天东想西想，可别前功尽弃，反而让他更加不安了啊。 凛绮已经下定决心，就决定今晚不管怎样都要到坚持到最后，反正这档子事——不也就是这样？ 无非就是全身心的投入，和享受，从对方的身上获得趣味。 她觉得，以她和艾利尔这么多年，对于对方的了解，和默契，这也绝对不会是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而且，她或许还是很占便宜的？ 就算她不太注重人的外表，也不得不承认，艾利尔的身体是很美的，他如同云霞一样的赤红长发披散了一床。 微微卷曲的弧度，就像是水面的波纹，无言散开旖旎的涟漪。 苍白的肌肤，冰凉 的体温，以及形状优美紧实的肌肉——都很美丽。 凛绮的手指只是轻轻划过，他的肌肉就开始紧绷，几乎僵硬着，强撑着才能不闪避。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饶有趣味的听着他怦咚怦咚的心跳。 因为贴得近，那声音简直不像是从耳朵传递过来的，而是从艾利尔的胸膛，直接传到她的身体。 她的胳膊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如擂鼓一般的节奏。 强烈的震颤，一下一下，几乎透过皮肤。 他无法说话，无法发出声音。 但是每一个反应都赤诚的，坦率的——将他此刻的心情全都表白抛露于她的面前。 别说被她拧一下，他能僵硬成什么样，就只是轻轻触碰一下，他就能像是哭泣一样哼半天。 偏偏他发不出声音，那声音卡在喉间，伴随着喉结的剧烈滚动，变成含糊不清的声音。 凛绮对他这种声音没有什么抵抗力。 她可以饶有兴致的扯他的头发，玩他的手指，却对他这种声音有反应，她推了推艾利尔的脑袋。 艾利尔不松手。 行吧。 凛绮安静下来，如果再去逗艾利尔，艾利尔可能会晕过去，那今晚到底得拖延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一碰到艾利尔，艾利尔就乖乖的不动，等到她收回手，他还要缓半天，才敢小心翼翼地碰碰她，哪怕她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而已。 竟然还走回合制吗？ 凛绮开始担忧艾利尔到底懂多少。 她想起很多年前，斯诺为了逼她现身，而三次假死，那时候，他的束腰散开，露出莹莹如玉的肌肤，也是在这样的月色下。 抓着她的手，怎么都不放手。 那个时候的青涩少年，就如同锐不可当的利箭，散发着灼灼耀眼的自信光芒，漆黑眼瞳中的野心和意图，几乎不做丝毫掩饰。 怎么那个时候的进攻性，反而比现在要强？ 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了？ 艾利尔不知道凛绮在想什么，他等待的太久，已经习惯了忍耐。这么多年的期待与企盼，更让他变得小心翼翼。比起野心和渴望都表现在脸上的过去的自己，现在的他，或许更擅长无微不至的侍奉和温柔厮磨。 他再三确认凛绮的反应后，才温柔地触碰她。 刚开始的羞涩稍稍散去了，凛绮也不再打岔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终于全身心投入，如同研究一向重要事业般，开始漫长的前奏。 不论怎么说，这前奏，都有点……太长了。 凛绮感觉自己快要变成艾利尔的同类了——皮肤黏黏糊糊的深海鱼，被翻来覆去的在锅上翻面。 他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啊。 她有点受不了了—— 而且，艾利尔的学习能力非常，非常，非常强。 羞涩退去，把现在的事情当做一件急需研究的重要大事之后，他就 开始观察她的反应。 那双被宫殿的侍女们称之为“妖异”的金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仔细观察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又实在是太深了。 一次微不可查的蹙眉，慢了一拍的呼吸，都能被艾利尔立刻觉察到，被他灵活贯彻，举一反三。 这种事情，如果一方全力奉献，无微不至，也会变成挺可怕的局面。 凛绮的眉头紧紧蹙起。 艾利尔进步的太快，她连脚趾都开始颤抖了，在这样下去不行了。 她的手指在抓过床单后，又抓住艾利尔的长发，将一脸专注的艾利尔拽起来，使劲平复了一下呼吸，瞪着他，“你到底开不开始？” 忽然被打断，艾利尔的脸上有些显而易见的茫然。 他用潮湿的，漫着红晕的眼睛，默不作声地盯着她，像是只被鹰抓住的兔子，一动不动。 凛绮也看了他几秒，就别过脸，松开了手。 艾利尔透露着茫然的脸，让她的恼火和心火，都蹭蹭往上涨，她现在既有点别扭，又有点无奈。 第239章 他刚才那个反应，就好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着急？”一样。 她现在有点后悔，刚才没有直接离开了。 她松开手后，艾利尔观察了她片刻，就又凑了过来。 他用湿漉漉的手指，试探性的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然后，凑得更加近。 凛绮深吸一口气，咬住他的肩膀。 —— 凛绮低估了人鱼的体力。 能够从海浪中，把差点沉入海底的船，给推到海岸上的，能是什么样的体力，她应该早就知道才对。 人鱼能够游过整个海峡，又能与鲨鱼海怪做斗争，成为海中的霸主，原本就不是什么柔弱的种类。 他们有可以轻松撕裂大型生物的指甲，也有有力的肌肉，以及——非常可怕的耐力。 虽然艾利尔现在已经不是人鱼，而是一个光是走路都很艰难的人类，但—— 让人觉得值得庆幸的，是艾利尔经验尚且浅薄。 不，或许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磨磨蹭蹭搞那么久。 而且，因为没有经验，艾利尔从头到尾都一个姿势，他似乎特别中意侧躺，可以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掰都掰不开。 到最后，凛绮感觉自己像是一块在熔炉里面的铁，被打来打去，直冒火星。 够了，下次她不会让艾利尔在这么得意了。 如果不是为了安慰他的不安—— 清晨的海风吹进房间里，凛绮缓缓醒过来时，心里依旧再重复这个念头，她是不是太纵容艾利尔了？ 头有点晕，像是和十只巨怪缠斗过了。 艾利尔还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将脸依偎在她的胳膊边上。 他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下，留下了一圈阴影，嘴角有微笑的弧度，睡脸非常美丽。 凛绮紧紧的盯着他，好久没有挪开视线，最后轻轻的啧了一声。 她有些烦躁的挪开视线，没有推开艾利尔，也没有叫醒他，干脆靠回原来的位置，就这样凝视着天花板。 艾利尔虽然粘人，也没什么技术可言，但他确实足够以她为中心。 虽然说是像和十只巨怪战斗了，但同时，还有战斗结束后，肾上腺素极限上升的满足和兴奋感…… 要是论起来，她确实是会因为酣畅淋漓的战斗而兴奋的类型。 这样的感觉还是挺新奇的。 有一些疲惫，浑身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同时有些意犹未尽。 以后回归正常社会，不会再有危及生命的战斗等着她了，就只有艾利尔了。 对他的安抚，应该算是成功……吧？ 这个世界，是不是也快要结束了，除了眼前的世界，她也之后的生活，做一些打算了。 第116章 身在船上，偶尔一刹间，能够感受到微不可查的颠簸。 从窗户传来的风声，伴随的也不是黄鹂与蝉鸣，而是阵阵的海浪，海面上的风声伴随着海鸥声，灌入窗户。 凛绮思维发散，漫无目的的发了好一会呆，也没见艾利尔动一下。 她侧过头，“喂，你要躺到什么时候啊？” 她记得，人鱼不需要什么睡眠的吧，从刚才开始，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晕过去了一样……他总不至于真的晕过去了？ 她的话音刚落，艾利尔睁开眼来。 他的眼尾还带着旖旎的红晕，目光软得像是水，盯着凛绮看了一会后，就往下滑了一些，扯住被子，遮住半张脸。 凛绮：“……” 这是在搞什么，不会是在害羞吧？ 她试图握住艾利尔的肩膀，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没想到艾利尔却像是一条滑溜溜的鱼，一下划进被子里，这下连半张脸都不露出来了。 只能在柔软的雪白枕头上，看到他的红色长发。 凛绮真的沉默了。 她从懒懒散散的半枕半靠在床头，变成一下坐直了身体。 她试图掀开艾利尔紧紧抓着的被子，艾利尔在被子内闪避，从仰面变成侧躺，赤红长发凌乱散开，铺散一床。 凛绮只看到他雪白的脸颊，以及通红的耳朵，几乎和红发一个颜色。 真的在害羞啊。 昨晚都没有害羞，怎么今天反而不行了呢？他不会准备一直这样藏在被子了吧。 不过，她也没有在别人别扭害羞的时候，非要把人揪出来看看的恶劣兴趣，就松开了手，还顺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憋到受不了的时候，总会出来的吧。 凛绮默默发呆，原以为会等待很久很久，没想到安静了几秒，艾利尔就忽然坐了起来。 没有梳理的红色长发如同一张密织的网，从他的肩、背，一直散落到床上，却又没有办法完全遮蔽他的身体，他的肩上和手臂上，都有她昨天留下的指痕。 极浅的淤青痕迹，在雪白的肌肤上却格外刺目，是浅青、浅紫色，但即使这样看起来凄惨的印记，落在他身上也是美的，像是零星的紫藤花瓣。 凛绮的视线停留了片刻，静默无声了。 艾利尔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凑上来搂住凛绮的肩膀，他冰凉凉的发丝落在凛绮的手背上，凛绮没有挣脱，手指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的声音稍微有些沙哑，大约是躺得太久了，艾利尔望着她，手指也下意识的抚过自己的喉咙，脸色有些发红，默默点了点头。 第240章 “是吗？”凛绮又停顿了一会，握住他的手，“你觉得昨晚怎么样？” 艾利尔猛然抬起睫毛，窥视着凛绮的表情，似乎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很显然的不安起来。 凛绮用手指拨弄着他的长发。 艾利尔的脸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垂下脸，默默不语。 他足够聪明，已经从这忽然转变的气氛中察觉到了什么。凛绮戳他的肩膀的时候，他一点没反抗，顺从的躺了回去。 大约是因为从窗户透进来的光太亮，他抬起胳膊，盖住脸。 凛绮的手落在他的胸口，艾利尔的呼吸猛然一顿，胸膛起伏。 凛绮看他这样的反应倒是觉得有趣。 她才刚从这种事里获得了一点兴趣，但艾利尔的实在是不怎么知道变通，好像能抱在一起就足够心满意足了，一晚上都没有怎么变过的姿势，让她躺都躺得浑身僵硬了—— 人鱼是恢复力和耐力都极强的生物……他应该休息好了吧？ 凛绮干脆的跨到艾利尔的身上，艾利尔用手臂遮挡住脸，他露出来的耳朵更加红了，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 透过窗户的日光落到床上，雪白的被子上，是微微晃动的光影，他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几乎有些晃眼。 虽然说是在船上，但是净水储备充足，房间的浴室也足够大。 傍晚的时候，凛绮和艾利尔一起沐浴。 她房间的浴池甚至是大理石的，烟雾袅袅，因为魔法而恒久维持在一个稍热的温度。 艾利尔正在给她细致的洗头发。 他的手法轻柔，手指穿过发丝，轻轻摩挲。 和艾利尔的关系更加亲密后，可以被他接手照顾的事情似乎更加多了，比如现在，她甚至还没有整明白，艾利尔怎么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跟过来，甚至还帮她洗头发。 但是，确实很舒服。 不论是花瓣的香味，还是按摩的力道，都让人昏昏欲睡。 凛绮泡了一会，就从池子里起来，“你慢慢洗。” 她随手拧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就穿上衣服，走到浴室外，卧室里有些乱，虽说每天都会有侍女过来收拾，但也不能让别人看到这样的状况。 凛绮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一走出浴室，直直面对卧室后，停顿了数秒，还是看不过眼，上手简单整理了一下。艾利尔每次进浴室都要很久，她也没等他，将床单都揉成一团后，又走出卧室，到了客厅。 阿德里安给她安排的是足够豪华，空间也大的惊人的套房，虽然是在船上，但绝不敷衍，光是从卧室到客厅，就有一段距离。 凛绮在房门外，看到了停放在门边的餐车，满满当当的食物，但没有看到侍从。 她能够确定，自己没听到敲门声，今天一整天，也都没有人曾经在门前徘徊，那就只能是阿德里安提早交代过了。 凛绮想着，就从餐车的盘盘碟碟间，随手翻找检查。 果然在一个碟子下，看到了压着的纸条。 字迹是一如既往的整齐工整，措辞极其贵族，兼之礼貌热情。 凛绮看了三遍，才从这张洋洋洒洒写满了一整张，却没有几句有效信息的信中，提取 出中心思想。 “你有空时来找我，还有事情，需要协议确认。” 凛绮面无表情的把纸条揉成一团。 阿德里安真该去学习学习怎么写信，她今晚一定告诉他，下次给她写信，务必把字数控制在二十字以内—— 不过，还有事情要商议啊…… 凛绮盯着餐车看了一会，将满车食物推进房间里，准备先和艾利尔打个招呼。 没想到她刚推开卧室房门，就看到艾利尔已经穿着粉色睡衣，坐在整理干净的床边了。 艾利尔微微抬眼，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行，你先吃，我很快就回来。” 她刚刚转身，艾利尔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她回过头时，艾利尔对她认真地比划。 “先吃东西，和我一起。” 他比划的慢吞吞的，但很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吃完再去，还有头发，还没有擦。” 凛绮停顿片刻，在餐桌边坐下。 吃到一半时，艾利尔忽然戳了戳她，比划询问，“他找你，有什么事情？” 凛绮抹了抹嘴，又细细看了看他的表情，确认他确实没有别扭和吃醋，也不像是对阿德里安有意见。 凛绮心中隐约有些不解，但还是耐心解释，“有关……三天后的一些事情，还需要和他再确认商议。” “那需要花很长时间吗？” 凛绮心中有数，既然是协商，那估计是要花一点时间的，“我会尽快。” 艾利尔微微点头，不再询问了。 和艾利尔一起默默吃完晚餐，艾利尔又帮她把头发细细擦干，盘好头发，穿上外套后，凛绮抓住他的手腕。 “你问了我那么多，该换我问你了吧。”凛绮凝视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你现在已经知道，我和阿德里安并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艾利尔目光缱绻地静静注视着她，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还会觉得不安吗？” 满室安静，艾利尔摇了摇头。 “那就好。” 第241章 凛绮离开房间。 艾利尔今天无论是反应还是神情，看起来都和还没上船前差不多，没有表现出像是昨天一样的显著异常。 他对她隐瞒了什么，但是他既然不愿意说，就只能靠自己观察猜测了。 先去把阿德里安的问题解决……希望阿德里安没有这么早就睡觉的习惯。 尽管不久后或许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后，这个世界的两国关系，还是协议什么的，都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凛绮还是决定竭力将所有事情都做好。 正是因为快要离开，她才决意将所有事都处理的利落漂亮—— 到达约定好的地方时，果然看到了一身正装，胸前挂金色勋章的阿德里安，会议室里并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好几个同样正装的参加者。 “凛凛。”阿德里安对她点了点头，戴着白手套的手，有礼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今晚要商议的是关于国家未来的大事，所以请了几位作见证。” “另外，因为商议的性质，对这个房间，施加了一些隔离的咒语，可能要花一些时间。” 他说话时的语气，完全退去了平时热情有礼的腔调，变得郑重，双手交叉，在凛绮的对面坐下，“希望你能够理解。” 凛绮点头，在踏入房间时，她就察觉到魔法的痕迹了。 “别多说，快开始吧。” 她答应艾利尔会早点回去的。 第117章 凛绮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艾利尔依旧坐在原地，静静地等待了一会，走廊内寂静无声，想必她真的已经离开了。 她去和阿德里安商议的，应该就是解除婚约的事情。 艾利尔靠在椅背上，面朝着窗户，手指轻轻摩挲扶手，微微垂下睫毛，掩去眼中的思绪。 他在她离开前，非要问上那么一句。 其实，并不是因为关心她和阿德里安的事情，或是嫉妒什么的，他只是确定一下她的行程。 艾利尔自己做皇室的时间，比长得多。 他知道解除一场利益捆绑极深的婚约，有多麻烦，凛绮大概还会在那里耗费许多时间。 一时半会，她不会再回来。 月光如水，因为海面的倒映，而更加清亮，蓝色波光，洒落在房间内，随着水波的摇曳，而缓缓变换。 房间内一片寂静，除了他几乎接近无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艾利尔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才站起身。 来自深海的呼唤，一波一波，伴随着浪花传来，越靠近窗户，就越是清晰，最后，他停在窗前，一把拉开窗—— 顷刻间，海浪声，伴随着轮船的轰鸣声，灌入耳中。 如果说隔着玻璃，听到的声音模模糊糊，那么此刻，来自深海的声音，清晰的就像水流灌入耳中，风声烈烈，浪花滔滔。 夜光洒落在海面上，将海面照得格外亮。 浪花碰撞，泛起白色的泡沫，暗潮涌动，在夜晚的海面上，倏然出现了几多水花。 从水花中缓缓出现的，正是他的六个姐妹，美人鱼围绕着船，伴随着鲸鸣，巨大的鱼尾拍打水面，激起浪花千万。 “艾利尔，你什么时候回到大海中？” “你为什么偷偷离开海底，还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们的呼唤，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回应？” 美人鱼围在船周，露出水面的面孔挂着水珠，全都是绝美的妖冶面孔，却一个个都柳眉倒竖，面带怒气——除了年龄最小的人鱼妹妹爱丽儿。 五颜六色的鱼尾，闪光的鳞片，在水面下，折射出耀眼光芒。 艾利尔扶住窗户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 他垂下眼睫，脸色恍若透明。 美人鱼们瞪着他。 一阵无声的对峙，最后，她们脸上怒气冲冲的神色逐渐淡去，浪声中，逐渐变成了复杂的，夹着同情和怜惜的神色。 “艾利尔，变成人类，是错误的选择，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人鱼是长生种，虽然不是几千几万年，但也和人类天差地别。” “你还有几百年的寿命，你能遨游在深海，享受自由，无牵无绊，为什么非要追求虚无缥缈的爱情？” 人鱼的尾巴拍打着水面，浪花声伴随着人世间能听到的最美的声音 ，她们的说话声如铃声阵阵，清脆悠远。 “你牺牲了声音和鱼尾，又获得了什么？” “过去犯下的那些错误都不重要，我们姐妹不会看着自己的亲族化成泡沫，这个你接着！” 从海底扔上来的东西，直直越过窗户，砸到艾利尔的脚边。 艾利尔往后退了一步，一把缀满了珠宝，和他手掌差不多大的匕首，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我们已经与那只蠢乌贼做了交易，拿到了这把匕首。” 艾利尔的目光停留在匕首上，好几秒后，才弯腰捡起。 人鱼们以自己的长发为豪，可是月光下，他的姐妹们，原本如海藻般的长发全都被剪去，变成了只够覆盖住耳朵的，短短的头发。 去掉了长发后，她们的身形，似乎也一下变得单薄了不少。 没有长发遮盖的脖颈和肩颈细瘦，显现出非人的苍白莹亮之色，在月色中，六条人鱼围着船，不停游走。 第242章 “别以为我们会和你一样，蠢到去奉献出什么东西！” “但那只乌贼不管怎么被打，都说这匕首必须和我们的长发一起炼制，才能够起作用，啧。” 人鱼姐妹中，脾气最暴躁的二姐直接游到船边，鱼尾拍打的浪潮，推得船身猛烈一摇。 “喂，艾利尔，别在那里像是个人类似的犹犹豫豫！” “你用这把匕首，刺入那个抢走你所爱的男人的心脏！让他的血流到你的脚上！” 其他的人鱼也追上来，如果此刻有人推开窗户，就会看到这样的奇景——海底最美的六只人鱼公主，此刻正紧紧追着船，闪耀的鳞片在海浪中若隐若现，熠熠生辉。 “没有不能打破的诅咒！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现在就去杀了那个男人吧！”“这样，他的血淹没你的脚，你就可以再长出鱼尾，回到海洋！” “别犹豫，艾利尔！” 姐妹们竭力的劝说，依旧没有让艾利尔产生别的表情，他紧紧抓着窗框，恍若正在出神般一声不吭。 唯有微不可查的颤动的手指，暴露出此刻他的心情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毫无波澜。 人鱼姐妹们追着向前行驶的船，一个一个急到脸色发白。 “艾利尔，你真的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快快变回人鱼吧——” 他快要消失了。 人鱼的消失，和订婚，婚礼举行什么的，都没有关系。 只是因为，故事里的婚礼，是在船上举行罢了。 他喝下魔药，从人鱼变成人类，强行扭曲了自己的种族，这样的行为，已经背叛了大海。 所以，在他来到海上时，海洋在抗拒他。 浪声呼啸，掀起波澜，就连海风，都在怒号排斥着他的存在，只有海洋生物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声声叫他消失在海 面上。 海洋的背叛者，竟然还敢回到这里—— 听到这样可怕的声音，人鱼姐妹们一个个都脸色苍白。 “已经第二天了啊，艾利尔！” 他登船时是第一日，此刻是第二日。 他难倒感觉不到，只是回到海洋上方，就浑身不适，像是刀刮般的疼痛吗？ “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了。” 这艘巨轮已经行驶到海洋的正中，想要一天靠岸，绝无可能，如果没有办法离开海洋，他的死亡就是注定的。 最多二日，最迟二日！ 他会在第四天的太阳升起时，变为海洋上的泡沫，所有的回忆，所有的爱，连带着他的一切，被一个浪头卷过，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性急的人鱼二姐大声嚷嚷，“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要你杀那个男人，又不是杀你爱的那个女人！你死了，变成泡沫了，难倒和她就有其他的可能了吗？” “艾利尔，你清醒点吧，你没有获得那个人类公主的爱！” “如果她爱你，她吻你，你就会获得真正的灵魂，可是，现在的你，已经快要消散了！” 她们虽然长寿，可是身为人鱼，最终注定会消散在海面，但——她们至少还有五百年的寿命。 除了爱丽儿以外的人鱼姐妹的想法都十分统一。 说到底，人鱼虽说死后无形，可是活得比人长不就够了，何必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灵魂？ 被爱者可以拥有【真正的灵魂】。 【真正的灵魂】，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他为此奉献了一切，但显而易见的，他失败了，她们只能使用这样的方法了，虽然人类王子很无辜，但她们更不想失去亲人。 “去吧，去吧，艾利尔！” 见到艾利尔依旧一动不动，小人鱼爱丽儿哭了起来，她的眼泪就像是珍珠，大滴大滴落在海面。 “哥哥，我当初不该帮你，是我害了你！” 人鱼大姐冷冷望着艾利尔，“艾利尔，我们为了你剪掉了长发，闯过了深渊，你真的要这样放弃？” 海底深渊很可怕，他因为爱而闯过深渊，可是她们姐妹，也因为他而一起游过那到漆黑无边的海域，没有哪一个退缩。 “我们已经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真的就这样放弃？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自己清楚。” “只要你没有死，就还有可能！” 海风吹得艾利尔的红色长发飘摇。 他的脸色，比海底的月光还要白，像是几层月色重叠而出，白纸般的脆弱之色。 他长久的凝视着海面，在姐妹的注视下，终于缓缓弯腰，捡起了那把匕首。 镶嵌满珠宝的匕首，拔出刀鞘，在月光中，薄薄刀锋流转蓝光，显现出锋利无比的光。 刀面上，倒映出他苍白的脸。 艾利尔将刀插回鞘中，抬起手，苍白修长的手指，缓慢的，对姐妹们比划。 “知道了。” “我，会考虑。” 第118章 这是一把做工精巧的匕首。 只要用这把匕首，刺入阿德里安的王子的心脏。 王子的血，就可以让他重新长出鱼尾，重回深海。 可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艾利尔久久地凝望着手中的匕首，浪声阵阵中，从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凛绮，她的脚步很轻，和猫一样，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大约是从这边经过的侍女，或者守卫。 第243章 虽然说人鱼的语言，人类无法听懂，他的姐妹们也使用了人类会自动忽视她们的魔法——但，谁能保证一定呢。 艾利尔又与她们对视许久，终于挥了挥手，关上窗户。 匕首他紧紧握在手心中，无论心中怎么想，艾利尔暂且收下了这把匕首，如果不收下，她们不会轻易离去。 玻璃窗被关上了，从海面，只能看到窗户内泛出的淡淡暖光，他的侧影在落在窗上，像是一张单薄的剪纸画。 那光是微弱的，在寂静的深海上，像是灯塔的光，却更加淡，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 人鱼姐妹们都依旧停留在此。 “大姐……艾利尔他，真的会照做吗？” 好几秒后，不知是人鱼群中的哪一个，忽然开口询问。 “……不知道。” “我们暂且不要回去，就悄悄跟在船后，看看状况吧……反正，也只剩下明天一天了。”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人鱼姐妹们不是蠢蛋，从刚才艾利尔的反应就能看出，他并不想这么做，不想用鲜血重铸鱼尾，重回海洋。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他之后准备怎么办呢？ 难道真的要化为泡沫？ —— 艾利尔知道人鱼姐妹们没有离开。 她们远远的跟在船后，潜藏在水底，人类无法发觉她们的存在。 他也没有办法叫她们不要跟着，毕竟，明天可能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刻了，身为这具身体的在这个世界的亲人，如果在这种时刻，还让她们离开，实在是太残忍了。 艾利尔回到床边，将匕首抽出来看。 借着昏暗的灯光，能看清楚匕首的形状。 他拿手掌比了比，这是一把和他的手差不多长，小巧却锋利的匕首，微光下，流转着锋利的光。 不仅镶满了宝石，造型精巧，更是附着着层层复杂的魔法——这是用六只人鱼的长发所制作出来的。 人鱼的长发，充满了魔力与幻想的神奇之物。 艾利尔握着这把匕首，已经能够感受到，从匕首上传来的高深魔法。 曾经，在他还是斯诺的时候，凛绮赠与他一把弓箭，那把箭是由精通魔法和武器的小矮人制作的，也使用了这样的材料。 想起过去的事情，艾利尔嘴角不由自主浮现了淡淡的微笑，很快又降 了下去。 他有心想要试一试匕首的锋利程度，手指刚刚碰到刀面，忽然顿了顿。 如果身上有伤痕，凛绮肯定会注意到的，她的观察力一向都很敏锐，不能弄伤自己。 艾利尔于是放下手。 他用发丝试了试，果然吹毛立断，削铁如泥。 在他上岸之前，大王乌贼曾经叮嘱他，他和别的人鱼都不一样，只要离开了海洋，他就无法回头了。 匕首，对他真的有用吗？ 使用了这把匕首，他就可以重回海洋？然后再徐徐图之，寻找与凛绮的下一世？ 不。 艾利尔心乱如麻，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肌肤中，面上的表情却依旧淡淡。 从脸颊两侧落下的赤红长发，有一两丝落在手背上，微微的颤抖着，像是细细的红线，发丝下的脸也笼在阴影中，看不清晰。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清楚。 还有很多如缠绕在一起的丝线般的杂乱思绪，依旧乱糟糟，他未能清醒的思考。 因为眼前的幸福，实在是太让人迷醉，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思考过了。 艾利尔坐在床边，忽然像是被火烧一般蹦了起来。 不管明天，他是会消散还是怎么样……凛绮大约就快要回来了。 房间还没有收拾好，匕首也还放在手边。 他永远忘不掉凛绮有多敏锐，想要瞒过她，就已经需要竭尽全力，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艾利尔把匕首藏在衣柜深处，用厚厚的衣服和被褥压住，又到浴室整理了半天，才回到床边，将床铺好。 他对自己可能会变成泡沫这件事情，很奇怪的，几乎没有任何触动。 担忧，不安，恐惧，都很浅很浅。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已经在消失了，所以连情绪都不再敏锐了呢？ 艾利尔一边整理床单，一边细细的想。 除了有些悲伤，以及要离开她的恐惧以外，他似乎真的没有其他的感觉。 消散……就是连转生的资格都没有，肉身还有记忆，一切的一切，全都和清晨的露水一样蒸腾的意思？ 那样也不错。 他将床整理好后，又把两个枕头摆正，嘴角流露出浅淡的笑意。 既然一切都会消散的话，这份因为爱而熊熊灼烧的感情，也能一起，像一个气泡一样。 “啪”一声的消散了吧。 她没有获得她的爱，那么，化成泡沫，就这样消失，那样也不错。 他实在是害怕，那一百年的等待，永远看不到前方的黑暗……以及无望的，已经成为了苦痛和疯狂的爱。 在这个世界，凛绮对他很纵容，他已经获得了太多太多过去都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他想，就算在此刻消散了，也无所谓。 已经足够了。 —— —— 凛绮从会议室出来，用力活动了一下脖颈，扭动手腕，骨骼发出清脆响声。 第244章 没想到居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阿德里安自己和她说这件事情要绝对保密，在事态稳固之前不能说出去，结果他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 说实话，推开会议室，看到面前一张张老而严肃的面孔时，她简直眼前一黑。 艾利尔在皇室生活的时间比她久，也了解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早知道就把艾利尔也给带来了。 夜已经太深，走廊上一个人都看不到，柔软的长毛地毯遮盖住脚步声，她快速往房间的方向走。 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不少油画，夜晚看到的氛围和白日完全不同。 凛绮的视线随意扫过那些画，数十张画后，忽然出现的，是一片明亮的海，凛绮反应了两秒，才后知后觉，那不是画，而是一个窗户。 在与油画平齐高度的方位，出现的，是和画中场景一样美丽的海面。 玻璃窗清晰的透出深夜的海面，月光洒落在波浪上，波光粼粼，视野倏然开阔。 凛绮的目光仅仅在海面停留了一秒，一扫而过，就淡淡收回了视线。 和阿德里安的交涉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精力了。 她难得感觉有点疲惫，回到房间时，还觉得脖子有点酸痛。 艾利尔已经把床都铺好了，一看到她，就迎接上来。 他衣着单薄的身影，在室内光下，显得高挑而消瘦，淡淡暖光落在他的长发上，他苍白的脸，像是快要融化的冰。 临走到身前，凛绮注意到他的脸色，似乎比她离开时要更加白一些。 艾利尔伸手，修长的手指落到她的身上，替她解开外套上的系带，凛绮顺着他的动作抬起手，一边看着他的表情。 她不擅长拐弯抹角，看了一会后，就直接问。 “你不高兴吗？” 艾利尔恍若未闻，麻利替她脱掉外套后，忽然伸出双手，双手环住她的腰，紧紧抱住她。凛绮原本准备询问的话，又一下吞了回去。 艾利尔将下巴埋在她的颈窝内，长而冰凉的赤红发丝，也垂落在她的身上，披散她一身。 他服侍凛绮上了床，然后才在旁边躺了下来，样子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天，阿德里安来邀请他们共进午餐。 他昨天就已经和凛绮提过中午要聚餐。 今日的行程安排，除了简单的午餐，还有丰盛的晚餐。 据阿德里安说，他准备晚上在船上举办一个“小规模”的舞会，不过以凛绮对他的了解来说，这舞会肯定不会像他口中那样简单。 大概又是个需要彻夜狂欢，交响乐不停地夜晚。 阿德里安送来邀请的时候，凛绮刚刚穿上外衣，艾利尔已经起床，正在桌边梳头。 过去在宫廷的时候，艾利尔就喜欢在发尾上束上一些缀着宝石的闪亮银饰，出了宫 廷之后，凛绮倒是少见艾利尔这么梳头发了。 凛绮饶有兴致地绕到他身后，将手撑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歪着头编辫子。 艾利尔认真打扮，梳好头发后，又从衣架上拿下早就准备好的，没有一丝褶皱的外袍。 凛绮看过他穿这件衣服，那还是他刚上岸的时候，在这之前，她没有见过这种风格的服装。 深色的外袍宽大，并无纽扣和系带，就这样敞开着，露出内里薄如蝉翼，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的柔软衬衣。 这样的衣服，将他非人的妖异气质，衬托的更加分明。 凛绮看着他卷发间摇曳的银饰，用手指拨了拨，银色的流苏叮当碰撞，“怎么忽然这么打扮？” 未免太隆重了点吧？ 艾利尔的神色照旧，没有显现出任何异常，凛绮注视着镜子，看着艾利尔比划手语，“因为，我和你一起去，不想被别人比下来。” 凛绮嘴角浮起微笑的涟漪。 这个“别人”是谁，实在是很明显了，可怜的阿德里安，虽然也算得上是英俊，可是在艾利尔的身边时，简直被对比到黯然失色。 “你要一起去吗？”她侧头文艾利尔。 艾利尔轻而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凛绮没有表示任何异议，拉住他的手，轻轻的“唔”了一声。 “那就一起吧。” 如果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可以缓解他的不安，她愿意这样做。 到达餐厅的时候，阿德里安已经在那里了。 他的手边摆着一杯红茶，堆叠起来的盘子里摆着面包，凛绮想，他应该已经吃了十几个了。 看到他们——尤其是坐在轮椅上，盛装打扮的艾利尔的时候，阿德里安的红茶呛了出来，猛烈咳嗽。 他看了看艾利尔，又看了看凛绮。 不是吧，就算是要宣布婚约早就被解除了这件事，也没有必要这么盛装打扮吧？ 不过，他本来就和凛绮没什么的啊……她没有解释清楚吗？ 阿德里安隐晦地看了凛绮一眼，凛绮盯了回去。 阿德里安收回视线。 好吧，看来是她身边的这个家伙太麻烦……阿德里安为了掩饰自己有点微妙的嫌弃的表情，又端起红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说起来，你休息的怎么样？”他若无其事地开口，“因为今晚的舞会，可能会持续一晚。” 特意强调一下，是因为舞会，没别的意思，别再盯着他看了—— 第245章 凛绮问，“一整晚吗？” 这就是阿德里安说的“简单”的舞会，她就知道。 “嗯，大约到明天傍晚……全速进发的话，中午可能就能够到达目的地了，我想舞会结束后，直接宣布那件事情，会比较好。” 话题转到正事上，阿德里安的表情郑重了些。 凛绮点了点头，“越快越好。” “夜晚太冷，舞会在室内举行，等到快到日出的时候 ，就转移到甲板上吧，还可以看看日出。” 阿德里安的脸上流露出笑意，“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可能就少了，这次就好好享受舞会吧。” 说话的途中，阿德里安控制不住的去观察艾利尔的表情，自从了解他们目前的关系之后，阿德里安每次和凛绮说话，都有点心虚和不自在。 他发觉，凛绮也是在看艾利尔。 三人围在一张小圆桌边，正在一来一回对话的两人，却都在不留痕迹的观察那个无法说话，沉默坐在一边的家伙。 偏偏，被盯着的艾利尔垂着眼睫，神色极淡，从低垂的眉毛，苍白的嘴唇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流露在外的感情。 他安静的像是一座漂亮的石膏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信息。 阿德里安越来越不自在，逐渐觉得气氛奇怪如坐针毡，于是把杯子一搁下，抬脚就走，“那我就先去准备了！” 他活像是被火烧了尾巴。 凛绮看着他窜出房门，才嗤笑了一声，转头握住艾利尔的手，“回房间吗？舞会前，休息一下吧。” 艾利尔抬起眼睫，专注地看着她。 他的脸上只有专注，目光缱绻而温柔，丝毫看不出哪里把阿德里安吓得落荒而逃。 艾利尔回握住凛绮的手。 并肩行走在走廊，凛绮询问他，“离开这里之后，你想去哪里呢？” 艾利尔侧头，发尾的银饰发出些微声响。 “是不是趁早计划一下比较好？” 凛绮的目光在他的发间停留了一瞬，她也没掩饰自己被艾利尔的头发吸引了，“得规划个路线，你有想要看一看的东西吗？”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不会去做什么计划，一向都是随心所欲。 可是，和艾利尔在一起，就不太一样了。 她虽然自我随性，却并不是对别人的感情都完全不在乎，她在意艾利尔，就开始考虑他的感受。 艾利尔歪了歪头。 他像是在思索，片刻后，开始比划。 “星空……苹果林……” “极光……” “昙花……合欢花……” 舞会前的下午，艾利尔一直在和凛绮聊之后想要看一看的景色。 凛绮开始还坐得笔直，盯着艾利尔看了一会后，就抱着枕头，歪在床上。 她撑着下巴，继续注视艾利尔。 艾利尔全心投入的比划着，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圈白色的光晕，将他衬托的也像是天使神像。 他想要的东西还真不少，就像是想了很久一样。 不过，艾利尔的性格内敛，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让他说两句真心的话，比登天还难。 现在能够一口气说这么多，是不是说明，他也开始逐渐敞开心扉，期待未来？ 凛绮一直没有打断艾利尔的比划，等到他终于停下来，她又等了一会，才问，“没了吗？” 她微笑，“就这些？” 艾利尔沉默。 他久久凝视她，然后缓慢比划。 “晚上，和你跳一支舞，可以吗？” 凛绮有些诧异，“跳舞？” 她下意识看向艾利尔的脚，一时没有回答。 艾利尔轻轻一握她的手，蜻蜓点水一般，随即放开，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关系的，又不是完全不能走……今晚我不想坐轮椅。” 只有这个愿望了。 斯诺错过了自己的婚礼，三日舞会，辛德瑞拉都没有等到凛绮。 现在，他想补全以前的遗憾，他想和她跳一支舞。 只不过是刺穿脚底般的疼痛而已。 努力跳舞吧，这是最后一夜了。 第119章 舞会如约在夜晚进行。 阿德里安的轮船是一艘能承载数千人的巨型游轮，不过阿德里安给他们特意安排了远离其他人的僻静房间。 进入舞会现场后，才发现这艘船上居然装了这么多人。 轮船外的天空已经开始变黑了，轮船内的灯照得地面泛光，无数蜡烛摇曳着，银质餐具明晃晃的反着光。 舞会内有乐队演奏音乐，竖琴的声音悠扬明亮，如同脉脉水流，回荡在会场中。 参加的人们都穿着礼服，整个会场灯火通明，衣香鬓影，成堆的精巧食物堆在一起。 阿德里安在会场正中，在这样的场合，他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一大堆面包摆在他的面前，他一口都没有吃。 凛绮带着艾利尔入场。 虽说她已经和阿德里安解除婚约，但这件事还没有宣布。 凛绮出现在会场前，带着艾利尔，刚一入场，就引起一阵惊讶的注视。 参加舞会的人都下意识看向阿德里安，视线在他们三人之间转换。 邻国公主带着一个美人，堂而皇之来参加阿德里安王子举办的舞会？ 阿德里安的目光也转向这边，看见凛绮，他露出一个笑，举杯，遥遥对他们一敬。 第246章 参加舞会的人不是惊讶的睁大眼，就是张开嘴，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没有停下过。 该说不愧是王室吗？这……这样也是可以的吗？ 不过，这位公主带来的男人……确实太漂亮了。 他们的目光，从红发青年的脸上快速划过，然后和身边的人交换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与公主并肩的，是一个红色长发的美青年。 他有一头长的惊人，鲜艳无比的红发，编成辫子，松松垂在肩上。 看起来随意的编发，却在发辫和发尾上做了不少装饰，只一转头间，就有隐光流转。 灯光下，他的脸简直像是正散发着光芒。 那双惊人的，如同钻石般闪耀，又流转锋利的光的金色眼瞳，并不分给无关紧要的人一点余光，只专心致志的看着身边的公主。 每一次低头注视，就会流露出温柔如水的光。 从来没见过，人能够美成这样的。 美丽已经是加分项了，更不用说他对着公主流露出的脆弱和急需保护的楚楚动人感。 看清楚那张脸之后，人群都了然。 确实，这样美丽的人，和他们的王子相比，邻国公主的选择，就很容易理解了。 不管在场的每个人目光交换间，在传递什么信息，至少没有人敢蠢到在公主和王子面前说出来。 舞会依旧热闹非凡，不间断有人来和凛绮打招呼。 凛绮完全不在意别人怎样。 简单应付之后，就领着艾利尔来到舞场。 嵌着金箔的地砖，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梦境一般的美好。 竖 琴演奏刚刚停下，现在换成了一曲手风琴演奏的抒情小调，节奏悠扬而舒缓。 舞会刚刚开始，跳舞的人不是很多。 凛绮将摊开的手心递到艾利尔的面前，率先开口邀请。 “要来跳舞吗？” 她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淡然，手直直伸过来，直截了当。 艾利尔垂下眼。 今晚，凛绮的打扮和平时不同，甚至辛德瑞拉那个世界，三日舞会，她也没这么打扮过。 她的棕发被打理的柔顺，散发着光泽，盘在脑后，发间点缀了珍珠链，更衬托的她双眼澄澈，目如朗星。 合体服帖的礼服套在她的身上，露出笔直如剑的肩，挺拔笔直的脊梁。 凛绮的气质太突出，再昂贵的礼服都没法遮掩的。 她低头的时候，露出的，能透过皮肤隐隐看到的骨骼的痕迹，像是一把亟待抽出来的利剑。 此刻，这把剑，正用澄澈坦率的目光，温和凝视着他。 艾利尔尚有一刹没法回神。 他偏离的视线，下意识游荡到凛绮的身上，每一处，每一寸。 她的头发，他帮忙盘的，背后的扣子，他帮忙系上的。 这样的事，以后又有谁，会来替她做呢？ 艾利尔迷茫了一瞬，忽然恍然大悟，又觉得有些好笑，他也意识到自己确实笑了，因为凛绮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凛绮递过来的手，紧紧地握着，进入了舞场。 啊啊，是他错了，是因为快到最后的时刻，所以连他都开始胡思乱想了吗？他怎么会这么想？ 其实凛绮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因为他喜欢打扮，喜欢舞会，她才穿上了礼服，她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她，可以一个人好好生活。 换句话说，他的位置，没有人会取代。 他的手握在凛绮的腰间，低头凝视着她的脸，心中思绪万千，口中发苦，可最终还是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凛绮从来不知道艾利尔这么擅长跳舞。 从他的表现，根本看不出他正在强忍着剧痛。 他的表情如此镇定，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在舞会中，他是最吸引人的那一个，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在留意着他们，不知不觉间，他们成为了舞会的焦点。 今晚的艾利尔实在是太美了些。 他几乎花了一下午打扮自己，在他们聊着未来的时候，艾利尔也一直在挑选衣服和配饰。 凛绮想起中午阿德里安看到他的时候露出的哑然反应，就想要笑。 阿德里安大概没想到，艾利尔晚上还能打扮的更加精致，更加夸张？ 今晚的全部风头，已经被他一个人给抢走了。 凛绮不擅长跳舞，全靠极佳的运动神经跟着艾利尔的动作。 轻快的音乐，也感染了她，让她隐隐觉得愉快起来。 她望着 面前的艾利尔，心中不自觉开始想起之后的生活。 这个世界，也快要结束了吧，之后她就可以彻底退休了。 主世界给她安排这个任务，是希冀她能够通过轻松的任务，松缓精神，从此能适应慢节奏的普通生活。 她之前还觉得主系统实在太笨，死板僵硬，现在看来，这样的安排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她或许该感谢主系统才是。 只不过，她从任务世界赚取的任务积分，这次得消耗好一部分，主系统打的算盘还真是精明—— 舞曲舒缓，不断变节奏，进入舞场的人越来越多。 转动的裙摆，就像是五颜六色的伞，金碧辉煌的室内，到处都弥漫着昂贵的香水与脂粉香。 第247章 两曲之后，她询问艾利尔，“需要休息一会吗？” 尽管艾利尔说没有关系，可是他的脚，毕竟还是没法长时间跳舞。 凛绮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非要和她跳舞，可能是因为受到阿德里安的刺激吧？ 艾利尔也知道，她和阿德里安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吃味和别扭难以避免…… 之前，他连可怜的玫瑟塔都看不惯，每天偷偷往她的饭里撒盐。 凛绮想起过去的事情，嘴角的笑意就难以掩盖，她发觉自己确实软化了一些。 过去，她是独行侠，每日执行任务，到了一种令人惊讶的程度。 同公司里甚至有人认为，她或许是有什么血海深仇，才会冷酷而执着到这种程度。 其实他们都错了，但她也无谓这些传言，如实论起来，她也实在没什么深刻的动机。 定了目标，然后就做到最好，就是这么简单，他们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独自一人，所以根本不用考虑什么，一个任务，是五年也好，十年也好，哪怕一直让她守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十几年等待只为一个时机，她也可以做到。 就这样，实力，经验，财富，越积攒越多。 但她的竭尽全力，也仅仅只是因为她想这么做，奋斗半生，临到退役，她却陡然不得不面对一个新的问题。 不用再做任务，她该怎么生活？ 她习惯游走生死一线，绝地求生，只看眼前，做任务时，眼里就只有任务。 因此，刚到斯诺的世界时，虽然她也依旧竭力寻找任务，可十年没有动静，她依旧没想着脱离任务世界。 她对未知的未来，实在是感到迷茫。 现在，迷茫的浓雾渐渐褪去，她终于清晰的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未来的模样。 与过去全然不同的生活，也能算作一种挑战吧，但她从来不惧挑战，而且……她也不是一个人了。 因为心态的转变，她就连态度，都变得更加体贴。 艾利尔沉默了一下，牵住凛绮的手。 凛绮拉着他穿过人群，走到旁边，休息的地方，只零零散散的几人，餐桌上摆放的蛋糕的香气飘来，是浓郁的奶油甜味。 她记得，他一直挺喜欢吃这种甜味的东西。 凛绮端了盘子，在他旁边坐下，将盘子递到他手里，艾利尔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看到蛋糕被递到眼前，还微微顿了顿，才接了过来。 堆在蛋糕胚上的奶油一看就很高档，随着交接的动作，而颤巍巍的晃动。 “还想跳舞的话，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凛绮看着艾利尔咬住勺子，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长发，“如果觉得累了，回去也可以。” 艾利尔挖了一勺奶油，摇了摇头，又伸手指了指舞场。 凛绮都快被他逗笑了，“好，行了，知道啦，你先休息一会吧。反正一晚的时间很长。” 阿德里安的舞会会举办整整一晚，直到明□□阳升起。 艾利尔这么喜欢舞会……是不是曾是皇室贵族的人，都会喜欢这样的娱乐活动啊，她虽然觉得音乐舒适，但却不能理解这种活动有趣在什么地方。 不过，既然艾利尔喜欢……她以后是不是得准备一间空间大一点的房子，供他举办舞会？ 休息片刻后，她又被艾利尔拉到场中跳了几首。 凛绮也渐渐从这种活动中找到了些许快乐，不过大约也是因为和艾利尔在一起，才会这么开心。 跳了几首，又陪他休息几次，时间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但参加舞会的人们似乎都不见疲倦似的，食物空了立刻就有侍女再端上来新的，乐队的演奏一首接着一首。 舞会现场的外侧，就有不少房间，临到早晨时，人终于少了些，不少人去房间内稍作休息。 毕竟凌晨，舞会即将结束时，阿德里安还有事需要宣布，那时是不能缺席的，也就只有现在可以休息一会了。 凛绮不觉得疲惫，可是还是想在沙发上坐一坐。 她拉着艾利尔到休息区，艾利尔跳了一晚，连红发都有些乱了，微微气喘，一双金眸晕着水雾，更是亮得惊人。 凛绮顺手拿起旁边的羽毛扇，替他扇了两下，“开心吗？” 艾利尔的几缕发丝粘在脸颊上，蒙着薄汗的脸显得更加雪白，他久久凝视着凛绮，没有回话。 凛绮也回望着他的眼睛。 “明天傍晚，就可以靠岸了。” 她澄澈的棕色眼睛，专注且认真的望着他，“想好第一站要去哪里了吗？” 艾利尔尚且没有来得及回答，从不远处传来脚步身，他于是抬眼，凛绮也看过去，是阿德里安走过来。 阿德里安似乎是准备找她说话，看到他们正凑在一起，似乎是在说什么悄悄话的样子，就停留在几步外。 艾利尔于是没有说话，推了推凛绮的手。 凛绮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那我过去一下。” 她走了一步，想了想，又停下，微微转头，“我 说的事情，你好好想想，明天再回答我也可以。” 反正之后的时间还很多。 艾利尔微微抬起头，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走出几步，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凛绮其实也没走多远。 第248章 但这个地方人太多，不适合交谈，她和阿德里安走到舞会会场后方的走廊夹角内，那里僻静，又背开人群，适合交谈。 站定后，凛绮等待阿德里安先开口。 阿德里安看了她一眼，以一声郑重其事的咳嗽作为开场。 他清了清嗓子，“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来找你对一下流程。” “过会，我就会宣布那件事。” “等会等到太阳稍微升起，我聚集人群，然后等到阳光洒落海面的时候，我就……然后你就出来……” 原来是为了这事找她。 阿德里安是一个偶像包袱很重的王子。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竭尽全力做到群众心中的标准以上，因此，他觉得这事不能马虎。 阿德里安以比平时写的信还要详细的话语，将长长的流程，与她确认了两三遍。 最后，他长出一口气，郑重其事的对凛绮说。 “凛凛，我们虽然解除婚约，以后也会是兄弟般的盟友。” 他朝着她伸出手，“希望我们的友谊，可以一直像此刻一样保持下去。” 兄弟啊…… 凛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沉默伸出手，与他用力握了握，“不论怎么说，是我该感谢你，你是一个好人。” 无可指摘的完美王子，热心，赤忱，且充满骑士精神，除了吃得太多，没什么缺点。 “到了这种时候，没必要用这种话作为结语吧。” 阿德里安苦笑了一下，又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不过，为什么这么说，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 连好人这种称号都不想要的话，就不要叫她兄弟啊。 凛绮脸上一点情绪都不露的收回手，“因为，是你把他重新带到我面前，所以，我无论如何都需要感谢你。” 如果不是阿德里安，她还不知道要寻找艾利尔多久。 “原来是说这个。”阿德里安露齿一笑，挠了挠头发，“我又不是故意的啊。” “还是要感谢你。” “好吧好吧。”阿德里安举起手，“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不占用你更多的时间了……嗯，你要去找他了吧？” 真不知道凛绮和艾利尔为什么忽然就那么亲密了。 自从艾利尔留在她的宫廷后，就没见他们两分开过。 阿德里安又觑了眼凛绮，不知道她听没听过她宫廷里的那些小姑娘的议论啊，都说艾利尔是她的宠妃呢。 粘人，美丽，而且还……嗯。 阿德里安想起艾利尔盯着他看的冰冷眼神，沉默了一下。 还足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外加装柔弱和以退 为进，倒还挺符合这个形象的。 “……那我就去找他了。” “嗯嗯，去吧去吧。”想那么多干嘛，反正和他都无关。 凛绮直截了当的离开了走廊，往舞会现场走去。 听阿德里安讲话简直头晕，她的脑子现在都被阿德里安那巨长无比的表演流程给塞满了。 真是的，有必要连过会宣布后，握手的时机，以及伸哪只手都强调一遍吗？ 不过，只要过了这个早晨，她就算是不被这个故事的任何剧情拘束了，虽然她本来就没有在意剧情。 刚走出两步，系统099冒出来。 [07，你昨晚上报的，让我帮忙算积分是什么意思啊？] 最近，它的工作好清闲，凛绮不知为什么，也不让它陪着了。 昨晚，它正在空间里看电视剧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凛绮给它送来的一条留言。 “帮我算一下，我具体到底有多少积分。” 系统099不解极了，07平时从来不在意积分，过去也从来没有说过要算算有多少。 难道是它最近吃爆米花，花掉的积分太多了吗？可是，是07叫它乖，一边玩去，还给它积分当零花钱的啊…… 系统099有点心虚，犹豫许久，终于抓到一个凛绮独处的机会，赶紧冒出来问。 “没别的什么意思，就让你算一算。” 系统099又不吱声了。 “怎么了？” 凛绮也知道它的德行，但是没当回事，“行了，你能吃多少？不怪你，快把具体数字算出来。” [不是因为这个啦……] 系统099犹犹豫豫，好一会后，才心一横直接嚎出来。 [我算不出一兆以上的数字啊——] 它是笨蛋，是废物，是系统之耻，但是它真的算不清楚……啊啊啊！ 一长串，好多好多好多数，看的它头晕眼也花。 系统099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第一次进入金库，被金币晃花眼，没见过世面的老鼠。 它的智脑，跑到一兆时，就直接烧到卡顿了……它从来没这么慌过，连07吩咐的这样小的事情，它都做不好，它简直想哭了啊啊啊。 凛绮：“……” “行了别哭，我大概知道个数字就行了。”凛绮被系统099嚎得头疼，用手指抵住额头，“一兆……？”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积累这么多了吗。 [呜嗯嗯，是的……] 系统099发出了吸鼻子一样的声音。 [不过，07，你为什么忽然要算积分，是任务快要完成了吗？]系统099吵吵闹闹的声音，让她有点回忆起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状况了。 第249章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凛绮往回走，因为回忆起过去，嘴角不自觉流露出笑意，“嗯，差不多快要结束了。” “对了，你帮我预约一下，我要直接和主系统对话。” 笨蛋系统099连数字都算不清，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能托付给它，为了稳妥起见，直接找主系统吧。 [好的！恭喜你！……对了，那这个系列任务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系统099的语调忽然变得有点犹犹豫豫的。 凛绮知道它为什么这样。 这个系列任务，不知道有多少世界，但她在上个世界时，就和系统099说，任务完成直接退出。 但她最终还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没有和系统099解释任何原因。 [07，这个世界结束，你还要进入下一个任务吗……] “不了，就到此为止。” 凛绮从跳舞的人群旁边走过，往放满蛋糕的休息区去。 [直接结束吗？！] 系统099原本还以为，07还会进入下一个世界，它甚至觉得，那个时候，艾利尔还会出现。 他们还会这样追逐纠缠……可是这样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一直在任务中穿越追逐，实在是太不稳定，但让它想其他的出路，似乎也没有。 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07怎么会真的喜欢上任务世界内的对象？ 她应该是最清楚，任务世界都只是任务。 如果把所有的存在都当成真的，她杀掉的那么多怪物，沾过的那些鲜血，她都可以坦然接受吗？ 而且，她喜欢上的，还是那么著名的，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童话故事中的主角。 虽然性别发生了偏差，但对于他的每一段故事，她应该都是了解的。 越是了解，越应该明白，他只是一个故事中的存在，是被作家构思出来的，借笔墨而生的，虚幻的存在啊。 人真的会爱上这种存在吗？ 尽管不解，但系统099也没想过，她会在这个世界结束后，直接脱离任务。 系统099一时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咕哝了半天，才将脑海中第一刹冒出的念头说出来。 [那，那个家伙怎么办呢？] 它倒不是因为艾利尔，而是因为07，才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可是她之前表现的很在意啊—— 凛绮正准备回答，忽然顿住。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回刚着休息的沙发前。 可是沙发上，并没有艾利尔的身影。 —— 紧贴在走廊后侧，艾利尔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他能够听到凛绮的声音，也能听到阿德里安的声音。 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现在的他，就像是能精准躲过妈妈检查的小孩，他与凛绮已经过于熟悉。 熟悉到，他知道如何闪避，凛绮会忽略他的气息。 小心翼翼，刻意为之，加上魔法，足以让他藏在走廊不远处。 到了最后……他果然还是犹豫了。 因为凛绮微笑着，用澄澈的棕色眼睛，语调平淡的询问他，“明天，想到哪里去？”他就可耻的产生了犹豫和后悔。 紧紧咬合的牙齿发酸，酸到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凛绮和阿德里安正在谈话，那对话内容简直可笑。 艾利尔捂住脸，滚烫的泪扑簌簌从指缝中溢出，他的心中充满了无措的迷茫。 今晚实在是太幸福，太难忘了。 与凛绮一曲又一曲的舞蹈，不断不断转圈，仿佛能把一切都遗忘。 穿越漆黑的海域再可怕，等待一百年再恐怖……他终究还是等到了啊，可是，在今天以后，他就连等待都做不到了。 他的爱，原来是泡沫那样，可以轻易消失的东西吗，那样轻盈。 艾利尔一想到以后连等待她的机会都不再有，眼泪就簌簌落下。 他最终还是犹豫了，姐妹的长发所换的匕首，正在他的怀中，冰凉的刀刃，紧贴着胸膛的肌肤，他在凛绮离开后，回到房间中，取出了这把匕首。 “你真的就要这么放弃吗？” “用他的鲜血，沐浴你的双脚，重生鱼尾，这样一切就还没有结束，就还有可能——” 姐妹们的话，在他的心中不断回荡，还有凛绮微笑着望着他的眼神。 “明天，要到哪里去呢？” 他果然没有变化，还是那个即使表现的云淡风轻，临到最后关头，又会后悔害怕的胆小鬼。 艾利尔想到过会可能迎来的结局，就双肩发抖，心头发酸。 这样的场景，简直和他还是小孩……还是斯诺时，一模一样，最初的最初，他也是满心惶恐，怀揣着匕首，跟着凛绮，迷茫的走出了皇宫。 那个时候，他心中全是对未来的恐惧。 为了活下来，他什么都能做——那个时候，他是这么想的吧，出卖自己也好，杀人也好，无论如何，他要把握住机会，要活下来！ 艾利尔将后背紧紧抵在墙壁上。 真是戏剧化，他的最初，和最后，竟然这么相像啊。 他真的害怕……害怕没法再见到凛绮，没法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情，害怕连等待都没有资格。 只要杀掉一个人，就可以摆脱这种无解的悲剧…… 第250章 艾利尔紧紧握住匕首。 然后，他听到凛绮对阿德里安说，“不论怎么说，是我该感谢你。” “哈哈，我并没做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吧？” “你把他重新带到我面前。” 艾利尔从走廊后逃走了。 听到凛绮的话后，他的眼泪潸潸，心中酸楚发痛。 他根本不敢停下脚步，害怕自己后悔，天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杀一个全然无辜，甚至帮助了他许多的人？ ……不是早 就决定，为了活下来什么都能做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面对这样的局面？ 脚底传来剧痛，他已经完全无暇顾及，心脏传来的痛楚，比脚底的疼痛强烈千百倍。 只要杀掉一个无辜的的人，他就可以活下来，他为什么……为什么做不到？ 艾利尔逃也似得来到甲板上。 太阳的轮廓已经逐渐出现在天空，与月亮同时挂在天幕。 月光凌凌的落在沉静起伏的波涛上，轮船发出“嗡嗡”的轰鸣，遮盖了波浪声。 眼泪不断滚落在潮湿的手心，艾利尔在栏杆前跪了下来，满面眼泪的仰望逐渐穿过云层的太阳。 不能杀阿德里安，他无法做让凛绮厌恶的事情。 一切都要这么结束了吗？ 不，他还不想放弃。 大脑一团乱麻时，艾利尔忽然想起姐妹们曾大声质问他的话，“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自己明白吗？” 即使真的杀死阿德里安，这样迷迷糊糊的活下来，也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想要的，即使死亡，即使消散，也想要一个回答的—— 是凛绮的“爱”。 姐妹们最刺痛他的话，是那一句，“你并未获得，那位公主的爱！” 如果真的被爱，就不会消失。 艾利尔曾经推测演算过，凛绮的在这个世界的任务，究竟是和过去一样，让他获得“幸福”，还是按照原本的故事走向，让一切以悲剧结尾。 二分之一的概率。 如果是关键在他的身上，秘钥是“幸福”，那么为什么凛绮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她与他同吃同住，甚至已经变成了……更加亲密的关系，他应该足够满足，为什么，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任务，并不是“幸福”吗？ 艾利尔跪在月前，看着日月同现。 不，或许。 因为她不爱他……所以他不幸福。 获得再多，也不够，他需要的是，她的爱，明确的爱。 那么……她爱他吗？爱的标准是什么？他的感知，还是她的感知？她明白她爱他吗？她知道什么是爱吗？ 艾利尔跪在甲板，越来越淡的皎洁月光，裹在他披散一身的赤红长发上，像是一层薄薄的白纱。 凛绮爱他吗？ 凛绮明确的知道自己爱他吗？ 艾利尔泪如雨下，却因为失声，而哽咽无声。 二分之一的概率，如果凛绮爱他，他就不会消散，且凛绮会完成任务，如果不是这样，他会消散，那时候，凛绮应该也可以完成任务。 无论如何，她都可以依旧完美脱身的……他可以放心了。 二分之一的概率，要赌一把吗，为了自己。 消不消失都无所谓了，他要知道，凛绮爱他。 —— 凛绮飞快穿行 在人群中，急切寻找艾利尔。 临近日出，去休息的人也纷纷回来了，但没有多少人去跳舞，走廊的人编的多了起来。 一个美好的清晨，懒洋洋的氛围在这些人之间传递。 艾利尔不在沙发上休息，房间里也没有他的痕迹，四处都找不到他—— [07，你别着急，说不定是这里人太多，他去别的地方休息了呢？] 系统099看凛绮的表情都变得冷峻，连一贯的淡然随意都消失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不由的出言安慰。 不。 不会。 艾利尔绝对不会不和她打招呼，就跑到其他的地方去的。 凛绮心中有很强烈的不祥预感。 她不断在人群中寻找，艾利尔今天表现的这么开心，他应该不会离开舞会…… 阿德里安的巨轮有接近十层，她已经寻找了三层，如果现在到最下层，一层一层往上寻找…… 凛绮疾步穿过走廊时，阿德里安忽然冒出来，叫了她一声。 看清她的脸色时，阿德里安反而被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快要日出了，你快到甲板上来，要宣布那件事了。” 日出……？ 凛绮的神经猛然一跳，她脑中忽然出现一个猜测，让她惊愕到完全不肯相信。 不可能…… 她完全没有按照剧情走，这又不是剧情中的婚礼，不可能…… 舞会，三日舞会……日出…… 阿德里安惊讶的看着凛绮的脸色一瞬间发白，他从来没见过镇定的凛绮露出这样的神色，不自觉想要去拉住她，“出什么事了……？” 凛绮下意识一闪，用令阿德里安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眼，然后疾步离开。 她的身影消失的太快，阿德里安伸出手，只感觉到一阵风。 “怎么……” 他完全不解。 第251章 凛绮迅速冲向甲板。 往前冲时，她听到有在窗户旁的人，发出惊讶的声音，“海豚？这么多海豚？”心中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 平静的海面上，不断传来海豚跃出水面的鸣叫，共编成来自深海的古老乐曲。 传说中，人鱼消散的时刻，会有许多海洋生物来送行。 凛绮刚来到门前，就听到清脆的，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噗通——”一声，顿时浑身一震，下意识抓住门框。 “艾利尔，你疯了！你居然扔掉了匕首！” “你真的想要消散吗？你这个疯子！——” 深海中，忽然传来难以形容，如同世界最美妙的音乐般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此刻饱含着愤怒。 人类历史上从来没出现过的奇观，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五六条鳞片闪耀的鱼尾，在浪花中若隐若现，而后，几个容颜绝美的人鱼，忽然从海中冒出来—— 与王子共同来到甲板，准备听王子宣布事宜的人们，都看到了这一幕。 因为过于惊人，人群甚至连惊呼，都慢了两三拍。 刚才落下水的——是匕首。 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凛绮的猛烈跳动的心脏，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缓缓松开手，变形的门框，发出“嘎吱——”一声刺耳响动，上面留下了清晰可见的指痕。 还能看见，艾利尔还在甲板上。 他站在栏杆前，面朝着海洋，海风吹动他波浪般的赤红长发，他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朝着海面，抬起手，极其缓慢的，一下一下的比划着。 “艾利！” 凛绮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急切的呼唤他的名字，“你在做什么，转过来！” 艾利尔听到她的声音，猛然一震。 他停顿片刻，才转过身。 哭红的，充盈着眼泪的金色眼眸，静静看向她，凛绮心中一紧，捏紧了手指，也一瞬不移的紧盯着他。 阳光落在艾利尔的身上，他的身影，显现出一种奇异的，苍白的透明。 他深深凝视凛绮。 他到底是希望凛绮过得好呢，还是希望她过得不好呢？ 他希望她能够一直这样随性，这样无拘的生活，但又害怕她忘了他……如果她一直记得他，会为他觉得伤心吗？ 如果希望她永远不要忘记他，是不是太过恶毒了呢。 “对不起……” 艾利尔无声朝她做了个口型，眼泪流满脸颊。 他轻盈的从栏杆上一跃而下，风吹动他的长发，衣摆在栏杆上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凛绮的心跳，几乎在那一刹，都停止了。 “艾利尔！” 她拨开人群，直冲到栏杆边，没有犹豫，直接跳上栏杆，跟着跳入海中—— 那一秒，她什么都来不及想。 脑海里剩下的，只有艾利尔刚才比划的动作。 “爱”和“吻”……吗？ 竟然只是因为这样的东西…… 在那一刻，她清晰的意识到，并不是因为习惯，也不是因为他的美丽，不是因为他们相处太久，她已经习惯他的存在—— 她想要带他走，为他破了这么多次例，甚至想象之后的生活。 是因为，她确实爱他。 朝阳升起，海面的日光波光粼粼的游动，天是逐渐明亮的暗蓝色。 风中夹杂着大海的咸湿气息，凛冽的从耳边呼啸而过，一瞬间，耳边除了响亮的心跳，就只有这有力的风声。 海水冰凉，灌入口鼻，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变化，海水是那么蓝，脚底是无法触底，无法观测的大海。 凛绮在一刹不到后就跳下船，在海中抓住了几乎消散的艾利尔。 他赤红的长发在海中散开，露出光洁而美的惊人的脸庞，双眼紧闭着，不断有泪花从眼角溢出。 那像是几层玻璃叠加而成的苍白面庞，几乎半透明，如同从内侧发着光的水母。 海水飘摇中，艾利尔的脸也摇曳着，波动着，并不清晰。 凛绮一把紧紧箍住他的手臂，用力到手指都在发抖。 艾利尔缓慢睁开眼，他在发抖，在水中深深凝视着她，那目光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不停溢出的泪珠，滚圆的散落，像是一个一个珍珠。 凛绮就用力亲了上来。 她的吻，凶狠而愤怒，带着海水苦涩的味道。 海鸥鸣叫，浪花一声一声拍打着船身。 【任务：海的女儿——让美人鱼得幸福】 机械的声音，忽然从半空中传来。 那声音，几乎响彻云霄，撞入她的心中。 【已完成】！ 第120章 冰凉的海水裹住身体。 主系统空灵而响亮的声音，在上方回荡。 凛绮紧紧抓着艾利尔，她的手指，几乎陷入他的手臂内，没有控制住的力道，几乎让骨骼都发出咯咯的脆响，艾利尔却恍若毫无察觉。 他金色的眼瞳，静静地看着凛绮，浓烈的情绪，几乎随着不断滚落漂浮的眼泪，满溢出来。 晶莹的眼泪，潸潸而落，在透过海面折射的光线下，散发曼妙的光，成为非常奇妙的景象——耀眼的，气泡般的眼泪，在水波中漂浮。 艾利尔的肌肤原本已经有些苍白到透明，像是水母般，但在那一吻后，他原本正在消散的身体，便不再继续消失了。 第252章 被暂停在了消散前一刻，他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船上不断传来惊呼，远处传来海豚叫声，艾利尔的姐妹们，也急急忙忙往这边游来。 几乎让人窒息的一刻，就这样度过。 时间又不急不缓流动起来，一切都依旧，朝阳洒在水面上，折射出美丽的，灿烂的金色光辉，艾利尔依旧在这里，在她的身边，他没有消散成海面上的泡沫。 那紧张到几乎暂停的一刹过去，凛绮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过于快，刚才那一瞬，比她过去面对的所有危机，都更加紧张。 她甚至感觉血液都被冻结，心脏被抓紧。 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感觉。 她紧紧抓住艾利尔。 艾利尔赤红的长□□浮在澄蓝的海水中，他的眼眶发红，脸色却是苍白的，身体还有些颤抖。 凛绮恨不得打他一顿，但最后，还是搂住了他。 毕竟真的差点消失。 艾利尔并不像表现的那么镇定。 但极度慌张不安的时候，却有种奇异的平静—— 那种平静像是藏在身体里很深的另外一个地方。 不断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时，心中有一处，什么都没有想。他怔怔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像是个旁观者一样，安静等待哑剧最后一场落幕。 凛绮搂住他的时候，他的灵魂仿佛还在体外，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选择了他。 凛绮毫不犹豫地跳入海中，她亲吻了他，阻止了他的消失，然后，现在，她搂住了他，紧紧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 眼泪如同珍珠飘散在水中，艾利尔怔怔注视着凛绮。 她爱他。 好几秒后，僵硬的大脑才开始重新运作，他终于理解了脑中不断重复的句子，狂乱的欣喜一下涌了上来。 艾利尔紧紧抱住凛绮，失声痛哭。 他猛然凑了上去，用力亲吻凛绮，将她用力的按在怀中，几乎想将她揉碎般的力度。 凛绮的嘴唇和她这个人一样冰凉。 像风，像空气般，无色无味，清新而缥缈，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睫毛颤抖，流泪亲吻她，能够感受到她的睫毛触及到他的鼻梁。 这是一场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的博弈，他居然真的活了下来—— 真爱一吻，阻止了他的消失，而凛绮的身边，那种熟悉的，即将离去的感觉，又隐隐出现了。 消失不消失，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证明了凛绮确实爱他……而她要离开了，也说明他没有猜错，他因此感觉到了幸福。 太好了……她的任务并不是“让剧情照着原样走下去”，她那么惊慌，她没有等待着他的消散……这样就足够了。 艾利尔感觉非常的幸福，眼泪止都止不住。 凛绮大概会非常非常生气吧，他用自己的生死来逼迫她承认她爱他……大概之后会非常严厉的教训他。 艾利尔其实非常害怕，凛绮每次离开，他都很害怕。 这意味着，他又要进入漫长的等待了。 但是，此刻，他又有了勇气，因为凛绮是爱他的，真正的爱，因为她的爱，他就有勇气面对未知，哪怕是一百年，一千年，他依旧追随她的身影。 下个世界，还会见面…… 凛绮在艾利尔的唇上尝到了她递过去的蛋糕的味道，他的嘴唇湿润而甜蜜，仿佛带着芳香。 他长而密的睫毛压住眼瞳，漂亮的金色瞳孔闪烁着千言万语，目光温顺而缱绻。 触感如同细微电流，顺着血管窜过。 凛绮的手指落在他的后背，艾利尔的肌肤光洁细腻，后背的肌肉如山峦般欺负绵延，此刻全都紧绷，如火山即将迸发。 凛绮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抚摸他的后脑。 她没有想到。 人鱼拥有最美的嗓音，艾利尔为了见她，将自己的声音奉献出去。 难以说话的痛苦，只有失声的人知道，尤其是他过去能够说话，现在却连呜咽都几近无声。 凛绮因此格外注意。 不去触碰他的嘴唇，不去触碰他的喉咙。 没有想到，她难得细心起来的关怀，竟然阴差阳错造成了今日这么严重的后果。似乎过去很久，其实从她跳入海中，到现在，也不过片刻罢了。 系统的播报声依旧在耳边盘旋。 【任务已完成】 【宿主注意，宿主注意，即将退出世界】 【任务已完成】 【宿主注意，宿主注意，即将退出世界】 …… 身体已经逐渐开始消散，那种熟悉的，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预感，又一次浮现了，任务一完成，她就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 她看了一眼呜咽着流泪的艾利尔，随机仰起头。 “系统，主系统，听得到吗？” 她早些时候，就叫系统099帮她预约，她要与主系统对话，不知道它上报上去没有，现在情况紧急，她也顾不上什么了。 半空中播报的声音又重复了一 遍后，忽然顿了顿。 【编号07。】 那机械的声音，叫出了她在公司的代号，凛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艾利尔。 她已经浮出水面，不至于呛水，但至少能够说话了，她喘了口气，直直看向艾利尔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 第253章 “你愿意和我走吗？” 艾利尔的身子微微一晃。 他的眼泪，晶莹闪烁的滚落，自己却毫无知觉，依旧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凛绮。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在不停点头。 “决定好了吗？” 凛绮顿了顿，“跟我走，就等于永远离开你熟悉的世界了，以后也无法再回来，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可能永远都无法再见了。” 他的姐妹，王国，故土，从此都只能出现在梦中了。 艾利尔没有犹豫，他依恋的转头看了一眼从海里冒出来，表情复杂的姐妹们，又看了一眼海洋，就紧紧抓住凛绮的手，再次用力地点了头。 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从见到凛绮的第一面，他就有，或许自己是为她而生的感觉。 凛绮静静看着他，几秒后，大声呼唤一直安静看戏的主系统。 “我要用十亿积分。”她指着艾利尔说，“兑换带他走的权限。” 过去，她也曾带出过任务世界的东西。 早就说过，她所隶属的公司，属于半附属政府的神秘组织。 为了对抗天灾人祸，选拔人才进入虚构世界，从这些世界内收集，能够抵抗现世灾祸的存在。 理论上说，任务世界内的存在，并非完全不能够离开这个世界。 她早就思考过这件事，也在商城中不断寻找，终于找到了能够实现她的愿望的道具。 现在，在征询过艾利尔的意见后，她直接告诉主系统。 她要带艾利尔出这个世界。 这个巨大的数字，惊得系统099半天反应不过来，见多识广的主系统都沉默了一瞬。 离开世界的进程被暂停了，主系统再三确认。 【你真的决定，要带他离开？】 “是。” 这么大额的数字，不得不和主系统亲自交涉，最终，交易达成，离开这个世界的传送又一次开启了。 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起。 隔着水，轮船上的惊呼声，也有些失真，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艾利尔紧紧抓住凛绮。 他最后看了一眼停在几米外的姐妹，轰鸣的巨轮，以及湛蓝的海，低空飞过的海鸥。 姐妹们热泪盈眶，啊，爱丽儿又在哭了，但是她们脸上隐隐有欣喜的神色。 他做到了，一个人鱼几乎做不到的事情。 他获得了爱，也即将获得灵魂—— 有风吹动发丝，自己就在风的中央，这种感觉，令人有些不安，但是艾利尔心中期待极了。 他将眼前的一切，都看过一遍后，又专注地，长久的注视着凛绮，她被海水濡湿的棕发，她澄澈而亮的眼睛。 对视之间，恍如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他。 这一次，他终于不用看着凛绮离开。 【完】 第121章 海浪阵阵，海鸥低低飞过，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以及蔚蓝的海面上，发出响亮清脆的鸣叫。 波浪声清晰，而有力，拍打船身。 因为阿德里安王子通知人们在甲板上聚集，所有人都聚集在甲板上。 此刻，因眼前这惊人的发展，人们都下意识地靠近栏杆，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看得更加清楚。 凛绮和艾利尔的身影，已经有些消散了。 人群中传来惊呼，以及低低地诧异讨论，有人下意识地回过头。 刚才，凛绮曾经急奔而来。 她曾停顿过的入口处，门框上留下了深深的裂痕，像是被什么野兽大力冲撞过一样——人类怎么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视线远方，人鱼越出水面，鱼尾拍打海面，宝石般的鱼鳞，在阳光下，散发璀璨的光辉。 从未见过的奇景，此刻都出现在眼前。 凛绮不在意其他，确认积分扣除后，她总算可以松一口气，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放松感，让她总是冷淡漠然的脸，都一下生动了起来。 熟悉的失重感重新袭来，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透明，原本真切的环境变得遥远，唯有艾利尔的脸还是清晰的。 艾利尔似乎有些不安。 他已经知道自己可以跟着凛绮离开，也知道离开的时间就在几秒后。 在凛绮兑换了离开这个世界的道具之后，艾利尔就同样能够听到主系统的声音，但他什么都没有问。 不论多么期待，不安总是有一点的。 凛绮握住他的手，艾利尔的手指立刻紧紧缠了上来，与她十指纠缠，掌心相贴，极近依恋的姿态。 等之后，再和他解释吧，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凛绮看向他的眼睛。 “准备好了吗？要离开了。” 艾利尔深吸了一口气，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副表情，简直认真的有些可爱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凛绮看到他那副样子，还是有点想笑。 “会觉得有点可怕吗？” 身体已经变得几乎透明了。 凛绮随口与艾利尔搭话，试图缓解他的恐惧。 艾利尔透亮的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又点了点头。 “……”一直不会说话可不行啊，凛绮抬头询问主系统，“喂，他到那边以后，还会是这样的身体状态吗？” 第254章 【放心，会为他提供实体】 【合法的身份证明，和一切证件，都会提供。】 那就太好了，这十亿积分，花得还算是很有价值。 凛绮点了点头，紧紧抓脏艾利尔，这个世界的一切已经近乎虚无，熟悉的纯白又出现在眼前。 他们终于脱离了这个世界。 任务结束了，她的工作生涯也走到最后，完美无缺的退役，积累了永远不用担心下 半生的生活的积分，获得了一个爱人。 她的工作履历，就此划上完美的句点。 凛绮缓缓闭上眼睛。 再睁眼，已经是在现实世界中，她的身体在深灰色的舱体中，熟悉的休息舱，正在微微晃动，凛绮知道，这是舱体正在降落。 她按下旁边的按钮，舱体大门打开，眼前是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圆形屏幕，以及满屏的代码数字。 这就是系统的中枢，主系统的运行显示器。 从很多年前，作为重要任务执行者的她，就获得了单独的穿越执行舱，以及近距离接触主系统的权限。 凛绮出了舱体，来到主系统前，“他人呢？” 主系统的屏幕转了一圈，回答。 【正在给他塑造身体，以及生成身份——】 似乎是害怕凛绮，主系统还格外解释。 【因为他是小世界内的角色，在本世界并没有肉身和身份，不用担心，你可以去现场看——】 这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主系统和系统099不一样，向来是很可靠的，合作多年，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 凛绮在原地停顿了仅十秒，就转身，按照主系统提供的地址找过去。 位置并不远，穿过几条走廊，一路上没有遇见人，凛绮刷了身份权限，进入实验室，就见到巨大的培养皿。 那被透明玻璃隔离开的液体，呈现非常美丽的淡蓝色泽，像是刚刚离开的那片海，最中央，一团刺眼的强光，已经逐渐有人类的形状。 房间内无人，培养皿旁边，也仅仅只有一块屏幕，上面的代码连成串，一行一行闪耀着往下跑。 见她进入房间，那台屏幕发出了机械的人类声音。 【07执行者，你好。】 凛绮询问。 代码似乎是正在运算，片刻后回答。 【十五分钟后，他会拥有实体。】 随后，那机械的声音，居然有些烦恼似的起伏。 【但是，他自己似乎，对要生成的形象，有些意见呢，你来问问他吧。】 凛绮点了点头，抬脚往房间走。 艾利尔的身体现在还在生成中，因此现在无法说话，但是系统可以检测到他的脑波，凛绮刚走到屏幕边，就听到他的声音。 “金发……不要！讨厌金发……” “但是……她喜欢？还是金发比较好？” 凛绮忍耐了片刻，终于开口，“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对金发没有特殊的偏爱。” 听到凛绮的话，他立刻决定下来，“对，不要金发！讨厌——” 凛绮深吸一口气，她也没说…… 好吧。 她决定不提任何的意见，这是艾利尔在现实要使用的身体，以后也会一直使用，还是都由他来决定吧。他又叽叽咕咕了一会，大概是 正在做决定，那团光芒的形状越来越接近人类的形态。 凛绮走到培养皿旁边，抬手，轻轻的触碰玻璃，她真的将他带离开了任务，来到了自己的世界。 那团光似乎也感受到凛绮的靠近。 他立刻游到了玻璃边，同样抬起还被白光包裹的手—— 盖在玻璃上，与凛绮的手重合。 玻璃器皿中的淡蓝色液体缓慢的波动，一点一点闪烁着莹莹光辉，如同那一年他们在湖上看过的萤火虫。 那培养皿，于他而言，就像是维纳斯诞生的海洋，一点一点给他提供更加清晰的身体。 凛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曾经，他对她而言，只是儿时就倒背如流的故事中的一个角色。一个一提起，脑中就会浮现一个很具体的形象，却不怎么了解的“公主”。 她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爱上他。 连系统099都曾询问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故事里的角色，他所拥有的一切——身世，性格，结局，都是故事中已经写明的。 但凛绮知道，他的一颦一笑，他的行动，都有他自己的逻辑，发自他的内心。 而且，他不是完全被故事剧情操控。 起码，他的感情，他的爱，已经挣扎着，脱离了剧情。 他很快就能拥有实体，永远与她在一起—— 像是梦一样，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巨大培养皿中，一个对这个世界来说，新生的，完全自由的生命，正在缓慢诞生。 他对她而言，不是深夜灯下看到的一串冰冷的文字，不再是她儿时读过的古老故事，而是一个有着自己的思想的，鲜活的生命。 飘散在液体中的长发，逐渐更加清晰，像是海藻般的漂浮着，微微摇曳。 凛绮专注凝视着那团光，他像是深怕与她分开，依赖的，紧紧依偎在玻璃边，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全然陌生，可他只顾着看凛绮。 他已经脱离了文字，挣扎着，生长出了血肉。 第255章 —— 【三个月后】 凛绮搭乘专属电梯，直升一百层，回到自己的家中。 过去，为了工作方便，她购买了距离公司不远的顶层，现在也暂住在这里，没有搬离的意思。 虽然已经退役，公司还是会请她回去，偶尔做做讲解和辅助之类的工作。 她打开门时，一个脚步轻快的机械小狗就窜到了她的脚边，摇头晃脑的呼唤，“07，你回来啦——” 凛绮弯腰摸了摸电子小狗的脑袋，小狗笑嘻嘻的摇了摇头，电子眼浮现愉悦的线条。 099是她顺手花了一百积分打包回来的。 因为它只会吃爆米花和看电视剧，原本就已经被主系统闲置很久，不再启用，她的任务结束后，099原本也应该面临销毁。 凛绮想着那些相处的日日夜夜，就向主 系统询问099的身价。 没想到，一百，主系统急切把099打包给了她，生怕她反悔。 系统099知道自己不用被销毁，07居然为它花了一百积分后，感动得热泪盈眶—— 把她弄的沉默了许久，十亿积分她都花了，难道还会在乎这一百？ 而且，099这些年，不间断的日夜都在吃爆米花，光是这项上花掉的积分，都不止一百了。 就这样，系统099也跟着她回了家，成为了她的电子小狗，兼任管家。 凛绮拍了拍狗头，询问，“他呢？” 他们家的男主人爱干净，兼之新身体的特性，总喜欢泡在浴室里，兼之知道凛绮快要回来，更是急急忙忙钻进浴室，清洗身体去了。 凛绮点了点头，往浴室走去。 浴室显然已经被使用很久了，推开门，迎面就是烟雾缭绕，湿润的香气扑面而来。 凛绮眯了眯眼，没有什么表情的挥手散开眼前的烟雾。 入眼的是一条鳞光闪闪的鱼尾，正懒洋洋地搭在浴缸边缘，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 因为凛绮曾经说过，没有亲眼见过他的鱼尾，实在是很遗憾，因此在重塑身体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决定的，就是要鱼尾回来。 在这个世界，只要他想，并且接触到水，就可以让鱼尾出现。 湿润的，瀑布般的长发，也浮在水面之上，听到开门声，模糊的水雾后，传来一声轻笑。 从浴缸中伸出一双肌肉匀称的雪白手臂，充满期待的伸向凛绮的方向。 是一个极其自然的，索要拥抱的姿势。 凛绮无奈的叹气，伸手解纽扣，一边脱外衣，一边走向浴缸。 —— 在公司任职的员工们，都知道一个传说般的人物。 她曾是最优秀的员工，拥有深不可测的实力，几千任务，从无一次失败，以最完美的战绩，成为了任务界的一个传说。 并且，在最后一个任务世界，她的魅力，甚至打动了任务角色，令其诞生了神志与自我意识，疯狂追随她。 最后，她花了十亿积分，带回了那个任务对象。 十亿积分啊……是多少菜鸟任务者，连想都不敢想的一个数字，竟然被她轻飘飘的使用了出去。 并且，据说，那十亿，也只是她拥有积分中的，不值得在意的一个零头而已。 完美退役，并且还拥有了真心相爱的恋人。 这个故事，为她传奇而神秘的人生，增添了一丝浪漫色彩，无数任务者把她当成偶像，并且把这个故事，当做激励自己的目标。 看到没，只要足够优秀，任务就会给你发对象！ 不努力，万一有了真心相爱的对象，又怎么能拿出十亿积分—— 至于传说中的金牌任务者，和她的恋人……后来见过他们的人很少很少，他们并不高调，回归正常社会后，也很难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有几次危机世界的危机中，有个神秘的人物出现，很快平息风波，据说，这个神秘高手身边，总是有个极其美丽的人相伴。 这大概，就像是古时候的武侠小说的结尾。 绝代高手，带着恋人，归隐田园。 毕竟他们拥有自己的人生，他们平淡而幸福的生活着的故事，是其他的人，和文字记载，都不知道了的。 ——正文完—— 第四卷 番外之诗 第122章 番外 属于这个国家的新任国王的房间，布置是有些奢侈的。 空间巨大的房间地面上，全都铺上了厚而柔软的地毯，更是随处可见柔软的毛皮，堆满金银，各种昂贵的玩物珍宝摆得到处都是。 这样奢靡的生活作风，原本应该遭人非议，然而因为在处理事务上，他比上一任国王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新任的国王非常英明，仁慈，又富有同情心。 并且他还尚且年轻，原本就很得民心。 这种种条件叠加，国民们总是对他爱戴非常，哪怕他生活上有一些奢侈的小癖好，谈论起来时，人民也多是包容和自豪。 毕竟他们的国家富裕且强大，就是国王的生活奢侈些，又怎样呢。 再加上，他们年轻且貌美的国王，也才刚刚成婚呢。 新婚期，总是要花费一点，也是显现出他们的国力强大嘛。 说起那场婚礼，真是让人津津乐道。 这个国家的居民几乎无一人错过那一天的婚礼。 第256章 到了几十年后，仍有老人能够在子孙环膝时，将当初的盛况描绘的绘声绘色。 那是一个非常晴朗的盛夏天。 那一天，其实距离皇位交替，也没几天，新任国王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礼虽然仓促，规模却盛大非常，简直不像是急匆匆准备的，而像是已经精心筹备几十年。 那场婚礼一洗老国王时代的压抑与低沉，开始了新的年代。 那天，气候也十分宜人。 天空湛蓝无云，一碧如洗，大路过道上围满了人，从皇宫驶出花车。 过道上，缎带处处妆点，漫天飞扬花瓣。 简直不像是在夏季，而是美妙的初春。 车的四面并不封闭，被夏日爽朗的风一吹，那薄薄的纱就向旁边飘起，露出笑靥如花的新任国王的脸。 以及，在他身边的女人。 新上任的国王斯诺正倚靠在窗边。 他面含笑意，朝着人群不断挥手，瀑布般笔直的长发柔顺披散在肩上。 那张脸，无论看过多少次，其美貌都令人震惊到倒吸一口凉气。 听说，现在已经被秘密关押起来的，曾经的继皇后，就是因为一面魔镜。 那面魔镜告诉先皇后，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并不是她，而是眼前的“白雪国王”，之后的种种，因此而起。 光是看到新国王的这张脸，就没人会怀疑那故事听起来太荒诞。 此刻，年轻国王脸上洋溢的笑容，使得那张冰雪堆积而成般光耀的脸，更加显现出摄魂夺魄的惊人魅力。 他殷红的嘴角一直高高翘着，乌黑眼瞳发着光，满脸被幸福滋润的得意与兴奋，像是已经压制不住般，一直朝着民众们招手。 新国王的得意与幸福，哪怕是瞎子都能感受得到。 是啊，刚刚登基，又与心爱的人结婚，怎么可 能不幸福呢？ 人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停驻在缓缓驶过的花车上，一个本就已经美丽到如同金玉堆成的人，还这样精心的打扮—— 留着长发的新国王为了今天的婚礼，显然在衣服上下了不少的功夫。 他带着柔软长毛领的披风上，坠满猫眼石、红宝石、琥珀等等珠宝，在阳光下，折射出来明晃晃的光，柔顺披散下的漆黑长发间，偶尔也露出红色耳饰一闪而过的光—— 他打扮的实在太隆重，比所有新娘——不，怎么就下意识的拿国王类比新娘了呢？ 坐在车内的新娘实在是太过沉稳，太过端庄。 她没像国王斯诺一样从花车内向外面打招呼，围观人群只看到国王，还没看到新娘。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将道路围得满满当当的人们不由自主伸长了脖子，目光追寻着行驶的花车而去，隔着一层垂落的纱，他们看到一个棕发的影子。 堆积起来的纱质礼服包裹着她的身影，她端坐在国王的身边，脊背笔直，被头纱盖住的脸在两层纱的隔绝下，影影绰绰，如隔云雾之中。 看不清脸…… 但她的身姿笔直，坐姿如剑。 如果不是看到她身上的婚纱，倒像是一个将军凯旋。 等到花车行驶过去，人们才怔怔回神，欢呼起来，将手上的鲜花洒向花车。 仪式持续的时间非常长。 花车游行，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在结束后，回到皇宫中，还有通宵达旦的舞会与仪式。 凛绮不知道斯诺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 从体力上来说，她并不觉得累，但她不明白斯诺居然也没喊累？ 他的体术和武技，全都是她手把手教的，凛绮很清楚斯诺的极限在哪里。 以她对斯诺的了解来说，斯诺应该觉得累了才对。 可是斯诺现在精神极佳，步伐如风，显然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在卧室休息片刻后，就要赶往宫殿，与宫殿相连的花园已经摆满了餐桌，等到他们赶到后，就会举行晚宴。 结束后，还有舞会。 凛绮提着裙摆走在斯诺旁边，歪头去看他的脸，怎么看怎么不解，心中不由默默疑惑。 盯得时间长了点，斯诺的耳朵就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他的目光，从浓密的长睫下投过来，飞快扫了凛绮一眼，低声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 凛绮若无其事地回答。 怀疑斯诺的体力的想法，似乎不适合在此刻说。 斯诺迅速看了看左右。 刚刚走过□□，来到花园拱门后，推餐车端菜的侍女们，正忙忙碌碌的全力投身于自己的工作。 他两像是仓鼠一样躲在没人留意的地方，自然就不需要去留意，侍女们没有分出一点余光给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斯诺发觉四周确实没有人正看他们， 就飞快的凑了过来。 凛绮原本以为他要说悄悄话。 他们正站在石柱与藤萝边，缠绕而柔婉垂落的枝叶遮蔽了他们的身姿，凛绮在枝干上，闻到了枝叶的清新香气，带着夏季树皮的味道，还有泥土还青草根与草汁的气味。 如果不是现在的场景不合乎时宜，她肯定要捡一根草，过去生活在森林里，她就喜欢青草的气息。 凛绮正想得出神，斯诺忽然低头，在凛绮的脸上一掠。 第257章 湿润的触感一触即分，青草的气味不见了，取代而来的是馥郁浓烈的苹果花气息。 凛绮猛然一怔，反应了刹那，即刻抬起头，眯眼看向斯诺。 那分明是一个吻，蜻蜓点水一样。 斯诺的脸颊微微有点红，却满是无辜，“怎么了吗？” 怎么了，他还好奇起来了？刚才连招呼都没打，就忽然亲上来的人，不是他吗？ 凛绮的目光停驻在他身上，默不作声。 “哦。”斯诺垂下眼睫，用手指缠着绶带上垂下的黄金流苏，“因为你一直在看我。” 他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被你看着，就会很想亲……” 凛绮没有说话，她静静望着他。 斯诺原本以为只要这样说话，凛绮就会像是往常一样，平静地转开视线，不搭理他。没想到她依旧一避不避，目光平静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这下，斯诺的脸真的红起来了。 从耳根到脸颊，红晕连成一片，火烧一般。 斯诺终于忍不住，率先转开了视线，“怎么了嘛……” 他尽量压制着自己的语气，抬起湿漉漉的，荡漾云雾般的情意的眼睛，害羞地询问，“是我的装束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凛绮点了点头。 她伸手，不顾斯诺疑惑不解的目光，冰凉的手指按上斯诺的殷红的唇。 斯诺猛然一震，差点没有蹦起来，漆黑的眼睛睁得溜圆，惊愕地望着凛绮。 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凛绮恍惚间觉得他披肩上的毛都炸起来了，眼睛也睁得像猫，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凛绮按住他的嘴唇，若无其事的抹了过去，然后将指腹展示给他看。 一抹淡淡的红痕，大概是他刚才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留下的痕迹。 斯诺的嘴唇天生微微上扬，殷红如血，总是一副笑靥天真的模样，其实，沾上些许的口红，也并不明显。 但，如果不看看他恼羞到几乎想要钻进地缝的表情，不是少了很多乐趣了吗。 系统099：[07，你还真是恶趣味，不愧是大魔王。] 凛绮：“嗯。” 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谢谢夸奖。” 斯诺也听到系统099的声音。 他的肩膀一晃，还红着的漂亮脸蛋就浮现些许咬牙切齿的表情，拉着凛绮的手臂，“你快叫那条臭狗走开——” 她还没说什么呢，系统099已经哇的一声，哭着跑回系统空间了。 从任务世界脱离后，她花费一百积分，将099也顺带捎回了家里，从那个时候开始，它担任电子□□家。 但回到这个世界，它依旧装模作样的做回了系统的角色。 说是系统，其实也就和随行管家差不多，现在连需要发布的任务都没有，它除了提供商城物品外，也确实什么用处都派不上。 099做小狗做得很快乐，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做系统时候的事了。 但斯诺记得清清楚楚。 那些他没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都是这个家伙和她在一起—— 哪怕过了这么久了，他想起系统099这个笨蛋，过去总是和凛绮绑定在一起，都回气得咬牙切齿。 看着系统099确实缩回了系统空间里没再吱声，斯诺才冷哼了一声，将脸转到一边。 从任务脱离后，拥有了现实身份的他，自然能够听到系统的声音。 说起来，能够回到这个世界，也是机缘巧合。 凛绮虽然已经完美退役，与他隐居起来。但主系统完全没有办法解决的状况时，依旧会向她求援。 这次也是凛绮帮助解决了一件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事件，主系统提出要提供报酬。 但她还缺什么呢？爱人在身边，金钱要多少有多少，她的人生竟然完美到这种程度，什么都不缺。 主系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点子，最后还是凛绮自己提出了要求。 “在这里也待腻了，回到过去的任务世界放松放松。” 主系统松了一口气，立刻答应了。这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哪怕是凛绮想要再带上一个人，也简单的很。 就这样，他们又回到了任务世界内。 听到可以回到过去的消息后，她家里的那个简直高兴坏了。 他从出发前，就开始莫名兴奋，每天在家里来回踱步，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似乎是在斟酌思考着什么。 凛绮看着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在计划什么好事。 她实在是了解他，但是也默不作声。 算了……既然是为他准备的旅行，他想怎么样，当然都是随他了。 —— 这趟旅行他期待好久了，为此做了许多准备，回溯的时间点也做了许多考量。 暂时封存自己的记忆，是他自己的决定，当然，出发前是瞒着凛绮的。 他知道凛绮是为了他着想。 凛绮的人生从来都是一往无前，从无顾忌，她永远往前看，因此没有任何遗憾，他是她稳定的人生中唯一的意外。 凛绮应该也看出来。 和凛绮不一样，他有很多想起就会淡淡惆怅的遗憾。 等待的一百年 ，跨越无数危机，穿过黑暗海域……他从来都未因为这些苦痛而后悔，因为这些隐忍和等待，他才能够再见到凛绮。 第258章 但是他经常会梦到最初时。 那场未曾举办的婚礼，邀请矮人们来到婚礼现场的约定。 那些缺憾，就像是无法圆满的月亮，是年少时镜花水月的梦。他知道人生无常，缺憾才是常事，没有人能够做到像凛绮那样…… 但凛绮硬是给了他重新做梦的机会。 她向来都是这样，哪怕他什么都不要，她也会把圆月都送给他，她无所不能，温柔而强大，叫人怎么能不爱她，不崇拜她？ 穿越任务世界，向来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仿佛只是一晃神间……他就又在宫廷之中了。 铺满柔软地毯的房间，幽幽燃烧的蜡烛，泛着光的壁灯——和他计算好的一模一样。 是凛绮答应他求婚，预备举行婚礼的前夕。 此刻，凛绮当然也陪伴在他的身边，和那个不告而别的夜晚不一样，凛绮就坐在不远处，他身后的那张椅子上。 他在镜中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凛绮用手支撑着下巴，正在饶有兴致的望着他，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她总是对他的行动投以好奇的目光。 魔镜就在身前，清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在看了凛绮的身影后，他才开始打量自己。 漆黑如水的长发，冰雪堆积而成般的肌肤，花朵般的面容，明明是自己的脸，这么多年没见，倒是有点陌生了。 看到魔镜中倒映出来的身影，他伸出手，指尖落在冰凉的镜子上，轻轻抚摸。 “魔镜，魔镜，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谁？” “是您，即将新婚的国王白雪，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很好。 确认无误后，他干脆利落的把除了斯诺拥有之外的记忆全都封印。 只要要做，他当然要做到最极致。 他知道凛绮身边的系统099存在，也知道凛绮任务者的身份，记得的重要的事情，全都和凛绮有关。 为了让自己感受到最纯粹的幸福，之后的记忆……现在全都没有必要拥有。 就当这个世界是单纯的梦，等到离开的时候再想起来吧。 再睁开眼，就只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王子了。 这一次，他要把所有的遗憾，一次性都补上。 第123章 真是没有想到，一回到童话世界内，他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凛绮看着眼前的斯诺，用手撑住额头。 甚至没打一声招呼，这家伙就从她已经熟悉了的脸，倏然变了一个样—— 熟悉的宫殿中，言笑晏晏的黑发美少男，像是一道雪影精灵般，轻盈从魔镜后出现，他身上穿着的礼服，甚至是她熟悉的那一套……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晚，不仅他耿耿于怀，她也未曾忘记过。 这么说，现在的时间点应该是…… 凛绮在不远处的摇椅上坐下。 她微微抬眼，凝视着一个劲盯着她看的斯诺，指腹轻轻摩挲摇椅扶手，半晌没有说话。 一上来就给她弄出来这样的状况啊……嗯，也不意外就是了。 四目相对，斯诺一时也没有开口，凛绮就已经大致有了猜测。 她在斟酌了一会，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开口询问了眼前的斯诺几个问题，发现他不回答，脸上的神态熟悉又陌生，就对此刻的状况就更加了然了。 这家伙原本就极其擅长魔法，三个世界后，更是黑魔法白魔法巫术技能全都已经点满。 现在，刚到这个世界，他竟然就随手将在这个世界以后的记忆全部直接封印了起来。 大致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知道系统099的存在，但第二，第三世界的事情，却一问三不知。 失去了漫长的记忆后，他变回了最初的起点，看到斯诺重新出现在面前，凛绮沉默许久。 她已经习惯了他现在的样子，骤然看到他过去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也只是外表转变，记忆也部分缺失，依旧是他，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凛绮也不吭声了，她干脆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决心一直安静到底。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斯诺照够了镜子，就转过来，和她挤在一张摇椅上，像小狗把下巴搁在她的手心，眼巴巴的望着她，“明天的婚礼，真的没有问题吧？” “……” 明天，婚礼？ 凛绮望着失去了过后记忆的斯诺，心中有淡淡的想笑，又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她停顿了片刻，在斯诺紧张起来后，才慢吞吞的回答，“没问题的。” 果然啊，就是那一天。 她明白斯诺想和她玩什么了，既然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就顺着他，这样继续下去吧。 于是，就有了此刻的婚礼。 做花车游行倒是没有什么，群众热情的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躲在花园外喘口气的时候，还被斯诺忽然袭击，年轻状态的他胆大又粘人，身上总是有苹果花气味，凛绮甚至能感觉到那蜻蜓点水的一触之后，馥郁的香味就萦绕在她身边，久久不散去。 他都这样胆大了，难道还不许她回击一下吗。 凛绮从斯诺嘴上擦下来的，指腹上的口红印展示给斯诺看， 心满意足的看到他脸颊通红，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表情。 真是的，明明是他自己亲上来的，竟然还会害羞吗？ 第259章 凛绮盯着斯诺，看着斯诺不断眨眼，乌黑的眼瞳中荡漾水意的神色后，神色渐渐若有所思起来。 差点忘记了，现在斯诺，并没有陪伴她许久的记忆，还是个只要碰碰手指就会害羞的美少男……刚和艾利尔有肢体接触的时候，他是僵硬到不行，一动都不敢动。 凛绮将指腹上的口红印抹在斯诺的手心，将其他奇奇怪怪的念头全都抛到脑后，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口红还真是容易沾上啊。 太麻烦了，仅此一次，以后她都不要用了。 斯诺不知道凛绮在想什么，他只发觉，凛绮陡然安静了下来。 这种沉默，让他有些心神荡漾，毕竟凛绮刚刚才摸过他的嘴唇啊。 他抬眼偷偷觎着凛绮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伸出手，勾住凛绮的手指。 指腹抚摸到的肌肤是温热的，令人安心。 凛绮没有抽出手，他于是纠缠的更紧，十指相扣，悄悄将掌心紧紧贴在一起，感受着她的体温，露出笑容。 新任国王和他的结婚对象出现在花园里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晚一点。 从大殿到花园门前，都已经全是人了，华丽的礼服和裙摆填满宫廷，平时觉得空荡荡的空间，似乎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夏季已经过去，逐渐转凉的秋季，却被妆点的明媚，放眼望去，各色珠宝晃眼，和百花齐放的春天一样。 凛绮看见这么多人，脚步顿了一刹。 斯诺以为她是迟疑了，悄悄用指腹去摩挲她的手背，凛绮回过神，对上斯诺猫一样的黑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可能被这样的场面吓到，只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她在灰姑娘那个世界也曾经参加过舞会，那个世界是在一百年后，科技经济都比眼前先进许多。 没有想到，眼前的婚礼会比那场舞会的规模更加夸张。 并且，因为这个世界的年代更早，魔法与巫术并存，还有巨龙的存在，自带着历史悠远的古朴感。 斯诺再三看她的脸，才拉着她走入人群。 他的脚步非常轻，轻盈穿梭在人群里。 凛绮不擅长与人交际，还好斯诺没把这样艰难的状况交给她。 她在与人点头打招呼的空档间隙，还有余裕盯着斯诺的侧脸发呆。 别的不说，这家伙的每一副面孔，没有不让人惊艳的，黑发雪肤，更是官方盖章确认的“世界第一美”，更不用说，他今天还精心装饰了自己。 华丽的，带着一圈雪白绒毛的披风，缀满宝石的衣摆，修长手指上套着的数个闪光戒指，以及与笑靥搭配的相得益彰的，在转头间会“不经意”露出的耳饰。 他的脸上，一直维持着完美的微笑，差点忘记了，他从小就点满了外交技能，那张嘴巴是最会忽悠人 的。还好，斯诺没有要求她也换上和他差不多的衣服。 仪式除了漫长，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斯诺甚至还见缝插针的偷偷塞给她两块蛋糕。 大概是害怕她觉得肚子饿吧。 但是，这样的仪式上，可以偷偷吃东西吗？ 凛绮只困惑了一秒，就把蛋糕递到嘴边了。 斯诺一边和人言笑晏晏的谈话，一边还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撒开，就这样往前走了几步。 只能用单手吃东西，但难不倒她。 在停在餐桌边后，凛绮迅速侧转过身，将蛋糕递到头纱下，刚准备张口，裙摆抵住的桌子忽然猛然晃了几下。 凛绮的动作一顿，本能扶住桌子，转眼望过去。 “抱歉抱歉抱歉——” 撞到桌子的，是一个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正在摇摇晃晃的人，他穿着颜色喜庆的长袍，从头裹到脚，连脸都被兜帽遮住。 “啊呀啊呀……” 这个喝醉酒一般打颤的人旁边，还有两个与他装束很相像，同样慌慌张张的人。 从袍子里伸出来的，与身高不符的短手试图扶住那个摇摇晃晃的伙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直慌张的连自己也打颤起来。 凛绮：“……” 连猜都不用猜，她知道这是谁了。 “陛下……” 在斯诺身边围着的人们，顺着骚动传来的方向，也纷纷转眼看向这个角落，注意到了这几个站在角落里，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几个怪人。 天哪！巫师？ 花花绿绿的袍子虽然和传说印象中浑身漆黑的巫师不同，但什么好人会在婚礼上把脸藏起来，还用长袍从头裹到脚啊，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吧？ 斯诺周遭隐隐躁动起来，有人向这边投来担忧的目光，更有拦在凛绮和斯诺的面前，意图用自己的身体将他们与怪人隔开的，骑士们也开始往这边移动。 袍子人显然没想到这样的发展，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 再不开口，这些好不容易来参加他们婚礼的小矮人，可就要被当做什么怪人给抓走了。 凛绮看了眼斯诺，叹了一口气，他不会是没有认出来吧？ 斯诺殷红的唇角依旧噙着一抹微笑，他不动声色的从桌上端起水晶酒杯，凝视着酒杯里透红的的酒液。 在摇晃的叠罗汉矮人从袍子里滚出来之前，凛绮和他一左一右的抓住了从袍子里伸出来的小手。 第260章 斯诺的目光转过整个花园，微笑着举杯。 “碰杯吧，大家。” 什么担忧都被打断了，众人纷纷端起酒杯，水晶酒杯中，红宝石般摇晃的酒液，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敬新娘！”“敬陛下”“敬帝国”…… 欢呼此起彼伏，久久没有停下。 凛绮一口喝完后，就偏头看向被她握住手的小 矮人，就像是心有灵犀般，斯诺也正好转过头来。 她的力气不小，兼之斯诺也抓着另一边。 叠罗汉时夹在最上层，也就是被他们抓住的那个小矮人，似乎被他们拔起来了。 具体表现为，他的脚似乎悬空了，没像刚才那样踩在下面垫底的小矮人肩上，摇晃的怪人的脖子部分变长了。 但他又不敢晃腿，尴尬的悬在半空。 像是被咬住脖子的兔子，一动都不敢动。 凛绮的视力很好，她的目光，与兜帽下的豆豆眼对上了，被帽子的阴影遮盖着的，土豆似的小脸，憋得通红。 那漆黑的小眼睛，似乎都快漾出泪花了。 凛绮轻轻咳嗽了一声，尽量压抑着心虚，她的目光一转过去，斯诺就了然，与她一道，轻手轻脚的把三分之一的兜帽怪人给安放回去了。 “锡西，我早就说过叠三个太勉强了……” “而且也太高了！” 刚把他放回去，旁边的两个袍子怪人就凑上来，凛绮听到声音从上上下下，叽叽喳喳传来。 “抱歉抱歉嘛，我以为会没问题的，而且只能这样啊，不是没有出问题嘛，有斯诺在啊——” 凛绮隐约有印象，在离开第一个任务世界之前，斯诺和她提起过，他邀请了矮人们参加婚礼。 为了这场婚礼，数百年没有离开过森林一步的矮人们，将会攀登七座大山，离开自己熟悉的森林，来到陌生的，属于人类的城镇。 很难想象，他们是怎样以现在这个状态，摇摇晃晃的走入城堡中的。 凛绮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斯诺。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花园内的烛台以及朦胧显现的月光，依旧让庭院保持的很亮，微风吹动斯诺漆黑的长发。 他平和的目光，越过浓密的眼睫，落在小矮人们的身上，那目光怔怔。 察觉到凛绮在看他，斯诺才收回视线。 他浓密的长睫微颤，转脸向她，漆黑如墨的眼底，似乎流转着如水的清冽月光，他忽然展颜，对她灿然一笑。 那一笑，几乎让满园花朵失色。 第124章 仪式一直到天完全黑，才全部结束。 侍从们忙忙碌碌地收拾着大殿，装饰的烛台和缎带到处都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显而易见的看到通宵达旦的欢庆留下的痕迹。 凛绮稍稍活动了下脖子，随后伸展了一下胳膊，站起身来，往走廊上走。 月光如水，格外明亮，斜斜洒落在地砖上，她一边走，一边仰头，凝视着这只有童话世界才能拥有的皎洁清淡的月光。 侍从们看到她，纷纷行礼示意。 凛绮寻找斯诺的身影。 她并不觉得劳累，但有些担忧斯诺，他一天都和她在一起，连个坐下休息的空隙都没有，全程只和她分开了一小会，就是现在。 斯诺去安顿矮人们去了，毕竟矮人这种种族已经接近消失，被人类发现他们的踪迹并不是什么好事。 正想着，凛绮的余光看见斯诺的身影从走廊的另一端绕出来。 夜风徐徐，吹动他的长发。 她还没开口，斯诺就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眼，精准地看向她的方向。 一看到她，他的脸上就露出明媚的笑，眉眼弯弯。 因为月色极亮，夜晚的天空也不是墨黑，而像是深深的蓝，洒落的月光落在斯诺的侧脸上，就像是明晃晃的一堆雪映照着光，艳光灿然。 他轻盈地走到她身边，手掌熟稔的穿过她的臂弯，亲昵地贴在她的肩上，“是在找我吗？” 不然呢。 斯诺安静贴在她的肩膀上，手指卷着她的发尾，不说话。 这种沉默不大对劲，起码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凛绮反应过来，抬眼看向斯诺的脸，果然见他的耳尖微红，眼睫发颤。 这是在不好意思？ 凛绮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都要怪斯诺太能装，表现得太过自然，他靠过来的姿势那么亲昵，表情没有一丝不自然。 差点让她都忘了，他没有之后的记忆，拉拉手都尚且会害羞。 斯诺感觉到凛绮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也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他捉着凛绮的发丝，半晌才垂下眼睫，看向她，“回去休息吗？” 他问的很低声，凛绮点了点头，“好啊，回去吧。” 斯诺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都安顿好了吗？” “没问题，我亲自领着他们去的，又嘱咐不许人到那里去。”斯诺说着说着，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来。” 说着说着，就已经走到寝殿内，凛绮能感觉到，抓着自己的胳膊的手指一再收紧。 他大概心中正紧张，面上却还与她言笑晏晏，一派再自然不过的神色。 凛绮心中觉得好笑，面上不显，脚步自然而然走向卧室中心的大床。 第261章 卧室的空间很大，装饰的风格，和她在其他世界时都不太一样，不过，在这个世界时，她大多的时间都生活在森林里，也并不 了解寻常的卧室风格是什么样。 房间的地面铺满了雪白的地毯，就连靠床的木质摇椅上，都铺着厚厚的毛毯，仿佛触手可及的，都是雪白的，柔软的。 这个国家大半的时间都是寒冷的，冬季更是会持续降雪。 凛绮的目光从卧室的布置上一一扫过，灯台的烛光融融铺在地毯上，是昏暗橘黄的光，将冰雪般的白，都照成暖色，这个房间看起来极适合休息。 她正打量着这房间，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轻地咳嗽。 斯诺的脸有些红，对上凛绮的目光，立刻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迅疾地别开眼，就像是用咳嗽引起人的注意的不是他一样，他看起来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凛绮想了想，对他说，“你要不然先去洗个澡吧？” 给斯诺一个独处调节心绪的空档，她看他似乎紧张的快要晕过去了。 斯诺盯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往浴室去了。 直到浴室的门关上，凛绮才自然地收回视线。 她转头呼叫系统099，“在吗？” 几秒后，手忙脚乱，吃爆米花吃到口齿不清的系统099才姗姗来迟。 它的语调也心虚得很。 [怎……怎么了？] 凛绮：“兑换个一键清理，五十积分那个。” 系统099呆呆的。 [啊？] 这大晚上的，叫它就是为了这点事情。 凛绮：“不然呢。” 这大晚上的，叫它还能为了什么？为了看它偷偷摸摸吃爆米花？ 不是为了商城，她带着系统099来这个世界干什么，它难道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系统099：[……] 委屈，很委屈。 系统099敢怒不敢言，麻利兑换完毕，小声嘟囔了一声，就麻溜的消失了。 使用了道具后，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凛绮将发饰头纱都摘下，搁在铺着纯白毛毯的摇椅上，对着梳妆镜看了一眼。 随意一瞥后，她又想起一件事，从卧室的门转出，走到与卧室相接的套间里去，靠门的位置，一面巨大的镜子安静的矗立着，沉重的金框幽幽泛着光。 她对着魔镜看了一眼。 没有被使用时的魔镜，看起来就和普通的镜子差不多，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脸，以及身后房间的陈设，凛绮敲了敲镜面，声音清脆，没有口令唤醒的魔镜静悄悄。 剧情结束后，这面魔镜就自然而然的归属于斯诺。 虽然是纯正的魔力产物，没有神志，只会回答问题，但是……会说话的镜子，总让人觉得有点微妙。 凛绮想了想，拿起旁边的毛毯，从上往下，将镜面给盖住。 盖好后，她后退两步，重新打量了一下魔镜，巨大的镜面全都毛毯给牢牢罩住了，再看不到自己的脸，她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往卧室内走去。 一来 一回没耗多少时间，浴室内的水声还没有停。 脚步声没有惊动斯诺，柔软的地毯能够遮掩脚步声。凛绮换了一件柔软的黑色睡衣，掀开被子，先钻进了被窝中，如果不是知道现在正在白雪的世界，她肯定会疑心，自己是不是进入了豌豆公主的剧情。 这床铺实在是太柔软，躺下后，身体几乎是陷进去的，找不到一个着力点，软绵绵的毛绒铺了一层又一层。 进来第一眼，她就注意到这一看就很舒适的床铺了，现在一试，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 她太了解斯诺了，不管哪个世界，他在洗漱上花掉的时间，都十分惊人。 如果等到他洗好，自己再进浴室，出来说不定就可以和他一起去看第二天的日升了，所以她干脆叫系统099出来，兑换个清洁道具，自己就可以先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了。 至于斯诺，他和她，似乎都默契的遗忘了魔法这一项同样可以用来节省时间的，足以媲美系统商城的存在。 主要是，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害羞了。 凛绮打了个哈欠，拉住被子，遮盖住半张脸，半阖上眼睛。 他简直是躲藏到浴室里去的，就是在里面待上一整晚，她都不觉得奇怪……所以她要不要先闭眼休息一会？ 这念头刚在脑海里转上一圈，浴室门被打开的小小声响，一下子让她本有些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氤氲着水汽的，斯诺的身影，正停驻在浴室门前，他停顿了片刻，轻而无声地走到床边。 他的脚步轻巧的像猫，眼尾上挑的乌黑眼瞳，也像是蒙着水汽，湿润润的。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她脸上很快的一扫。 “你困了吗？” 他的声音也和羽毛一样轻。 凛绮摇了摇头，稍稍支起身，从被窝里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斯诺钻进被窝。 烛光摇曳，在斯诺漆黑笔直的长发上留下一圈柔和的光晕，他雪白的脸也被照成暖色，这种烛火带来的温暖感，令人昏昏欲睡。 凛绮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斯诺掀开被子。 她稍稍清醒了些，睁眼看向斯诺，斯诺正站在床边，定定地注视着她，长睫垂落，压住漆黑的眼眸。 第262章 他的神色不定，紧紧咬着唇，从他平静的外表下，似乎能感受到他正竭力压抑的，山呼海啸的内里。 他睫毛下的眼睛，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游移不定，惊慌失措，很显然，他现在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凛绮甚至感觉，现在只要轻轻碰他一下，他说不定就会逃跑。 凛绮将目光挪开，看向斯诺身后的烛台。 那纯金灯台上的蜡烛，已经融融燃烧了一半了，魔法产物本就燃烧的缓慢…… 蜡油缓缓往下滑落，她只盯了一刹，就听到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回过神来，就看见斯诺抬起手，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手指上，手指正在缓慢 解开衣扣。 先是袖扣，再是领口。 一粒一粒松开的布料下，逐渐显露出雪白的肌肤。 斯诺盯着凛绮的眼睛，洗浴后换上的薄袍轻柔柔软，此刻无声的往下滑落。 雪天出生，肌肤胜雪，此刻映着烛光，自然也是如新雪攒积，凛绮的眼睛，也随着他滑落堆积在脚边的衣服，惊讶的睁大了些许。 刚刚沐浴过的身体，还散发着湿润的热气，仿佛有水雾萦绕。 但斯诺的身体，很难让人有炙热的感觉。 他就像是冰雪塑体，凛绮看着他，无端就想起在第二个世界的庭院内，堆起来的那个雪人。 斯诺的肌肤，就像是雪。 即使笼着一层蒙蒙的水汽，也像是冰块升腾起来的白雾。 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看他的肌肤是否也是冰凉的，他胸膛内的心脏是否也是冰雪铸成，是否也会失律狂跳？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困意，在顷刻间消散干净了。 凛绮不说话了，她的手指不留痕迹抓紧了被子，棕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凝视着斯诺的一举一动。 既然已经脱衣，就不再有什么迟疑。 斯诺盯着她看了片刻，将被子掀起一角，稍稍曲身，双手捧住凛绮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像自己的脸颊。 与此同时，自己也轻盈的上了床。 “凛绮……” 他清晰的，低低的呼唤她的名字，黑亮的眼睛像是鹅卵石，浸润着水光，一眼望过去，深不见底。 还带着湿气的，乌鸦鸦的长发，迤逦散开一床，披散在他的身上，更衬托得他像是雪白的花，散发着强烈的冷香。 斯诺垂着眼睫，轻轻蹭她的掌心。 极具依恋的动作，他做得缱绻。 半眯起的眼睛，用眼风扫过她，像是撒娇的猫，又像是冰凉的蛇。 他恋恋不舍的在她掌心撒娇半晌后，才又抓着她的手腕，细细触碰她的手指。 凛绮原本以为斯诺想要牵手，但斯诺的每个举动，总是能超出她的预料之外——他轻轻咬住了她的手指。 口腔内的温度，湿润，在神经敏锐的指尖，迅速的传递过来，被细密啮咬的轻微酥麻感，一遍又一遍的磨过她的指腹。 凛绮眯起眼。 看起来纯良又害羞，胃口却大的很啊。 凛绮已经感受到，斯诺恨不得将她含在嘴里，吞食入腹，从第一天牵着斯诺离开这座城堡时，她就应该有预感。 这个美丽的少年，是一条冰冷的毒蛇。 而且，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十七岁，只会惶恐的哭泣，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哭泣的少年了。 几年前，他的身体抽条，长高的很快，躺靠在她旁边，撑住胳膊凝视她时候，他的身体，竟然已经能够笼罩住她了—— 斯诺抬眸，微红的眼尾，带着潋滟的水光，凝视着她的脸。 他还是和初见时一样，笑容甜蜜，精灵般灵动，一举一动都在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她的反应，她的心情。 但分明又和初见时的孩子气不一样了。 斯诺凑过来，害羞的亲她的嘴角的时候。 凛绮的心中，就清晰的浮现了，之后会被缠得很紧的预感。 第125章 新婚后，斯诺才小心翼翼地告诉她，他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凛绮望着他略显不安的黑眼睛，才反应过来。 在第一任务世界内时，斯诺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这件事情。 她原本应该是不知道，也从来没见过真正的白雪公主的。 斯诺说的这么谨慎，也是因为公主的长相几l乎和他一样。 就连魔镜都改口，“世界上最美的人，是这个国家的双胞胎姐弟，白雪和斯诺。” 对于最在意脸的斯诺来说，与人并列，是一件危机性十足的事情。 但他现在到底自信多了。 如果是过去，他觉得自己只有脸有价值，脸是唯一留住凛绮的资本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 现在，他到底是自信许多了。 别人都说公主白雪和斯诺长相几l乎一模一样，凛绮看来，却并不一样，世界上怎么会有完全一样的人呢？ 公主的脸明明更圆一点，斯诺的鼻梁要更高一点，五官要更加凌厉一些。 不光是看脸，光是从走路的脚步声，她都能辨别两人。 斯诺发觉这点后，狠狠痴缠了她一段时间，凛绮知道，斯诺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心里得意极了。 虽说地宫中的公主原本是姐姐，但刚刚苏醒的公主没有任何人世常识，照顾她，和照顾一个孩子差不多。 第263章 凛绮和斯诺花了不少时间，才让她能够回归正常生活。 与其说是姐弟，倒更像是兄妹，公主的心智与常人无异，学习的速度也极快，但到底缺少了十几l年的生活经验。 这两年的生活，都十分充实。 凛绮与斯诺，公主一起生活的时候，不由想到第二个世界时，见到的白雪公主，那时候她已经迟暮，但依稀能够看出年轻时风华绝代的影子。 在那个没有她的世界，斯诺是如何与公主相伴生活的呢。 据公主跟她提到的猜测，她苏醒后，斯诺只教导了她一年多，就将自己的身体封印在地宫内。 那个时代的生活，对他们而言，想必就和这个国家的冬季一样漫长吧。 公主醒来的第二年，邻国王子按照以往的惯例，带着他的骑士团和商队前来造访。 就是这一年，他见到了乖乖坐在凛绮身边，撑着下巴看小狗作揖的公主。 他凝视许久，然后就采取与一贯果决作风相配的雷厉速度，光速向公主求婚了。 他这个请求，是在大殿上，当着凛绮和斯诺的面，旁边还有一群正在和斯诺汇报事项的臣子。 凛绮：“……？” 凛绮震惊，斯诺沉默。 就连很久都不吱声的系统099，都发出尖锐的爆鸣。 [这绝对不可以啊！！这小子绝对没有打好主意——] 这个金毛，当初都能为了宣称权，打斯诺尸体的主意！ 他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是大大的坏人啊！ 凛绮：“……” 倒也，没有到系统099说的这个程度……吧？ 她对金发王子的印象不好也不坏，确切的说，除了一头灿灿的金发，以及高大的身形，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印象了。 但斯诺显然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听到邻国王子的请求后，他就开始冷笑，那种笑容，是熟悉他的人一看，就会开始心中发毛的笑容。 斯诺喜欢笑，也常常笑脸待人，对外性格温和仁慈，但是并不代表他一直好脾气。 此刻，看到他笑容的那些大臣们，都恨不得把头弯到腰下，装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凛绮转头，拍了拍斯诺的手背，淡淡开口，“别这么笑，和夜枭似的。” 斯诺一下闭上了嘴。 他有些不安地望向凛绮，咬住下唇，垂下眼睫，一转眼就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 旁边的大臣们将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 凛绮看向公主，“你怎么看呢？” 斯诺抓住凛绮的手指，摇了摇头，“这肯定不行的。” 这段时间和凛绮一起照顾公主，名义上是姐弟，他已经把姐姐当自己和凛绮的孩子般看待了。 公主从小沉睡在地宫中，没有经过他那样担惊受怕的童年，也没有遭受过什么痛苦，她醒来就被他和凛绮照顾，生活在宫廷中，像一张白纸一样单纯。 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和那个笑面虎结婚？ 凛绮依旧看着公主。 公主抬起和斯诺相似的漆黑眼睛，终于正眼看了王子一眼，“我倒是觉得，也不是不能考虑。” 眼前的王子高大英俊，长得不错。 而她正好想找个以后可以当国王的对象。 凛绮有些意外，她想了想，还是没说话，顺便按住斯诺，示意他也先别动。 “不过，你是真心想要娶我的吗？” 邻国王子回答的毫不犹豫，满是真诚，“当然！” 公主扬了扬下巴，提着裙摆行了一个礼，眼眸温和，却带着避无可避的光亮。 “那，就要先通过我的考验。” 邻国王子和其他大臣离开后，斯诺才一下站起身，紧绷的脸和大理石一样，“你怎么……你怎么？” 凛绮的目光跟着不断打转的斯诺，看了两圈后感觉有些晕，就不留痕迹收回了视线。 公主不骄不躁，整理着裙摆上的蕾丝，“答应了，又怎么样？” 斯诺气得直捂胸口，凛绮抓住他的手，转头带他说话，“他或许不是真心求娶你。” 她多多少少也从斯诺的嘴里听过当初的事情。 邻国王子看起来伟岸英俊，和遵循骑士道的王子阿德里安是一种类型，但他非常擅长伪装，在心里打小算盘的技术，估计和斯诺都有一拼。 这么突然 的求婚，怎么看，都像是他忽然有了什么小心思。 公主一脸了然，“我当然知道。” 不管他是因为一见钟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阴谋诡计来向她求婚，都无所谓。 “我想要结婚。” 公主脸上浮现志得意满的微笑。 “考验……当然不只是为了要考验他。” 考验只是幌子。 她只是给这个撞上来的狐狸王子，一段足够爱上她的时间。 考验足足持续了一年。 一年以后，公主跟随王子回到邻国。 彼时，王子已经答应，在婚后，会将治国权力交给她，就像是凛绮和斯诺一样。 送行的马车连成长长一队，穿着华丽礼服的公主登上马车，似水般明亮的眼眸在周遭环视一圈，含笑上了马车。 凛绮和斯诺当然也来送行。 临行前，公主用力握了握凛绮的手，笑容像是映着雪的阳光，明亮灿烂。 第264章 “这是你想要的吗？” 凛绮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和一起照顾斯诺公主，从完全懵懂不知事，到此刻骄阳照雪般的少女，她竟然也投入了不少感情，此刻也生出不舍。 公主粲然一笑，“当然！” “其实，我很羡慕你们。”她看了眼斯诺，又转向凛绮，久久凝视，“我想要寻找真爱……也想要一段，能做到向你们一样的夫妻关系。” 夫妻共同治国，权柄共享，一生一世捆绑在一起，这对一个年轻且有野心的生命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正好撞上一个未来会做国王的王子，这不是天降甘霖？ 确实如斯诺所说，公主很单纯，就连野心都像是白纸一样，直接且毫不掩饰。 爱，以及权力。 她用力一握凛绮的手，“我走了！” 说着，她就头也不回的上了婚车，车队驶动，不断向前，在视野里逐渐变淡了。 凛绮和斯诺一起目送许久，直到完全看不见，凛绮才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性格，真不愧是双胞胎啊。 她扭头看了眼正紧紧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的斯诺，他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看过来，轻轻晃了晃她的手，对她一笑。 凛绮有一瞬间的恍惚。 从进入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吧？ 两年时间，斯诺似乎成长了不少，他已经习惯了做一个国王，一个贤惠的丈夫。 但要说成熟，他其实也尚且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而已。 凛绮时常想，是不是她太纵容斯诺了，斯诺过去是这个性格吗？ 骄纵任性，又会撒娇，死缠烂打。 和辛德瑞拉的冷淡，艾利尔的沉默都不一样，尚且鲜活的，热烈的，每天都欢快着的生命。 他从不吝啬对别人展示笑容和自己的好心情，总是兴高采烈，人们都说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 国王。 系统099说他总是溺爱斯诺，这大约的确是溺爱了，她总是纵容他。 面对斯诺的厮缠，她很少拒绝。光是午睡休息一会的空档，斯诺就拉着她又溜回了寝宫中。 他常常这样，喜欢在阳光明亮的地方。 斯诺和凛绮都是偏仁慈的统治者，中午整个宫殿都有休息的时间，侍从们全都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整个宫殿安静而平和，时光慢慢流淌。 阳光从窗户落进房间，在绒毛地毯上留下被拉长的明亮光晕。 安静的房间，几l乎能看到空气中缓慢漂浮的细小灰尘。 只有轻而碎的喘气声，在这安静中更加清晰。 在卧室内，斯诺的喘气声拉的语调悠长。 他喜欢哭，还喜欢喘。 凛绮还没怎么样，他先断断续续地哽咽起来，在她耳边低低喘息，而且那喘，像是一朵一朵洁白的苹果花，仿佛一触就碎，青涩不堪。 还好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再没有第三人看见。 平时最注重仪表，永远礼服、披肩，以及手套不离身，打扮华丽且整齐的国王陛下，有狼狈成这样的时候。 明明是他自己先耍坏心眼，她只是稍稍回击了一下而已。 斯诺的身体年轻，力量充沛，精力旺盛，反应却总是与之不相符的敏感。 凛绮只是拧了他两下，像他最喜欢在她身上嘬来嘬去那样，咬了他一下，他就哭成这样。 呜呜咽咽的，不知道还以为她怎么欺负他了。 但他却很喜欢做这种事情，并且每次都把时间拉的很长，兼之软磨硬泡，温柔侍奉，总之，凛绮倒也不讨厌。 他被凛绮咬了两下，就咬住她的手背，将脸紧紧埋在她的怀里，眼泪洒落在她的胸口，滚烫的。 凛绮实在是对斯诺的眼泪没办法。 他一边喘息一边抬眼，被一层朦朦胧胧的泪意浸润的漆黑眼瞳，浓密的睫毛被濡湿，沾成一缕一缕，漆黑的发丝也粘在脸颊边。 怪不得系统099总说她对斯诺太纵容了。 接收到她的目光，斯诺立刻贴到她的怀里，紧紧搂住她，他的脸已经全然红了，眼尾带着潋滟的水意。 他确实像是蛇，总是紧紧缠着她。 说起缠着这点，斯诺似乎总是喜欢贴在她的胸口，听她的心跳，就算平时坐着好好的，他也会忽然就歪倒到她的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腰。 简直越活越像小孩。 最开始时，凛绮看着斯诺这一身雪白的皮肤，总疑心他摸起来也是冰凉的，现在总算了解。 外表冰冷，内里火热。 斯诺的肌肤很白，却一情动就泛红，也很容留下痕迹。 凛绮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癖好，偏偏斯诺总是勾着她，千方百计想让她在身上留下点印记。 斯诺很喜欢看到凛绮因为他而失神的模样，因此日夜学习，苦练技术。 别的不说，纠缠人的功夫，他绝对是第一。 并且，并不惹人讨厌。 斯诺身上冰冰凉凉的，触手细腻，被这样的怀抱紧紧搂着，其实还挺舒服。 闲暇的午后时光，就这样消磨过去。 斯诺哼着歌，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 在他整理，并且照镜子的时候，凛绮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看着斯诺照镜子。 斯诺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很好，他在镜中对上凛绮的眼睛后，还对她眨了眨眼，凛绮收回视线后，他才心情愉悦地继续整理衣服上的流苏。 第265章 他的脸上还有些残余的红晕，神色懒洋洋的，像是餍足的猫，不像是凛绮，片刻间已经恢复常态。 午后，是他二人共同处理政务的时间。 此项工作，正是去了邻国的公主心心念念的，也成了她选拔丈夫的唯一标准。 夫妻共同治理国家，权力共享，就连王座都对半分。 午后，灿灿的阳光洒落在雪白地砖上。 凛绮坐在黄金的王座上，撑着下巴，神色散漫地听着下首的大臣们和斯诺商议事项。 斯诺自己可以处理好大部分事情，他处理事务快速又高效。 偏偏他听完每一项，不论听到什么，都会把连转向左边，轻声询问凛绮，“凛绮，你觉得呢？”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眼，对斯诺的这种行为，都已经习以为常。 凛绮很少对政务发表意见。 多数时候，她都是听完斯诺说完，就淡淡点点头。 但是大臣们都对她心怀畏惧。 大约在一年前，也就是斯诺登上王位不久后，曾经有巨龙忽然袭击城堡。 毕竟—— “这个世上最美的人”，怎么可能不引起喜欢掠夺珍宝的恶龙的注意呢。 恶龙就栖息在森林中，这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被记载在密卷中的。 人们都知道龙，但是祂的姓名，因为年代太久远，已经没有人知道。 最近几l年，恶龙很少出现，人们几l乎都快忘记这可怕的存在了。 恶龙出现，也是在寻常的一天，那天，身为国王的斯诺，原本是准备去偏远城镇探访民情，随行保护的，是一队很有名气的骑士队。 国王的马车驶出城堡的时候，人们都围在街道，希望能看到这以美貌出名的少年国王的脸。 国王原本坐马车，但听到街道上的声音，就将车帘掀开，对人群微笑。 人们发出阵阵欢呼。 巨龙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祂的身躯遮蔽了阳光，最初，人们还以为是天忽然转阴，还呆呆抬头，一抬眼，就看见了漆黑巨龙正盘旋在城堡边。 龙已经很靠近街道，炙热的鼻息扇起一阵又一阵的风。 人群发出惊叫，乱成一团。 巨龙的眼睛是赤红色，竖直的龙瞳瞄准马车后，就直冲下来，意图用龙爪抓住车厢，一 把掠走。 随行的骑士都拔出了刀剑，巨龙的鼻息已经卷得落叶簌簌，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凛绮就是那个时候掀开了车帘，站了出来。 原本邪恶的巨龙，一见到她，胡须都炸了起来，冰冷血腥的龙瞳，也一下睁得和猫眼一样圆。 “你，你，你，你……你怎么？” 巨龙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急促的呼吸变成火星，点燃了城堡的衣角，祂一秒都不敢停留，转头就准备逃离。 凛绮却没有给祂这个机会。 她从旁边的骑士手上随便顺了一把剑，一翻身上了马车顶，人们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巨龙就被她揪住了尾巴，给生生扯了下来。 “你就准备这么走了？”凛绮的语气很冷淡，“你烧了我家的城堡，不准备赔偿就走？” 巨龙差点哭出来。 祂在森林里的老窝都被这个可怕的女人给打掉了，这些年，祂离家出走，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对外，别人都说祂是赌气出走，只有祂自己知道，祂是真害怕这个杀神—— 要不是因为祂只喜欢搜刮珍宝，而不害人性命，祂可能早就被这个女人给杀掉了！ 这么多年，祂不敢回森林，害怕和她碰上，直到前些日子，祂听其他精灵说，这个女人离开了森林，祂才敢鬼鬼祟祟地溜回来。 龙原本也准备安分些日子，可关于附近国家新任的国王有多美丽的消息，却总是通过各种途径传入祂的耳中。 国王正新婚，夫妻关系融洽，治国也英明，诗人和流浪精灵纷纷为他做诗又做歌的，传唱的多了，让龙不好奇都不行。 祂发誓，这真的是祂回森林后，准备做的唯一一件坏事，可是龙如果不掳美人，那还能叫恶龙吗？ 没想到，祂刚来，就看到了漫长生命中，最恐惧的存在。 祂发自内心的，在心中发出一长串的惊叫。 早知她来，祂就不来了啊啊啊啊—— 凛绮抓住了龙，围观的人都吓得面色发白，呆呆转不开眼，斯诺从马车内探头出来。 一群吓得面如白纸的人中，只有他脸色发红。 大臣们当然不敢小瞧凛绮。 没看见，那一天，她从哭得嗷嗷叫的巨龙尾巴上薅下来的鳞片，现在还被斯诺镶嵌在权杖上吗？ 斯诺语调轻柔地问一句，他们就跟着眼巴巴地看着凛绮。 凛绮摇摇头，打个哈欠，随意瞥向斯诺，“我觉得……就按你说的处理。” 阳光下，斯诺的侧脸线条清丽，白皙如雪，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的嘴角上扬，温柔扫了凛绮一眼。 “那就这么处理吧。” 下一件事时，他又转头过来询问，“你觉得呢？” 在很多世以后，关于那个年代的故事，记录已经很模糊混乱。 许多历史被吟咏改变，已经不复历史原貌，而变成了传说史诗类的故事。 传咏到最后，光是当时的国名，地域，都有无数种说法。 第266章 那个斗恶龙的故事，也被改编成无数版本，歌剧和诗，更赋予了这个故事神秘的特性。 凛绮和斯诺一起治理的国家，安定祥和，富裕平静。 当然，比起记录在书的历史故事，人们总是更加关心皇室内的一些趣闻轶事。 说起国王斯诺，人们可能最多说的是他的惊人美貌和贤明。 但要论及更多，或是更详细，就说不清楚了。 但要是说起他的那句名言，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在处理政务时，常常含笑的询问皇座上的另一位时，说的那句话—— “凛绮，你觉得呢？” 在后世，可比他这个人还有名气。 第126章 脱离斯诺的世界的时刻，来得比预料的要更早一点。 和过去一样，也只是白光一闪，这个世界，已经熟悉了的一切，铺满了柔软的白色皮毛的房间，窗台落入的阳光，以及无边的雪野，黄金王座……全都在转瞬之间，如清晨青草上的露珠，转瞬消失了。 离开前最后一秒，对上的是斯诺的漆黑眼瞳。 他的眼睛一转不转地凝视着她，最终勾唇露出一个微笑。 凛绮闭了闭眼，知道这个世界快要结束了，结束的时机不由她选择。 斯诺感觉没有遗憾，就不再强留……只是，这个结束的时间，比她设想的，还要早上许多。 她身边的他，长成后，完全成熟起来的斯诺，但斯诺只是斯诺，他没有之后的记忆，永远是快乐，喜欢笑的少年，是她记忆中的最初。 世界转瞬转变。 她已经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是来自地下的寂静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除了急促的，如同困兽般力竭而失去节奏的呼吸。 伴随而来的，还有陈旧的灰尘，与阴湿的空气味道。 陈旧的气味，揭开一段同样陈旧的回忆。 凛绮的眼睫微颤，两秒以后，她睁开了眼睛，眼神笔直地看向前方。 她已经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目光所落之处，是一地闪闪发光的碎裂水晶，与狼狈地伏在水晶棺边的辛德瑞拉。 他低垂着头颅，只能看见一截苍白劲瘦的后颈，偏长的金发尽数落在眼睫前，将脸上的神情遮得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无法窥见。 空荡空间里，那受伤的困兽般，无助而重的呼吸，就是他发出来的。 辛德瑞拉不抬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知觉，但他的呼吸声分明很重，且越来越急促。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很熟悉。 凛绮心中发出一声叹息，她的目光落在那金色的发顶上。 他的金发因为颤抖而微微摇曳，在昏暗中，那灿金色披着微弱烛光，仿佛有碎金闪烁。 她的目光转向旁侧，低头不语的辛德瑞拉的身边，黑发美人静静沉睡。 那具美丽到如同新雪堆积，乌木成发的身体，很显然，正是属于斯诺的。 此刻、他沉睡不醒的脸上，还带着浅淡的笑意，仿佛还活着，正在做一场甜美的梦。 上一个世界……已经结束了。 这次进入的是第二世界。 摔碎的水晶棺，昏暗的地下宫殿……这也是，她无法忘记的场景。 这不是她刚刚离开的世界。 这是记忆中的结局。 辛德瑞拉强硬的闯入地下宫殿，在水晶棺前亲吻了她，迫使她在意料之外的时刻，毫无准备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现在，显然就是她离开之后。 她看了一眼沉沉睡在棺中的斯诺，转开了眼。 这个世界的斯诺 已经不会再醒了，凛绮知道。 她的目光，转到依旧伏棺不动的辛德瑞拉身上。 因为斯诺的灵魂……正栖息在此。 他们一直是一个人，从开始就是。 就像是同一枝树枝分出来的不同的枝桠，依旧是同样的树干，同样的根。 辛德瑞拉是成长后的斯诺，失去了记忆的斯诺，尽管一个单纯快乐，一个孤僻沉默，根本却是一样的。 比如斯诺的隐藏的病态偏激执着，比如辛德瑞拉内里的不安依赖…… 失去了记忆，就可以当成完全不同的存在吗？ 辛德瑞拉为了寻回记忆，做出的行为，她也并非不能理解。 他内里是什么样，第一次在城堡前看见坐在苹果树上的他，对上那双盈盈微笑，却满是不安的眼睛，她就知道。 他愿意承受痛苦，酸楚，毁灭自己精神的打击，也无法忍受一丁点欺骗。 稍稍一点未知，都能让他不安到极点。 她知道，失去了身为斯诺时，在森林里无忧无虑的生活的那段记忆，他能有多激烈。 眼前的这个场景，也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很少做梦的她的梦中。 非常清晰的。 灰尘弥漫的气味，微亮的烛光。 现在，眼前的一切几乎都和梦中的场景重合了，目光落到的每一处，都是完全相同。 凛绮的目光，最终缓缓落到辛德瑞拉的身上，长久没有移开。 “你想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 她问。 辛德瑞拉狼狈地伏在水晶棺边，他洁白的衬衫袖口蹭上灰扑扑的尘，手背上有数条浅淡的红印。 这是他发疯摔碎斯诺的水晶棺后。 第267章 这是那个世界的延续，但眼前的辛德瑞拉，不知是什么状态。 他为了填补自己过去的遗憾，回到斯诺的世界时，可以干脆利落的封存自己的记忆。 回到辛德瑞拉，他又会怎么做？ 凛绮想，他总会给她一些惊喜的。 辛德瑞拉依旧深深地埋着头。 他的呼吸，逐渐带上了哽咽的意味。 凛绮耐心地一动不动。 长久的沉默后，辛德瑞拉终于支撑起手臂，摇摇晃晃的抬起了脸。 金发覆盖下，隐约可以窥见的灰蓝色眼瞳，像是薄雾中的冰。 他的眼眶，已经全然通红，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滑落。 原本应该消失的人，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疑惑。 辛德瑞拉站起身，用手背擦过脸。 手背上被碎水晶割破的红痕在脸上蹭开痕迹，他的目光冷冷，脸色苍白。偏偏，眼泪不断滑落。 他的目光就和碎掉的水晶一样，在黑暗中，隐隐闪烁着光亮。 凛绮与他的目光对上。 辛德瑞拉的眼中看不出 情绪，但也没有任何惊奇，很显然，他不意外凛绮会出现在这里。 可他原本不应该不意外。 在他的选择中，她应该脱离这个世界，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都不会再出现……才对。 凛绮问他：“你又对自己的记忆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多少？” 辛德瑞拉的脸太苍白……甚至比棺中沉睡的斯诺更白，像是快碎掉的薄纸。 他深深地看了凛绮一眼。 旋即起身，一言不发，就径直往前走。 凛绮吃了一惊，立刻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话还没说完，你要到哪里去？” 她手上的力气没有收敛，紧紧箍在辛德瑞拉的手腕上，但辛德瑞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过头，如同玻璃珠般的灰蓝色眼睛，从垂下的金色发丝间，望向凛绮。 有一瞬间，他看起来像是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即将碎裂了。 “……” 他依旧一言不发。 凛绮深吸一口气，她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面对辛德瑞拉的时候，她似乎总是更加容易冲动，也更加急切一些。 因为辛德瑞拉实在是太沉默了，他心中有什么事情，全都不会说出口。 可他也不是天生就是这种性格……这多少还是，因为她。 凛绮压住心里复杂的感觉，仔细的去打量辛德瑞拉的脸，“你还记得？记得多少？” 就连斯诺都做了封印自己记忆这种事情，在几个世界中，最为偏激也最疯狂的辛德瑞拉，没道理什么都不做。 她心中早就有猜测。 现在，看到辛德瑞拉的眼睛，她就更加确定了。 “……” 辛德瑞拉别开眼，不受控制的眼泪，汇集在他苍白的下颚。 他神色冷淡，目光落在棺中的斯诺身上，片刻后，又转过眼，直直看向凛绮。 地下宫殿的光很微弱。 凛绮利落的扎成马尾的棕发，在阴影覆盖下，成为接近黑色的色泽，她的表情，映着微弱烛光，也有些模糊。 但那双带着黑色光圈的棕色眼瞳，一如既往的透亮，像两簇炬光，两轮太阳。 她的目光直直的，像是想要看透他的内心。 她就这么确信……还是该说，她确实足够了解他。 辛德瑞拉意识混混沌沌，只感觉嘴里苦涩，因为情绪起伏的过大，反而对一切，都感觉麻木而迟钝了。 他呆呆地，下意识把目光转向了躺在水晶棺中沉睡的人，那张脸，即使在沉睡中，依旧看起来那么的幸福。 凛绮对他的这种了解，到底是因为别人，还是因为，他本身？ 越是追根究底，就越是痛苦。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钻牛角尖吗？但，他不能不自虐般的去想。 凛绮就连猜测，都那么的精准。 他确实，拥有了之前的记忆，甚至不只是前世的回忆。甚至不只是属于斯诺 的记忆，就连之后的人鱼，他都看了。 就连凛绮进入这个世界前，与斯诺在王国内一起生活的记忆，他也没拉下。 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平静的生活，庭院中开的花朵，城堡屋顶洒落的雪花…… 就连这些细微的，日常的存在，都可以让他感觉到幸福。 凛绮竟然觉得——这样的存在，与他相同吗？ 辛德瑞拉想，不，绝不可能。 他甚至做不到去接受这些记忆，他只是看了……平静的，麻木的查看了自己所能拥有的一切记忆，但没有接受，也没有承认。 太过于幸福了，幸福的让人觉得刺目。 对比起来、看了这些记忆的自己，只能在阴暗处窥探，面无表情的嫉妒，实际上，就连牙齿都快咬碎，就连心血，都快怄到吐出来了。 他实在是阴暗的、卑劣的老鼠。 意识的上一秒，似乎还窥视着看凛绮和自己，在美丽的城堡中幸福生活的故事，下一秒，就回归到地宫中央。 四周都是呛人的灰尘气味。 辛德瑞拉本来还在恍惚，下一秒，凛绮却就这样，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地宫中，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她的目光笔直落在他身上，似乎在打量，在观察……那目光的存在感如此之强，甚至没有丝毫的收敛！ 第268章 辛德瑞拉不敢抬头。 他像是一条死狗，伏在摔碎的水晶棺材边，一动不动，竭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的呼吸实在是太乱了，心中也很乱。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犟着不愿抬头，不敢面对。 直到凛绮开口呼唤他，她的呼唤，对他来说，无异于命令吗，不论如何，是下意识会去遵循的。 他本能的抬起了头，对上凛绮的眼睛。 灯光摇曳在她的脸上，照亮她看向他的那双眼睛，她似完全没有改变。 辛德瑞拉混沌中，痴痴的想。 还不如永远不再出现，就让他抱着记忆，一辈子这样寻找下去，会更好—— 他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想要转身就逃！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凛绮。 —— 辛德瑞拉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转身就逃。 仓促间，凛绮陡然发现，发觉辛德瑞拉想要转身就走时，她心中升起的，竟然是震惊与急怒。 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紧紧抓住了他。 第127章 被抓住的辛德瑞拉一言不发。 即使被巨力捏住腕骨，他依旧一言不发，眼泪无法停息，濡湿了苍白的脸颊。 辛德瑞拉的哭泣是无声的，几乎连呼吸都很轻，泪水浸湿脸颊，汇集在下巴，不断的滴落。 尽管泪如雨下，他依旧沉默。 凛绮抓住他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后，才重新开口，“你要到哪里去？” 重新见面，就连一句想要对她说的话，都没有吗？ 即使再怎么克制，也难以掩饰心里升起的怒气，凛绮直勾勾的看着辛德瑞拉的眼睛。 辛德瑞拉别过眼，避开她的视线。 看来她理解的没有错，辛德瑞拉确实想要直接离开，是吧。 凛绮紧紧抓住辛德瑞拉的手腕，将他拖出了地下宫殿。 她还记得，离开这个世界，进入这个地下宫殿，是那一天的早晨。 她将辛德瑞拉托付矮人们照顾，自己只身进入了城堡，那时的天气不错，日光洒落在地面。 可现在，她抓着辛德瑞拉出来时，抬头看到的，是冷冷月光。 此刻，已经是深夜。 蝉鸣声此起彼伏，荒废的城堡伫立在夜色中，银白如水的月光披在城堡顶上。 这段间隙，应该是在她离开后，辛德瑞拉离开城堡前。 他伏在水晶棺边的姿势，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以至于她都以为时间没有流动。 现在看来，辛德瑞拉是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呆了一天…… 凛绮抓着辛德瑞拉离开了城堡。 之前的马车和帐篷还在不远处，依旧保持着她离开前的样子。 墨蓝色的车帘静静地垂落，马车停在车边。 凛绮松开抓住辛德瑞拉手腕的手，转而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动作粗暴直接的将他推进马车里。 辛德瑞拉体型高大，但毫无还手之力，在凛绮手中就像一个听话的巨型玩偶。 直到跌在马车坐垫，又过了几秒，他才骤然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想要起身。 车门却已经被关上了。 凛绮收回手，在辛德瑞拉的注视下，淡然朝他走来。 她的表情淡淡，与平时也没什么区别，被她握住肩膀，紧紧抵住的时候，辛德瑞拉却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后脑，紧紧贴在车厢壁上，能够感受到冰凉的温度，凛绮的呼吸也很近，她的脸，几乎抵在他的面前。 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的睫毛，根根分明。 “你刚才是想跑吗？” 她的呼吸非常近了，毫无起伏的询问，却让人很危险，“想跑到哪里去？” 辛德瑞拉不自觉蹙眉。 太近了……她的睫毛几乎都触到他的鼻梁，属于她的气息，正在侵略他的领域，令人不安。 “觉得害怕？” 凛绮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睫毛， 看向他急促的颤动的灰蓝色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阳光充足时，是雾蒙蒙的灰蓝，黑暗中，反而会像是猫一样，散出像是玻璃球折射一样的透蓝。 此刻，这双不安极了的蓝眼睛，蒙着水雾，慌张的想要避开她。 灿金色的睫毛被泪水濡湿成一缕一缕，他的脸苍白到极致，被泪水蒸腾出热气，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辛德瑞拉紧紧咬着牙，像是承受酷刑般，他依旧一言不发。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没想到，自己努力寻找的记忆，会连前世后世，全都窥见。 看到之前的记忆，对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尤其是，这记忆全都是关于凛绮，另外一个人，却被她看做自己。 一样吗？或许正是因为相似，因为相同……他才会，更加妒火中烧。 他也没想到，能够再次，见到凛绮。 原本以为，永远永远都见不到的人，他无望的苦恋。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很难在这样的状况下思维清晰的与凛绮说话，于是他干脆什么都不说。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吧？ 看起来…… 他打定主意不再开口了。 凛绮凝视着辛德瑞拉的脸，俯视角度下，他金色的睫毛显得格外长。 第269章 那副样子，看起来，倒像是她怎么欺负他了。 她想起当初，辛德瑞拉跟踪她来到城堡，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地下宫殿。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辛德瑞拉才去吻她。 哪怕知道，这样她会离开这个世界，他还是这么做了。 辛德瑞拉亲吻她，强逼自己获得幸福，也只是为了做个确认。 现在，她回到这个世界，辛德瑞拉一句对她说的话都没有，第一反应，居然是想也不想的拔腿就跑。 这个憋屈的、潦草的结局，由他选择，由他决定。 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弹出了世界。 怎么有这样的道理？ 凛绮知道，想要让辛德瑞拉开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辛德瑞拉的心结深锁，一层又一层。 只有采取强硬方法，才能打开他的心防，触及他的内里了。 她又看了眼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的后背紧紧抵靠在车厢壁上，似乎竭力与她保持距离，金发凌乱的散在眼前，紧抿的嘴唇泛着白，眼睛半阖着，并不看她。 是一个完全抗拒的，如同被强迫的神子般，屈辱的，忍受的姿态。 她伸手抓住辛德瑞拉的衣领。 辛德瑞拉的衣服比喜好奢侈的斯诺不知道简单多少倍，一件洗得薄薄的白衬衫，没有什么特殊的。 就是扣子格外多。 她现在没什么耐心，在系统099那里兑换了一件一模一样的，把099打发走，直接扯掉了辛德瑞拉的纽扣线被暴力扯断，纽扣崩掉出去，衣领松散开来。 在没人说话的车厢中，纽扣滚落的声音，格外清晰。 辛德瑞拉听到那声音，不由得浑身一颤。 在凛绮拽住他的衣领时，他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看过那么多的记忆……对这种奇异的气氛，早就已经了然。 但他因为嫉妒，只是简单的看了，并不深入，也不了解。辛德瑞拉终于低低开口。 “别……不……” 他的声音带着苦痛，也带着哀求，睫毛剧烈颤抖。 凛绮的脸凑过来，他却不敢躲开，只急切转头，奢望能够躲避开。 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又在不安什么，只有眼泪不断滑落，几秒以后，他才想起自己应该挣扎。 他往后躲，紧紧贴在车壁上，喉咙莫名干燥，嘴唇也像被黏上了，牙齿打着颤，紧张到几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惊慌下，心脏似乎都要跳出胸膛。 辛德瑞拉的衬衫很薄，手掌按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 他的心跳和身体都不像是表情表现出来的那样。 “别碰我！……唔！” 他的挣扎忽然变得剧烈起来，但已经太迟了，很显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原本该推开她来躲避，他却选择了错误的方案，仰起头回避，只将自己的咽喉送到她的嘴边。 他的身体的温度和斯诺完全不同。 火热的，紧绷的肌肉，就像是连绵起伏的山峦。 辛德瑞拉倒在座位上，将脸压在手臂下，竭力躲避凛绮。 凛绮却没放过，他倒下的正好，她按着他亲。 发觉躲闪只会让自己更加狼狈后，辛德瑞拉惊慌的地挣扎着坐直起来。 他后背紧紧靠在车厢上，眼泪的温度和身体一样热，大滴大滴落在凛绮的手背上。 凛绮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从刚才开始，他抵抗的动作逐渐减少了，虽然无声的哭泣，却没见多抗拒。 拒绝无法拒绝，接受也不能说心甘情愿的接受。 摆出一副无奈顺从的模样，紧紧闭上了眼睛，眼泪从通红的眼尾潸潸滑落，划入他的金发。 汗水和泪水的热气，蒸腾的他苍白的脸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染上红晕。 辛德瑞拉咬紧牙，低垂睫毛，用力紧闭双眼。 不看不听之间，他还是听到凛绮的一声低笑，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盯着他看了半天，轻轻踢了一脚他的腿，辛德瑞拉一惊，下意识想要闪躲时，凛绮已经坐上他的腿。 他的呼吸都停了一瞬，手指紧紧攥住坐垫，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指尖深深陷入坐垫中。 不应该是这样的……意识飘忽的时候，辛德瑞拉模模糊糊这样想。 从很久以前，他就开始以苦行僧般的方式，锻炼自己的身体。 夏季在酷日下暴晒，冬季将自己的手足直接浸泡在冰雪中。 这样的折磨下，他的身体感官早就变得迟钝，即使是疼痛，反应的也很迟钝。 他很能忍痛，很擅长忍耐。 但现在，凛绮的手触碰过的地方，简直像是有电流涌动。 他不争气的战栗不已，理智轻而易举的全部崩塌。 “还是不说话吗？” 他听到凛绮的声音，她似乎对现在的状况，感到很有趣。 她在看他，在观察他的表情。 发觉这一点，辛德瑞拉更深深咬住嘴唇，竭力忍耐。 他没有缘由的倔强和抵抗，其实细想起来，和他平时所采取的应对方案都不同，此刻已经成为了单纯的赌气。 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倔了。 凛绮看着他紧紧闭目的样子。 第270章 也没有什么原因，她忽然觉得很有趣了。 辛德瑞拉大概不知道，他现在这副宁死不从的样子，有多有意思。 凛绮的目光，从他被泪水濡湿的，颤抖的睫毛，滑落到他被咬得苍白的嘴唇，再到他不断吞咽起伏的喉头。 “没关系，继续忍耐吧。” 她微笑，俯身轻轻吻了吻他薄薄的眼皮，他金色的眼睫。 “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 辛德瑞拉的脑子一塌糊涂，完全混沌。 意识朦胧间，他甚至想，这大概是梦境吧？ 不然，怎么可能发展成现在这样。 凛绮依旧坐在他腿上，距离却比刚才还近，他的头埋在她温暖的怀抱里，鼻腔全是属于她的气息。 是梦吗……是梦吧？ 怎么会这么真实？ 他无法相信，因此张口，咬了凛绮一下。 凛绮“嘶”了一声，往后退了些许，捏住他的下巴，看向他的脸。 她同样也出了些汗，一两缕棕发贴在脸颊边，脸上有浅淡的红晕，正眯着眼，似乎有些不满。 看见她往后退，辛德瑞拉一下子急了。 他下意识抓住凛绮的手腕，将她拉回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紧紧搂抱住她。 他的身形高大，也并不消瘦，抱住凛绮，直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住，搂的严严实实。 凛绮也没有抗拒，没推开他，反而将手指落在他的后脑，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他的金发。 连头皮都在发麻，电流在身体里跑来跑去，每一块肌肉都下意识的紧绷，紧绷到浑身都在战栗……停都停不下来。 每一秒似乎都被放大无数倍，被延迟的很漫长。 身体，在自己动，不受控制。 辛德瑞拉发觉自己像是船一样，在不停摇晃。 这一定是梦。 怎么会，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 凛绮遗憾的发现，辛德瑞拉的忍耐力其实并不怎么样。 他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无动于衷。 他抓住她手腕的大手青筋暴起，汗津津的脸一塌糊涂。 冰冷的假面一旦破裂，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辛德瑞拉似乎已经完全崩溃了。 但是，夏季的夜晚，总是很长很长的。 天还没亮，她不想赶夜路，也不想睡觉，总要找点别的事情做。 马车结束后，凛绮又把辛德瑞拉拖拽进了旁边的帐篷中。 帐篷里，她记得有辛德瑞拉之前铺好的被褥。 那被褥才晒过太阳，有暖烘烘的味道，而且很柔软，躺着非常舒服。 第128章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凛绮从帐篷里钻出来。 她伸个懒腰，来到小河边，心情愉悦的在水边洗脸。 水面倒映出她的脸，她的表情懒洋洋的，棕发有些毛毛躁躁，一两缕不听话的翘起，压都压不住。 凛绮沾了清水梳头。 那几缕头发还是顽强的翘着。 凛绮努力了片刻，就果断放弃了，简单洗漱后，在旁边的树上摘了几个野果，往帐篷去了。 掀开帘子时，辛德瑞拉已经起床了。 被褥也已经被整理好，叠得整整齐齐，辛德瑞拉抬眼看见她，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眼睛。 凛绮也没在意，将手中的野果抛给他，“肚子饿了吗？吃吧。” 辛德瑞拉一向都沉默，现在觉得别扭不愿意开口也没什么。 凛绮想起昨晚混乱的局面，再看见此刻一脸若无其事的辛德瑞拉，总感觉有些想笑。 辛德瑞拉老老实实的穿了她提供的新衣服。 洁白衬衫的纽扣，直扣到最上面一颗，遮盖住喉结附近的痕迹。 袖口也老老实实的放到手腕处，如果她没记错，那本来该有一圈牙印。 是辛德瑞拉强行忍耐，濒临崩溃的时候，为了防止漏出什么声音，自己咬的。 他的体质不太容易留下痕迹，但耐不住他自己下手这么重。 现在，这件清爽简单的衬衫下，到处都是旖旎的痕迹。 辛德瑞拉自己也装作无事发生，淡淡将乱七八糟的帐篷收拾回原样。 看见他这样，凛绮也就也不开口了。 她也不是什么魔鬼，总要给人点缓冲的时间的吧。 反正昨晚该说的不该说的，在混乱中，他都哽咽颤抖的囫囵吐了个干净。 相顾安静了一会，凛绮在垫子上坐了下来，啃起野果。 辛德瑞拉没吃。 他沉默了一会，抬起眼凝视凛绮，等到她吃完，才开口，“过来一点。” 他原本就不是为了故意冷落她，不和她说话。 下意识逃走，也仅仅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所以才选择了逃离。 在给自己施加伤害时，他一向都很果决，有机会接触到幸福，却想要逃避。 开始选择沉默，后面就很难找到机会开口。 而且，他本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凛绮看起来很生气。 辛德瑞拉想想，也能够明白。 在迫使凛绮离开这个世界时，他已经做好了，永远不再见她的打算，因此终于将自己的内在全部表露。 他的想法，他的心事，全都不加掩藏，完全摊在她面前。 第271章 辛德瑞拉自己都觉得，那些疯狂扭曲的嫉妒，和自己这个人一样，带着不能见天日的灰尘味。 他怎么敢面对凛绮？ 前一天还做好永远不再见的准备 的人，一天不到就重新出现在面前。 很难描述，那一刹那的心情。 凛绮看了看他，默默挪了过去。 辛德瑞拉的手落在她的头发上，察觉到辛德瑞拉是要给她梳头发，凛绮就转过身去，背朝着辛德瑞拉。 他的手很温暖，轻柔地穿梭在她的发间。 原本不听话的翘起的发丝，在他手中服服帖帖，他三两下就把她的头发给梳理好。 凛绮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她刚想回头，辛德瑞拉忽然从背后圈住了她。 他的体型大，臂展长，能够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都笼在怀里。 凛绮觉得有些诧异，但也只是挑了挑眉，“怎么了？” 辛德瑞拉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唔……”了一声，然后就沉默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凛绮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 原本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在经过昨夜以后，不愿开口也不得不开口。 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无话可说的感觉了。 昨晚简直像一场疯狂的梦境。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但凛绮的态度实在是强硬。 她一改平时若即若离，什么都不在乎的作风，一刹间化身成为作风残酷的暴君。 明明对待其他，她都不这样的…… 但被粗暴对待后，辛德瑞拉反而对忽然降落的幸福，有了些许的实感。 凛绮回到他的身边了，是可以触碰的，她的手触碰过他。 不是幻觉，而是真实。 他这样不被选择的存在，竟然也能获得这样的垂怜。 是应该要去感谢……未来的自己吗？ 凛绮等了半天，辛德瑞拉也只“唔”了一声，就没了后续。 虽然听不出什么含义，但是比之前好，至少，辛德瑞拉主动开口了。 凛绮一转眼，就能看到辛德瑞拉放大无数倍的脸。 他长长的睫毛微垂，在眼下留下一片鸦青的阴影，半遮盖住灰蓝的眼睛，目光静静望着前方地面上的一个点。像是在怔怔出神，睫毛眼中的情绪如笼在云雾中，看不清晰。 凛绮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到辛德瑞拉的身上，随意抓住他的手，开始把玩。 因为长期劳作，辛德瑞拉的指腹上有结实的茧，手指修长有力。 凛绮拿他的手和自己的比了比，他的手都快比她长上两个指节了。 很大的一双手，而且很漂亮，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 她无事可干，就随意摆弄起辛德瑞拉的手。 辛德瑞拉的手随她揉搓，翻来翻去。 他难得这么顺从，这么安静，简直像是从巨大的烈性犬变成了温顺的家犬一样。 体型同样巨大，但惹人怜爱的程度可不一样。 凛绮有心看他被摆弄到什么时候才会烦躁，但辛德瑞拉没有一点脾气。 等到凛绮都玩腻，想要松开手的时候，辛德瑞拉轻轻收紧手指，包住她的手掌。 他手心的温度干燥而温暖。 辛德瑞拉很少这么主动，凛绮奇怪地看了辛德瑞拉一眼，到底没有挣脱。 她靠在辛德瑞拉的怀里，又沉默一会后，转头问辛德瑞拉，“之后准备怎么办？” 辛德瑞拉看着她的眼睛，“什么？” “之后，要到哪里去？” 凛绮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要先回一次矮人的木屋那边吧？你跑出来，想也知道肯定没和他们打招呼，他们现在大概正着急……” 辛德瑞拉安静的听着。 凛绮摩挲他的掌心，歪头思考，“之后，要去哪里？你其实不喜欢流浪吧，那要回到皇城那边去看看吗？也不知道玫瑟塔现在怎么样……” 辛德瑞拉微不可查的顿了下，安静垂下眼睫。 听到这里，他才敢相信。 凛绮话中的主语，并不是“你”，而是“我们。” “我们”。 她和他，一道。 很难以置信，她刚才竟然是在规划他们之后的生活。 未来生活的方位，之前未处理完毕的事项…… 他小声问，“之后，我们是可以生活在一起吗？” 凛绮给的回答也十分简单。 “嗯。” 辛德瑞拉握住凛绮的手逐渐收紧，将她牢牢抱在怀里，汲取她的体温。 一瞬间的触动，让他能够忽略凛绮的话里还顺便提到了玫瑟塔这个粉色豪猪，他现在已经能够宽恕一切。 他可以和凛绮生活在一起…… “所以，你的回答呢？” 是回矮人那边，还是回到过去的家中，还是继续旅行，寻找一个新的定居点？ 辛德瑞拉想了很久。 但他其实并没有在想未来的事情，他只是在细细回味凛绮刚在的话，品味其带来的幸福。 良久，久到他再不回答，就又像是在故意忽视凛绮一样，他才骤然回神，眨了眨眼。 他回答：“都听你的。” 只要能和凛绮在一起，在哪里都无所畏。 凛绮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好。” 第272章 辛德瑞拉低头看着她的脸，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凛绮的发顶，以及睫毛和鼻梁。 居然就在他的怀中…… 只要这么一想，就难免感受到目眩神迷，像是在梦境中一样。 后来，凛绮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他一句一句回应着，思维却已经分神的很远。 收拾行李并不需要多久，帐篷收起来，放上马车，就可以前行。 先去拜访住在附近的小矮人们，彻底和过去的生活做个告别再迅速转向新生活。 马车，在中午，就开始前行，车轮碾过小道上的石子，微微有些颠簸，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辛德瑞拉坐在马车内，车厢内虽然打扫干净，却似乎还有昨夜的气味…… 他端坐不动，掀开车帘往外看，车窗外的阳光正好，山花绽放，绿草如茵。 未来的自己，选择了这个机会……想要回到过去，来圆满自己当初的那些遗憾。 那个时候的自己啊。 是已经被凛绮宠到连最基本的智商都没有了吗？ 作为相同的存在，他难道成长起来，就忘记了过去的自己有多卑劣吗？ 还是说，就这么自信呢。 明明应该足够了解，这个时间段的自己，究竟能够有多自私，竟然还推动凛绮回到这段回忆中？ 这种从容，真是让人嫉妒啊。 未来的自己，难道就不害怕，他就此霸占凛绮，不放她离开，就这样永远将她挽留在自己身边吗？ 辛德瑞拉双目随意扫过窗外晃动的景色，色泽浅淡的蓝瞳在阳光下，透出浅灰的光芒，他专注看着眼前的一切。 因为凛绮来到他的身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再一次有了意义。 既然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 他可不会轻易放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