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将军,姑爷又留宿在二少爷房中了!》 第一章:指甲盖大小的刃尖 在烟雾繚绕的山谷里,微风拂过,带起了细细的雾在空气之中舞动着,彷彿自有生命一般。 这里像是一幅水墨画,如诗如梦,犹如仙境。 不,不是犹如,这里真的是凡人所说的仙境。 而在这世外桃源之中,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一身华服,高傲不羈地耸立在群山间,傲视着眼前的一切。 戴着翡翠玉扳指的修长手指之中,握着一把泛冷光的宝剑,一看就知道是削铁如泥的罕世珍宝。 男子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之中,带有三分自信,三分张扬,以及四分的漫不经心。 而他确实有能这么猖狂的底气,因为他正是东海龙宫里尊贵无比的四王爷,将洄。 将洄将宝剑往土里一插,怒吼一声道:「妖孽!今日遇见本王乃是你的不幸!明年今日,就会是你的忌日!」 顷刻间,地动山摇。 一个冒着紫色妖气的巨物鑽地而出,直到烟雾散尽后,才能清晰看见这是一颗嘶嘶吐信的庞大蛇脑袋。 将洄有宝剑在手,妖蛇今天就是死路一条,毕竟龙蛇之斗,尚未交手即可知孰胜孰负。 他今日,正是奉命前来剿蛇妖的。 拔起宝剑,将洄做出了即将出击的准备动作。 片刻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八颗巨大蛇头,此起彼落从地底鑽出。 将洄眉头一皱,怨道:「你怎么还有同伙?还八个这么多?」 但定睛一看,这九颗头,都是连着同一个身子。 睁大了眼,将洄在心哀道「这怎么跟上面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蛇妖吗?眼前这可是相柳啊!!」 相柳,九头蛇的远古妖怪,功力可未必会输给区区的一条海龙。 特别是将洄这一条,放眼天上,最弱的一条龙。 眼角一个抽搐,将洄在蛇头们群起攻击时,连宝剑都不要了,抱起头就是左躲右闪。 就在其中一颗头张开了血盆大口,兇狠咬向将洄时,远方出现了一道白光。 唰! 瞬间闪现一个纤细的身影,手持一柄大砍刀,由上而下贯穿蛇头,救下了屁滚尿流的将洄。 「不跟你说了别擅自行动吗?菜就算了,还老想抢功。」 稚嫩的声音从那砍刀方向传来。 原来救下将洄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 那少女虽年幼,但身高可不矮,已长到将洄眉间高度。 她有着漂亮的丹凤眼,肤白胜雪,眉发却是如墨般乌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清秀却带有英气的她,在云雾缠绕的山谷之中,就像隻白底黑纹的玄兽白虎,杀气腾腾。 躲在树后的将洄瑟瑟发抖道:「唉唷我的姑奶奶啊!谁知道它是相柳啊?说好了是蛇妖的!」 俐落拔起砍刀,随手一甩,蛇血溅满了将洄一身,让他在孬怂的基础上又多添加了几分狼狈。 相柳大为震怒,剩下的头怒吼着朝少女攻击而来。 但这少女着实厉害,砍刀一挥,又是断了相柳一颗脑袋。 相柳心知这少女的砍刀不好惹,得找个办法卸了它。埋在土里的蛇尾鑽动,一时间少女站立的位置塌陷了一大块。 在她坠落时,蛇尾看准角度朝着砍刀的刀柄一顶,少女没来得及抓住,砍刀立刻被撞脱了手,飞到数里之外。 粗壮的蛇尾回旋一捲,少女被拦腰缠住,高举到几颗迫不及待想将她生吞活剥的蛇脑袋前面。 像是挑衅般,一颗蛇头靠近少女张大了嘴,将腥臭的浊气呼在她秀丽的脸庞上,但她却面不改色,与看似束手无策的状况形成强烈反差。 「你以为没了砍刀,我就拿你没輒了吗?」少女冷冷道。 这相柳有千年修为,倒也不害怕少女的威胁,正想使劲捏爆她,突然感到一股怪异的灵力从她体内爆发而出。 仙神灵力过招,修为高者向来得胜,从无侥倖可言。 但说也奇怪,少女灵力修为不高,但其走势却异常霸道。相柳的灵力遇上了她,就像是猪油遇上了热刀子,一接触就瞬间分裂散开,完全无法相抗衡。 啪一声,蛇尾被她的灵力震碎,霎时间血肉横飞,就连蔓延在空气里的雾气也被染上了緋红。 少女轻跃向前,将手化为利爪,噗哧一声伸进相柳的七吋之处。 拽住它的心脏,手上一用力,原本还在跳动的蛇心眨眼间被捏碎成渣,相柳即刻毙命,瘫软在地。 双手抱着砍刀从远处跑来的将洄看见眼前的一幕,忍不住吐舌在心道「知道这丫头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刀都还没捡回来,架就打完了?」 少女转头看见将洄,也没着急拿刀,而是先将手上的蛇血用他衣服擦乾净后,才不忙不缓地接过砍刀。 但才刚拿起来,她就发觉不对劲。 这刀怎么少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刃尖? 将洄脸色发白,双脚跪地哀求道:「姑奶奶!可千万不能让令尊知道这刀是为了救我崩开的,不然我这条龙筋可就不保了!」 少女仔细研究了一下缺口,脸上满是为难。 完蛋了!刀坏了,爹爹肯定会生气的!她心想。 毕竟这可是陪着她父亲好几万年的神兵利器改造的。 将洄见状,忙咚咚磕头道:「求您了!求您了!」 该怎么办呢? 说实话固然不用受罚,但将洄下次肯定不带自己玩了。 灵动的丹凤眼一转,少女决定使出所有小屁孩都用过的瞒字诀。 当然,该捞的好处也不能漏掉。 指着相柳的尸体,少女邪笑道:「行!但听说相柳白骨是稀世珍宝,所以这我拿走了!」 将洄张大了嘴,不敢置信。 交不出相柳尸体,这回他的战功又要作罢。 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前半生被她爹压着打也就算了,后半生还得被个半大姑娘骑在头上? 将洄苦笑数声,心中是说不出的委屈。 【假小子】 故事转眼来到凡间。 在一个叫做芩州的地方,一个相貌英挺的男子,正快马在城中奔驰着。 他面如官玉,浓眉大眼,高耸的鼻樑下是端正的薄唇,整张脸就像是雕琢出来般的细緻。 这张脸,能让京城面首自惭形秽,但身披战甲的他,却是个如假包换的武将。 马上俊美如画的男子名叫傲如风,是翰国平西大将军的次子。 说起平西大将军,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而能让傲如风如此仓皇快马加鞭的原因,不是军务,就只有他的胞妹,傲如霜了。 若说傲如风相貌精雕玉琢,那傲如霜的容貌则是倾国倾城。 她的美貌,足以让有幸见过的每一个人叹为观止。 芩州人都说,如霜展顏一笑,江河都显渺小,如霜眉间紧锁,百花瞬间凋落。 亲生妹妹美成这样,也难怪傲如风会近乎病态般的执着关于她的一切事务。 而这美到让万物都只能当陪衬的傲如霜,今天正要下嫁给一个傲如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傲如风腿上一紧,又加快了速度。 他奶奶的!岂有此理?就算是赘婿,也是万万不可以!傲如风心想。 在快马赶到傲家大门时,看见大红灯笼高高掛着,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飞身下马,直接衝向了正在行大礼的正厅。 一把抓住了眼前穿着新郎服的男子,把他往后一揪,傲如风怒吼道:「谁准你迎娶如霜了?!」 不光脸长得超群卓越,傲如风的声音也是一绝。异常低沉却浑厚有磁性的声线,充满了穿透力,每一个字都能使人胸腔共振。 那新郎畏畏缩缩地转过头,两人四目交接,彼此都愣了数秒。 傲如风见过这个人,就在几天前。 但这不是让他震惊的原因。 他之所以睁大了眼,半天说不出话来,是因为他知道,眼前的新郎倌... 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 【我是帮你的!】 几天前,傲如风乔装成接头人,在距离芩州约两天路程的郊外茶水铺中埋伏。 他得知上面追查已久的山贼子们今天会在此与接头人见面,购买通关文件逃出翰国,因此奉旨在此抓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茶水铺里除了老闆娘,只有零星几个老弱散客,都是傲家军乔装假扮的,目的是让山贼们卸下心防。 就在此时,一个愣头愣脑的年轻男子,带着药箱来到茶水铺歇脚,一看就是旅行悬壶的郎中。 老闆娘看了傲如风一眼。 在他的首肯下,将郎中带到了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几个彪形大汉现身。 傲如风认得他们就是山贼,按兵不动,默默等着他们靠近,打算一举拿下,逼他们交代出老巢位置。 殊不知这些山贼挺蠢,只知道接头人是个男子,却不认得长相。见角落的年轻郎中带了个大药箱,错把他当成是接头人了。 他们砰一声把装了黄金的袋子扔到郎中桌上,狠狠道:「东西呢?」 傲如风轻轻皱眉,咳嗽一声,想暗示他们找错人了。 可惜那些山贼没他这么细緻。 见那郎中一脸犯傻,山贼们也没对口号,逕自去翻他的药箱。 郎中看了看他们猖狂的行径,又看了看桌上的黄金,楞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但山贼们没在药箱里找到通关文件,以为是受骗上了当,唰一声拔刀怒道:「东西哪去了?」 傲如风叹了一口气,正想出手搭救,突然一道银光灿眼。 「啊!!」山贼发出了哀号,拿着刀的手臂瞬间掉落在地。 定睛一看,郎中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半人长的苗刀。刀身泛着青光,一看就知道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他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刀砍下了山贼的手。 但比起他的速度,傲如风更纳闷他是从哪里拔出这么长一把刀的? 其馀山贼见状,也是抽刀上前。 傲如风俐落跃过桌子,一下子制伏了一个,但还来不及站定,突感一阵寒风,一把开山刀朝着自己的头顶飞了过来。 惊险时刻,他一个下腰躲过了人首分离的命运。 原来那郎中第二刀砍下一个山贼的脑袋,收刀时顺手搅掉了一个山贼手里的开山刀,正好就是刚刚差点要了傲如风命的那把。 傲如风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喂!我是帮你的!」 郎中也不转身,就是白了他一眼道:「不也没伤到你吗?」 傲如风一听,明显是女生的声音。原来这郎中是女扮男装。 只见她将苗刀上的血跡一甩乾净,收刀入鞘,继续坐下淡定喝起茶来了。 山贼一下子折了一半,吓得拔腿就跑。傲如风分身乏术,极之不悦地扫了一眼男装郎中后,便迈步去追山贼了。 第二章:如霜嫁人了 山贼后来是抓到了,但才刚进京覆命,就收到傲如霜要嫁人的消息,吓得傲如风是连夜快马加鞭赶回芩州。 但赶回家中,手上揪着的新郎却不是一般男人,而是一个假小子,不由得松开了些力道。 傲老将军见了,怒斥道:「风儿!你对姑爷做什么呢?退下!」 傲如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指着『姑爷』道:「她...她娶如霜?」 傲老将军也不理会他,对着主礼道:「继续!」 「不是..爹..」 傲如风话还没讲完,就感到一隻雄壮的粗臂兜住了自己的脖子,把他像隻小鸡似的硬是拽到了厅外。刚刚在马上的雄风,瞬间半点不剩。 这在傲家大门里,倒也是常态。 毕竟拽他的,可是平西大将军的长子,人称沙场活阎王的傲如云啊! 论名气,论功绩,论身型,样样都压过傲如风一头,就只有顏值输他。 直到傲如云放开了手,傲如风这才咳嗽挣扎道:「大哥!咳咳..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才出门几天,怎么如霜就要嫁人了?」 傲如云叹了口气,缓缓道出箇中缘由。 原来翰国皇帝有意与邻近的乾国结亲,偏偏皇帝膝下没有适龄公主,这阵子正在皇亲国戚里物色适合人选。 但天下哪有做父母的,甘愿把亲生女儿送到千里之外去和亲呢?更何况乾国的太子还是个花名在外的主,正室都没娶,宫中已经塞满了偏房。 几个王爷不是这个推,就是那个推,没一个肯自告奋勇的。 傲老将军虽功高显赫,但毕竟不是皇族,照理说能置身事外。 好死不死,长子傲如云的正妻是齐渊王的独女,贵和郡主。硬要穿凿附会,傲家也能算得上是半个皇亲。傲如霜虽身患劣疾,几乎足不出户,但她的的美貌依旧早已传到翰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了。 眼下这些亲王们还在忙着相互推卸责任,但难保哪天不会聚集火力向外,到时候傲如霜就会第一个被推到皇帝面前。 想要保住她,就只能赶紧在圣上开口前,找个人把她给嫁掉。 然而傲如霜身患劣疾,又有哪个正当人家会看得上啊? 傲老将军为了治好如霜的病,重金悬赏,几乎找遍了天底下的名医,可惜个个都束手无策。 这天,一个自称是柳常青的乡野郎中找上了门,说是能治好各种疑难杂症。 若真能治好傲如霜,他也不要万贯黄金,但求老将军能让他把父母接来芩州,在当地开间医馆维生即可。 这若放在从前,像这种江湖骗子一定会被扫地出门。 但眼下老将军可急了眼,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柳郎中姑且一试。 【赘婿】 柳常青如愿被请进傲家,心中自是雀跃不已。 跟着下人被带到厢房外时,却见门缝里被递出了一条细细的丝巾。 「傲家小姐素来不见外男,还劳烦柳大夫就透过这丝巾,悬丝号脉吧!」那下人颇不客气道。 柳常青摸了摸鼻子,暗道大户人家规矩真多,难怪这姑娘的病迟迟治不好。 他假装不以为意,拿起丝巾,闭目做出号脉状。 柳常青自问医术不比人差,只是这实在强人所难,华陀再世也未必能诊断得出来。 放在平常,他可能也就自认倒楣放弃回家,但眼下柳家人的命都指望着他,这病无论如何也得治好才行。 装模作样一番后,他趁着下人不备,推门硬闯了进去。 顺着丝巾,他找到另一端缠住的纤纤玉手,不假思索地一手抽掉这碍事的丝巾,另一手快狠准的掐到了手腕脉搏上。 但细细思量,也..也没什么不对劲啊! 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傲家姑娘,他突然有种被人用铁槌砸了脑袋的感觉。 这姑娘长得之漂亮,犹如画中仙,又似水中月,若非亲眼所见,他甚至不敢相信有人的脸,能惊艷到让他连呼吸都忘了。 难怪不让看!这般天仙姿色,凡人瞄一眼都是褻瀆啊! 但他万万没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几个下人衝了进来,但见到傲如霜端坐在那,纷纷傻在当场,不敢上前。 就连后面赶来的傲老将军,也似乎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傲如霜被柳常青突然衝进来的莽撞给吓到,不敢乱动被他诊脉的手,但另一隻手,却慌乱地半遮了小嘴。 柳常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凡人手指岂能玷污仙女肌肤,忙收回了手,跪倒在地不敢抬头再看。 「小伙子..你说你叫什么?」老将军问道。 完了!这是要问临死前有什么遗言交代给家人吗? 柳常青惧怕地小声道:「柳...柳常青..」 「可有婚配啊?」 「啊?」柳常青只觉得自己听错。 老将军蹲下,抬起了柳常青的脸,再次问道:「柳大夫,成家了没?」 「没...没有..」 老将军哈哈大笑了起来,但这莫名其妙的状况,却让柳常青浑身发毛。 「准你接父母进芩州开医馆,傲家还会出资买间店给你,另外送你一百两黄金,就算是聘金了!」 「啊?」柳常青更疑惑了。 「小子!下个黄道吉日,就是你进门当赘婿的日子。」 「啊??!!」 【洞房什么的见鬼去吧】 听到这里,傲如风更是不以为然。 这小子当然可以碰到傲如霜,因为她就是女的啊! 但转念一想,她又何尝不是最佳人选呢? 全天下就没有一个男人能配得上如霜!但圣上可未必会这么想,到时候一道圣旨,如霜指不定还得去乾国。 如今丈夫是女扮男装,再怎么说也比嫁给臭男人好。 既然是入赘傲家,那如霜婚后会继续待在家里,不用受夫家气,还能跟往常一样日日见面,跟之前没有两样。 说穿了,不也就是饭桌上多加一副筷子的事吗? 想到这里,傲如风欣然接受了现状道:「大哥说的是!是如风唐突了!」 傲如云有些不敢相信每天都在过度保护妹妹的他会乖乖听话,质疑道:「你..你这就接受了?」 傲如风点头道:「能让如霜待在傲家,招赘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这妹夫生得倒也白净,那就这样了。」 傲如云打死也不信。 这小子一定在憋大招!一定是洞房时,打算带着如霜逃跑! 不相信他会就此作罢的傲如云,从拜完堂后就一直守在如霜房外,闭眼细听所有风吹草动,志在第一时间逮住作恶的傲如风。 到了散席时,果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 傲如云露出笑容,心想「还抓不到你这兔崽子?」 但眼睛一张开,站在面前的却是自己老婆,贵和郡主。 「你有病啊?」她一脸像看傻子的模样,望向杵在角落里的傲如云。 「怎..怎么是你?」傲如云尷尬道。 郡主看了看周围,不可置信道:「你在偷听?她是你妹妹啊!」 傲如云忙解释道:「不是..是如风..」 「我刚刚才路过他房间,如风都熄灯睡觉了!」郡主双手叉腰道,语气中满是鄙夷。 不!这也太不对劲了!傲如云心想,忙道:「你确定他人在里面?不是声东击西?」 郡主不想跟傲如云同流合污,边走边道:「我睡去了,你慢慢当变态吧!」 看着自己老婆的背影,傲如云忙追上道:「等等我..」 「走开!变态。」 「嗯..等等我嘛..」傲如云人高马大的身型,却像个小媳妇似的拽着自己老婆的衣袖撒娇道。 此时傲如霜房中,自然是没有外面这么欢乐。 柳常青看着被红盖遮头,坐在床沿的傲如霜,心里犹如万马奔腾。 他甚至不敢坐在床上,而是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 吞了吞口水,甚至是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么好运气,娶个仙女当老婆。 说傲如霜是他所见过最美的女子都算污辱了她的美,她可是比他做梦见过的仙女都美! 跟她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共同呼吸同一团空气都是玷污了她。 但..这堂都拜了,总不能不说话吧? 「那个..」柳常青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嗯?」傲如霜的声音,从盖头下发了出来。 短短一声半气半实的回应,听得柳常青骨头都酥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傲如霜的声音,简直就是比珍珠滑落玉盘里的脆响还要悦耳好听! 但现在可不是他暗自沉醉的时候。 「我..我知道如霜姑娘心里或许不甘愿嫁给像我这样的乡下郎中..」 不等他说完,傲如霜便缓缓道:「如霜没有不愿意。终生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爹爹觉得郎君是良配,那郎君便是如霜此生的归宿。」 她每一个字,都咬字清晰,跟黄鶯唱歌似的,好听极了。 这边柳常青还在情难自己,但傲如霜却误以为他的沉默是另有心事,有些担忧道:「是..是郎君心里..另有其人吗?」 「不是!」柳常青瞬间斩钉截铁道。 天下有哪个男人,在见过傲如霜之后,心里还能装得下其他人啊? 站起身来,柳常青颤抖着手,摘下了傲如霜的盖头。 傲如霜微微抬眸,半带羞涩地看向了柳常青。 这一眼何止万年,柳常青差点没当场猝死。 他不禁在心想自己究竟何德何能,怎么就会被『逼』来当赘婿呢? 摇了摇头,他决定洞房什么的见鬼去吧! 别说是夫妻之礼了,就连躺在她睡过的床上,自己都不够格。 柳常青毅然决然地找了块顺眼的地,把新郎服一脱,往下一垫,决定今晚就睡地上! 傲如霜看出他没有要碰自己的意思,没说什么,拿了个枕头站起身来,递到柳常青身边,然后再次走回床上躺好。 见她闭上眼睛,柳常青这才坐起身来,吹熄了蜡烛。 即便地上坚硬冰冷,但躺在傲如霜拿来的枕头上,柳常青只觉得这辈子就没这么幸福过。 就算是入赘,就算以后每晚都睡地上,他也甘之若飴。 第三章:就一个赘婿 由于柳常青是入赘,第二天按照新妇进门的习俗,一大早就去给老将军奉茶。 平西大将军威名在外,翰国上下人人都敬他保家护国,却也畏他手起刀落,杀伐果断,这也是当初柳常青会怕他怕得要死的原因。 殊不知一进了傲家门,老将军倒是随和,就是长相有点凶神恶煞而已。 奉完茶后,老将军表示柳常青父母已经在路上,傲家也在闹市挑了一个好地方当医馆,待他有空时就能去看看。 柳常青若是有意愿,也能去帮着打理医管的事务,但还是希望他能以傲如霜的身体状况为优先。 柳常青这就不理解了。 傲如霜的脉他把过,人也见过,怎么看都不像有大病的样子,顶多就是身子骨有些瘦弱,但大家闺秀,哪个不是如此? 但他暂时没时间深究,因为在给傲老将军奉完茶后,他还得去祠堂里给早逝的傲老夫人奉茶。 不想他一到走廊,就对上了傲如风那如狼似虎的眼睛。 想起昨晚他一脸凶狠的场景,柳常青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往后退去。 傲如风见他想跑,又是一把揪住了衣领,狠狠道:「跑什么?那天在茶水舖里,你可没有这么懦弱啊!」 柳常青一听,有些疑惑道:「那天..二少将军也在?」 傲如风对她装傻这件事不意外,却对她声音突然变成了男声比较吃惊。 「声音挺能装啊!学过?」傲如风鄙夷道。 「啊?」 不得不说,柳常青这张脸配上男人的声音,确实不会让人起疑她是个假小子。 虽说傲如风高了柳常青约半颗头,但那是因为傲如风高,不是柳常青矮。以女子来说她十分高挑,但放在男人身上就是中等身高了。 眼前的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长相斯文的正常男人。 但傲如风可没这么容易上当! 「别装了!就你那点秘密,瞒得了爷我?」傲如风高傲道。 柳常青一听,惊慌地把手按在了胸口上。 傲如风见状,忙松开手道:「干嘛呢!没碰到你!」 柳常青忙整理好衣领,慌乱道:「我..小的还得给母亲大人奉茶..就先不奉陪了。」 从傲如风身边鑽过,柳常青只想快点溜,但眼明手快的傲如风岂能让她就这么逃走? 伸手抓向柳常青的手,但电光火石之间,她一个反手扣住了傲如风手腕,侧身一转就是向上扭去。 傲如风好歹也是混过战场的,顺着她的势想来一个侧翻脱困,但还来不及跃起,脖子上就传来了冰冷的触感。 苗刀早已出鞘等着他自己把脖子送上来砍。 「有完没完啊你?」这次从柳常青嘴里发出的,是十打十的女人声音。 她究竟把苗刀藏在哪里啊??傲如风在心纳闷。 但手被制住,他只能狠狠道:「你就不怕我戳穿你女扮男装吗?」 擒住他手腕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她冷笑道:「去讲啊!」 傲如风这才意识到,如今她跟傲如霜已经成亲,米已成炊,真要闹出来,只怕丢面子的会是傲家。 放开了傲如风的手,她冷冷道:「以后柳常青在哪,你就给我躲远点,除非你这脑袋不想要了。」 甩了甩手,傲如风不甘示弱道:「你..就一个赘婿!有什么好跩的?」 收刀入鞘,她一脸不屑道:「若不是看在你是柳家姻亲,还真懒得跟你废话。」 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傲如风觉得十分纳闷。 明明五官都一样,怎么现在看又像是个女的了呢?光声音真能给人差别这么大吗? 看着她转身大摇大摆走向祠堂方向,但走没两步,又变回刚刚那畏手畏脚的小碎步模样,傲如风更是疑惑了。 她干嘛装成那样? 不!她为什么要答应入赘傲家呢? 【你个单身汉子懂个屁】 在柳常青这边找不到答案,傲如风决定去问问妹妹。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她女扮男装,但洞房花烛同床共枕的傲如霜应该能发现异样。 一到妹妹房门口,傲如风就发现郡主已经先他一步在跟妹妹说话了。 傲老夫人早逝,傲如风跟傲如霜从小是郡主带大的,对他们来,贵和郡主就是半个母亲,应该是在跟傲如霜说些为人妻子应该注意的事之类的。 将耳朵轻轻靠在了门上,傲如风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对话。 「昨晚..没有发作吧?」郡主关心道。 「没有..昨晚,郎君睡在了地上。」傲如霜如实道,但语气听起来挺委屈的。 哼!那是自然!不然假小子身分还不穿帮?傲如风心想。 郡主听了,忧心道:「是你不愿意?」 「可能..可能是郎君嫌弃如霜。爹爹是平西大将军,那日的情况根本不容他拒绝..」如霜可怜兮兮道。 郡主皱了皱眉。 这小丫头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貌美如花吗? 那日就算逼他入赘的是瓶酱油,只怕柳常青也会二话不说应允下来。 如霜心疼丈夫,问道:「地上寒凉,若郎君执意夜夜如此,不如就在地上备好软垫被褥,大嫂姐姐觉得这样可好?」 「夫妻之间,岂能长久如此?你得放下身段,好言相劝才是。」郡主劝道。 听到这里,傲如风可不甘愿了。 就算她是个假小子,也不能让妹妹低声下气示好! 大步衝进去,傲如风喝道:「别听大嫂的!她就是个赘婿,睡地上怎么了?」 郡主怒目看向傲如风道:「你个单身汉子懂个屁!夫妻之间不好好培养感情,往后柳妹夫心里又怎么会着紧如霜呢?」,握住傲如霜的手拍了拍,又对她道:「不用心急。当年我跟你大哥也是婚前不熟络,婚后才培养出感情的。」 傲如云疼老婆,在芩州就是常识。但一个五大三粗的莽夫能娶到郡主回家,稍微顺着她些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但傲如风可不这么认为,嗤之以鼻道:「男子汉大丈夫,疼自家婆娘就是天经地义,哪里需要什么献媚奉承?」 傲如霜已经烦恼不已了,傲如风还在一旁添乱,气得郡主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尚未成家的黄毛小子给我滚出去!夫妻之道你懂个毛啊?还需要你在这里置喙?」 「大嫂!如霜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不能听了?」傲如风不服道。 郡主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了傲如风的耳朵把他往外拎道:「女子闺阁之内的事你也要听?若不是你从小由我带大,我就一巴掌搧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滚!别让我说第三次!」 没错。 在外面,傲如风是个屡建战功,貌比潘安的绝色英雄,但在傲家,他的地位也就比狗好些而已。 扁着嘴站在门外,傲如风正有气没地方撒,就看见柳常青奉完茶回来了。 见他又是那畏畏缩缩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没有防备才不小心输了半招,若拿出真本事,怎么可能输给这样的货色? 但他手都还没来得及举起,就听见郡主在房内吼道:「傲如风!」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 「让柳妹夫进来!」 傲如风满脸不服气地看着柳常青进屋,在擦肩而过时,她甚至特地歪了头,让他瞧见她脸上挑衅般的微笑。 气得傲如风是太阳穴上青筋直冒。 【如假包换的男人】 柳常青唯唯诺诺走进傲如霜房中,毕恭毕敬道:「贵和郡主。」 「柳妹夫不必多礼。家门之内只有大嫂,没有郡主。」郡主和气道。 柳常青一听,忙改口道:「大嫂..夫人。」 郡主见惯了傲家军里的粗旷爷们,觉得眼前的柳常青温文儒雅,倒是挺适合娇弱的傲如霜,不自觉软下了语气道:「这婚结得仓促,家里或许准备不周,柳妹夫若有什么用不惯的,儘管开口让下面去准备即可,千万别客气。」 眼神扫向床榻,郡主正想提及睡地上的事,但傲如霜早已羞愧到无地自容,拉了拉郡主的袖子,不让她继续说。 女孩子家面子薄,眼下光天化日,门外还有傲如风,也难怪她会难为情。 但话已开了头,不说完也不行啊! 好在柳常青一点就通,忙解释道:「是..是柳某睡相不好,怕扰了如霜姑娘。」 郡主拉着傲如霜的手,示意柳常青接过,缓缓道:「夫妻之间本就该相互包容,哪有什么扰不扰的?」 柳常青看着那柔若无骨,青葱般纤细的手指,愣是不敢伸手接下。 这副样子看在傲如风眼里,只觉得是柳常青嫌弃自家小妹。 他向来把妹妹当成心头肉掌上珠,不让人靠近,又不准人嫌弃,实在拧巴得很。 再次衝进房中,傲如风怒道:「怎么?娶了如霜是很委屈你吗?不也是你亲口答应的吗?」 柳常青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傲如风一听见这跟男人一模一样的声音就满肚子火,忍不住上前推了一把道:「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娶如霜,你知道吗?」 柳常青被推倒在地,张大了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傲如霜见状,忙上前想扶起自己丈夫,嘴里还对哥哥唸叨:「如风哥哥这是做什么!」 然而柳常青看着傲如霜伸向自己的手,仍然半天不敢碰。 说也奇怪,她这一脸关心看着自己的模样,柳常青能看一整天不带眨眼的。 真好看! 当然,这一切看在傲如风眼里,就还是柳常青在嫌弃妹妹,气得是揪起他衣领就想揍。 傲如霜忙推开傲如风,但一个不小心,手指碰到了傲如风从袖子里露出的手腕。 她「啊!」的大叫了一声。 几乎是瞬间,白玉般细嫩的指尖冒出像被蚊虫咬伤的红点,一眨眼,就从指尖蔓延到手掌手背。 医者仁心,此时柳常青也顾不上含蓄,起身抓住了傲如霜的手审视后对傲如风道:「这..你手上有抹毒?」 「怎么可能?!」傲如风忙否认。 傲如霜一脸痛苦,将手泡进了房中洗手盆的清水中隐忍道:「没..没事的。泡一会儿冷水,就没事了。」 见她这副娥眉紧蹙,咬唇愁容状,柳常青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这怎么看都像是过敏,泡水不行的!」柳常青心疼道,转头又问傲如风,「你手上究竟擦了什么啊?她怎么会这样?」 傲如风心虚地低下头道:「她一直这样!从小就近不得男身。」 柳常青正想把她的手拿起来细看,听傲如风这么说,忙收回了手。 但..之前诊脉时,她明明没事啊! 郡主叹了口气,缓缓道:「正因为柳妹夫体质特殊,能不被如霜排斥,将军他才会执意要将你招赘进门的。」 柳常青一听,柔声对傲如霜道:「如霜姑娘,唐突了!」,接着用手背轻触了她的脸颊。 傲如霜娇羞地低下了头,緋红爬上她的脸颊,但这是害羞导致的,跟傲如风搞出来的红点完全是两回事。 原来傲如霜身患的顽疾,就是这个! 还真是闻所未闻的奇病啊!柳常青心想。 但,为什么就他碰傲如霜没事呢? 他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啊! 难不成,是胸口那玩意搞出来的? 第四章:守护神 柳父跟柳常青一样,也是个乡野郎中。柳常青的医术,就是柳父亲手教导的。 话说当年柳母近临盆时,不知何处飞来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穿透了她的肚皮。 看着那冒血的窟窿,柳母惊慌失措,忙叫丈夫。 那个年代哪有什么剖腹產子?危急之下,柳父决定弃小保大。 但说也奇怪,他都还来不及处置,血窟窿竟然就自行癒合,接着柳母下身一疼,娃娃呱呱落地了! 看着手里的儿子,柳父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柳常青刚出生时,背上长了一小块有些像是狼牙一般的东西。 那东西白白的,乍一看就像是骨头长到了皮外。 随着柳常青一天天长大,那东西也逐渐从狼牙长成了小刀般的模样。 在柳常青满月时,那东西突然掉了下来,只在柳常青背上留下小拇指般大的疤。 柳父看着这像骨头,却又比骨头坚硬不少的小东西,本想就此丢弃,柳母却阻止了他。 柳母觉得她跟儿子能捡回一条命,必定是神仙显灵。而这东西,就是神仙留下来保护柳常青的,可万万不能丢。 他们在小刀上绑上红绳,让柳常青当成鍊坠从此贴身配戴。 柳常青一天天长大,这小刀也一天天变大,到了最后,竟然有成人巴掌般大小。 但怪事,可还远远没有结束。 柳常青八岁那年,柳家居住的村里逃进了一个通缉犯。 为了躲避官差,通缉犯翻进柳家,胁持他们做人质。 柳常青年纪小,坏人没料到他筋骨还软没绑实,让他有机可趁,藉机挣脱想往外求救。 但毕竟就是个小孩,跑没两步就被坏人发现了。 那人抄起了仓库里的柴刀,三步併作两步砍向了年幼的柳常青。 柳父柳母眼睁睁看着儿子即将命丧刀下,但眨眼间,倒下的却是那通缉犯。 只见柳常青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把大长刀,对着这坏人的胸口就是一刀,他高举的柴刀甚至都没来得及挥下。 事后,柳常青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那长刀,也莫名其妙没了踪影。 接下来,是在柳常青十六岁那年。 他随着柳父上山採药,但天雨路滑,一个不小心滑落悬崖。 柳父惊呼一声,但这悬崖深不见底,只怕早已粉身碎骨! 殊不知没过多久,柳常青竟然自行俐落地翻了回来。 这时柳父才看清眼前的并不是柳常青,而是一个相貌跟他几乎如出一辙的同龄女子。 柳常青生得像柳母,五官清秀,这脸放在女娃娃身上,倒也不突兀,反而有种玉树临风的英挺。 那女孩看着柳父道:「柳旺泉,我欠你一条命。只要我在的一天,柳常青就不会死,直到他寿终正寝。」 她一说完,忽然间又变回了柳常青的男儿身。 只见柳常青一脸茫然,浑然不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这些故事,柳常青都是听父母说的,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体内住着一个跟自己长得十分神似的女守护神。 傲如霜不排斥他的身体,莫非就是这个原因? 【笼中鸟】 傲如风因为不慎让妹妹犯病,被郡主罚去跪祠堂,连晚饭也不让吃。 以往遇见这种事,都是傲如霜偷偷给他送馒头,不然以傲如风犯事的频率,想必也长不了这么高。 当然,她能进祠堂,也是郡主睁一隻眼闭一隻眼让的,谁让长嫂如母呢! 果不其然,今晚门又偷偷被打开了。 傲如风转头一看,进来的却是柳常青。 他这次没有畏畏缩缩,但也不同于之前的跋扈。 「怎么是你啊?」傲如风有些不悦道,毕竟他被罚,有一半是拜柳常青所赐。 柳常青将手上装着馒头的盘子递到他面前,见傲如风跪着,也跪下道:「二少将军,柳某知道你不待见我,但不管怎么说,你我都希望如霜姑娘好,是吧?」 听见他依旧是男声,傲如风不禁怀疑是否隔墙有耳。 不敢放下戒备,傲如风应了一声。 「二少将军能否说说,如霜姑娘为何会得这个病?」柳常青问道。 傲如风冷哼一声道:「我若知道为什么,还用让你进门当赘婿?」 「知道原因,跟治好是两回事啊!」 傲如风如此执着于妹妹的事,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贵和郡主在他们兄妹俩十岁时进门,在那之前,他们的生母早就离世了。 由于傲夫人在生產傲如霜时难產而死,坊间有不少人都冷言谣传她就是被女儿给剋死的。 傲如风为了保护妹妹,渐渐武装起自己,变得乖张跋扈,却又被人詬病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直到郡主进门后,领着他一家家上门出气,这才没人敢再在背后说间话。 在那之前,他们只有彼此,相依为命,过得并不好。 傲如霜如今因病连家门都不能出,这样的生活,跟隻笼中鸟又有何不同?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看看傲如霜在闹市里逛街,在人来人往的灯会上开心灿笑,享受一般姑娘家能拥有的一切。 「这病,真能治?」傲如风悠悠道。 「若知道原因,柳某尚且能一试,不然就真连个机会都没有了。」 垂下眼眸,傲如风道:「我跟你说,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也要跟我说你为什么要扮成这样,来傲家当赘婿。」傲如风看向柳常青道。 「好!」 达成协议后,傲如风缓缓道出傲家家训向来是不纳妾不续絃。这本来出发点是好的,但没料到傲夫人会难產早逝,导致傲如霜一出生家里就没有女性照料,小时候体弱多病。 后来郡主进门,虽日渐调养好了,但长期在家养病,傲如霜却还是比同龄女子娇嫩白皙不少,让人见了就心生爱怜。 不想外男色瞇瞇看着妹妹,傲如风向来是不让她跟男子说话,就连男性家丁都不让靠近。 在傲如霜十二岁那年,有一次他们两个在园里玩耍,一阵风吹,把树叶吹到了她脸上。 傲如风当时想也没想,伸手就拍去落叶,然后傲如霜脸上就泛起了红点。 在那之后,病情更是变本加厉。 光是听见走廊上有男家丁的声音,她都能犯晕噁心。 现在家中不被傲如霜排斥的男子,除了柳常青,也就只有傲如云那两个不到十岁的儿子,傲乐山跟傲乐水了。 柳常青听完,也是皱起了眉头。 小时候没这毛病,怎么长大后,就突然发病了呢? 但不等他细思,就听见傲如风道:「我说完了,现在到你了。」 【猪狗不如之事】 柳常青住的小村附近有个小镇,前几年镇上搬来了一个暴发户恶霸,仗着有钱,在附近作威作福。 一个月前,那恶霸的儿子到了柳常青的村里,瞧见王寡妇生得有些姿色,便想强佔了人家。柳常青正好在场,见义勇为帮了寡妇逃脱,却一个不小心,错手杀死了恶霸的儿子。 殊不知王寡妇贪生怕死,在恶霸找上门时,立刻就招了罪魁祸首是柳常青。 为求保命,柳常青只能连夜逃出村子。 但这恶霸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怕家中父母迟早会出事,左思右想,只有在平西大将军坐镇的芩州他们不敢造次。 然而芩州是翰国军要重地,不是谁想来住就能住的,这才会想到给傲如霜治病,换取芩州的居住权。 然后就阴错阳差,成了傲家赘婿。 柳常青语重心长讲了一堆,但傲如风却一副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柳常青这才恍然大悟道:「啊!你是说这个啊!」他摇摇头,「我没有女扮男装。」 「你哪没有?」傲如风见他还死不承认,怒道。 一把拉开了衣襟秀出胸膛,柳常青道:「我真是男的,如假包换!」 傲如风一开始还被他这操作给吓到,忙转开了头。但在瞥见确实是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胸膛后,又转了回来仔细观摩。 只是,这看似是男人的身体没错,但傲如风也没见过女人胸膛长怎样啊! 拉起柳常青一同站起身,他乾脆扯开了他的裤襠往内探去,唉唷别说,还真有东西! 「是吧?」柳常青道。 不对啊!茶水舖里的,就是个女的啊! 他在走廊上时,明明也就是个女的啊!! 傲如风这边还在纳闷,就听见傲如云边走进祠堂边道:「如风啊!你大嫂说你若是知道错了..」 眼前的一切震碎了傲如云的三观。 只见他抄起墙上的枪挥向傲如风,愤怒道:「你个小兔崽子在祠堂里对亲妹夫做什么猪狗不如之事??!!」 「不..不是..大哥你误会了!」 傲如风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之后,他被家法伺候,屁股开花。 趴在床上的傲如风,闪烁着带有泪珠的长睫毛,精雕细琢的脸微微紧皱,看起来如诗如画,惹人生怜,但他心里却只觉得生无可恋。 好在大哥就只是把他往死里打,没把这事往外说,不然他日后还怎么见人呢? 但他脑子依旧转不过来。 就算茶水铺跟走廊上是看错,但这声音又怎么解释呢? 还有,那日擒住他手腕的,分明就是个女人家的手。 皮肤细腻如脂,凑近了身上还带些女孩的香气,怎么可能会是个臭男人? 这时候,柳常青拿着药走进了傲如风房里想给他上药。 看着眼前的柳常青,他更疑惑了。 现在的柳常青,不用开口也能明显看出他就是个男的啊! 这么一想,他虽然长得跟茶水铺的她几乎一模一样,但还是有些许微妙的不同之处。 柳常青的鼻樑跟下顎都没有她细緻,之所以没那么容易能看出不同,大概就是柳常青天生是个喉结不明显的人。 但若说茶水铺是另一个人,傲家走廊上又怎么解释呢?几乎是一瞬间就换了一个人啊! 「对不起啊..刚刚我来不及解释,少将军就进来了。」柳常青用着男性的声音解释着。 「你怎么会是个男的呢?」傲如风还在混乱。 放下药瓶,柳常青从衣服里捞出了鍊坠道:「你在茶水铺看见的不是我,应该是这个,我的守护神。」 看着他的鍊坠,傲如风还是一头雾水。 「这是跟着我一起出生的守护神。我没见过,但听我爹说,是一个跟我长得十分相像,一到紧要关头就会上身救我的女神仙。」 傲如风一听,确实!那天在茶水铺里,山贼的确是打算要攻击柳常青的。 「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体内的守护神是个女的,如霜姑娘才会对我免疫。」柳常青猜测道。 但傲如霜并不知道这件事啊! 难不成全天下的男人皮肤上,都有一种能让傲如霜过敏的细菌,就偏偏柳常青没有? 想到这里,傲如风惊觉不对! 柳常青是个真男人的话,那妹妹就是真嫁人了! 他忙急眼道:「你..你.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想起身揪住柳常青,奈何屁股疼,硬是动不了半点。 「我什么都没做!就只有把了脉!」柳常青忙道。 「谁允许你娶她的!!」傲如风失控怒吼着。 路过门外的傲如云听见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只觉得是另一种意思,忙进去又给了傲如风一拳,救出可怜的妹夫,别再让这狗东西给凌辱了。 第五章:环肥燕瘦 当天晚上傲如云满腹心事。 如风...怎么就染上这种癖好呢? 看见丈夫什么心事都堆在脸上的模样,郡主笑道:「你啊!别胡思乱想!如风若真喜男色,他每天在军营里被各式环肥燕瘦的傲家军包围着,哪还会拖到今天才出事?」 傲如云皱了皱眉道:「什么环肥燕瘦?你把军营当成什么地方了?」 「你懂我意思不就得了?如风应该就是心里不痛快如霜嫁人,想羞辱一下柳妹夫,偏偏你就挑准了时机进去,让他说都说不清。」 「不成!咱家姑爷确实生得俊,跟个姑娘家似的,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得抓紧给如风讨个老婆。」傲如云摇头道,抓住了郡主的手,「还得劳烦媳妇操点心了。」 郡主有些不开心,甩开了傲如云的手道:「你以为我没操心吗?你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开口闭口都是如霜,哪家姑娘敢嫁他啊?」 不得不说,傲如风长了一张比寻常姑娘梦中情人还帅的脸,若不是他有这妹控属性,早就一堆人上门说亲了。 在傲如风眼里,也确实没人比得上傲如霜。美貌如天仙就算了,还温柔婉约,聪明伶俐,反正世上就只有妹妹好。 「不!你选的都是金枝玉叶,大家闺秀,一个个大风一吹就倒。配如风,还得是个悍的,才镇得住。」傲如云建议道。 郡主倒是没这么想过,沉思了一下道:「容我再想想。」 「你也别怕弟媳太兇悍,日后让你日子不舒坦。大不了他一成家,咱们就把他赶出去自立门户,让他自己过去!」傲如云傻笑道。 郡主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可是你亲弟弟啊!」她乐道。 「那又如何?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个儿媳妇啊!」 郡主笑着摇头,只觉得丈夫傻归傻,对自己却真是好得没话说。 当初她嫁进傲家,全国都觉得是一朵鲜花插牛粪,糟蹋了。 好好一个千娇百贵的郡主,一进门就得拉拔两个半大小孩,又要守着丈夫长年在外征战,空无一人的傲家,只怕跟打入冷宫相差无几。 但日子好不好过,关起门来,只有自己才知道。 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要嫁给傲如云。 【心病还需心药医】 第二天,柳父柳母如期被接到了芩州。 看见闹市里『柳家医馆』四个大字时,柳父老泪纵横,总算苦尽甘来了。 在柳常青逃走后,那恶霸确实三番两次来捣乱,还把柳家砸了。 好在平西大将军派的人很快就将他们接走,这才没有酿出憾事。 柳常青讲述了自己的际遇与傲如霜的怪病,柳父沉思了一会儿后道:「这..会不会是心病?」 柳常青的医术都是柳父教的,他的造诣自然比柳常青要高上不少。 「照你说,你媳妇二哥平日里对她的管教不是一般的严厉,或许让她在心理上觉得接触男性就是错误的行为,导致生理上出现排斥。若是这样,那心病还需心药医啊!」柳父解释道。 有了猜测后,柳常青决定着手证实一下这是否真为心病。 一回家,柳常青就把傲如霜带进了房中治病。 他先是点了薰香,钝化她的嗅觉。 然后关上窗子拉上帘子,用块布遮住了她的眼睛,封住她的视觉。 接着他拉高了躺在床上的傲如霜手袖,露出白玉般无瑕的小手臂道:「如霜姑娘,柳某这就给你刺激一下穴道,放松你的感官神经。」 不习惯露出肌肤的傲如霜有些羞涩,小声道:「这是为何?」 「如霜姑娘平日里堆积了太多不自觉的压力,得释放释放,才能着手调理身体。」柳常青扯谎道,将手指放到了她的软臂上轻压着,「若是不自在或不喜欢,如霜姑娘就开口,柳某即刻停手。」 他这话说得轻巧,但背后可冷汗直流啊! 因为所有的一切,藏在衣柜里的傲如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傲如霜对此不知情而已。 在感到皮肤被触碰时,傲如霜几乎害羞到要晕了过去。 但柳常青是个大夫,还是自己的丈夫,就算再靦腆,也不能不让碰啊!只能硬着头皮,咬牙死忍。 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平日里有男性走近都能不自在半天,那日柳常青替自己把脉时,却没有太大的反感。 或许是因为以往在傲家出没的男人,不是粗壮的军汉子,就是风吹日晒的干活下人。 相比之下,柳常青可秀气多了! 而柳常青的畏畏缩缩,看在傲如霜眼里就是轻声细语,甚至还觉得他跟小时候养在后院里的兔子有几分神似,无意间卸下了些许心防。 也许是柳常青的手指一直没有离开手臂的范围,也或许是因为感官被剥夺了一大半的关係,在傲如霜逐渐习惯后,真的放松了不少。 柳常青见她精緻的眉间逐渐舒展,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忙暗示衣柜里的傲如风出来。 傲如风躡手躡脚走近,全程摒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看着柳常青比着一二的数数手势,傲如风看准时间,在他数到三的时候,两人的手指互换了位置。 傲如风的手指,按到了妹妹的手臂上。 但他也只敢轻按一下,毕竟谁也没办法担保她不会发作。 几秒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傲如风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摀住了嘴。 伸出食指,他又试了一下确认。 收回手指时,他整隻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碰过自己的亲妹妹了。 傲如霜不知道这是他的手,所以没有发作,足以证实柳常青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小心翼翼走出房外,直到确定傲如霜听不见了,才敢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满眶泪水忍不住流下了他那细腻如丝的脸颊。 傲如霜若真能治好,她若真有一天能昂首大步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里,将芩州,不!是整个翰国的繁华尽收眼底,那傲如风真的是死都瞑目。 【已经是让你半分】 傲如风房中,两个男人对面而坐。 窗外是皎洁明月,四处是一片沉寂,两人是神色凝重。 「二少将军,柳某接下来要说的话,兴许有些冒犯,还望海涵。」柳常青首先开口道。 「你说吧!」 柳常青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道:「如霜姑娘的心病,应该就是从二少将军这里开始的。」 「啊?」 「你打小就不准她接触外男,久而久之,她在心里觉得这就是件罪大恶极的坏事,生理上也有了牴触。」 听他这么说,傲如风不悦道:「不然呢?让她满街上去贴着男人吗?」 「为什么就要这么极端呢?大白天在街上跟异性小贩说几句话,并非十恶不赦之事啊!」柳常青解释道。 「你是没瞧见如霜一出门,那些色胚是用什么眼光打量她的!他们在想什么我一看就知道了,信不信我一剑劈开他们的心来瞧瞧,都是黑的?」傲如风忿忿道。 看来,要傲如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得费番口舌。 「二少将军说过,如霜姑娘最初犯病是十二岁那年,对吧?」柳常青改问道。 「嗯。」傲如风没好气应了一声。 「起因是,二少将军用手捡走了她脸上的落叶。」 「嗯。」 「冒昧问一句,当时二少将军几岁了?」柳常青问道。 「十四!怎么了?」 柳常青想了一下后道:「那就应该已经变声了,鬍鬚也差不多开始长了?」 傲如风皱眉不耐烦道:「谁记得啊?但我确实很早变声,同学们都还在鸡娃子鬼叫时,我就能假装先生吓人了。」 「柳某是这么想的,」柳常青缓缓道,「如霜姑娘应该早就对与男性接触这件事有排斥了,只是正好当时你发育完成,让她意识到你也是个男子,所以一碰到她,就发作了。」 「你怎么话里话外都是在怪我啊?」傲如风怒斥道。 柳常青忙解释道:「我这是在釐清病因。」 站起身来,傲如风怒拍桌道:「照你这么说,没有我,如霜就能好了是不是?柳常青!你的招数爷是看出来了!想得美!我就要天天盯着你,不让你这臭男人再碰如霜一根手指!」 柳常青心惊道:「万万不行啊!这样下去,如霜姑娘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的!」 傲如风一听,怒不可抑地揪住了柳常青的衣领道:「我就不信全天下只有你一个大夫能治好她!」 忽然间,柳常青的眼神变了。 傲如风忙收回了手,却见『她』一掌击向傲如风下巴。 傲如风被逼得往后压下身子,『她』翻身跳到桌上,一记扫堂腿,又是逼得傲如风连连后翻。 稳住下盘护住面门,傲如风仔细盯着眼前伏在桌上的守护神,不得不说,每一个动作十分俐落,是个狠角色。 她眉眼更加秀气,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儿身,但身高,却真不矮。 女孩子肌肉含量比较少,手脚轻巧纤细,动作更加灵活,但她有身高加成,攻击范围不输男子,确实棘手。 但傲如风可不会轻易认输。 「之前你攻人不备,现在我可未必会输你。」傲如风轻笑道。 练武之人都知道,棋逢对手时,那浑身跃跃欲试想比出个高低的兴奋感,是会让人上癮的。 守护神轻轻挑眉,带点不屑道:「是吗?」 说罢,她一跃而下。 第一招是拳,被傲如风给躲过。 第二招是脚,又被他给躲开。 但不等傲如风发难,第三招的苗刀已经出鞘一半,刀刃横架在他胸口上。 看着她轻松自得的微笑,被压在墙上的傲如风狼狈道:「你这苗刀究竟是哪里掏出来的?!拳脚之争用兵器,不要脸!」 她不怒反笑道:「姑奶奶我就是兵器!亮出来给你看已经是让你半分了。」 手指併拢成手刀状,她在傲如风的袖子上轻轻一划,果然裂出一道口子。 收刀入鞘,她把刀鞘抵在傲如风心口狠狠道:「你这孙子是脑子不好使?跟你说过了别招惹柳常青,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拍去她的刀鞘,傲如风不悦道:「不是紧要关头才会现身吗?我就揪了他衣领,又不是要打他!」 「我爱现身就现身,还需要跟你这肉体凡胎解释?」 听她这么说,傲如风忍不住问道:「你..还真是神仙啊?」 她也不回答,赏了个白眼道:「若不是念在你心急自家妹妹,早一刀劈了你。」,转身坐回刚刚的位置,她双手抱胸,「你若真想帮你妹妹,最好乖乖听柳常青怎么说。再动手动脚的,我就真不客气了!」 看出她这是想走,傲如风忙道:「等一下!」 她十分不爽地看了傲如风一眼,一副有屁快放的样子。 「他叫柳常青,那你叫什么?」 「关你什么事啊?」她冷哼一声道。 傲如风挺胸虚张声势道:「我总得知道未来的手下败将,姓啥名谁吧?」 漫不经心地指着傲如风一下,她道:「等你打赢我那天,我就告诉你。」 话一说完,又变回了柳常青。 他看见傲如风瞬间到了房间另一头,立刻猜到刚刚又是被上了身。 守护神教训傲如风固然是想保护自己,但事后被算帐的不还是他吗?想到这里,柳常青忍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看着那跟刚刚秒杀自己的脸几乎一模一样的柳常青露出害怕模样,傲如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别用她的脸做这种懦夫样!」 柳常青摸了摸鼻子,小声吐槽道:「这是我的脸..」 第六章:真的可以出门吗? 第二天,按照计画,柳常青让傲如霜挽着自己的袖子到后院赏花。 虽说是给她治病,但傲如霜实在是长得太水灵了,柳常青都不敢正眼瞧她。别说有心病的傲如霜紧张,就连柳常青也紧张到背后衣服湿了一大片。 到了后院,傲如霜一看见傲如风也在,下意识想收手,却被柳常青给夹住了手腕。 她瞬间又是羞红了脸,就像是冬雪里绽放的艷梅般楚楚动人。 傲如风事先被交代过,极之不乐意却又无可奈何地露出了微笑。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让傲如霜知道,靠近男性不是一件坏事。 「赏花呢?」傲如风忍得青筋都爬到脸上了,明知故问道。 低下了头,傲如霜小声道:「常青哥哥说今天天气不错,适合赏花..」 「常青哥哥..」傲如风努力抑制住想要将柳常青碎尸万段的衝动,缓缓道:「嗯..确实不错,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看出他快到极限,柳常青忙道:「等下柳某打算带如霜姑娘去外头走走,就是胭脂铺之类的地方,看点女孩子玩意。二少将军可要我们带些什么?」 「不用!玩得开心点。」傲如风觉得自己血管都忍爆了一条。 在傲如风走远后,傲如霜有些犹豫道:「真的..真的可以出门吗?」 柳常青点了点头肯定道:「你现在嫁做人妇,别说有夫君陪伴了,就算是自己出门也行。郡主不也常独自出门吗?真有什么事,我是个大夫,也能紧急处理不是?」 傲如霜听了,露出欣喜的笑容。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出门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柳常青第一次看见她笑,忽然间,周围的一切彷彿都慢了下来。 他的视线牢牢被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洁白如霜的皓齿,以及满是流星的笑眼所吸引着,彷彿万里千山,也比不上此刻的她更加震撼人心。 这已经不是心动了。 柳常青,沦陷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马车里的傲如霜戴着帷帽,将帘子掀开一小角,兴奋地看着车外她许久没有见过的芩州街道。 柳常青坐在另一角,楞楞发着呆,还没从之前她的展顏一笑中恢復过来。 傲如风刚刚为了治病只能装作毫不在意,但心里可是对妹妹出门这件事担心到食不下嚥,一路上偷偷尾随在后,就怕出了什么乱子。 三个人,各自满怀不同的心情,朝着芩州闹市前进着。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傲如霜转过头来想跟柳常青说话,突然发现他整个人都缩在车厢的角落里,若不是有木板挡着,只怕要到车外了。 她低下了头,小声道:「常青哥哥,莫不是并不想与如霜出门?」 「不是!」柳常青忙道,却还是不敢乱动分毫,直到马车到了地方,才慌忙下车。 柳常青一下车就扫视了一眼胭脂铺内的情况。 今天店里散客都是女的,只有一个男伙计,倒也适合让傲如霜试试胆量。 傲如霜一进铺子,伙计就上前招呼,吓得她连忙躲到柳常青身后。 「没事的,就跟他说说,想看些什么。」柳常青鼓励道,儘管他甚至不敢转身看着她说这句话。 将头从柳常青身后探出,傲如霜用蚊子般的音量道:「就..就想看看时下流行的脂粉顏色。」 「好咧!老爷夫人这边请!」伙计豪爽道,将两人领到了柜檯。 傲如霜一开始还是十分紧张,紧紧揪着柳常青的衣袖不肯放。但随着伙计拿出了一盒又一盒包装精美的胭脂水粉,她终于忍不住少女与生俱来的好奇心,站到柜檯前仔细查看。 看着五花八门琳瑯满目的胭脂,除了顏色不同,还有各种气味,看得傲如霜眼都花了。 「夫人,看到喜欢的能上手试的。」伙计识相道。 傲如霜一听,忙沾了些许,涂在自己手背上,看了看顏色,又凑到鼻尖闻闻气味。 以往郡主也会给她买些胭脂水粉,但这却是她第一次自己挑,只觉得新奇得不得了,有趣极了。 躲在店外的傲如风虽然对必须偷偷摸摸感到挺不是滋味,但也暗自替妹妹感到高兴。 这柳常青,或许说的真有点道理。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么活泼的傲如霜了。 拿起一盒杏色的胭脂,她笑问柳常青:「这个色,可适合大嫂姐姐?」 柳常青一听,有些疑惑傲如霜对郡主的称呼,忍不住重复道:「大嫂姐姐?」 「啊..小时候叫习惯了..是大嫂..」傲如霜难为情道。 确实!傲如霜对了谁都习惯在后面加上哥哥姐姐的,像个小女孩似的,十分可爱。 「如霜姑娘选的,郡主一定喜欢。」 挑了几盒胭脂,傲如霜却在付钱时犹豫了。 跟异性伙计说话是一回事,但要她把钱放到人家手里却是另一回事了。 见她迟疑,柳常青掏出钱袋买了单。 刚出店外,傲如霜便忙将银两递给了柳常青道:「钱还你。」 「我的钱不也是你家给的?不打紧!」柳常青笑道。 从小在山里长大,道德伦常他虽清楚,但大城市里的阶级文化他就不甚了解了,对这赘婿身分倒也不觉得彆扭。 将整个钱袋塞到柳常青手上,傲如霜道:「那就都给常青哥哥拿着。」 柳常青也没在意,接过钱袋道:「如霜姑娘可累了?想回家了吗?」 但才刚刚呼吸到自由空气的傲如霜哪里甘愿?忙道:「不想回去!再走走可好?」 柳常青想了一下,建议道:「那去胜远茶楼听书?」 茶楼里有包厢,能与其他客人分隔开,倒也适合。 傲如霜开心地点了点头。 即便是隔着帷帽,她那能让万物回春的微笑,还是狠狠地击中了柳常青的心窝。 看着柳常青那神魂颠倒的傻样子,傲如风气就不打一处来。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他心想。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小乞丐,蠢蠢欲动地靠近柳常青刚刚别在腰上的钱袋子。 不想跟踪一事穿帮,他不便出手阻止,但傲如风倒也不以为意,反正等小乞丐得手后,再去要回来即可。 然而,就在小乞丐伸出手时,柳常青的一隻右手突然擒住那小手,大力抝了一下小手指。 乞丐吃疼,忙收回了手。 那右手指节异常细腻,傲如风一眼就认出这是守护神的杰作。 「挺尽忠职守啊!」他忍不住吐槽道。 转了个身,他决定不再跟着他们。 有『她』在,出不了乱子。 【尚未灭绝人性】 在外面吃饱喝足玩了一整天后,傲如霜开心地在闺房里把玩着今天的战利品。 看着乐呵呵的傲如霜,柳常青只觉得房间里彷彿处处春意盎然,自己就是误入了仙境的楞小子。 抬头看向柳常青,傲如霜欣喜道:「常青哥哥,谢谢你!如霜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如霜姑娘,你这病并非治不了。若能治好,日后你能去更远的地方,也不再需要别人作陪。但想治病,还需要如霜姑娘的积极配合。你可愿意?」柳常青问道。 傲如霜一听,垂下了眼眸。 柳常青见状,忙道:「你慢慢想,不着急的!」 「如霜若治好了病,常青哥哥会开心吗?」 「我开不开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如霜姑娘会不会开心。病若治好,能去逛夜市,能去看灯会猜灯谜,还能出远门游山玩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柳常青诚心地劝道,想起她刚刚的笑脸,又忍不住红着脸道:「况且..如霜姑娘就适合多笑笑...」 「那我治!」傲如霜鼓起勇气道。 看着她那犹如湖中月般皎洁的双眸,柳常青柔声道:「好。」 眼前的似水娇娃,柔情款款看着自己,柳常青差点就忍不住要握住她的手了。 好死不死,这时候傲如霜竟然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这是看出我心里齷齪的念头了吗?!柳常青忍不住在心想,慌乱起身道:「那个...今天如霜姑娘累了一天了!好生歇息,柳某..柳某就先回家了!」 他慌到自己后半句说了啥都记不清,直奔傲如风卧房求救。 可怜傲如风才刚躺下想睡,就听见房门砰砰作响。 「干嘛呢?」他十分不悦,开门问道。 慌作一团的柳常青忙问道:「傲家除了如霜姑娘的房里,我还能睡哪儿啊?」 「啊?!」 「空书房什么的,有吗?」柳常青愁眉苦脸道。 傲如风虽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还是如实回答道:「书房有是有,但平时大哥要用,不能给你睡啊!」 柳常青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睡柴房将就一下吧..」 「等一下!」傲如风道,喜形于色,「是如霜把你给赶出来了?」 「不是..哎呀你知道的!我守护神虽是女的,但我是个男人啊!」柳常青解释道。 「所以呢?」 「如霜姑娘那娇滴滴的样子...」柳常青有些难以啟齿。 「你这小子动了什么心思?!」傲如风一听,愤怒不已,伸手想揪住柳常青的衣领,但一想起守护神的存在,又硬生生把手收了回去,瞪大了眼道。 「这不是不敢,所以逃出来了吗?」柳常青有些哀怨道。 见他有自知之明,傲如风决定不再为难他,说道:「看在你尚未灭绝人性的份上,来我屋里睡吧!让赘婿睡柴房,传出去傲家还怎么做人啊?」 柳常青有些疑惑道:「我俩..睡一张床?」 「我屋里有卧榻!想什么呢!」傲如风不屑道。 进了屋里,柳常青果然看见了一张卧榻。 傲如风的房间其实跟傲如霜的差不多大,只是因为傲如霜常在屋里用膳,摆了桌椅就摆不了卧榻,柳常青只能睡地上。 早知道这里有榻睡,他怕不是第一天就会过来了。 许久没能舒舒服服睡在软榻上,柳常青迫不及待想熄灯闭眼睡觉,却突然听见傲如风道:「今天对付小扒手挺有一套啊!」 「啊?什么扒手?」柳常青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傲如风冷哼一声道:「不是在跟你说话!」 柳常青抓了抓头。 不是跟我说话,那是跟谁?他心想。 但他实在是太困了,懒得深究,把头一歪,决定先睡饱再说。 几秒鐘后,就在柳常青沉沉睡去后,一个女生的声音出现在房中。 「谢谢称讚。」 傲如风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就知道你听得见。」 第七章:打到落花流水 「哪天等你方便了,再来一战!这次我一定能赢!」傲如风有些兴奋道。 「行啊!」 对她的欣然接受感到意外,傲如风道:「这么爽快?」 她从榻上坐起身来道:「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但凡讨战,必须奉陪,不然对方会巧立名目,三番两次来烦你让你不得不战。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乾脆应战,把他们打到落花流水,不敢再来。」 「谁啊?这么狂妄?」傲如风忍不住道。 她轻笑一声道:「人家狂是有实力,至于你老是想找打,我就真不知道是图什么了。」 傲如风面子上过不去,强词夺理道:「你..这不是怕伤到柳常青的肉体,不敢跟你动真格的吗?他毕竟是我妹夫!」 她也不开口解释,自顾自走下床,拿起掛在墙上的剑就是往自己脖子上划去。 「啊!」傲如风慌道。 指着什么事都没有的脖子,她耻笑道:「寻常兵器,还真奈何不了我。」 看着钝了的剑刃,傲如风可惜道:「用说的不行吗?好好的一把剑啊...」 「虽然我必须要透过柳常青现身,但我们各自拥有不同的肉体,并不是共用一个身体。」她神情自若道,还不忘呛一句:「动不动真格,你都未必能碰到我就是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守护他啊?」 「关你什么事?」她冷冷道。 傲如风讶异道:「他不会是什么神仙下凡吧?!」 「所有跟决斗无关的事,我都不会回答你的。」依旧是冷淡的口吻。 「那名字总能说吧!我总得知道是跟谁决斗啊!」 「我没有名字。」她回答。 傲如风扁了扁嘴道:「小气鬼。」 她罕见地露出半分诚恳道:「我真没有名字。」 「那等我打赢你时,替你取一个。」 她一听,失声笑了出来。 傲如风也不恼,笑道:「我就当你同意了!」 她走回卧榻,躺下道:「赢得了再说吧!走了!」 「欸欸欸!」 「又怎么了?」她不耐烦道。 「明天!明天晚上,我们翻出傲家,去山里放开手脚决斗!」傲如风打铁趁热道。 「行啊!但怎么才算赢呢?」 傲如风回答:「当然是有一方投降为止啊!」 「若是你被我打到说不出话来,无法投降怎么算呢?」她取笑道。 傲如风不示弱道:「岂有此理!」 这次,却没有回应了。 看来她是真走了。 傲如风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还想再说一小会儿话呢!他心想。 算了!明天再说吧! 【她可是傲如霜啊!】 傲如霜的疗程持续进行中。 为了让她能在可控范围里多接触异性,柳常青乾脆把她带去柳家医馆。 这可是傲如霜第一次见公婆,差点没把她吓死。 由于柳常青是入赘,对方又是平西大将军,柳家一直不敢擅自拜访。 偏偏老将军又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总觉得他们想来自己会来,就迟迟没有邀请,导致他们一直没有见过面。 柳父柳母一见到傲如霜,自然是满意到笑不拢嘴。美丽不可方物也就算了,还温柔婉约,一点也不蛮横,柳常青只怕在傲家日子过得比之前还舒心。 虽说入赘在面子上比较不好看,但儿媳妇可是傲如霜啊!翰国第一美人啊!自家的傻儿子给她换洗脚水都嫌不够资格,现在竟然能当她丈夫?就连柳常青亲生父母都觉得不可思议。 柳常青在傲如霜适应了环境后,将她安排在柜檯照着处方拿药给患者。 身在柜檯后,不用近距离接触生人,却又必须要开口互动,确实是个很适合她的位置。他也顺便教了她一些简单药理,免得她闷。 照理说,这是十分妥当的安排。 但柳常青漏算了一点。 那就是她可是傲如霜啊! 每一个来拿药的病患,几乎都被她的出色五官迷傻在柜檯前。没过多久,消息一传开,医馆门口挤满了想一亲芳泽的路人,挤得是水泄不通,病人都进不来了。 无计可施,只能先把她藏到了仓库里。 傲如霜不想呆坐着,逕自找了些辗药之类的活来做。 看见她把那不惯做活的小手都辗红了,柳常青心里过意不去,忙道:「你坐好就行,啥都不用做!」 「如霜可以的。」她罕见地倔强道。 柳常青心疼道:「你手都红了!别做了!一会儿破皮了怎么办?」 「如霜不怕疼。」 见她那跟自己斗气的模样,柳常青忙把工具收了道:「我是大夫!大夫说的话都不听了?」 低下了头,傲如霜红着鼻头道:「如霜是不是添麻烦了?」 叹了口气,柳常青道:「怎么会呢?」 略带哽咽,她委屈道:「但如霜就是帮不了忙呀!」 她轻咬下唇,满肚辛酸的模样,看得柳常青只想一把抱住她,柔声安慰。 他忙在自己手背上大力捏了一把,保持理智。 怎能有这种念头呢!他心想。 如果傲如霜没有身患奇病,哪能轮得到他入赘?只怕排队迎娶的王亲国戚能排到外国去! 万一她治好了,能改嫁给个王爷什么的呢? 毁了她的名声,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似乎是守护神听见了柳常青的心声,他在脑中听见一个陌生的女声道:「让她去柜檯!一会儿看我的!」 他虽没见过『她』,但守护神真实存在这件事,他却是深信不疑,毕竟太多人见过了,只是这是第一次『她』跟他说话。 半信半疑女神仙能有什么办法,柳常青将傲如霜重新带到了柜檯抓药。 就在第一个围观者上前时,一把苗刀直直劈进了柜檯,入木三分。 守护神压低了声线,狠狠道:「哪个不看病的再来,爷下次砍的就不会是木头了!」 那些人看见柜檯上的刀痕,纷纷惜命四散而逃。 就连拿药的病患,也不敢多逗留半分。 见场面受到控制,守护神自豪地将身体还给柳常青。 谁也没发现,在苗刀落下时,傲如霜清澈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就过不了三招】 当天晚上,傲如风带着守护神翻墙决斗。 他一整天都在琢磨这件事,早在门外备好了两匹马,能最快赶到郊外山里,放开手脚一决高下! 俐落翻身上马,傲如风帅气道:「跟紧了!可别跟丢了!」 但守护神却迟迟不上马,只是傻傻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怎么了?」傲如风问道。 她转头看向傲如风道:「不能用走的吗?」 「为什么?」 她再次看向马匹道:「我没骑过马。」 「你...你没骑过马?!」傲如风不可置信道。 「你见过骑马的刀吗?」她用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向傲如风道。 确实没有。但... 「你是把刀啊?」傲如风问道。 「不跟你说了我就是兵器吗?」 好吧!他的确没想到守护神这么会打,却不会骑马,只能伸手将她拉上马,两人共乘一匹。 殊不知,守护神还挺沉的。 他竟然拉不上去。 无可奈何,傲如风灰溜溜地下马,将守护神小心扶到马上,自己再爬上去坐到她身后。 但一上马,他突然有些不自在了。 就算她不是凡人,这也是傲如风第一次跟一个女的共乘,拉着韁绳的手都不知道要架在哪里。 但韁绳还只是小问题。 策马前衝时那顶跨的动作,才是让傲如风感到最尷尬的。 夹紧了大腿,是死也不能碰到人家啊!不然不用大哥拿家法,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个巴掌。 好在守护神非一般女子,坐得倒是挺稳,没有东倒西歪,起码一路上傲如风能心无旁贷地朝着山上奔去。 可惜在最后停下来时,还是功亏一簣了。 因为惯性,她身子往后一仰,直接躺进了傲如风怀里。 「啊!」她轻哼了一声,吓得傲如风脸都红了。 「怎..怎么了?」 她转过身来,看着傲如风。 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竟然还有几分动人。就算她不是人,身上却有着一股姑娘家才有的幽香,让傲如风觉得耳根一阵燥热。 「我要是把你打趴了,我们怎么回去啊?」她略为担忧道。 ... 「那你悠着点。」除了这个回答,傲如风还真想不出来要说什么了。 很快的,她又恢復从容道:「没事!大不了扛你走回去!」 傲如风又是无语。 好在这些尷尬,在下马过招时,全数消失不见。 知道兵器对她不管用,傲如风也不想糟蹋刀剑,两人决定仅用拳脚定胜负。 不曾想,就算不出苗刀,傲如风还是在她手下就过不了三招。 侧腰被她的膝盖撞到眼冒金星,傲如风疼到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我..我可收力了啊!」她有些内疚道。毕竟她是神仙,在她看来自己就是在欺负弱小。 但傲如风才刚缓过气,就忿忿道:「不用收!我就是要堂堂正正的赢你!」 他这副德性,把守护神仅有的怜悯瞬间赶跑。 翻了个白眼,她在心想这傢伙手上功夫不行,怎么嘴上就这么傲呢? 啊对!他就姓傲。 接下来又是不到三招,傲如风被她一掌打飞几步,狂咳不已。 「再来!」他怒吼道。 以这傢伙的牛脾气,要是不出大招,只怕他能打到天亮! 一咬牙,守护神的招式凌厉了几分,志在让他快点投降。 一个半成功力的顏面侧踢,直接让他横着飞了出去。 几滴鲜血,也因此溅上了她的裤脚。 倒在地上的傲如风朝着地上吐了口血道:「我..我还没认输!再来!」 看了看裤脚上的血,这时她却出声道:「不行,不能再打了。」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傲如风挣扎着爬起身道。 「不!是真对你不公平。」她缓缓道,「你家几代武将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傲如风有些懵,愣道:「十几代吧..不记得了,要回家看祠堂。怎么了?」 「你起码是第十五代武将,像你这种人的血,对我来说就是灵丹妙药,沾到一滴都能功力大涨。你吐越多,我就越强,再打下去就是欺负你了!」她解释道。 用大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跡,傲如风还是不服气道:「别给我整这些虚的!今天我没赢,都不许结束!」 「那你跟柳常青打吧!」她耸肩道。 「欸欸欸!」傲如风见她又想走,忙妥协道:「不打就不打唄..」 「就当平手行了吧?」 「那不就不能给你取名字了?」傲如风沮丧道。 她冷笑道:「那是自然!你又没赢。」 走到她身边,将手上的血跡抹到她袖子上,傲如风不情愿道:「血流都流了,就当送你!」 守护神有些哭笑不得。 都说了是灵丹妙药还送,他到底想不想赢啊? 第八章:曾经的名字 回程时,由于傲如风被打得遍体鳞伤,放满了马速,比较不疼。 守护神十分好奇的看着马头,像是没见过似的。 「等我伤好,教你骑马?」傲如风问道,毕竟今晚是不行的,他浑身都疼。 但她却道:「学来做甚?我又没有机会骑。」 她向来对什么都冷冷淡淡,唯独对马有些兴趣,于是傲如风劝道:「这可难说。或许哪一天,你需要带着柳常青骑马逃命呢?」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她笑道。 「就是这么一说。学不学,当然还是在你。」傲如风也不想太强硬。 看着圆圆亮亮的马眼睛,她忽然松口道:「好。」 但她回答的时间点让傲如风以为她只是在表示知道了,不以为意继续缓慢遛着马。 见总是嘰嘰喳喳的傲如风没有回话,于是她又说了一次:「我说好!教我骑马!」 傲如风如梦初醒般,低头对她道:「真的?」 不想,她突然转头看向傲如风点头道:「嗯!」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她突然的回首给吓到,手上一用力,马停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惯性让傲如风的唇就这么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下。 他慌到抬手摀住了唇。 然而,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询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感到脖子以上像发烧般的燥热,傲如风佯装镇定,用脚踢了一下马肚子让牠继续走。 人家可是守护神啊!什么男女之情,只怕根本就没有,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有什么反应。傲如风如此在心说服着自己,心跳却还是没用地加快了不少。 他就是个肉体凡胎,刚刚不小心在个姑娘头上亲了一下,无论如何在心催眠,也是不会有太大作用的。 到了傲家门外,他们如法泡製翻进墙里。 一落地,守护神突然缓缓道:「我现在真没有名字,但是以前,曾有人给我取过一个。」 「啊?」 转头看向傲如风,她似笑非笑道:「既然是平手,那就跟你说我以前叫什么吧!」 傲如风竟然有些紧张,问道:「叫什么?」 「我以前叫渺穗。渺小的小,稻穗的穗。」 【铁了心】 这些天,傲如霜在柳家医馆可认真了! 柜檯的药材摆放位置很快就熟记于心,她也开始学着听柳父问诊,从中猜测他会开什么方子。街头巷尾,来来去去就是那些病,几天下来,她已经能大致猜到柳父会开什么方子了。 遇到相差太大的,她就问柳常青,一点一点慢慢学习。 这天下午,傲如霜又在边听着柳父问诊,边偷偷猜测方子用笔写下。 猛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柳常青的视线。 仔细一看,她发现他不是在看她的眼睛,而是在看脸颊,于是开口问道:「常青哥哥,是如霜脸上沾到了什么?」 见他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傲如霜心想不会真有什么吧?忙用手在脸上抹着。 「别动!本..本来没有的,你一摸,沾上墨了。」柳常青忙道。 本想拿着帕子去仓库清理,但突然想起大嫂提醒过,要傲如霜主动些。 她深闺简出,长这么大除了自家哥哥就没见过几个男性。嫁给柳常青一开始虽是父亲的决定,但他总是温柔体贴,轻声细语,傲如霜早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外人看来唯唯诺诺,对她来说却是和善易处的夫婿。 即便羞涩如她,对着心悦的男子,也是会想要亲近些的。于是她鼓起勇气,闭上了眼睛,等着他帮自己擦掉。 但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张开双眼,只见柳常青别过了头道:「仓库有水,你去洗洗吧!」 傲如霜垂下了又长又密的睫毛,缓缓走去仓库洗脸。 在冰冷的水沾到她白玉般的脸颊时,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滑落她的眼眶。 她知道她喜欢柳常青,但他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她。 打从成亲以来,他就只睡在地上。到后来,甚至直接去睡傲如风的房里,就像铁了心不跟傲如霜独处似的。 但你说他对傲如霜很冷淡吗?倒也不是。 他会在意傲如霜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也会记得她喜欢吃什么,但与其说是着紧她,更像是出于赘婿的职责在照顾她。 傲如霜知道自己很内向,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大器,也不解风情。 在她狭小的世界里,人见人爱,女人味十足的代表就是贵和郡主。 因为每次她哈哈大笑时,大哥总会一脸爱意的看着她,眼里满是缕缕情丝。 但傲如霜就算是鼓起勇气,也做不到郡主那般悠然自得。 也难怪柳常青会觉得她无趣。 努力平抚了一下情绪,傲如霜回到柜檯。可惜皮肤又细又白的她,但凡流泪,鼻头眼眶就是一片红,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了。 她只能低下头,避开他人视线继续配药。 柳父瞧出端倪,将柳常青叫到了一边问道:「你兇你媳妇了?不是,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没豁出命去的哄啊?你平常就不能对她亲暱些吗?」 柳常青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见她不开心,他比什么都难受。 「爹,」他低声道,「你真觉得,我配得上人家吗?」 柳父叹了口气。 傻儿子,都成亲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从医馆回家的路上,傲如霜看着街上甜蜜的情侣们,手牵着手大步走在街上。 撇过头,偷偷看了一眼走在身后几步的柳常青,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想等他靠近时,鼓起勇气牵住他的手。 但她一慢,他也跟着慢,就像是知道她在盘算什么似的。 将头又低了几分,傲如霜只能放弃,慢慢朝着家的方向前进着。 不行!她在心鼓励自己道。 柳常青是被迫入赘的,心理上自然不会好受,得体贴些,让他有面子。 【天经地义】 晚饭过后,柳常青罕见地被傲如霜叫进房中。 只见她拿出了一件製作精緻的棉袄,略带羞涩道:「常青哥哥,眼下要入冬了,如霜做了一件棉袄,想看看还有哪里要改的。」 「这是如霜姑娘做的?」柳常青有些意外道。 她娇羞地点了点头。 「你..你每天在医馆忙进忙出的,哪儿来的时间做这个?」柳常青忍不住问道。 傲如霜心灵手巧,会什么柳常青都不觉得奇怪。这棉袄製作精细,一看就是花了不少时间做的,但他入赘至今才多少时间,她不会是晚上都没好好休息,就为了做这个吧? 见柳常青不相信,傲如霜焦急道:「真是如霜一针一线赶出来的!常青哥哥夜里不在房中,如霜自然有得是时间。你看,手指还刺破了!」 柳常青一听,忙拿起了她的手指仔细查看,心疼道:「哎呀,你不用做这些的,我衣服够穿!」 「妻子给丈夫做衣服,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在她纤细无骨的食指上发现了一个小破口,柳常青懊悔道:「你以后别再做了!」 这针是插在她手,疼在柳常青心啊! 「是..样式不喜欢吗?还能改的..」傲如霜一脸委屈道。 「怎么会呢?但棉袄什么的能用买的,你不用这么辛苦。」柳常青捨不得道。 「如霜想做!」她似乎是急眼了,轻轻踱了一下脚道。 但柳常青可没心情欣赏她娇嗔的模样。他只觉得心疼死了! 小手上的破洞这么多天了都没发现,还让她去配药材。要知道,伤口碰到某些刺激性药材,是会发疼的,但她却什么都没说。 忽然间,柳常青感到肩上一暖,原来是傲如霜将棉袄披到了他身上。 她这才转忧为喜,抬着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道:「太好了!刚刚好呢!」 眼前人实在太美,柳常青有些忍不住,想用手轻轻摸一下她的脸。 但伸到一半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如此完美的脸庞,加了什么,都显多馀。 然而,傲如霜似乎看出他的心意,抓住柳常青浮在空中的手,放到了自己脸颊上。 羞涩的緋红,瞬间爬上她的脸颊。她闪烁着睫毛,却没有移开视线。 掌心软嫩的触觉,刺激着柳常青的神经,他有些情难自控。 傲如霜娇羞地闭上眼睛,像是鼓足勇气般道:「常青哥哥累了一天了,如霜已让人备了热水..不如..就让如霜伺候..入浴吧!」 柳常青张大了嘴,傻在当场,任由她将棉袄轻轻脱下摺好摆在一旁。 青葱般纤纤玉指伸进柳常青外衣里,缓慢地将它脱下,然后爬上了他的腰际,慢条斯理地解着衣带。 再有理智的人,也禁不住这么诱惑啊! 柳常青脑袋清楚得快点逃,不然就要被脱光了,但脚却硬是抬不了半点。 傲如霜对他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身体都不受控制了。 救命啊!他在脑中大喊着。 忽然间,守护神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你确定?」 柳常青忙在心喊道「女神仙快救命啊!我要不行了!」 『她』及时上身,轻轻拍去了傲如霜的手,转身推门离去。 还不忘暗骂一声「没用的肉体凡胎!」 她逕自回到傲如风房里,坐到了床榻上。 傲如风见进门的是守护神而不是柳常青,有些疑惑,问道:「怎么啦?」 「他没用。你那好妹妹一说要伺候他入浴,就屁滚尿流地求我帮他逃脱了。」她不屑道。 「什么?!」傲如风怒到站起身来。 傲如霜可从没有伺候过人入浴啊!这傢伙凭什么?! 她白眼道:「急什么?不逃回来了吗?他对你的宝贝妹妹可规矩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碰不得的。」 「算他还是个人!」傲如风不悦道。 叹了口气,她道:「既然都现身了,要不骑马去?」 「行啊!」 看在有得玩的份上,傲如风决定暂且放过柳常青。 第九章:柳嫦娥 傲如风先是在院子里让守护神熟悉一下马匹,接着就带着她一起出城到了近郊。 本以为没骑过马的她会需要些时间适应,殊不知她却天分极佳,没多久就上手了。 看着她颯爽地策马奔腾在月光之下,发丝顺着风往后飘逸四散,就像是个驰骋在荒野之中的精灵一般,傲如风都看傻了。 万里千山,彷彿就是为了让她在马背上奔驰着而存在。 「来追我啊!」她转头爽朗笑道。 第一次看见她这般无忧无虑的笑容,傲如风像是着了迷般,不假思索地策马追了上去。 此时的她,只怕不管说什么,傲如风都会照做。 他们在一个有小溪的地方停了下来。 坐在草地上,仰望着星空。一闪一闪的亮点,彷彿稍稍伸手就能触碰得到。 「哇!」她放声叫着,「好久没有这么自由自在了!」 被困在柳常青的体内二十年,她早就闷坏了! 看着雀跃的她,傲如风莫名胡思乱想着。 她看似不在乎礼制习俗,但身上却没有邪气,应该不是妖。 但若说她是神仙,又不能离开柳常青。哪有这么憋屈的神仙呢? 她自称是兵器。确实,她的气质很类似。 若说是刀,她身上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正道感,不像一般刀器的横行霸道。 剑吗?不!没那么一丝不苟! 硬要说的话,像把戟。 她并非每一面都锐利。 前能刺,后能顶,好像真有点这样的意思。 「怎么了?」她突然转过头问道。 傲如风没把心里的杂念说出来,而是问道:「之前柳常青说他错手杀了恶霸的儿子,那不是他做的,是你吧?」 「那是自然。」毕竟柳常青可不会武啊! 「你究竟为什么要守护他啊?」傲如风终于把困扰他已久的疑问说出了口。 她双手向后撑着地,笑道:「看在你教我骑马的份上,就告诉你吧!」 二十年前,她还只是一小片刀尖碎片,机缘巧合穿进了柳母的肚皮里。 柳常青其实本是龙凤胎,但却被她阴错阳差,吸收了妹妹的身体,取而代之。 为了还柳家这条命,她决定守护柳常青直到他寿终正寝。 「所以你这身体,是柳常青妹妹的?」 她无奈道:「正是如此。由于她的身体被我吸收成了养分,所以我只能透过柳常青出现。」 「那你若离开了柳常青,就不存在了吗?」 她摇摇头道:「那倒不会。我有真身,就是一小片刀刃,不是人形。」 傲如风不由得暗自庆幸她有这际遇,让他俩能相见。 「当时柳家不知孩子性别,两个名字都取了。若生男的叫柳常青,女的就叫柳嫦娥。」她补充道。 「但你不是柳嫦娥。」 她点头道:「没错,我不是她。」 「所以我不会这么叫你。」傲如风道。 看向傲如风,她有些好奇道:「你本来想给我取什么名字啊?」 「等我打赢你,你就会知道了。」傲如风依旧不屈不挠。 她轻轻笑了一声,道:「你是还没想好吧!」 「早想好了!」傲如风忙道。 「那说来听听啊!」 傲如风顿了顿,却没敢开口。 她见状嘲笑道:「是不是太难听了,你不好意思开口啊?像是翠花什么的。」 「翠花挺好听的啊!」傲如风扁着嘴道。 「就你这命名水准,你还是别赢吧!」她皱眉嫌弃道。 傲如风其实早想好了。 但总觉得有点露骨,似乎会把他的小心思暴露出来,所以没好意思说。 下次吧!找个机会,下次跟她说。 【去如风屋里找风情】 这天,傲如霜把贵和郡主叫进了闺房里,说是有事想商量。 一进房中,看见地舖不翼而飞,郡主还挺欣慰他俩终于同床了。 看来今天,应该是有些私密话题想问,又担心傲如霜脸皮薄不好开口,便起了个头道:「地舖收了?」 傲如霜有些忧愁地点了点头道:「收了一阵子了。」 拿起桌上的茶杯,郡主喝了口茶窃喜道:「那你怎么满脸愁容啊?」 傲如霜叹了口气道:「常青哥哥,已经许久没来如霜屋里睡了。」 「啊?那他在哪儿睡啊?」 傲如霜悠悠道:「如风哥哥屋里。」 郡主差点没把茶从嘴里给喷出来。 不会真被她那蠢丈夫给说中了吧?! 「他..他为什么要去如风哪里啊?」郡主忙问道。 傲如霜垂下了眼眸,自责道:「大概是如霜..不够娇媚,毫无风情可言吧。」 郡主气到站起身道:「那也不能去如风屋里找风情吧?」 傲如霜心急如焚,抓住了郡主的手问道:「大嫂姐姐,如霜该怎么办才好啊?」 郡主沉下了脸,语重心长道:「没事!交给我!今天你就别去医馆了,跟大嫂去见一个人。」 于是傲如霜以身体不适为由,说是要在家休养,今天暂且不去柳家医馆。 柳常青不疑有它,便将傲如霜留在家里,自行去了医馆。 到了下午,傲如风屁颠屁颠地到医馆来找妹妹。 他今天正好有点事外出,回程时顺便买了妹妹爱吃的花生贡糖,想说顺手送来,让她休息时有茶点。 「她今日身体不适,在家休息。」柳常青如此说道。 傲如风疑惑道:「我出门的时候,她不在家啊!」 柳常青一听,也是纳闷道:「那她去哪儿了?」 就在这时,柳常青听见了守护神的声音,忙道:「等等!女神仙说她知道!」 但傲如风等了半晌,也没听见柳常青放出个屁来,只见他脸色逐渐惨白。 推了他一下,傲如风追问道:「她说去哪儿啦?」 柳常青脸上毫无血色,缓缓道:「去了..飘香楼..」 「哪里?!」 这时换了『她』上身解释道:「你大嫂带着你的宝贝妹妹去了飘香楼。」 傲如风傻眼道:「为什么啊?」 她耸肩道:「我哪知道?我只听见她们今天在房里说悄悄话,说什么要去找秦娘子,还说整个芩州最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就是她了。」 「她是谁啊?」傲如风带着哭腔问道。 「飘香楼是什么地方啊?你们反应这么大?」她不解道。 傲如风苦笑道:「妓院..」 「那是什么?」 「就..」傲如风抓了抓头道,「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她更是震惊道:「那她们去那里做什么啊?」 管她们做什么,先抓回来再说吧!傲如风心想,忙道:「走!抓人去!可不能让如霜出入那种地方啊!」 「好!」她乾脆道。 「等一下..」傲如风面带难色道,「你也不能去。换柳常青!」 「喔。」她失望道。 【岂止是一点点】 傲如风跟柳常青到了飘香楼门口,看着浓妆艳抹在拉客的女人们,相互对视一眼,吞了口口水。 他们都有种到了盘丝洞的错觉。这一进去,不扒层皮,怕是出不来的。 一进门,果然好几个姑娘豺狼虎豹似的扑了上来。 见傲如风长得俊俏,一个姑娘牵着他的手道:「小哥哥,第一次来呢?瞧着你眼生。」 他都还来不及收手,另一个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没关係,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 傲如风浑身寒毛直竖,又不能推开人家,只能立正站好道:「我..我们找人..」 那个牵手的姑娘直接躺进他怀里,用手指在他心口画着圈圈道:「找谁啊?」 「秦娘子。」傲如风想哭的心都有了。但为了妹妹,龙潭虎穴也得闯啊! 「喔!飘香楼头牌秦映月啊!小哥哥挺懂啊!」那姑娘轻轻在傲如风脸上点了一下道,接着把手搂上了他的腰,在他耳边轻轻吹气,「哎呀这身段,找什么秦映月呢?我叫燕飞,我伺候你也一样的。」 「别别别..」傲如风终于忍不住向后逃了几步,求救似的对柳常青道:「交给你了,我去外面等你。」 但柳常青比他更惨。 傲如风顶多是不自在,但柳常青是会怕痒的人,那群姑娘一搂腰抚颈,他就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深怕一个挣扎,让她们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神仙!救命啊!」他呼喊着。 这次『她』一上身,就是一个白眼推开了身边的鶯鶯燕燕,朝着她听见发出傲如霜声音的包厢走去。 「没用的肉体凡胎!」嘴里还不忘骂道。 一推开门,她就看见一个女的坐在床上,跟傲如霜说着话。 指着陌生女人,她道:「你,出去!」 那女的听话地出去了,还不忘朝着她媚笑了一下道:「好好说。」 秦映月走后,守护神将身体还给了柳常青。 他忙关上了门,焦急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傲如霜一脸做错事的样子道:「常青哥哥..」 柳常青忙四处找着帷帽,说道:「你快跟我回家!这种地方不是你这样的姑娘能来的!」 「如霜就这么讨人厌吗?」 看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傲如霜皎月般的脸颊,柳常青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说女人就是水做的,但一时间流这么多眼泪,他是真不知道该擦还是该接,只能傻站着呼喊道:「啊..啊..别哭啊!」 「如霜知道自己总是给常青哥哥添麻烦,也是个无聊至极,半点柔情都不懂的闷葫芦。」傲如霜边哭边道,娇小的身子颤抖得像是风里的柳枝一般,看得柳常青于心不忍。 柳常青蹲到了她身前道:「你别这么说。」,却还是连伸手拍拍她安抚都不敢。 但她却突然抓住了柳常青的手,一脸迫切地泪问道:「常青哥哥是不是其实并不想娶如霜?」 这次他情不自禁没有收手,忧道:「怎么会呢?」,心口一紧,「傲家招我入赘,也就是看中了你这病不排斥我。你若没有病,哪里轮得到我这种乡野郎中。」 「但如霜已经嫁给常青哥哥了啊!」 他收回了手,站起身背对着傲如霜道:「你我没有夫妻之实,婚礼也没有大肆操办。等你病治好了,就算悔婚也不会碍及名声,到时候你想嫁哪个王爷贵族都可以,柳某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他知道,傲如霜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儘管还是比一般女孩子家内向害羞,但哪个大家闺秀不是呢? 傲如霜,他哪能高攀啊! 「那如霜不治了!不治了!」 「那怎么行?!」柳常青忙转身道。 傲如霜突然抱住了柳常青。 「如霜不要什么王爷贵族,就只要常青哥哥!如霜喜欢常青哥哥,喜欢得紧!」她将头埋进了柳常青胸膛里,哭得嗓子都哑了。 柳常青被这么一抱,脑袋嗡嗡作响,话都说不出来了。 傲如霜微微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道:「为什么就不能回头多看如霜一眼呢?为什么..就不能多喜欢如霜一点点呢?」 脑中一片空白,柳常青捧着傲如霜的脸,亲了上去。 软唇贝齿浅嚐,口中满是傲如霜身上的芬芳,终于情难自控,伸舌与她缠做一团。 直到傲如霜身子软到站不起来,柳常青才终于捨得分开。 搂着她的纤腰扶持着,柳常青低声道:「我喜欢你,岂止是一点点啊..」 早就难以自拔了。 在他再次吻上傲如霜时,守护神为保稳妥,在他脑中问道:「要救命吗?」 「不了。」 「喔。」 第十章:怎么这么难熬呢? 傲如风在飘香楼被吓到魂不附体,与郡主一起躲在马车里,静待柳常青跟傲如霜出现。 半炷香后,柳常青带着头戴帷帽的傲如霜走了出来。 两人十指紧扣,如胶似漆。傲如霜小鸟依人般,将整个身子都贴到了柳常青手臂上,看得傲如风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哇!不愧是秦娘子!」郡主忍不住讚叹道。 「别说了!」傲如风现在是受不得半点刺激。 看着他那没用的样子,郡主轻笑道:「行了!不用羡慕,回去就给你物色一个媳妇!」 他哪是羡慕?他这是不爽! 但不爽又如何呢?打也打不过,除了忍,还是忍。 掀开门帘转身下车,他决定走路回家,免得一路还得听大嫂的冷嘲热讽。 这天晚上,柳常青没有来傲如风屋里。 傲如风虽对此感到噁心,但更多的,却是失落。 柳常青不来,那跟他共用身体的她,自然也就来不了了。 翻来覆去躺在床上的傲如风,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寂寞,就是这种感觉吧!他心想。 说也奇怪,他们每晚也没讲几句话就睡了,有时甚至只是互道一句晚安。 怎么一次不来,他会觉得这么难熬呢? 然而,郡主与傲如云的房里,今晚也并不平静。 坐在床上,郡主高傲地半扬着头,愣是不想搭理自己的丈夫。 「你..」傲如云左右徘徊踏着步,半天才挤出下半句,「你怎么会带如霜去那种地方啊?」 郡主哼了一声,将头抬得更高,没好气道:「你就说有没有效果嘛!」 「你怎么会认识什么秦娘子的?」傲如云的脸皱得跟个酸梅似的,不敢相信自家老婆,翰国堂堂的贵和郡主,竟然会知晓这种风月女子。 「你管我?」郡主根本懒得解释。 媳妇脾气大,傲如云婚前就知道了,见她不肯说,便道:「你不说,我明天就自己去问!」 「你敢?!」郡主终于瞪向傲如云,怒斥道。 气势上压不过自己媳妇,就算是一堵墙般结实的傲如云也只能双手插腰,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巨大些,装腔作势道:「为什么不敢?」 郡主站起身来,用手指戳了一下傲如云心口骂道:「傲如云!你给我来这套是不是?」 「啊?」他好不容易鼓起的身子就这么被郡主给一指戳漏了气。 「傲家家训只说不纳妾,不续絃,但没说不能嫖妓,是不是?」郡主的手指一下一下戳着傲如云的胸肌,瞬间把一个战场上的活阎王给戳成了个瘪掉的皮球。 「我..我是去问你们怎么认识的,不是去..」他忙解释道,但郡主狠狠一瞪,吓得他只能把后半句话给活活吞进了肚子里。 「你管她跟我是怎么认识的?」郡主口气虽依旧不悦,却用手勾住傲如云的衣带,将他往自己拉近了几分。 露出曖昧的微笑,郡主小声道:「你该问问她教了我什么。」 好吧!说得在理!傲如云心想。 可怜的傲如风,只能在自己房里拿枕头死命按住脑袋。 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今晚他是哪一边的动静都不想听见半分。 若是聋了就好了!他忍不住在心哀号。 在傲家,傲如风的地位也就比狗好些而已。 傲家还没养狗。 【女孩子才会的法术】 一夜难眠,傲如风乾脆一早起来练剑。 直到白日当头,另外两间卧房里的人也没像要出来的模样,看来是连早膳都没打算吃了。 他忍不住做了一个乾呕状。 这令人噁心的酸臭爱情! 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小心呵护到大的妹妹,有一天竟然会为了讨好男人,跑去飘香楼拜师! 呸!说一朵鲜花插牛粪都算是轻了的!这就是一颗夜明珠塞进一百坨牛屎里! 凭什么啊?! 他正在气头上,傲如霜的房门却突然打开。 见罪魁祸首柳常青走了出来,傲如风不假思索,提剑就是挥向他。 柔美的笑容爬到柳常青脸上,秀气的两根手指将剑峰轻轻一夹,摆手一甩,就把傲如风顺势带翻了一圈。 落地时,他看见『她』手里拿着收在刀鞘里的苗刀,还正在纳闷今天怎么这么好没出鞘,就看见自己几根发丝落到了地上。 合着不是没出鞘,是已经出过又收了回去。 这么快的刀,根本就是欺负凡人! 「他不在房里腻歪,出来干嘛?」傲如风没好气道。 「如霜姑娘说要梳妆打扮,不让他看。」她照实解释,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不能看的,昨晚明明啥都看过了。」 「我不想知道!」傲如风忙摀住耳朵吼道。 「怎么了?」她不了解傲如风的心情,很是疑惑道。 放下了手,傲如风沮丧道:「别人闺房里的事,是不能到处说的。」 「我没到处说啊!除了你,还有谁会跟我说话?」 「你..你只跟我说话吗?」傲如风有些开心。 自己还是有点特别之处的。 见他心情好转,她笑道:「都出来了,不如过个几招?」 提剑做出备战姿势,傲如风笑答:「别又用坏我的剑啊!」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她灿烂笑道。 这是第一次,傲如风在阳光之下看清她的脸。 细长却清秀的眼睛,笑起来会弯成一条迷人的弧线,却不娇柔。 她就连笑,都是颯的。 彷彿天地间,只有她配身在其中笑傲江湖。 傲如风也就看傻了那么一瞬间,她没出鞘的苗刀已经袭近眼前,逼得他只能提剑阻挡。 她也确实收敛了,没硬碰硬,而是顺着剑峰化去力道。 大步向前,她握住傲如风持剑的手,朝着自己轻轻一拉,刀鞘立刻撞上了傲如风的脖子。 「你又输了。」她自豪道。 感受着她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稍稍低下眼眸就能瞧见她的鼻尖,傲如风这才意识到,他们此刻靠得有多近。 身体不听使唤,僵在了原地。 直到她往后退去,傲如风这才回过神来。 不想他惊慌刚退,她又上前了一步。 这一次,她没有举刀,就像是想走进傲如风怀里一般。他几乎用尽了意志力,才能忍住想后退的衝动。 然后她又退了,就像玩似的。 当她再次靠近时,这次傲如风没有忍住,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你干嘛啊?」 略略歪着头,她狐疑道:「你们肉体凡胎,很畏惧别人靠近吗?」 「啊?」 她抓了抓头道:「昨天在飘香楼,那些姑娘一靠近你们,你跟柳常青就像成了化石一样,动弹不得。」 傲如风忙将食指放在唇上,紧张地左顾右盼道:「嘘!别说这么大声!若是让爹听见,我跟柳常青的腿能被活活打断!」 「昨天如霜姑娘也是一靠近柳常青,他就石化了,只能任凭她处置。这是什么女孩子才会的法术吗?」她却自顾自问道。 「我不想知道!」傲如风还在垂死挣扎。 不想她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推敲道:「难怪如霜姑娘的病一定要治!她靠近不了男人,就等于是没了法术!」 反正说什么她也不会听,傲如风放弃解释,乾脆道:「这法术不适合你,你别用。」 「为什么?这实战使出来可多有用啊!」 「这不是打架用的招式..」傲如风只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小时候就多念点书,或许现在也不会如此窘迫,半天想不到词解释。 她却更加困惑道:「不是打架用的?那什么时候才能用?」 「就...就是想让人言听计从时..哎呀!反正不适合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傲如风越说越难为情,只能敷衍道。 没想到她竟然接受了! 「也是!想让人听话,武力就够了!哪里需要什么法术?」她点头认可道。 行!接受就好,快换个话题。傲如风心想。 不想她却还在滔滔不绝道:「如霜姑娘瘦弱,打不过柳常青,难怪她需要法术。但她这招对付柳常青可真管用!如霜姑娘一靠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昨天晚上也是..」 「就说了闺房里的事别跟我说!我不想听!救命啊!」傲如风忙大喊打断她。 这折磨何时是个头啊? 【告别的对象】 傲家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没多久翰国皇帝就决定要出兵讨伐北方的姬袁。 以往翰国对姬袁总抱着能和则和的态度,前些年甚至还送了个皇女去和亲。 只可惜和亲只给他们换来了十多年的和平。 最近姬袁人狼子野心重现,屡次在边缘领土作乱,而就在几天前,他们成功占领了翰国最北边的领地,砂城。 姬袁人侵略心很重,担心自家领土迟早受到波及,邦交的乾国也愿意出兵相助,于是翰国皇帝下令傲家军即刻动身上战场。 出征对傲家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他们早就熟练了流程。 在准备好出发前,傲如云会照例先跟郡主说几句体己话,老将军也会去祠堂跟亡妻告别。 而傲如风,则是傻傻等到他们把话说完再出发。 因为他向来无牵无掛。 但这次可不一样了。 他有想告别的对象。 然而她可是个神仙啊!哪会想听什么等我回来之类的屁话? 肉体凡胎的他,对苗刀神仙而言,就像是树上的一片叶子。哪天掉地上了,顶多叹口气,也就这样了。 傲如风骑在马上左思右想,又觉得什么都不说,会有悬念。 心有牵掛,在战场上往往是道催命符。 想到这里,他毅然决然飞身下马,决定把想说的话说一说,管她想不想听呢? 但他犹豫了不少时间,得速战速决。 径直走到傲如霜房门口,他对着屋里喊道:「我走了啊!你在傲家别闯祸啊!」 她一定会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一定。 然后,傲如霜的房门被缓缓打开。 第十一章:没有遗憾 傲如霜站在门内,柔声道:「如风哥哥,一切小心。」 她虽娇生惯养,有个风吹草动都会瑟瑟发抖,但她也是傲家女眷,对傲家人上战场这件事早就习以为常,告别时不会哭哭啼啼。 或许,这就是流淌在傲家血液里的坚毅吧! 傲如风看了一眼角落里那还是柳常青模样的他,微微点头示意。 不能在临走前看上她最后一眼有些可惜,但傲如风还是关上房门,转身离去。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他没有遗憾了。 走没几步,傲如风听见房门再次被打开。 转头一看,这次走出来的,是『她』。 她快步走向傲如风,但不知道为何,傲如风觉得这几步路,她走了好久。 彷彿时间,都暂停了一般。 大概是太想看见她了,所以每一秒,傲如风都想放慢了,仔细刻进脑海里。 好不容易,她走到面前。 「可别被对手打得屁滚尿流,回来哭鼻子啊!」她微微笑道。 「好。」 傲如风想转身离去,却觉得无比艰难,不由得佩服自家大哥每次都能毅然决然出门的自制力了。 「别老想着出招,得回防,得躲,知道不?」她交代道。 「好。」 他整副心思都想把这一刻好好记下来,包括她的身影,她的表情,她的声音,所以无暇说出第二个字回应。 「你不是柳常青,真出了事,我可是不会去救你的。」 「嗯。」 傲如风笑了笑。透亮的眼眸,闪烁出让人心旷神怡的光彩。皓白的牙齿,嫩红的小嘴,任哪家姑娘看了,都会被迷得七荤八素吧! 但她不是一般姑娘。话一说完,转身回房。 直到看见她把门关上,傲如风这才捨得离去。 走向大门口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没机会给她取名字了。 他根本赢不了她的。 不管是比什么。 只要对上她,傲如风只有惨输的结局。 但他甘之如飴。 【妈蛋的叛徒】 傲家军向来所向披靡。 老将军佈兵如神,傲如云驍勇善战可攻可守,而傲如风,则总是不要命似的领军前衝。 他们三个配合,在战场上犹如天助。 打从一交手,老将军就选了最有利的地点,傲如风每衝破一处,傲如云就能仰仗地势死守不退,一步步镇压姬袁,将他们逼得节节败退。 在快到砂城时,只要能衝破最后几里地,便能与乾国援军合流,一举收回失土。 骑在马上的傲如风远远瞧见了乾国的旗帜,想赶在合流前勤贼先擒王,到时候姬袁群龙无首,只会事半功倍。 如鹰眼般锐利的目光扫向敌方阵营,傲如风正想找出领军者,却突然听见咻一声,箭划破长空的声音。 嚓! 正前方的骑兵被一隻金色的箭射穿身体,但那金箭的势头却没有缓减半分,还在朝着傲如风逆风而去。 傲如风提剑想砍去金箭,不想鏘一声,剑竟然被金箭射断了! 噗哧! 金箭射穿了傲如风的身体,继续向后飞去。 在他从马上摔下时,傲如风看见乾国的兵,竟然就这么退了。 「妈蛋的叛徒!」他骂了一句。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说的话。 「如风!」傲如云叫道。 金箭又射穿了一个骑兵,才来到傲如云面前。 他伸手一接,也硬生生被往后带了几步才勉强接下。 狠狠望向箭射来的方向,傲如云想看看姬袁人里是哪个傢伙,有这样的臂力。 遥远的城墙上,他看见一个戴着狼骨面具的彪形大汉,手里还握着一柄金弓。 狼骨没着急发箭射向傲如云,而是对着他,用大拇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挑衅动作。 以往还没人敢在战场上对他叫嚣。 傲如云眉毛一沉,徒手将箭折断。 你死定了!活阎王傲如云在心立誓道。 【傲家的女眷】 当郡主收到飞鸽传书时,她吓得冷汗直流。 傲如风重伤,情况十分危急。 由于乾国失信退兵,傲家军已经深入敌阵,而傲如风又在最前线,军医根本过不去。 放下信纸,郡主用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止住泪意。 但傲如风,应该是回不来了。 郡主知道现在不是垮下的时候,傲家还有事情要处理。 简单交代了傲如风的状况,郡主吩咐下人做最坏的打算,先将白事会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 「没有的先不用着急买,大家搞清楚流程跟该做的步骤就好,到时候才不会慌成一团。还有,拟好要通知哪些不在芩州的远亲,晚上拿给我看一下。」郡主强忍着伤心交代着。 但在该做的事做完,下人都去忙后,郡主还是忍不住在大厅里崩溃了。 傲如风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一个向来气焰跋扈的翰国郡主,就这样趴在地上,放声大哭着。 小时候傲如风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郡主嫂嫂叫着的可爱模样,每一个点点滴滴,都像把刀似的,扎向郡主的心口。 可以的话,她寧愿那把箭射的是她。 柳常青看了也是于心不忍,上前道:「大嫂,柳某会医,不如就让我去吧?」 郡主也顾不上什么形象,趴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抬头骂道:「那是前线啊!你不要命了吗?」 就算再难过,也不能让别人送命去救啊! 但柳常青也确实没这个本事。 他不会骑马,只能驾马车前去。军医都去不了的地方,就算马车侥倖能抵达,只怕傲如风也撑不了那么久。 忽然间,柳常青在脑中听见了女神仙的声音。 「你如果去了,救得了他吗?」 「三天内,以傲如风的身体素质,有机会。」他如实在脑中回答。 「我能担保你三天内活着抵达,你敢走吗?」 柳常青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跑去傲如霜房里跟她道别。 不想他还没开口,傲如霜就看出了他的用意。 她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块刻有『傲』字的玉牌道:「带着这个,路上翰国的关卡就不会拦查,能一路进傲家军营。」 媳妇这么懂事,柳常青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傲如霜笑了笑,说道:「如霜知道常青哥哥会平安无事的。」,用手点了一下柳常青胸前的坠子,「她会保护好你的。」 柳常青从未跟傲如霜说过守护神的事,但聪惠如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她一滴泪都没有流,只是轻描淡写地交代道:「常青哥哥,一路上可得小心。」,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别让这孩子,成了没爹的仔。」 傲如霜怀孕的事,傲家其他人还不知道。 她双膝一跪,一反平日的娇羞,恭敬道:「若柳恩公能带回傲家如风,就是傲家的大恩人。日后这胎是男是女,都姓柳。」 柳常青忙上前扶起她道:「不用!我也是傲家人,救自家舅子,天经地义。这胎还是姓傲,第二胎,再姓柳。」 「好!」 傲家女眷,就算再不济,生离死别时,一定要抬头挺胸。这点骨气,傲如霜也有。 站得直挺挺的,她目送柳常青上马离去。直到他走了,才缓缓去跟郡主说明一切。 全程,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她已经不能再是软弱无能的小女孩了。 她现在,是个坚强的母亲。 傲家的女眷。 当然,飞身上马的是守护神,而不是柳常青。 她很庆幸傲如风教会她骑马,虽然不是如他所想的去逃命,而是去救命。 傲如霜的玉牌也确实管用,一路上没人拦阻,几乎是远远看见就开门放人,甚至在马匹疲累时,会自动送上一匹给她替换。 但在离开翰国领土后,就没这么平顺了。 好险她是个神仙啊! 不管对方有几个人,她都能轻易逃脱。 她也不恋战,该杀就杀,能跑就跑。若是马匹受伤,她就下马用跑的,直到找到马匹,就上马继续。 不分日夜,鞋子破了她就赤脚,就连裤子,也被马鞍磨破了几处。 终于在第二天的晚上,抵达傲家军营。 她高举玉牌吼道:「傲如风在哪里?我是大夫!」 傲家军里不是人人都见过柳常青,但却个个认得傲家玉牌。见来者身上残破不堪,都知道是经歷了重重难关才赶来的,纷纷让开了路,指向傲如风所在的帐篷,甚至没人让她下马。 他们心里对这个敢杀进军营的傲家人肃然起敬,但也不算出乎意料,毕竟姓傲的,都是狠角色。 她一路骑马狂奔,直到抵达帐旁外,才提着医药箱飞身下马。 衝进去时,傲如风已经半昏迷了,床边是一脸震惊的傲如云。 「滚!」她吼道。 毕竟人命关天,傲如云没出声乖乖照做,到帐篷外面等候。 傲如风半睁着眼,却还是认出眼前的是『她』,不是柳常青。 「我..我有话要说..你先别让他出来..」傲如风忙道,就怕她会立刻换人医治。 「我没时间听你说话。」她俐落放下医药箱道。几乎是一瞬间,眼前人换成了柳常青。 傲如风的伤势的确严重。 军营里勉强尝试过给他止血,可惜伤口太大,没有缝合不能完全止住,只能死命绑紧减缓失血。 剪开绷带,柳常青看见伤口已经化脓腐坏,必须立刻刮去腐肉缝合,连麻醉的时间都没有。 「我..我没有..」面无血色的傲如风还在挣扎着说话。他是真害怕现在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她叫你闭嘴。」柳常青道。 「我没有哭鼻子..啊啊!!」他挣扎道,但说到一半,就因刮肉的剧痛而大叫了出来。 生理反应让傲如风不断抽搐着,柳常青忙对着帐外大喊:「来个人压住他!」 傲如云衝进帐篷里,狠狠按住傲如风,以便柳常青继续。 但这可是割肉啊!就算四肢被禁錮,还是疼到他无意识地抖动着,到后来,喉咙都喊哑了。 柳常青突然感到自己的左手失去控制,大力在傲如风脖子上来了个手刀,把他打晕死了过去。 知道这是守护神看不下去才出手的,柳常青在心道「没用的。这真的太痛了,一会儿他还是会痛醒的。」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她询问 「没有。」 直到这一刻,身为神仙的她,才意识到自己就算不是肉体凡胎,也有如此无能为力的时候。 而一旁只看见动作却听不到心声的傲如云,则在心暗叹自家姑爷治病时还真粗鲁,以后受伤可千万不能给他治。 第十二章:也没必要这么喜欢吧? 如同柳常青所想,傲如风晕了没多久就又痛醒,然后又被痛晕,反反覆覆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处理完毕时,傲如风苍白到跟尸体没甚么两样。 浑身都是冰冷的汗,若不是胸口还有呼吸的起伏,只怕真会被认为是具死尸。 「他...?」傲如云有些担忧问道。 柳常青挤出了个笑容道:「这几天需要好好休养,饮食方面补气补血,应该就没事了。」 傲如风的身体素质跟头牛差不多,不得不说,武将血脉,确实厉害。 「姑爷要不先休息一下?这边就我来吧!」傲如云道。 柳常青点了点头。 但在他梳洗一番,换了新衣服后,再次来到帐篷里跟傲如云换班。 倒也不是他放心不下,而是柳常青知道,有人捨不得走。 就算是神仙,千里迢迢赶来也绝非易事,定会想在他醒来时,看上一眼的。 当傲如风醒来时,眼前已经是『她』。 她一隻手紧紧地握着傲如风,另一隻则小心地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 「不..不是说..不会来救我吗?」傲如风虚弱道。 「闭嘴!别说话,好好休息。」就算是这种时候,她的语气中依旧不带有半分娇柔。 虽然身体还是很累,但傲如风就是捨不得闭上眼。 在他觉得自己可能没救的时候,最想看见的,就是她。 莫名其妙!怎么一个只见过数次,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她,会让傲如风如此割捨不下呢?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傲如风有气无力道。 「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名字!」 想抬起手来,却因吃痛而使不上力,他皱着眉继续道:「这甚至不是你的脸。」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不耐烦道。 十分吃力,但傲如风还是忍着剧痛缓缓坐起身来。 她忙上前托着他的背,怒道:「你躺好!」 将手臂紧紧环抱住她,傲如风把头枕在她肩上。 直到此刻,才有种劫后馀生的真实感。 「为什么,我会这么想见你呢?」他说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她不知道答案,但她也不讨厌被傲如风这样抱着,心里甚至有种暖暖的感觉。 大概是武将的血,染到她身上了吧! 她用手尽量托着傲如风的身体,让他不用这么吃力。 而这一幕,被正巧拿着肉汤想进来的傲如云给撞见,差点没把托盘掉到地上。 一个俐落转身出帐篷,傲如云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说这傢伙又对妹夫做出了奇怪的事,但他伤得这么重,现在也不能教训他,而这次妹夫看起来,也不像很抗拒... 算了,就给他半炷香的时间! 成亲前他还很担心傲如风会不喜欢妹夫,但也没必要这么喜欢吧? 好在他有两个儿子,傲家还不用绝后。 看来想延续傲家香火,还是只能靠他了! 回家问问媳妇想不想再生一个,补上傲如风的数。 一会儿进来前动静大些,但愿别再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不就是皮囊】 傲如风伤势稳定后,跟着柳常青一起被移到了相对安全些的后方军营继续养伤,由傲如云替代他的前线位置。 除了安全,后方医疗条件也更好。 壮得跟头牛似的傲如风,復原速度飞快,没过多久就能下床行走了。 头脑简单的人,果然身体素质不一般啊! 除了医疗条件,后方卫生条件也较好。憋了几天的傲如风总算能好好洗个澡,冲去一身的汗水尘垢。 可惜他身上有伤,泡澡是别想了,只能在帐篷里的大木桶里装满热水,用个葫芦瓢避开伤口舀水冲洗。 柳常青看见一大桶热水,也有些心痒,毕竟就算条件再好,军营里也不是想洗热水澡随时就能洗的。若非是傲如风这样的大将,加上受了差点要命的重伤,怕也是没这待遇。 腆着脸,柳常青在屏风外问道:「二少将军洗完后,若还有剩热水,柳某可否借些?」 傲如风倒也没觉得什么,毕竟柳常青这几天确实尽心尽力在营中照顾了不少伤兵,功劳苦劳都有,便道:「你进来泡吧!」 军营之中一大堆人一起洗澡是常事,傲如风长年从军,也不介意用他泡过的水。 反正自己无福消受这大木桶,还不如便宜了柳常青。 柳常青听了,也没客气,三两下脱个精光就进了木桶泡澡。 「啊!」柳常青忍不住发出了舒服的讚叹。 看见傲如风只能用块布巾沾瓢中热水,小心避开伤口擦拭身体,柳常青安慰道:「过两天你的伤势就癒合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你也能泡澡。」 「那你好好趁现在享受一下。等我伤好了,可不会跟你一起泡木桶啊!」傲如风玩笑道。 柳常青听了,配合地伸了个懒腰,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道:「真舒服啊!这几天累得浑身痠痛,没什么比得上一个热水澡来得更能消除疲劳了!」 「是吧?」傲如风笑道。 「有这么舒服吗?」 听见忽然传来的女声,傲如风吓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急忙转头看向一旁。 但光自己不看可不够啊!傲如风忙闭着眼睛在地上摸索着刚刚的布巾,拿来遮住它那细小体积唯一能遮得住的地方。 但慌忙之中,拉扯到伤口,让傲如风疼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慌什么?不就是皮囊吗?」她愜意在木桶里玩着水道。 「我就是个凡夫俗子,我们挺看重自己的皮囊的。」傲如风不敢睁眼,但还是敢回嘴的。 她耻笑道:「你忘了吗?柳常青能看见的,我都能看见。」 傲如风感到无语。 这是现在遮也来不及了的意思吗? 好在她确实不在意皮囊,直接换了话题道:「泡澡还真挺舒服的。」 「神仙也会浑身痠痛吗?」傲如风狐疑道。 她在木桶里踢着水道:「想伸展的慾望还是会有的!但我没有痛觉。」 「你感受不到痛?」傲如风惊讶地睁开眼道,但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想起之前傲如风痛到声泪俱下的惨样,她调侃道:「是啊!羡慕吧?」 说不羡慕自然是谎话。对一个武将来说,不怕痛跟不会痛,还是有着明显差异的。 神仙就是神仙,跟肉体凡胎之间隔着拍马不及的距离。 就连她现在这副身体,都不是她自己的。 想到这里,傲如风突然觉得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也不用特地非礼勿视了啊? 反正那也不是她的啊! 成功说服自己后,他舔了舔嘴唇,睁开双眼,决定若无其事转过去继续洗。 【傲如风的规矩】 忽然间,一个士兵冲进帐篷大声喊道:「少将军,属下来给您加热水!」 傲如风下意识拿起水瓢扔出去道:「退下!」 帐篷里有个女人,哪能让人进来啊? 扔水瓢时带来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就算不是她的身体,也是个女人啊! 做个人吧!傲如风,别真成狗了!他在心喊道。 但瓢没了,这还怎么洗呢? 像是看出他的窘迫,她拨了拨水道:「这里有水。」 但你要他把唯一能遮蔽的布拿去浸泡着女人的水,再拿来擦拭自己的身体,傲如风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么煎熬的澡,还不如不洗! 闭上眼睛,他沮丧道:「你先洗吧!等你洗完我再继续。」 自断视觉的情况下,傲如风听见哗啦啦的水声,看来她是站了起来。 在溼答答的脚步声中,她开口道:「我洗好了,你继续吧!」 见傲如风坐着楞是不动,她笑道:「放心洗吧!我穿好衣服了,就躺在床上,不看你矜贵的皮囊!」 他这才敢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确认她真的走了。 转头看向屏风外,一双细白的小腿从床沿边伸出,正在慢条斯理地穿袜子,他这才敢松一口气,默默继续洗。 洗完澡,傲如风想站起身来,奈何有伤不好用力,有些挣扎地扶着木桶,忽然间,一双手扶住他的腋下,将他拉了起来。 在他站定后,那手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势,轻扶着他的腰。 傲如风低头看向那骨架细腻的白皙手指,确定这不是柳常青。 现在他处于几乎全身赤裸的阶段,被一个女人搂着腰。 这已经不是害不害羞的问题了。 「放手。」他沉下声道。 傲如风声音天生就低沉,这两个字说得如雷声般,震人肺腑。 「弄疼你了?」她不解道。 傲如风没有回头,而是更加严厉道:「你不能这样抱着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的语气中不带半点转圜的馀地。 她冷笑一声道:「又是你们肉体凡胎的规矩?我说了..」 不等她说完,这次傲如风怒吼道:「是我傲如风的规矩!」 有些事情,傲如风能用她不是凡人来说服自己。 但有些事情,他做不到自欺欺人。 她放手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但傲如风却没完没了道:「走开,我要着衣。」 「你兇什么?我这是在帮你!」她不悦道。 「走开!」 在傲如风吃力地穿好衣服后,心想她一定不爽被骂,已经走了。 岂知一到外面,却看见躺在床上一脸怒意的还是『她』。 她狠狠看着傲如风道:「你下次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就一刀割了你的舌头。」 傲如风软化了态度,解释道:「这里是凡间,凡间就有凡人的规矩..」 这次轮她怒吼道:「我才不管什么凡人的规矩!」 沉下眉毛,傲如风坚定回道:「这是我的底线。你若连我的底线也不想顾及,那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必往来了。」 傲如风知道自己喜欢『她』,所以不能任由她糊里糊涂做出会让自己踰矩的事来。 她眨了眨眼,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傲如风会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她刚刚难道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吗? 「你是碰不得吗?」她问道,却不再有怒意。 她是真不懂。 她见过凡人彼此触碰,并不像是什么会让人生气的事啊! 傲如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他不回答,她也避而不答,反问道:「凡人的皮囊,对我来说跟螻蚁鸟兽没有什么不同。」 站起身来,她指着傲如风的心口继续道:「你跟其他肉体凡胎的唯一差别,只有这里。」 看着傲如风的眼睛,她缓缓道:「你如果死了,就没人会跟我说话了。」 她忍受了千年的寂寥,一直就只是一把刀,从来也没有因此而困扰过。 但自从傲如风开始跟她说话,儘管每天只有几句,她也意识到如果有一天,这个人不在了,她会寂寞到难以忍受的。 傲如风浓密的长睫毛闪了闪。 她的手指,抵着傲如风的心口,跟着他的呼吸,缓缓前后微动着。 没过多久,他开口道:「我尽量活久一点,那你也别割了我的舌头。」 「好。」 在她走后,傲如风躺在床上,想着她的那句话。 「你如果死了,就没人会跟我说话了。」 但她明明能藉着柳常青的身体,跟任何人说话。 那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不是... 「你如果死了,就再也没有我想要说话的人了。」 第十三章:你守仓,我杀人 之前由于乾国失信退兵,让傲家军一时不备吃了亏。 如今虽孤军奋战,还少了傲如风一个大将,但稳扎稳打,就算进度较为缓慢,还是在傲如云的带领之下逐渐逼近砂城。 收回失地固然重要,但傲如云更想抓到放箭伤了傲如风的狼骨。 有仇报仇是一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傲如云想跟他一决高下。 再次交手,傲如云会直直对他射上一箭。 他绝对接不下来的一箭。 但数日下来,眼看傲家军都打到砂城门口了,也没再遇见狼骨。 狼骨明显是姬袁最厉害的大将,他不来守城,是不想要砂城了吗? 那姬袁佔领砂城干嘛?闷得慌吗? 不可能,其中一定有诈!傲如云心想。 当傲家军开始撞击城门,却还是没看见狼骨现身时,傲如云凭藉着本能觉得不对劲,下令撤兵。 「少将军!那傢伙或许没一直戴着狼骨面具,您没认出,一刀将他砍死了!」一个士兵觉得机会难得,劝道。 「不可能。撤!」傲如云毅然决然道。 在战场上,傲如云做的决策几乎没有出错过,于是傲家军也不再迟疑,全军停止攻击,策马回营。 几乎是同一时间,傲如风身处的后方军营,突然受到姬袁人的袭击。 姬袁熟知地形,似乎是透过一条他们没有发现的暗路蜿蜒绕至后方。 只能说这招极其狠毒,因为后方多是伤兵,战力上吃亏不少。 傲如风虽伤势好转,但还是有伤在身,只能忍痛硬撑。 因为粮仓,就在后方军营里。 粮食被抢,前方的傲家军只能活活饿死。 领着少数能动的伤兵,傲如风抵死奋战。 好在暗路似乎无法一次走太多人,姬袁人数不多,傲如风勉强在伤口没有裂开的情况下,还能抵抗。 咻! 听见熟悉的箭声,傲如风知道,狼骨在这里。 看向箭声的方向,他打算尽力躲开。 之前没受伤,在那箭穿过一人后他还是没能接住,现在更是不可能。 但在看见那箭上带有火种后,傲如风知道,这箭,他拚了命也得挡下啊! 万一烧到粮仓,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咬牙衝到箭前,看准了一把抓住箭身。 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还是感到箭从指间穿过,划伤虎口。 咚! 傲如风被箭势往后带了几步,却一脚站住了,没有倒下。 低头一看,自己握住了箭尾。顺着往上看,一隻雪白的手,穿过自己的腋下,紧紧握住了箭身。 那冒着火的箭尖,离他的心脏,不过数吋。 「不要命了吗?为什么不躲?」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十分冷静。 「后面是粮仓。」傲如风如实道。 她将箭转手射回狼骨的方向,又狠又准。 狼骨侧身躲避,却还是慢了些许,狼骨面具被火箭击碎在地,露出了那人狰狞的脸孔。 大步走向那人,她喊道:「你守仓,我杀人。」 【不用法术】 唰一声抽出苗刀,她用飞快的速度接近那人。 那人身形庞大,跟傲如云不相伯仲。他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也拔出武器迎战。 他的武器是一把十分罕见的内弯刀,泛着冷光,适合臂力强大的人。 但他再厉害,也终归是个凡人,哪里赢得了神仙的速度,苗刀的长度,以及她那根本作弊的刀枪不入? 她顺着那人的攻击餵了几招,想看看姬袁人的实力,但看来也不过尔尔。 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她大刀挥下。 那人被逼得持刀回防。 鏘! 苗刀竟然应声断成了两截。 她睁大眼睛,忽然间,腰间爆出一道血花。 低头一看,她的身体裂了一条大缝,鲜血喷洒而出。 苗刀是她的真身,苗刀一断,柳嫦娥的身体自然也会受到反噬。 那人冷笑了一声,用蹩脚的翰语道:「你是妖?这刀杀过一千人,能破邪!」 眉间紧皱,血丝渗下她的嘴角。 她当然不是妖,千杀之物杀不了她,却能破她的法。 那就不用法术! 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普通大刀,她继续奋战。 虽然没有痛觉,但失血对柳嫦娥身体所带来的影响还是会牵连到她,速度上逐渐减缓。 没办法,谁叫柳嫦娥也是肉体凡胎呢? 好在内弯刀虽锐利,但一般大刀还是能避开刀锋斡旋,不像苗刀那般一碰就碎。 只是失血速度太快,没过几招,她连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 往后看了一眼傲如风,她知道以这人的身手,受了伤的傲如风根本不是对手。 得速战速决! 这人仗着自己力气大,弯刀锋利,每一刀都是凄厉无比,奔着要害而去。 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动态不灵巧,只能直挥,不善曲线。 而内弯刀虽能加大挥刀力度,也有它的致命伤,那就是好勾! 看准了他出招的势,她用大刀顺着弯刀弧度一搅,弯刀被搅脱了手。 就在此时,她听见远方传来大量马蹄声,是从前线的方向,莫不是姬袁还有援军? 苗刀再现,直直挥落,将眼前敌人一刀分成左右两半。 她甚至无暇去看他倒地,就朝着傲如风的方向拔腿狂奔。 抓起傲如风的手,她忙道:「快跑!有追兵!」 此时大军已经近到傲如风也听见了马蹄声,抬头一看,瞥见了家军的大旗。 「是大哥!大哥回来了!」傲如风喜道。 这时,握着他手的力道松开,转头看去,只见她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 傲如风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血跡,不是别人的。 都是她的。 【军医不就抱在怀里吗?】 傲如云赶到时,只看见傲如风抱着柳妹夫,慌乱大喊着:「军医!军医!」 军医不就被他抱在怀里吗? 但柳常青看起来软绵绵的,已经失去意识了。 先不管这么多了,杀敌最重要! 傲如云不再多想,提剑上阵。 杀了几个人后,在地上看到了碎成片的狼骨面具,接着在不远处,看到被砍成两半的尸体。 认出他就是狼骨,傲如云在心感到可惜,无法一决胜负。 但也不免疑惑,傲家军里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傢伙? 等等问问是谁杀的,跟他比试一场也行! 这边傲如风在跑进帐篷后,发现抱着的已经变成柳常青,正一脸惶恐地看着自己。 将他往地上一扔,傲如风怒道:「她人呢?」 柳常青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柳常青身上虽有血跡,但腰间没有伤,看来这伤势不会转到他身上。 指着他腰际的血渍,傲如风问道:「她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死?」 柳常青又是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对他的无用感到愤怒,傲如风一把扯开了柳常青的衣襟,露出他的坠子。 刀型的坠子中有一道显而易见的裂痕,顏色也不同之前的白亮,而是发灰黯淡。 突然间,傲如风想起她说过的话,对着柳常青喊道:「脱下来!」 「啊?」 见他依旧痴傻,傲如风乾脆上手拽掉坠子,拿匕首在自己手心上划了一刀,滴血在坠子上。 「像你这种人的血,对我来说就是灵丹妙药。」 血很快被坠子给吸收,傲如风知道自己猜对了,用受伤的手紧紧握住坠子。 怕血流得不够快,他在手腕处也划了一刀,把手放低,让血流到手掌。 见他似乎知道该怎么做,柳常青也没想打扰他,听见外面也有人在喊着要军医,只道:「我..我先去外面了。」 离开帐篷时,正好与打完进来的傲如云擦肩而过,柳常青礼貌地点了个头道:「少将军。」 「啊?!」傲如云有些不能理解,刚刚还昏死的柳妹夫怎么这么快就跟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 「伤兵在哪里?」 傲如云摸着头,一头雾水,却还是带着柳常青去外面寻找需要帮助的伤兵。 握着坠子的傲如风,一直坐在帐篷一角的地上,默默等待着她的恢復。 时不时,他会松手查看坠子的模样,若还有裂缝,就继续餵血。 血若慢了,他就再划一刀。 「不是灵丹妙药吗?我的血全给你,够不够?」他自言自语道。 真不够,还有大哥呢! 傲如云可没想到自己回马搭救的亲弟弟,此时正在覬覦他身上的傲家血,却还是凭直觉打了一个冷颤。 也不知道餵了多久的血,傲如风逐渐有了睏意。 靠着帐篷的木柱,他闭目休息,等感到身边再有动静时,已入夜了。 缓缓睁开双眼,傲如风看见『她』跪坐在自己面前,一脸不悦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蠢啊?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没几天我也会自己好的!」她微怒道。 看着她的脸,傲如风却说不出一句话。 向前倾去,他一把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紧到她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干什么?你不是有傲如风的规矩,不让碰吗?」她挣扎道。 他无法回答,只能紧紧抱着她。 在她倒下时,傲如风是真的慌了。 不是刀枪不入吗?不是神仙吗? 怎么会死呢? 即便是抱在怀里,他心里的惶恐依旧没有减少半分。 他不能没有她。 而她,搞不懂什么凡人的规矩,只以为傲如风抱她可以,但她不行。 她甚至不敢抬起手来搂住他,就怕他又急跳脚,只能任由傲如风这么抱着。 没过多久,柳常青走进帐篷,很是讶异地看着地上那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但他再意外,也没有傲如风意外。 缓缓转过头,她道:「柳常青,终于见面了。」 在解释了柳嫦娥的一切后,柳常青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她』,只觉得世上无奇不有,凡人无比渺小。 但傲如风心里,却是在讶异着另一件事。 原来他们是可以分开的。 她没有完整的肉体,本来只能借柳常青的肉体现身。 现在有了武将之血加持,短期内力量大增,似乎可以暂时分头行动。 只是不知道一滴血,能换她多长时间的自由。 「你来了,那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她转头望向傲如风,「坠子还他。」 一阵白烟,『她』又变回坠子,只是顏色似乎比之前更加透亮洁白,更像块玉了。 傲如风捡起坠子,依依不捨地还给柳常青。 「二少将军..」柳常青接过坠子道。 不等他说完,傲如风就道:「她听得见。」 见柳常青开始找纸笔,傲如风又道:「她也看得见。」 柳常青无奈道:「那我还怎么问啊?」 「什么都别问。」 看着傲如风,柳常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你的守护神,我还能说什么呢?」傲如风缓缓道。 她若不见了,傲如风会发疯似的去找。 但她就算回来了,也不会是傲如风的。 第十四章:水来郡主自然会用土掩 狼骨死后,姬袁溃不成军,傲家军很快就收回砂城,凯旋而归。 他们一踏进傲家,傲如霜就飞扑到了柳常青的怀里,丝毫不顾其馀家人的目光。 「你这是干嘛啊?你现在身子重,别这么胡来!」柳常青紧张道。 他们离家一个多月,傲如霜怀孕这件事大家早就知道了。 向来纤细的她,体型上还不像个孕妇,就是气色比之前好上了不少。 郡主看见丈夫归家,也是满脸笑意,却有些好奇,傲如风怎么有点失魂落魄的。 心想大概是伤势还没好透,路上颠簸受疼,也没太在意。 谁知晚上,傲如云就把军营里看到的一切,都跟郡主说了。 郡主听了,也没当回事,只道:「你想多了!如霜如今都怀上了,妹夫跟如风之间哪能有什么呢?」 傲如风是她一手带大的,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郡主岂会不知道? 「我就是担心如风他拎不清!柳妹夫那次才受了屁大点伤,看把他急的!」傲如云还是半信半疑。 郡主笑道:「兴许是妹夫孤身犯险去前线救他,如风感动了也不奇怪啊!你别看如风嘴上冷冰冰,其实心里可重情了!别人对他半分好,他会掏心掏肺还人家的。」 傲如云摇摇头道:「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就当是男人的直觉吧!」 郡主想了一下,建议道:「不然这样吧!我母妃那边有个姓陈的远房亲戚,家里有个小表妹尚未婚配。我给如风试看看,若他能成亲,你应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吧?」 「人品怎么样啊?」傲如云问道。弟弟确实该讨老婆,但也不能胡乱给他娶一个。 郡主笑了笑,露出『我懂』的表情道:「别看母妃性子软,她娘家那边的可都不是软柿子。大户人家,礼义廉耻大都知晓,但毕竟不是京城里的人,个性相对会直爽些。」 傲如云点头道:「那就姑且一试吧!劳烦媳妇了!」 傲家虽功名在外,但毕竟是武将,终归命丧沙场,正规人家不想女儿守活寡,忌讳的人不少。 但兵来将挡,水来郡主自然会用土掩。 陈家若只有长辈来,或许看不上傲如风,但若是她看中的陈家四小姐也来,那就不一定了。 傲如风身材笔挺,眼睛鼻子跟玉雕出来一样,顏值可说是逆天。 寻常姑娘看见一身军装的傲如风,只怕眼珠子都能看到掉出来。陈家四小姐虽是庶出,奈何她生母受宠,她在家里也相对有份量。 若是她心仪傲如风,只怕陈家多半只能由着她。 【哪家都不娶】 陈家来到傲家作客,表面上是说远亲叙旧,但他们跟贵和郡主也没什么私交,彼此心里想什么,不言而喻。 但陈夫人一看见傲如云,就是眉头紧皱直摇头。 也不怪她,毕竟傲如云人高马大,四肢粗壮如虎,还一脸大鬍子。军装一脱,你说他是土匪都会有人相信。 殊不知,在傲如风出现时,陈四姑娘手上的扇子差点掉到了地上。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如此俊美的男人,待傲如风这低音炮一开口,更是被迷得魂都飞了,你让她原地下嫁她都会愿意。 而傲如风也一反常态,没有开口闭口提起傲如霜,就只是静静坐着,礼貌地点头。 他这模样郡主能瞧出心里有事,但看在陈四姑娘眼里,就妥妥是一个忧鬱美男子!哪能不以身相许拯救他呢? 陈家人走后,郡主把傲如风叫到房里。 「你觉得陈家四姑娘怎么样?」郡主问道。 「啊?」傲如风全程心不在焉,那什么四姑娘的他都没正眼瞧过,哪有什么看法? 但郡主也不在意,说道:「没想法就是不讨厌,那我给你下聘书了。」 「啊?不用这么急吧?」傲如风忙道。 郡主语重心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时,早就娶我过门了,哪有急?」 「大哥是长子,肩上的责任不一样。再说了,当年我跟如霜不也还小,需要人照顾吗?」傲如风解释道。 这小子心里有事,郡主怎么会看不出来?于是她点明道:「你不想娶陈家姑娘也行。实话跟你说吧!不是我急,是你大哥着急。你若心里有别的姑娘,跟大嫂说,不管是哪家,我都能试着去给你说亲的。」 傲如风傲娇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若真喜欢上谁,只怕自己是不会开口说的,只能做大嫂的去牵线。不然以他的尿性,能拖到天荒地老。 「你若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大嫂也不介意当坏人,就说是我看上的,你不知情,可以了吧?」郡主顺着他的性子道。 她是真疼傲如风。虽然老骂他,还是希望他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好好过一辈子的。 她的苦心傲如风又怎么不知道呢?但他只能苦笑道:「我喜欢的,怕是不会肯嫁我的。」 「还真有?哪家姑娘?我怎么不知道啊?」郡主抱着吃瓜的心情道。 「哎呀反正我不娶陈家姑娘!成亲什么的先缓缓吧!大嫂你别问了!」傲如风烦躁道。 但这头都开了,郡主哪能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行!你跟我说是哪家姑娘,我以后就都不逼你,让你自己追。」 傲如风低下了头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唷!合着是一见钟情啊!确实也符合傲如风的尿性。郡主心想。 「那是在哪里见到的啊?」郡主问道。芩州就没几家姑娘,她还真不信找不到。 「芩州近郊。」 傲如风也没说谎。他们第一次见面,确实是在芩州附近的茶水铺。 他这么说,郡主倒是有些傻眼了。城里的姑娘她能打听,郊外的她可就没这本事了。 但转念一想,寻常人家姑娘,傲如风确实没有隐瞒的必要。会这样支支吾吾,大概就是小门小户,或是什么父母双亡家世凄惨的姑娘,所以他不好开口? 郡主点了点头道:「如风,我跟你大哥都不是迂腐之人,你若真心喜欢人家,无论对方家世如何,我们都能接受的。只要她对你好,你们又都有心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就算是个无父无母的乡下丫头,我们也不会委屈她,自有办法三书六礼一样不落做到足的。」 「她不是乡下丫头!」傲如风不甘愿道。 不是乡下丫头?那傲如风还能认识谁呢?郡主越想,心里越害怕。 想起前些日子他才去剿了山贼,郡主有些战战兢兢道:「不..不会是上次剿山贼..你看上了人家的压寨夫人吧?」 若真是如此,那对方就不是清白姑娘了!但...不能迂腐!郡主心想,于是又接着道:「也..也不是不行..毕竟她是被抢去的,确实可怜..」 「不是!」傲如风怒道! 「那是谁啊?」郡主这下也没头绪了。 「你管她是谁呢?反正陈家我不娶,哪家我都不娶!」傲如风急道。 这下郡主来气了,喝道:「傲如风!你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呢?男大当婚,你这般推辞,外面人该怎么说我啊?你就想要他们在背后说我不是你亲妈,对你的事情不上心是吧?还是你想让他们我说故意不给你娶妻,免得你小孩来跟乐山乐水抢家產?」 正如同郡主理解傲如风,他也一样对郡主的个性瞭若指掌。 她才不介意外人怎么说她呢!这就是她说来激傲如风的。再说了,她可是贵和郡主啊!为人跋扈,夫婿还护短,敢在背后嚼她舌根的人,芩州就没有! 于是傲如风换了个角度道:「我上次出征差点没命,谁知道哪次会不会就真交代在外面回不来了呢?娶妻进门,这不是害了人家吗?」 啪! 这次郡主没回话,而是直接上手给了傲如风一巴掌。 「你说什么呢!」郡主突然红了眼眶,气得浑身发抖。 上次那件事,傲如风没看见郡主有多伤心,才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傲如风被打得意外,以为大嫂是想到自己的丈夫,心虚道:「我..我是说我,不是说大哥。」 「你也一样!有我在的一天,傲家就没有回不来的人!你知不知道上次你..」郡主大声怒道,却因气急了止不住眼泪,连话都说不完就开始哽咽。 傲如风心里一紧。 郡主待他如何,他不是不知道。 从小他跟人打架,无论对错,哪一次郡主不是亲自带着他上门去逼着人家道歉的?她是嚣张,但她也真心疼爱傲如风。 还有一次傲如风感冒,郡主不知道哪里听来感冒传染给别人就会好,逼着傲如风咳在她脸上,让他哭笑不得。 这时候,似乎是听见自己媳妇破口大骂,傲如云走了进来看情况道:「怎么了?」 傲如风低着头道:「我乱说话,惹大嫂不开心了。这就去跪宗祠。」 他走后,傲如云走近哭哭啼啼的郡主蹲下柔声安慰道:「怎么啦?他说什么啦?」 郡主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他说不娶陈家姑娘。」 傲如云苦笑道:「不娶就不娶唄!也用不着哭吧?」 一把将傲如云揽进怀里,郡主靠在他颈窝默默垂泣,一副捨不得他离开的样子。 傲如云不禁纳闷这小子究竟说了什么? 说得不错,以后多说点。 【你问她了吗?】 傲如风跪在宗祠里,到了晚饭时间也没要出来的样子。 傲如霜照旧想给二哥送饭,但柳常青担心她身子重,揽下了这活。 在宗祠里,柳常青忍不住道:「这陈家,是因二少将军而来的吧?」 「看出来了?」傲如风反问道。 「陈家什么来歷啊?你不肯娶会被罚跪宗祠?」柳常青甚是不解。 傲如风摇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是我口无遮拦,让大嫂难受了。」 柳常青坐到了地上道:「你拒绝陈家就算了,但以后呢?每家都拒?打光棍一辈子?」 就算他没说,柳常青也看得出来傲如风为什么不肯成亲。 「为什么不行?大哥有两个儿子,如霜现在也怀上了,我娶不娶妻,生不生子,傲家都有后。」 「不是,成亲对你来说就是为了生孩子的吗?」柳常青皱眉道。 「当然不是。」傲如风苦笑道。 「那是为什么?」 忽然的女声,让傲如风转头看向了『她』,有些埋怨道:「又偷听。」 「你不是知道我听得见吗?」她反问。 傲如风转头看向宗祠的祖宗牌位,缓缓道:「我只娶我喜欢的。」 「怎样算喜欢?」 露出了略为苦涩的微笑,傲如风道:「无时无刻不想着的那个。」 「有这个人吗?」 再次看着她,傲如风点头道:「有。」 她有些疑惑了,问道:「那你娶她啊!」 又是一个苦笑,傲如风道:「她不会嫁的。」 「你问她了吗?」 这句话,让傲如风有些参不透。 她是真不懂,还是在暗示什么呢? 「你知道我在说谁吗?」傲如风试探道。 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没跟我说过啊!」 叹了口气,傲如风依然是苦笑道:「凡人的事,你一个神仙,又怎么会懂呢?」 每次他这么说,她就莫名恼火。 她确实不是肉体凡胎,但傲如风不说,她又怎么会懂? 每次她问点什么,傲如风就老是用这套来敷衍她。 随你!爱说不说! 将身体还给柳常青,她不想再理傲如风了。 第十五章:风轻如笑处,露重似啼时 柳常青看着眼前黯淡的傲如风,知道自己又被上身了。 说真的,每次看见他,身体就会被强制挟持一阵子,柳常青都习惯了。 但他们说了什么,柳常青偏偏又都不知道,有种被逼闻瓜香,却又不给瓜吃的下头感。 看了看傲如风,柳常青赫然发现这样的日子,他觉得没趣,却自有人喜欢。 于是他在脑中问女神仙「神仙,你听得见吗?」 「怎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跟傲如风说话啊?」柳常青在心问道。 「说不上喜欢,但除了他,也没人跟我说话了。」 柳常青翻了个白眼。合着现在正在跟你说话的我就不算人! 「我把这坠子给他吧!」柳常青心想。 「但我欠下的命,是柳家的。」 「我总能转赠吧?」柳常青心想。 「你把坠子给他,我也顶多是跟他说话,无法藉他的身体现身,因为跟柳嫦娥血脉有连结的只有你。」 「那又如何?」柳常青心想。 反正女神仙最常用他身体做的事,不也就是跟傲如风说话吗? 坠子给他,以后跟傲如霜的一举一动不用被监视,还有身体自由,百利而无一害啊! 于是他脱下坠子,直接拿给傲如风。 「你..你这是干嘛?」傲如风不解问道。 柳常青笑道:「傲家这么安全,柳某不需要什么守护神,送给二少将军了!」 傲如风还是不敢接,这毕竟是人家救命的东西。没了它,柳常青都不知道死几次了,迟疑道:「厄..万一..」 「没有万一!你是上场杀敌的人,比我更需要守护神!」柳常青将坠子塞进他手里,开心地离开了。 看着手里的坠子,傲如风嘴角的笑意是想压也压不下来。 头脑单纯的人,幸福就是能来如此猝不及防。 「这么开心?」 还没来得及把坠子掛在脖子上,她的声音就突然出现在傲如风的脑中。 这下傲如风是笑得连嘴都闭不上了。 他现在不用跟柳常青分了,她就只是他一个人的了! 「嗯!开心!」傲如风忍不住道。 以后你不想听我说话都不行了!还能不让你走!傲如风在心想。 「警告你啊!你只要碰到坠子,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她笑道。 看你还怎么用凡人的事你不懂来敷衍我!她心想。 「你现在是我的坠子了,总可以给你取名字了吧?」傲如风听不见她的心声,兴奋道。 「先听听你取了什么名字再说吧!」她在傲如风心里道。 傲如风有些靦腆道:「似露。相似的似,露水的露。」 「似露..嗯,还行吧!」 见她接受,傲如风兴奋唤道:「似露!」 「干嘛呢?」 傲如风忍不住摀嘴低头笑了。 「取个名字要这么开心吗?」似露忍不住嘲笑。 「要!」 这名字,他想好很久了。 风轻如笑处,露重似啼时。 正好跟他的名字相呼应。 傲如风在祠堂里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奈何他生得好,就算傻笑,也是脣红齿白,好看得紧。 【这是傲家家规!】 第二天一大早,傲如风就带着坠子出门了。 一到门外,他在手上用匕首划了一刀,滴血在坠子上。 似露砰一声出现,满脸不悦道:「你干什么?!我是守护神,不是吸血鬼!」 傲如风露出諂媚的笑道:「这不是怕你每天闷在家里,无聊吗?」 「我不无聊!」似露没好气道。 「血都流了,不玩岂不浪费?」傲如风嘻皮笑脸道。 似露微怒,从傲如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将他手上的伤口包扎好后,不甘愿道:「玩什么?」 见她松口,傲如风开心地牵着她的手,带她上街去蹓躂,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他毕竟是傲家人,在芩州还挺有名的。 路人看见他首次牵个女子在街上走,纷纷好奇这是哪家姑娘。见了似露面生,是更加好奇。 但仔细瞧了瞧,好像又能理解。 似露虽不是一般人眼里的娇软女子,但她身材高挑,眉眼间自带英气,体态直挺,看谁还都带有些傲视群雄的颯爽。 几乎是给她桿枪,就能上阵杀敌般的气势。帅!真帅! 也难怪傲如风之前谁也没看上。 毕竟芩州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姑娘来。 两人逛了一圈,见似露对店家小贩都不感兴趣,傲如风问道:「你想吃什么吗?」 提起吃的,似露确实来兴致了。 「你上次给如霜姑娘带的花生贡糖挺香!哪儿买的啊?」她睁大了眼睛,兴奋问道。 这可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满怀期待的表情看向傲如风,看得他心都苏了,忙拉着她到了零食铺。 店里玲瑯满目,除了花生贡糖,还有各式糕饼果乾,多不胜数。 似露每看一样,傲如风就买一样,也不管她吃不吃得下,差点把店小二的腿给跑断了。 只是... 买这么多零食,傲如风两手提满,就不能牵她了。 见他面露难色,似露道:「重啊?我力气大,我拿吧!」 「不行!」傲如风那不算多的男子气概作祟着。 似露以为又是凡人的规矩,疑惑道:「为什么不行?」,指着其馀买零食的妇人,「她们不也自己拿着吗?」 「她们那是自己出门。女人跟男人出门,手上是不能拿东西的。」傲如风解释道。 但打脸有时候就是来得这么快。 似露指着不远处一对两人四手都提满东西的夫妻,一脸「我看你还能怎么掰」的模样看着傲如风。 「这是傲家家规!你什么时候看过大嫂跟大哥出门,手上需要拎东西的?」傲如风狡辩道,但这是事实,就算家规是胡诌,他也说得有底气。 似露皱起了眉头。 她哪有机会看见他们出门啊?这不是欺负人吗! 「哎呀我不是嫌重!是我手拿满了,就..没手牵你..」他低下头,将他的小心思说出了口。 似露倒也没觉得傲如风牵着她走路哪里不对劲,毕竟满大街上的男男女女有不少都是这样,天真地以为这也是凡人的规矩,于是笑道:「这还不简单?」,将手挽住了傲如风的胳臂,「这样总行了吧?」 她以为只要手有接触到就行,但对傲如风而言,这两者可大大不同啊! 她不懂男女之间的距离,这么一挽住傲如风的手臂,该碰的,不该碰的地方都这么紧紧黏着,就算他想心无杂念也做不到啊! 「不行!」傲如风大叫道,急忙挣脱。 「又怎么了?」似露不耐烦道。 灵机一动,傲如风道:「法术!你靠我太近了!那个石化的法术影响到我走路了。」 似露恍然大悟道:「啊!对不起!我忘了!」 呵呵,竟然行得通。 【你就把我还给柳常青吧!】 在似露抓着傲如风袖子的情况下,他们去到胜远茶楼一边享受新买的零食,一边品茗听说书。 见似露吃得不亦乐乎,傲如风宠溺地给她倒了杯茶道:「喝口茶,别腻到了。」 她乖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露出满足的表情。 「好吃吗?」傲如风笑问。 「好吃!」 说也奇怪,傲如风也是喜欢吃这些小零食的人。但不知为何,比起自己吃,他更喜欢看她吃得开心。 拿起菜单,傲如风笑道:「甜的吃腻的话,这里也有咸食可以点。蒸肉丸?燉鸡爪?喜欢哪些?」 他巴不得把全天下所有好吃的,都搬到似露面前,让她一次吃个够。 但似露却摇了摇头道:「这些就够了,反正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确实玩得挺开心的,但这些都是傲如风自残换来的,怎么好意思乐不思蜀? 不想她刚说完,傲如风就拆开手上的帕子,又划了一道伤口然后握住她的手道:「不怕,有的是时间。」 「你干嘛呢?!」似露是真生气了,甩开他的手骂道。 傲如风笑道:「不还没玩够吗?」 看着一股股鲜血溢出他的掌心,似露怒斥:「光是柳家一条命我都没还完,你还要我欠下多少血债啊?」 傲如风心想最好是要还一辈子的那种,但嘴上却道:「这也不算血债,顶多人情债吧!」 此时,台上的说书先生正好说道:「古人有云!钱债易还,情债难偿啊!」 似露沉下脸道:「你这是挖坑让我跳吧?情债听起来,比血债还难还!」 但傲如风就是打算耍无赖,强行将血染到她手背上,另一隻手抓起一颗贡糖塞进她嘴里道:「吃糖,别说话。」 在他的手指扫过似露嘴唇时,她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 她靠近他,他或许会石化,但似露却一点也不讨厌被他的肌肤触碰,甚至有点想把他的手指含进嘴里的衝动。 这是怎么回事? 仔细想了想,似露觉得一定是因为见过柳常青跟傲如霜关起门来的互动,有样学样了! 但.. 好像只有在一开始傲如霜靠近时,柳常青才会石化,在那之后,他身体动得挺顺畅的啊! 微微瞪向傲如风,似露有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 就在此时,傲如风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砸到说书先生桌上吼道:「换个故事!爷想听血战沙场的英雄事蹟!」 钱给到位,说书先生自然开心照办。 这种故事似露爱听,也就忘了生气,专心听故事了。 她听得专心,在说到精彩处会拍手叫好,而说到紧张处也会蹙眉握拳,几乎是陷进故事里了。 傲如风双手捧脸看着她,根本没听故事,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照着她,她笑他就跟着笑,她急他也跟着急,肆意享受着整颗心都被她牵引的满足感。 换成是别人,这就是痴汉行为,但他是傲如风。 平常在外他都是一脸桀傲不驯,今天反常又笑又愁的,茶楼里好几个姑娘都被他这神顏给迷得不要不要的。 但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一个英姿颯爽的姑娘后,她们纷纷摇头自愧不如啊! 算了!就凭他看着她的眼神,这男人不用想了,有主了! 忽然间,似露转过头来看向傲如风。 「怎么了?」傲如风有些惊慌道,怕不是自己看得太明显,她不乐意了? 似露歪着头道:「我好像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你的皮囊了。」 「啊?」 「你这张脸,确实比周围任何人都要生得顺眼许多。」 傲如风没想到她会突然睁讚自己长得好看,有些结巴道:「说..说什么呢!」 似露笑了笑道:「你的那个姑娘,看了你这张脸,想必也是挺喜欢的吧?」 傲如风心虚反问道:「那你..你喜欢吗?」 她不以为然道:「我说过了,皮囊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你称讚个毛啊!傲如风在心吐槽道。 皮囊确实一样,但傲如风却不同。 「她如果肯嫁你,你就把我还给柳常青吧!」似露缓缓道。 「嗯?为什么?」傲如风疑惑道。 她见过柳常青是如何对待傲如霜的。 如果有一天傲如风娶妻了,也会这么对待那个姑娘。 她阻止不了,但她不想看见。 「没为什么。」似露说了谎。 傲如风却露出了贼笑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谁都不娶。死了也把你带进棺材里。」 也行!于是似露不再说话,专心听故事。 第十六章:我想看着你的脸 相信大家都听说过一句话,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傲如风偷摸着带似露出去玩了一天,还没回家就被出卖了。 这天,傲乐山跟弟弟傲乐水一放学回家,书箱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衝进母亲房里。 「娘!」乐山大喊着。 郡主笑道:「怎么了?」 乐水衝到前头喊:「我们在街上看见小叔了!」 「看见就看见,这么激动干什么?一起回来的?」郡主失笑道。 乐山见弟弟说话没重点,推开他道:「小叔在街上牵着一个小姐姐,笑得可开心了!」 「啊?什么小姐姐?谁啊?」郡主兴奋道。 昨天才说有喜欢的姑娘,今天就牵上街了?可以啊!傲如风!郡主在心想。 摇了摇头,乐山乐水异口同声道:「不知道。」,但乐山想了一下,又道:「虽然以前没见过小姐姐,但我觉得她有点眼熟。」 乐水也是点头道:「嗯嗯!眼熟!」 郡主有些自言自语般的推敲道:「眼熟...那就是附近的姑娘了吧?等他回来,得好好问问。」 岂知过了晚饭时间,傲如风也没回家。 这时的他,把似露带到了芩州的一间空屋里。 说是空屋,其实也是傲家的產业。当年傲如云担心郡主在傲家住不习惯,特地置办了这里以备不时之需,不想贵和郡主跟傲家人一拍即合,也就一直空着没管。 屋子虽没人住,但傢俱却样样齐全。眼下即将入冬,夜里寒冷,傲如风找了些炭,在屋里烤火取暖。 看着他忙活一阵子,似露疑惑道:「为什么不回家啊?」 傲如风拉着似露上前烤火道:「我带你回去,要怎么解释你是谁啊?」 莫名其妙带个姑娘回家住,大嫂还不把他的皮剥了? 然而,似露其实随时都变能回去的。 武将之血能让她功力大增,随心变幻出肉体,却非强迫她现出人形。 换句话说,今天早上,似露可以不现身的。 但她还是现了,还刻意不让傲如风知道她有选择这件事。 听见他这么说,似露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变回坠子了。」 唰。 傲如风又是不假思索地划了一刀。 「再一下下。」这次他不再嘻皮笑脸,而是有些哀求道。 似露退开几步道:「你不要再这样了!」 每次她说要走,傲如风就来这么一下。她虽不情愿,却又偏偏无计可施。 以往要他干嘛,打一顿就行了,偏偏阻止他伤害自己这件事,不是能用武力制止的。 「就半个时辰,可以了吧?」傲如风可怜兮兮道。 「你要半个时辰做什么啊?天都黑了,店也关了,还能玩什么?」似露不解道。 「我就想跟你说说话..今天光顾着带你玩,都没怎么说话..」傲如风扁着嘴道,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我变回坠子也能说话啊!」似露又退了几步,生怕他又耍诈。 「我想看着你的脸说话!」傲如风急道。 这可麻烦了。 你让似露上战场杀敌她可以,但你要她哄人,她可真不会啊! 忽然间,她想起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你要嫁我吗?】 法术能让人石化她是不信,但傲如风曾说过能让人言听计从,这倒是可以试试。 毕竟那天在飘香楼,傲如风确实连几个娇滴滴的姑娘都推不开。 今天在店里他也十分抗拒似露的靠近,莫非这法术就是该这么用的? 如法炮製,似露用手勾住了傲如风的脖子,将整个人贴进他怀里。 果不其然,他很慌乱道:「你..你干嘛啊?」 按照记忆,似露用手指在傲如风胸口画着圈圈,柔声道:「你知道我要什么的。」 「我不知道!」他猛摇头,想推开她却又无从下手,略带哭腔道。 把头一倾,似露的唇贴着他的耳廓,小声道:「你怕我怕成这样,还变我出来干嘛?以后都别这样了!知道吗?」 闭着眼睛,傲如风推开她道:「我不是怕你..」 他下意识地闭眼,却让似露误会这是必须要看着眼睛才能施的法术,于是她厉声道:「看着我!」 傲如风叹了口气,乖乖照做。 她再次走近道:「我不要你伤害自己,就为了变我出来。」 傲如风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如同她交代的那般,低声道:「为什么?」 质疑我?难道是法术不灵?她心想。 把头靠到他肩上,似露本想搂着他,但想起他上次跳脚的样子,不想再次破坏他傲如风的规矩,只能强拉着他的手搂住自己,缓缓道:「你不痛吗?」 怎么说呢?傲如风已经很有定力了,但他依旧是个没用的肉体凡胎。 比起她抱着他,强迫他搂着她似乎对傲如风更有衝击性,他几乎是脑袋一热,就朝着似露的嘴亲了下去。 忽然间,下午的感觉又回到似露的身上。 这次她凭藉本能,把他的唇含进了嘴里。软软的,绵绵的,温温的。 忍不住,她伸舌头舔了一下。 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闭上眼睛,正想继续探索,细细思考这是什么滋味,突然又被傲如风给推开了。 只见他红着脸,一脸委屈道:「你看!就叫你不要这么做了!」 但此刻似露可没心情管什么法术不法术了,她还没搞清楚那是什么滋味呢! 勾住傲如风的脖子,她又亲了上去。 他一步步退,她就一步步追,硬是不肯分开,直到傲如风被她给压到墙上,再无退路。 又含又舔还嫌不够,她乾脆轻轻咬了一下傲如风的软唇。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日后往来不往来了。现在她想做什么,傲如风都只能顺着她,反正他也打不过她。 将手伸进他的衣襟里,她开始用手轻抚布里的肌肤,一吋一吋,哪儿都不放过。 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为什么会想这么做,但她就是想,傲如风就只能受着。 忽然间,自己的肩膀被他死死按住,强行推开。 他粗重地喘着气,看起来十分艰辛道:「你..你做什么?」 似露沉下了脸道:「你说不可以我就来硬的了。」 「为什么啊?」傲如风实在不理解,他这是正在被劫色吗? 「你拿刀划自己都可以了,这个又不疼!」她底气十足道。 「这跟疼不疼没关係!」傲如风哭笑不得道。 她决定换个角度,瞇眼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做是吧?」 「倒也..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傲如风哀怨道。 「我也不喜欢你划自己,所以你划一次,我就这么做一次,就当是惩罚吧!」她邪笑道。 说罢,她又想欺上来,但傲如风使出全力抵抗,几乎是求救般的语气道:「我知道我对你来说就是跟螻蚁鸟兽一般的皮囊,但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 听到这里,她停下动作问道:「会怎样?」 傲如风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再这样下去,我会动情的。」 「你又不修仙,为什么不能动情?」她疑惑道。 「你不怕我喜欢你吗?」傲如风问道,心里比刚刚更加紧张,因为不知道她会说什么。 「我为什么要怕?」 她给了个说了等于没说的答案,傲如风莫名有些恼怒,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般,只能无奈道:「你做的事情,必须要两情相悦的人才能做。你喜欢我吗?」 她豁然开朗道:「早说啊!那你当我是吧!」,然后又打算亲上去。 傲如风更怒了,喝道:「什么叫当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能毁了我清白!」 他虽一脸愤怒,但满脸通红还气喘吁吁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隻气鼓鼓的仓鼠,让似露忍不住笑了出来。 傲如风见状,放手向着门的方向走去。 现在他只想回家去被子里哭整晚,果然真心就是错付了! 突然,手被似露拉住了。 她从身后抱住傲如风的腰,小声道:「你说过,无时无刻不想着的那个,就是喜欢,对吗?」 「嗯。」傲如风皱眉委屈道。 缓缓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似露接着道:「那我就是喜欢你。」 当她再次亲上来时,这次傲如风没有推开她。 直到衣服一件件被脱掉,人也被压在床榻上时,似露忽然又开口道:「你说的那个姑娘,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你?」 傲如风带着埋怨的眼神看着她道:「你要嫁我吗?」 「我又不是人,怎么嫁?」她轻笑道,然后继续啃咬着傲如风的脖子,留下一个个粉红色的印子。 「这就是原因..啊..啊..」傲如风被她搞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她的手像有异能似的,哪里敏感就摸哪里,怎么舒服就怎么来,让傲如风实在纳闷,忍不住问道:「你..啊..嗯..哪里学来的..啊..这些啊?」 一句话又是喘息又是低吟的,听起来十分滑稽。 似露也没想隐瞒,照实道:「看柳常青跟傲如霜啊!」 「啊..呼..我..嗯..我不想知道!!啊..啊..!」 不是你自己问的吗?似露在心吐槽。 总而言之,傲如风应该挺爽的。 【无能为力】 故事回到天上。 话说那丢了刀尖的小姑娘虽答应不出卖将洄,但将洄知道,这刀尖还是得他去找回来。 放那小姑娘下凡,天下还不大乱? 本以为用些龙宫宝物,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殊不知找了很久,还是没有蛛丝马跡。 就在将洄觉得纳闷时,忽然间感受到了刀尖的气息,虽然上面也染了很重的凡人气息。 顺着气息追到人间的一栋宅子里,他在里面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刀尖! 但.. 她怎么会有人形呢? 不管了,先带回去再说。她毕竟曾经是战神的渺穗戟,就算只有一小块,也是不能大意。 掏出捆仙索,将洄低声念咒。 这时的似露,正躺在精疲力尽睡死过去的傲如风怀里,默默看着他,满眼都是柔情。 勾着他的头发把玩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动情吧!真想一直这么黏着。 但她不是真人,他们注定是不能长相守的。 看见他伤痕累累的手掌,似露很是不忍心。 她捨不得他为了见她,这样伤害自己。 但她也阻止不了。 立场对调,只怕她也会做出一样的事。 怎么就这么无能为力呢? 无论她怎么做,自己终究不是凡人。 冷不防,似露感到身体动弹不得。 不妙!是捆仙索!她暗道。 她拚了命地想勾住傲如风的手指,却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唰一声,她被硬生生带离傲如风身旁。 连一声呼喊,也来不及发出。 第十七章:不见了 当傲如风再次醒来时,已是清晨。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正觉得冷,果然炉火已经熄了。 伸了个懒腰,傲如风感到下腹部一阵痠,忍不住露出甜笑。 「似露,你不冷吗?」他娇羞道。 四周除了清晨的鸟叫声,却再无任何回音。 心想她大概变回坠子了,傲如风翻了翻被褥,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忽然间,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傲如风急忙穿好衣服,飞奔回家。 一进门,就看见怒目相对的郡主。 郡主双手插腰喝道:「傲如风!你昨晚去哪里了?」 「大嫂,待会儿再说!」他头也不回道。 「啊?」郡主傻眼道。 衝进傲如霜的房中,看见躺在床上的妹妹,傲如风劈头就是:「柳常青呢?」 傲如霜刚睡醒,还在发懵,柳常青则在床尾用手帮她暖和着小脚丫,探出头道:「怎么了?」 傲如风也没说话,上前就是拉开他的领口找坠子。 「啊!」柳常青忍不住叫了出来。 「二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傲如霜被吓到,有些害怕道。 傲如风看着柳常青,厉声问道:「你的坠子呢?」 「啊?」 见柳常青又是一脸痴傻,傲如风乾脆自己掀开被子找,吓得傲如霜急忙往里躲。 柳常青一边抱着傲如霜安慰,一边对傲如风怒道:「你干嘛啊?」 「坠子呢?」傲如风几乎是咆啸着。 这下柳常青也来气了,怒回:「我不是给你了吗?」 傲如霜房里没找到,他像是失心疯般在傲家逢人就抓住狂问。 「你看见姑爷的坠子了吗?小刀形状,这么大。」 但每个人都是摇头说不知道。 他越问越慌,到后来,甚至分不出眼前人是谁,问过了没。 郡主见状,上前就是一巴掌。 「你发什么疯?什么坠子?」郡主忍无可忍道。 这一巴掌像是终于把他搧回魂般,傲如风突然脚一软,抱住了郡主的腿。 「如风,你怎么了?」这下郡主是真的担心了。 将头埋进大嫂裙襬里,傲如风失声痛哭道:「大嫂...似露她不见了..她不见了..」 打从他成年后,郡主就没见他哭成这样过,心疼地轻抚傲如风的头道:「谁啊?谁不见了?没事没事,大嫂给你找。」 「她真的不见了...不见了...」傲如风越哭越激动,到后来,连郡主的腿都抱不住了,只能倒在地上痛哭。 接下来的几天,傲如风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也不喝,谁劝都不管用。 在第七天,虚弱又脱水的他,满脸鬍渣,衣服也十分凌乱,拖着把剑来到柳常青面前。 见他双眼都失焦了,柳常青有些害怕道:「你..你怎么了?」 忽然间,傲如风的眼神凌厉了起来,沙哑道:「得罪了。」 手起剑落,傲如风朝着柳常青的脖子直直挥去。 「啊!!!」柳常青一声大叫。 剑锋划破柳常青的脖子几分,鲜血缓缓流下。 傲如风停下了动作,没有继续砍下去。 他并不是真想杀柳常青,只是想看看如果柳常青遇到危险,似露是不是还会出现。 可惜她没有。 哐! 傲如风丢下了剑,缓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边走边笑,边笑边哭。 她是真的走了。 就像上天在罚他似的。 那晚过后,傲如风回到正常的生活。 他不再绝食,每天准时早起练剑,三餐按点吃饭,晚上也按时睡觉。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就只是一个长得跟傲如风一模一样的躯壳而已。 里面早就空了。 初春时,傲家军出征。 归来后,郡主试探道:「如..如风啊,你不在的时候,邹家..派人来说亲..」 「拒了。」他面无表情道。 「好..」郡主也没有勉强。 到了夏天,崔家也派人来说媒,依旧遭拒。 入冬后,潘家也派人来说亲,表示想在过年前敲定。 「拒了。」他又是那句话。 这次郡主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如风,你这样一家家拒绝,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郡主好言道。 「我谁都不娶。」 郡主劝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若真心里有你,又怎么会不告而别呢?」 「我谁都不娶。」他还是那句话。 叹了口气,这下郡主也没办法了。 【不成亲又不会死】 傲如风或许成了行尸走肉,但在沙场上,这不要命的劲,却让他如虎添翼。 春去秋又来,转眼又是一年。 这次傲家军凯旋归来,傲如风高高坐在马上,以往目空一切的不羈模样早已半点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化不开的哀愁。 这哪儿像是打胜仗啊? 但偏偏这副模样,正中每个姑娘的心坎里。 芩州的待嫁闺女都暗自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个能拯救忧鬱少将军的真命天女,让他重展旷世笑顏。 今天,在这群遥远观望着傲家队伍的人当中,恰巧有着姚贵妃的姪女。 几天后,郡主被贵妃邀进宫中详谈。 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能拒绝了。 然而,在郡主开口后,傲如风还是那句。 「拒了。」 郡主紧皱眉头道:「你以为是谁开的口?」 「谁都一样。只要不是圣旨,为什么不能拒?」傲如风冷冷道。 「你真要这样逼我吗?」郡主无能为力道。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姚贵妃。 傲如风冷笑道:「我逼大嫂什么了?」 不从来都是她在逼他吗? 他都说了谁也不娶了,不成亲又不会死! 郡主本来就是急性子,能磨两年多已经是极限,虽说傲如风当初有多难过多心碎她都看在眼里,却还是忍不住恼怒道:「她走多久了?要回来早回来了!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条件很好很多人要啊?实话告诉你,就没几个人愿意嫁给武将世家的!你早年跋扈,名声极差,外面谁不知道?若不是你这张脸长得好看,谁会看上你?」 傲如风突然笑了。 他笑得异常爽朗,就像是听见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一般。 但对上现在的状况,只会让人觉得他疯了。 郡主看得发毛,问道:「你..你笑什么?」 「她们就只是看上这张脸,是吧?」傲如风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郡主以为自己说的话伤到他了,忙道。 冷不防,傲如风抽出自己的匕首,由左下至右上,在自己脸上狠狠划了一刀。 「如风!」郡主睁大了眼,吓得魂都飞了,大叫道。 狰狞的裂口撕开了如玉般精雕细琢的面孔。 鲜血如瀑布般淌落他那本该无瑕的脸颊。 「这下子,就不会再有人想嫁我了。」傲如风还在笑着。 「来人啊!来人啊!」郡主撕心裂肺地大叫着,手足无措。 她是真没想到,傲如风能做到这么绝。 早知如此,她寧愿打断自己的腿,也不会进宫的。 在柳常青给他处理伤势时,才发现他下手有多狠。 鼻樑骨都碎了。 「这疤,留定了。」柳常青不忍道。 「嗯。」傲如风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柳常青是唯一一个对他跟似露之间的事略有了解的人,但他也真看不下去了。 「不苦。」 「万一她就不回来了呢?」柳常青揪心道。 用手抹去从伤口流到嘴里的鲜血,傲如风缓缓道:「不回来就不回来。」 但她若是回来了,他就会在。 反正这副皮囊,对她来说跟螻蚁鸟兽也没有什么差别。 她喜欢的那个地方,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变的。 那里面一直都会有她。 只有她。 【情为何物】 小女孩看着人形的似露,眨了眨眼,不是很理解。 「不是碎片吗?你找个人来干嘛?」她询问道。 「她应该是不经意间吸收了凡人的肉体,就变这样了。」将洄无可奈何道。 小女孩拿出崩开了一角的大砍刀道:「那还能拼回去吗?」 「硬分开,应该是可以。」 「那还等什么?动手啊!」小女孩道。 叹了口气,将洄心知小女孩没看见当时把似露收回来的场景,说什么她也不会懂的,便道:「毕竟吸收了凡人的肉体,兴许动到凡人的命数。咱们还是去尘熙宫问问吧!」 尘熙宫是天上专门掌管凡人命数的地方。 那里管事的神仙名叫消凡。 在将洄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后,消凡拿出凡人的命簿,翻了几页,停在写着柳嫦娥三个字的那一页上。 消凡露出原来如此的模样道:「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她吸收的柳嫦娥是一卵双生,之前她一直藏在哥哥柳常青的体内,这才让你好找一通。」 据他所说,正常情况下,似露若吸收了凡人,只会壮大自己的力量,倒也没有取而代之这么神奇的发展。 但偏偏,她吸收了双胞胎之一的柳嫦娥。 双生儿在出生前,两个小孩就是同一个,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所以吸收了柳嫦娥肉体的似露才能以几乎相同的柳常青肉体为载体。 平时藏于其中能隐匿气息,亦能随机现身替其解围。 换句话说,她如果没动凡心,没离开柳常青,天上起码在柳常青死之前都找不到她啊。 但她偏偏动情了。 她偏偏爱上了傲如风。 最终章:无中生有 「柳嫦娥的肉体都被吸收了,为什么她现在还能单独出现在这里?」小女孩不解道。 消凡瞄了眼命簿,不以为然道:「有人给她打了鸡血唄!所以她功力大增,能暂时无中生有。」 女孩点了点头道:「既然本不该存在,那就没有什么乱命数的道理了。」,斜眼望向将洄,「将洄,把她抽出来。」 似露一听,忙撞开拉着捆仙索的女孩,想争取机会逃回人间。 殊不知这女孩可比她厉害多了。 一阵白光,她闪现到似露面前将她狠狠踩在了脚下动弹不得,看得将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逃什么?你本来就是我的刀!」女孩怒道。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个情字吗?将洄心想。 可惜女孩实在太小了,根本不懂这些儿女情长。 「不要!不要!」似露死命摇头哭喊道。 叹了口气,将洄对似露道:「你不是真人,迟早要回来的。」 似露挣扎着爬到将洄的脚边,一边磕头一边道:「神仙老爷,似露求求您了!就让我再陪他一段时间,求您了!求您了!」 人仙殊途,她早就知道他们是不可能会有好结局的。 她是一片刀尖,没有寿限。 本以为自己起码能看着傲如风寿终正寝,然后在天地之间,恆久长存,直到世上再无姓傲之人。 运气好的话,她或许会遇见傲如风的某一次转世。 他不会记得她,因为凡人轮回要喝孟婆汤。 但无所谓,她不会忘的。 只是她没想过,自己会如此身不由己。 就连好好告别也做不到。 已知情懂爱的她,又该如何重新做回一片只知杀戮的刀尖呢? 毕竟她不会遗忘啊! 眼前的三个神仙,一个是小女孩,根本不知情爱为何。 另一个,是看遍了世间情爱的命簿执笔,自然也早对此麻痺。 唯一有可能会对她动惻隐之心的,就只有中间的男仙。 她也确实猜对了。 只见将洄默默走到命簿前,翻了翻本子。 眉头紧皱,他对女孩道:「让她去吧!」 「凭什么?!」女孩不甘愿道。 「你看她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就算镶回去,你的砍刀也不会好用的!」将洄劝道,指着名簿上代表傲如风阳寿的数字,「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不也就是多耽搁个几天的事吗?」 似露有些不敢置信,忙朝着将洄继续磕头道谢。 女孩有些为难道:「但..再拖下去,爹就要发现刀坏了。」 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将洄道:「跟他说实话吧!」 「你不怕他抽你龙筋了?」女孩讶异道。 将洄苦笑道:「他真要抽我筋,还需要找理由吗?」 反正他被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罪魁祸首都这么说了,女孩也不再坚持。 拿起本子给似露看,女孩道:「这人死后,你可千万要回来啊!」 似露看了一眼那上面的数字,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的心,彷彿有千刀在剐,万箭在刺。 原来这就是痛。 女孩解开捆仙索道:「去吧!时候到了你不回来,我还会去抓你的。」 但在似露离开前,将洄突然叫住了她。 拔下一根龙鬚,他施法将其送进了似露体内。 「这样,你就是真正的柳嫦娥了。」将洄缓缓道。 似露深深鞠了一个躬,恭敬道:「似露感谢神仙大爷的大恩大德。」 「但你一到凡间,也会法术尽失,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你会有五感,会饿会冷,受生老病死的折磨。小心点,在路上丧了命,可怪不了我啊!」将洄嘱咐道。 直到似露走后,女孩终于忍不住问道:「她为什么不想回来啊?」 消凡轻笑一声,瀟洒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啊!哈哈哈」 「那是何物?」女孩又问。 消凡从女孩手上拿回命簿,轻轻点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尖道:「俗气的东西。」 女孩有些不情愿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似乎不是很喜欢被像小孩般地对待。 【粉身碎骨】 当她跟将洄离开尘熙宫后,她在路上又向将洄问道:「所以情究竟是什么?」 将洄斜眼看着她,回答:「等你长大,自然就会懂了。」 「你懂?」女孩不服气道。 「当然!我长大很久了!」将洄轻笑道。 噌! 缺了一小块的砍刀突然被她拔了出来,架到将洄脖子上。 「说!」女孩狠狠道。 将洄双脚发抖道:「说啥?」 「快跟我说!情为何物?!」女孩厉声道。 将洄忍不住用眼角四处飘,只见周围几个八卦的仙娥已经在窃窃私语了,在心暗道不妙。 要是传出去,战神之女当眾拔刀问他情为何物,就不仅仅是被抽龙筋这么简单能解决了! 双腿一软,将洄跪在地上哀求道:「女侠饶命啊!」 「怕死你就老实告诉我情为何物!」女孩更加大声道。 双手合十讨饶,将洄哀道:「你就不能问别人吗?为什么要祸害我啊?」 女孩露出贼笑道:「你好欺负,而且离我近。」 将洄张大了嘴,不知如何是好。 不回答,龙头得落地。 但说了... 让战神知道他在大庭广眾之下跟他宝贝女儿谈情,只怕粉身碎骨一百遍也不够他消气的啊!! 怎么他当个神仙就当得这么憋屈呢?! 【闭嘴吧你!】 似露离开四年后,傲家依旧是芩州不可动摇的存在。 傲老将军,老当益壮,派兵遣将无人能出其右。 傲如云,战无不胜,还是能让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他的两个儿子,傲乐山跟傲乐水,渐渐开始崭露头角。 他们长得像父亲,人高马大,就连最小的傲乐水也已经比郡主高了。 在外人面前,他们知书达礼,稳重纯良,人人讚不绝口。 只有傲家人知道,他们个性其实像母亲,古灵精怪,聪明伶俐,所有的乖巧都是装的。 傲如霜头胎是个男孩,取名傲天阔,现在刚刚开始会跑会跳,每天在家里闯祸闹事,也不知道是随谁。 未来,傲如霜打算让他自己选是想跟随舅舅们上阵杀敌,还是跟爸爸悬壶济世。 不管是哪一样,她都会全心支持。 刚出生没多久的,是个女儿,取名柳思烛。 看五官,应该会像妈妈,长大也会是个美人。 至于傲如风,他依旧是傲家军负责打头阵的先锋。 外传他在战场上毁了容,原本的天姿绝貌,如今能在夜里吓哭孩子。 就连身经百战的士兵,在战场上猛然瞧见,有时也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变相替他带来了威摄的后天技能。 芩州人人都知道。 他这样的人,没人敢嫁,注定要孤独终老了。 这天,傲家的门突然被拍响。 家丁开门一看,门外是一个长得跟自家姑爷一模一样的女子。 「姑娘这是..来找咱家柳姑爷的?」家丁问道。 「不!我找傲如风。」 家丁皱了皱眉道:「咱家二少将军向来不见女客,姑娘请回吧!」 不想她一点也不客气,推开了家丁就是往里走。 说也奇怪,明明是个没见过的姑娘,在傲家却熟门熟路,径直朝着傲如风的房中走去。 路上,她与郡主擦身而过,却没有半分停留。 郡主看见那与柳常青一模一样的脸,忽然想起丈夫曾经跟她说过在军营里看见的事。 像是参透什么般,她开始边跑边大喊着:「如风!傲如风!」 但用不着她喊,傲如风早就看见似露了。 他不可置信地发着抖,缓慢地走向了每天梦里都想见到的人。 似露看了看傲如风的脸,皱眉道:「你是不是蠢啊?」 他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真的是你吗?似露?」即便是抱在怀里,他依然不敢相信,等了这么久的人,回来了。 「别抱这么紧,会疼!」 那一年,外传会孤独终老的傲如风成亲了。 听说新妇是柳家姑爷的胞妹,叫做柳似露。 就连在新婚之夜,傲如风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不是梦,忍不住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下。 「你干什么啊?」似露掀起了盖头,不悦道。 「就..确定一下不是在作梦。」傲如风傻笑道。 还是脣红齿白,似露还是觉得好看。 她将手轻轻放到那道疤痕上,于心不忍地轻抚着。 傲如风假装委屈道:「你俗了,嫌弃我了。」 手指轻轻滑落至他的心口,似露缓缓道:「那就要看这里,还有没有我了。」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傲如风调皮道。 似露也没客气,三两下将他的衣服解开,取下盖头跟厚重的新娘头饰,将头靠在那随着心脏跳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傲如风搂住了她的头道:「你听,是不是都是你?」 只有你。 在床帘被拉上时,傲如风忽然开口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我喜欢的姑娘不肯嫁我吗?」 似露笑道:「你傻了吗?刚刚拜堂都不记得了?」 「你..嗯..是为了嫁我..啊..嗯..才回来的吗?」 似露见他这副德性,忍不住抬起头取笑道:「馋你皮囊,就回来了,不行吗?」 「啊..嗯..只有..啊..嗯..只有皮囊吗?..啊..啊..」 「闭嘴吧你!」似露推倒他道。 ***全篇完*** 番外上:龙生九子 话说将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从他离开东海龙宫,打算在天宫闯出一番名堂后,就莫名其妙被个黄毛丫头给缠上了。 一开始,他倒也不以为意。 前半生,他被她亲爹,如今的战神霸凌到精神恍惚,差点圆形秃。 后半辈子,能拿他女儿出出气,好像也不是不行。 殊不知虎父无犬女,他这算盘,可谓是打得连算珠都跑没影了。 这叫昊白的小姑娘,兇就算了,武力值还高到令人发指! 相比之下,将洄看起来十分没用。 虽然,他确实没用。 就算能随意使用龙宫中的法宝,但每次出任务,若不是昊白鸡婆来搭救,他早死千百回了。 搞得将洄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弃武从文。 但他脑子也不是很灵光啊! 龙生九子,不是应该各有所长吗? 怎么他就偏偏是最没用的那个呢? 上次对上树妖,明明就是不会动的植物,他还是被树枝捲住,差点给绞成龙肉乾。 最后还得靠昊白一刀劈开树妖,成功交差。 再上一次,对上的明明是法力不怎么样的人面鸟妖,却也是被它的巧舌如簧给骗进坑里,差点成了土燜龙。 最后也是得靠昊白一刀劈死鸟妖,成功交差。 再上上一次,就是遇到那相柳... 算了,不想了。 越想越窝囊。 【逆鳞】 昊白,当今战神之女,从小就天赋异稟,驍勇善斗,继承了父亲的一切真传。 不同于她只迎战却不讨战的父亲,昊白能打,也爱打。 最大的兴趣就是跟着认识的叔叔伯伯们到处去斩妖除魔。 但战神身边的仙神哪一个不是身怀绝技?她就算是跟一辈子,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既然如此,她心想乾脆找一个全天上最弱的仙神跟着,自己不就自动变成武力担当了吗? 放眼望去,天上最弱的就是东海龙宫的四王爷将洄了。 将洄幼时不学无术,除了吃喝玩乐没一样略懂,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就连个性都挺犯贱不讨好的。 她也确实没想错。 将洄能力差到令人发指,每次跟着他,都能让昊白痛快淋漓大战一场,要多爽快就有多爽快! 久而久之,她跟将洄成了不成文的斩妖搭档。 将洄出面跟玉皇大帝领任务,昊白出手完成任务。 强弱搭配,干活不累! 但.. 其实将洄也并非真一无是处。 某一次,他们受命去抓长右。 长右善水,让昊白吃了大亏。 若不是将洄出生东海水性极佳,及时将她从波涛汹涌的大水中救出,只怕她得呛口大的。 最后虽险胜,但昊白腰上也受了伤,只能用大砍刀充当拐杖,一点一点挣扎离去。 将洄看不下去,开口道:「我抱你走吧!」 那怎么行? 她可是战神之女昊白啊! 哪能被人像个洋娃娃般抱着? 顶多只能让他像马一样驼着她! 「你伤的是腰不是腿!背着不更疼?」将洄不解道。 昊白傲气地抬着头道:「我不怕疼!」 拗不过她,将洄只能背着她走。 昊白心想软趴趴靠着他没面子,硬是挺直了腰桿,把龙王当马骑,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走没几步,将洄叹了口气将她放下来。 「没力气了?」她耻笑道。 他一个转身,一手搂着她的背,另一隻手捞着膝盖将她公主抱了起来。 「啊!」昊白大叫。 将洄一边走一边苦笑道:「那倒不至于。你就一小丫头,哪有抱不动的道理?」 「你..你做什么?!放我下来!」昊白踢着脚挣扎道。 将洄也不理她,边走边说:「说了会疼你不信,这不是震得你背都僵了?」 「不是这样的..」昊白解释道。 「知道你好面子!一会儿到了有人的地方就放你下来!」将洄笑道,说罢,还顺手掂了一下,让她往自己身上靠。 他向来不敢反驳昊白,这天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硬气。 而昊白竟然也乖乖地让他抱到了天庭门口。 当然,将洄还是窝囊的时候居多。 有一次对上蛊雕,追着追着,昊白跟牠纠缠进了山洞之中。 在一刀砍死牠时,手上失了分寸,竟把山洞给劈坍塌了。 当时将洄看着滚滚落石,吓得脸都白了。 用手撑着洞口,昊白怒喊:「滚出去!」,他这才头也不回地逃走。 但撑住洞口的昊白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走不了。 看着越来越多的石块落在头顶,支撑不住只是时间的事。 冷不防,突然有什么把她撞开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块巨大的尖锐落石压下,若不是将洄及时将她撞进洞里,只怕就要左右分家了。 将洄喘着粗气道:「你怎么不走啊?」 昊白揉着吃痛的屁股,没好气道:「你试试被整座山压着,走给我看看啊?」 看着被封死的洞口,昊白站起来踢了将洄一下道:「你这么就不会把我往外撞呢?蠢爆了!现在该怎么办?」 将洄吐着舌头模仿昊白道:「你试试站在外面,把人往外撞我看看啊!」 昊白『唰!』一声抽出缺了一角的大砍刀指着将洄道:「敢顶嘴了是不是?」 不想将洄却直接把脖子送向砍刀,闭上眼睛道:「你砍吧你砍吧!早知道就不要多事,让你被石头砸扁算了!」 这话说得硬气,但他的腿却在发抖。 没用的傢伙! 收起砍刀,昊白道:「等吧!我没回家,我爹会来找我的!」 听见战神可能会来,将洄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忙站起身周围查看,想找出路逃生。 皇天不负有心龙,他真找到一个小缝,正在缓缓涌出不少地下水。 指着小缝,他兴奋道:「太好了!水能进来,我们就能出去!」 才吃过水亏的昊白摇了摇头道:「谁知道要游多久才能出去啊?」 拍了拍胸脯,将洄得意道:「我可是东海龙王啊!能怕水?」 「那你出去,找天兵救我吧!」昊白扁嘴道。 将洄嘖了一声道:「我再不济,带个丫头下水还是可以的!」,指着小缝,他将头一扬,「劈它!」 砍刀一落,地下水泉涌而出,将洄抱起昊白化龙入水。 昊白被龙爪紧紧拽着,手所能及之处都是蓝蓝绿绿的龙鳞,觉得十分神奇。 「把脸埋进鳞片里,就不会呛水了!」将洄笑道。 昊白听话照做,将小小的脸蛋塞进一片片冰凉的鳞片之中。 鼻尖传来咸咸的,类似海水的味道。 透过半透明的龙鳞看向外面,一切被染上了如梦似幻般的縹色。 她突然意识到,此刻的经歷,是多么难能可贵。 龙乃稀兽,天上罕见。 有几个仙神,能夸口自己曾经透过龙鳞看世界呢? 将洄游了很久,昊白也沉醉了很久。 不知不觉间,手上摸到一块触感不太一样的鳞片。 「姑奶奶,悠着点,别拽下来了!」将洄突然警告道。 「这什么啊?」 「逆鳞!拽碎了,你我都得交代在这儿!」将洄轻描淡写道。 逆鳞是龙的要害,这点常识昊白还是有的。 通常龙在互订终生时,会拔下逆鳞赠与对方,代表着从此把命交到对方手里。 将洄跟战神算是同辈,但战神连女儿都有了,将洄怎么还有逆鳞? 「你没给掉吗?」昊白疑惑道。 「呵呵,」将洄讽刺笑道,「也得要有仙神肯收才行啊!」 毕竟放眼望去,天上最弱的就是将洄了。 【但凡携手,注定不悔】 这天,他们来到凡间收妖,恰逢是七夕。 昊白没见过,很是好奇,他们便在凡间的闹市里逗留了片刻。 满街上的店家,都掛满了写着情爱诗词的字画布条,致敬着让人生死相许的美好。 想起自己缺了一角的砍刀,昊白忍不住道:「凡间真是重情。」 将洄早已不是少年,对这些倒没什么兴趣,就只是跟在昊白后面愜意走着。 但昊白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少女。 看着路上一对对的情侣,她有感而发道:「情这东西,就这么值得歌颂,让人嚮往吗?」 将洄冷哼一声道:「凡人俗气,动情生爱并不罕见。他们歌颂的是至死不渝,是白头到老,是不离不弃。」 「天上这些就不稀罕了吗?」昊白问道。 「仙神清心寡慾,但凡携手,就注定不悔,确实不稀罕。」将洄如实道。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的刀尖下凡呢?」 将洄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毕竟曾经是压着他凌虐半辈子的渺穗戟!哪能让她那么轻易回来天上继续虐他呢?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唄! 昊白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所吸引,而将洄对这些兴趣不大,独自走到一边去仔细观察哪些摊子生意最好,又是怎么做的。 眼角瞥见昊白在卖红绳的摊子上仔细选了一条,小心翼翼地戴到手上,还塞进袖子里,怕被人瞧见似的,莫名有些娇羞感。 「唷!小姑娘长大了?有心仪的男仙了?」他笑着自言自语道。 再次见到她时,昊白手里已满满一堆风车啊手摇鼓之类的玩具,又忍不住在心笑「看来也没全长大,还是喜欢这些小孩子玩意。」 他抢过一个手摇鼓玩耍着,忽然间,昊白抓住他的手腕,在上面绑了一条红绳。 「这是干啥?」将洄看着红绳道。 「看你可怜,帮你买了一条。」昊白一脸不在意道。 「一..一条?一条?!」将洄不可置信道。 象徵成双成对的东西,只给他一条,这是存心诅咒他吧! 昊白不屑道:「不然你想要几条?」 将洄确实脑袋不是很灵光,但他也没到弱智的地步。 红绳向来只卖一双,她不可能买得到一条。 另外一条在哪儿,将洄刚刚已经看到了。 他下意识看向昊白绑着红绳的手腕。 只见她手指紧紧抓住袖口,生怕那红绳掉出来似的。 她这副德性,一定知道红绳代表了什么意思。 那他就更不能收了。 她可是战神之女啊!不要命了吗? 一手拆下红绳,他装作若无其事道:「女孩子玩意,不好看。」 「戴回去!」昊白喝道。 抢过他的红绳,昊白重新绑了回去,还系上死结。 「你敢摘下来,我就拔了你的龙筋!」她怒道。 番外中:拔不得,总能躲吧? 在看透昊白的心思后,将洄每天晚上几乎都在恶梦中惊醒。 梦里,战神不是用渺穗戟把他做成龙肉烤串,就是徒手将他撕成龙肉条。到后来,几乎是天一黑,将洄就条件反射地坐立难安,夜不能寐。 再这样下去,他不是被活活吓死,就是被睡眠不足搞疯。 看着手上的红绳,将洄心想绳子拔不得,总能躲吧? 昊白会跟着他就是为了斩妖除魔,他不接任务,这下子她就没有跟着他的理由了。 反正没了她,将洄一次任务也过不了,乾脆就躲在东海当孙子吧! 出人头地什么的,就先别痴心妄想了,保命最重要! 于是第二天,将洄直接到玉帝面前卸下了这个担子。 既然昊白喜欢砍妖,他乾脆大方推荐她来接下差事。 之前将洄完成的任务,每一次都是昊白从旁协助,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倒也没人怀疑昊白的能力。 只是她年纪太小,不适合独自接此重任。 当然,将洄也想到了这一点,推荐青丘的染紫成为她的新搭档。 染紫是青丘年轻一辈当中最出色的九尾狐,能力卓越,前途不可限量。 有他辅佐,他俩强强联手,成绩不用想,绝对会比之前好上不只一星半点。 将洄还在为自己天衣无缝的安排沾沾自喜,没想到才过两天,昊白亲自杀到了龙宫。 揪住将洄的衣领,她虽没拔刀,但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一副想生吃了他的残暴模样,还是让将洄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你为什么退出?!」昊白怒道。 她的手揪得很紧,将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却也不敢去拉她的手。 就怕一个激怒她,接下来掐的就是脖子了。 「我..我惜命!咳咳..不想冒险了还不行吗?」将洄挣扎道。 昊白放了手,却更加愤怒道:「我哪一次让你受伤了?」 见她气到通红的脸,将洄顿了一下,才开口道:「你没事就踢我,没事就拔刀威胁我性命,内心可受伤了!」 「跟我出任务,这么委屈你吗?」昊白忿忿道。 「嗯。」将洄点头道。 不光委屈,还显得他挺没用的。 这次昊白一把抓住将洄的衣襟,把他整个人往上拉起了几分,喝道:「你以为你很招人稀罕吗?我没了你拖后腿,照样遇妖斩妖,遇魔除魔!但你没了我,就只是一滩烂泥!」 一把抓起将洄的手,昊白扯断了那条红绳,任其掉落在地。 「你不配戴这条绳子!」 说罢,昊白转身离开,头也没回。 看着地上破碎的红绳,将洄心知他的计画成功,大大松了一口气。 终于能摆脱这个麻烦了! 但求以后,她就乖乖待在天上,再也别来祸害他了。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将洄心想。 你就跟着你的战神老爹,展翅高飞吧! 有多高就飞多高,千万别收着啊! 知道龙宫进出不易,将洄吩咐了一个虾兵去送送她。 要是回程呛了水,谁知道又要怎么对付他。 【百里挑一的绝配】 一切确实如同将洄所想,没过多久,染紫与昊白就屡创佳绩,成为天上大热的除妖搭档。 除了公务让天庭大讚不绝,他们私下的互动,也成了不少八卦仙娥最喜欢讨论的话题。 昊白生得英挺,而青丘狐狸又向来貌美阴柔,年龄相仿的他们站在一起时,十分赏心悦目,自然引人遐思。 天宫之中,有不少仙神暗自觉得他们迟早会共结连理,成为眾仙称羡的佳偶。 这天,崑崙山正逢喜事,四方邀请各路仙神一同前来庆祝。 东海龙宫虽收到邀请函,但因现任龙王,也就是将洄的亲哥哥羌步与崑崙山素来无私交,也不喜社交应酬,就派了龙宫中最间的将洄代表出席。 他一到崑崙山下,突然眼皮直跳,强烈的不祥预感袭来。 求生慾极强的将洄立刻找了一个小树丛藏身,想确定周围没有危机后再出来。 果不其然,一个身型巨大的独眼男子,带着一个女孩出现。 这男子就是将洄最害怕的剋星,天上无敌的战神。 就连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都能让将洄吓到胃痛如绞,冷汗直流。 他身边的女孩,自然就是他女儿昊白。 他们没走几步,青丘的仙神也来了。 染紫一看见昊白,就兴奋地小跑上前想打招呼,但才刚走到面前,战神冷冽的眼神就朝他射去。 染紫也是吓得一个冷颤,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距离够远,战神这才收回刀子般的视线。 将洄看得是瑟瑟发抖啊! 优秀如染紫尚且要被战神的眼神鞭笞,好险自己未卜先知,将这搭档的重担给卸了下来,不然只怕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见他们忙着寒暄,将洄趁机从树丛中鑽出,有多远躲多远。 好在崑崙山上景色宜人,随便乱晃倒也不会无趣。将洄是哪里人少哪里鑽,权当看风景了。 走到蟠桃园附近时,将洄突然听见几个女仙正在聊八卦,忍不住偷听了几句。 「战神之女跟青丘染紫站在一起,还真是男俊女美,怎么看怎么甜呢!」一个稍胖的女仙笑道。 较瘦的女仙也点头同意道:「他们不光外貌相配,就连能力也是各有所长!染紫擅长扰敌诱敌,战神之女则专精速攻击破,相辅相成,根本是天作之合。」 将洄听了,忍不住在心自豪。 染紫可是他绞尽脑汁选出来,最适合昊白的搭档了。 昊白性子急,染紫却多疑小心,而昊白的不拘小节,也正对染紫不屑繁文縟节的胃。他们岂止是相辅相成?根本就是百里挑一的绝配! 为了不让昊白日后埋怨自己,将洄可是连着好几晚彻夜研究,才终于找到这万无一失的染紫。 对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大事的将洄而言,让他们搭档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了。 「但青丘向来眼高于顶,怎么就对她另眼相看了呢?」胖女仙纳闷道。 「你傻啊?青丘再怎么高傲,总不会连战神都瞧不上吧?再往上数,战神一开始可是崑崙山出来的仙神,青丘能比王母娘娘更高贵?」瘦女仙解释道。 这将洄倒是不知道,算是误打误中了,不禁心想是不是有天分能改行当月老,不想一转身,眼神正好对上了站在背后的昊白,吓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忙四处张望,就怕战神也在附近。 好险只有昊白一个。 见她半天没说话,将洄敷衍地笑了一下,正想离开,就听见昊白冷冷道:「我现在跟染紫搭档,立下了一大堆战绩,未来如花似锦,受到重用指日可待!是不是后悔瞧不起我了?」 将洄忍不住微微笑了。 跟她说什么没关係,就是觉得之前还像个孩子跟着自己的昊白,好像真长成大姑娘了。 举手投足,都开始散发出不一样的韵味了。 「你笑什么?」昊白不悦道。 将洄微笑道:「我哪敢瞧不起你啊?你这新搭档,就是我亲口推荐的,你们做出成绩,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昊白却突然沉下了脸道:「你说什么?」 「他年龄与你相仿,能力与你不相伯仲,强强联手,这不是立马有效果了?可比跟着我强多了!」将洄自傲道。 昊白眉间微微一颤,看着将洄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鼻头一皱,她竟然红了眼眶道:「是吗?」 将洄有些愣了。 他们斩妖除魔这么久,每次吃亏受伤,她都没有流过半滴泪。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越积越多,但没等到眼泪滑落,昊白就转身离去,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将洄,心里满不是滋味。 跟染紫搭档,她这么不开心吗? 【距离战神杀到现场】 几天后,天宫因搜到些异宝,特邀将洄前去认宝。 东海宝物多,将洄又不学无术,只对稀奇古怪的宝物情有独钟,这种事自然是他的强项。 他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紈裤子弟形象,宝物一认一个准,还能头头是道地讲出一大段来龙去脉,省了天兵们不少事。 忽然间,藏宝阁的门被打开,昊白走了进来。 原来她是为了任务,前来借宝的。 将洄礼貌性地衝她点了个头,就继续埋头办正事。 没过多久,走进藏宝阁深处的昊白对着他叫道:「将洄!过来!」 还真是把他当下人在使唤啊!将洄心想,却也不敢耽搁,乖乖走了过去。 指着高处的一本书,她指示道:「帮我把它拿下来。」 这就让将洄纳闷了。 他也就比昊白高那么一点点,用得着叫他拿吗? 「这你拿不到?」他指着也不算高的书道。 「叫你拿就拿!废话那么多?」昊白没好气道。 行!谁叫你是姑奶奶呢?将洄心想。 但他一伸手,就发现她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他俩面对面站着,将洄伸着手,昊白却背对着书架直直盯着他。 他如果继续,看起来就会像要把昊白搂进怀里,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灵机一动,将洄换了非惯用的左手,这样就算拿到书,也能侧身背对她,成功解除危机。 就在他暗自对自己的聪明感到庆幸时,昊白突然身子一蹲,鑽过了他的手侧步向旁,重新站到能让他尷尬的位置。 此时将洄的手指都已经搭到书背上了,再换手十分突兀,但不换手的话... 他们身高本来就差不多,他身子再往前几分,这姿势就不是曖昧两个字能说得清了。 但他也不敢硬把她往书柜上压啊! 「能..能让一让吗?」他们之间已经近到他说话时,气息能吹动昊白额间的碎发了。 昊白却不以为然道:「搆不着吗?」 将洄莫名在脑海浮现出红色的倒数计时,旁边是『距离战神杀到现场』几个大字。 死命用指甲抠着书背,将洄硬是在不前进分毫的情况下,把书拿了下来。 他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甚至能感到渺穗戟抵到自己背脊的错觉。 往后退了三步,将洄恭敬地双手呈上书道:「给。」 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昊白沉下了眉毛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不是..」 可怕的是你爹。 昊白没有接过书,而是向前了一步道:「为什么把染紫推给我做搭档?」 「啊?」 番外下: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 「你退出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推个染紫给我?」昊白再次问道。 「他..他强啊!」将洄照实道。 「我自己也很强,不需要。」 「喔..那算我多事,可以了吧?」将洄将书朝着她晃了晃道,只想她快点拿快点走,结束这个话题,延长他的寿命。 「我从来没嫌过你弱。」 看来这话题是过不去了。 站直了身子,将洄道:「他有实力,你们年龄相近,他还是青丘的后起新秀,出生好,你有什么好埋怨的?」 「我挑剔过你一句了吗?你是比我大,但也没大多少啊!当年箜淇上神跟娜萭上仙差那么多岁,不也是搭档得好好的?你是东海龙王之子,你出生也不比人差!」昊白不甘愿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将洄问道。 「我想说,我不接受你说的理由,我不接受你退出!」昊白怒道。 叹了口气,将洄缓缓道:「我是逆臣之子,这你总不能反驳了吧?」 将洄的生父,前东海龙王因谋反遭诛。 他不被天庭重视,除了没什么真本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你扯上我,永远也不会有前途的。」将洄苦笑道。 咚! 昊白拔出砍刀,狠狠砍在了将洄身后的书架上。 但这次,他没有退缩,还是直直站着,就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她就算砍死他,他也绝不让步。 他是她绝对不能沾身的污点。 「所以你是故意躲着我的?」昊白声音带些微颤道。 他没有回答。 一方面是昊白知道答案,另一方面,则是将洄有点怕说错话会惹哭她。 收起砍刀,昊白转身道:「下次再遇见,就一定是巧合了。」 走了几步,她背对将洄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将洄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今天,她是特地来找他的。 就为了弄清楚将洄为什么要推开她。 将洄抬了抬眉毛,有种中计了的感觉。 早知道,他就不要说实话了。 他就应该说讨厌跟她搭档。 他就应该说讨厌她。 但昊白说话不算话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这不是将洄才躲回龙宫几天,又有访客来了吗? 他躺床上装病不前去见客,但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来找碴。 正感到意外,就听见外面虾兵在说今天来访的是天厨送酒的仙娥。 原来不是她啊! 将洄松了口气,坐起身来,不再偽装。 没过几天,天庭又派人来东海借宝。 将洄故技重施,又是诈病。 但这次依旧是别的小仙,不是她。 坐起身来,将洄知道这次也不用装了。 不,是以后都不用装了。 她不会再来了。 将藏在枕头下被扯断的红绳重新绑好,掛到了桌上铜镜旁的显眼处。 这玩意以后也不用藏了,反正她也不会看见,想掛哪就掛哪吧! 这可是她第一次送他的东西啊! 就算不适合戴手上,也是捨不得丢的。 【没交集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半年后,玉帝大寿,宴请四方仙神同来庆生,将洄跟着龙王哥哥羌步共同出席。 席上,他又看见了跟着战神一同出席的昊白。 将洄偷偷看了几眼,只见她又像是长大了,还染红了唇,看起来就是个美丽又英气的女仙。 全程,昊白目不斜视,不是低头吃菜,就是默默看着前方发呆。 不知道的看了,会觉得她端正大气,但将洄知道,她这么乖,都是因为她也很怕她爹。 平常跋扈的昊白,只有在战神身旁时,会像隻乖顺的小猫般,不敢造次半分。 羌步不喜社交,碍着玉帝的面子,直到菜上完了才以东海公务繁重为由准备离去。 以往将洄会独自留下与眾仙继续应酬一番,但今日他没什么兴致,也打算跟着哥哥一同回家。 在羌步走到战神席前时,由于他们有私交,羌步停下了脚步打算寒暄一二再做告别。 将洄藉机又是偷偷看了昊白一眼。 只见她还是低头吃菜,一眼也没瞧将洄,跟不认识似的。 也罢!没交集就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将洄收回了视线,以后就这么着吧! 不想仅是草草一眼,竟然被眼尖的战神给发现了。 「将洄,」战神突然冷冷道,吓得将洄瞬间绷直了身子。 锐利到彷彿能把他千刀万剐的眼神直直射向将洄,战神接着道:「你盯着我女儿看做什么?」 将洄都还来不及发抖,突然间,昊白从位子上跳起,挡到了将洄身前喝道:「他什么都没做,爹您兇他做什么?」 张大了口,将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昊白很怕她爹,全天上都知道,今天竟然敢在大庭广眾这样跟战神说话,是吃错药了吗? 战神怒得青筋暴现,狠狠瞪着昊白。 微微侧头,昊白小声道:「还不快走?」 将洄这才急忙夹着尾巴跟哥哥离开。 一出大厅,将洄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后续。 只见战神已经把昊白拉回位子上坐好,小声对着她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昊白低着头,一脸委屈挨着骂,一句话也不敢回。 但好险是没挨打。 一场寿宴,昊白愣是一眼也没看向将洄。 就像他不存在一般。 甚好。将洄心想。 这样甚好。 在那之后,将洄好几年都没再见过昊白。 【真相大白】 转眼又过了几年。 这天,东海突然收到青丘染紫大婚的消息。 狐仙向来以个性古怪出名,除了自家人,只跟熟识的几位仙神有来往。 由于东海与青丘没有私交,所以不意外地没有收到请帖。 将洄知道自家哥哥不擅长社交,表示青丘毕竟是天上举足轻重的名门望族,请不请是一回事,为了不得罪他们,贺礼还是要送的。 羌步也能理解,将这些琐事全权交给了将洄处理。 青丘向来是非请勿入,好在将洄平日里爱与人应酬,找个熟人带礼进去倒不是问题。 他心知狐仙高傲自负,这礼若太普通,他们瞧不上,但若贵而无用,又会被当成是炫富,在宝库里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 正打算往里面继续翻找,突然听见几个虾兵在间聊。 「染紫这算不算是攀上高枝啊?」一个带点傻气的虾兵问道。 精明些的另一个虾兵笑道:「当然算啊!青丘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平心而论,他们做出了什么值得敬佩的大事了吗?现在能跟战神结成亲家,怎么看都是镀了一层金。」 将洄突然愣住了。 是啊!怎么就没想过染紫娶的是谁呢? 转身走向这两个虾兵,他问道:「他娶的是战神之女?」 精明的虾兵点了点头道:「除了战神之女,王爷可还听过染紫与哪家女仙交好吗?」 将洄露出了苦笑。 看来那句「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是真话。 这丫头,竟然连张帖子也不给他。 白瞎了自己当初对她那么好。 从藏宝库的最里面,将洄拿出一个一看就很珍贵的红色漆木盒子,交给了虾兵道:「就给这个吧!」 那虾兵慌道:「王爷..这可是..」 不等他说完,将洄坚持道:「就这个。」 「好..好的..」虾兵迟疑后应了下来。 回到房间后的将洄,将铜镜旁的红绳给摘了下来,收进抽屉的最里面,缓缓道:「恭喜。」 昊白嫁给染紫,他没有不甘愿,毕竟这夫婿可说是他一手给她挑的。 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没有被邀请这件事。 几年不见,将洄就沦落成了陌生人。 即便这就是他想要的,但真发生了,还是会有些寂寞的。 再怎么说,昊白也曾经是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搭档啊! 大婚当晚,将洄依旧心里鬱闷,拿着几壶好酒,独自来到东海的沙滩上对着月亮喝闷酒。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眼看酒都要喝没了,脑袋却还是十分清醒。 大概是平日里应酬多,练出酒量来了吧! 本想喝酒解闷,但就是喝不醉,还越喝越烦躁,忍不住对着月亮大骂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一口乾了剩下的酒,将洄接着骂道:「连你二姨妈的四姑婆的表弟的同袍的三舅爷你都送了帖子,凭什么我就没有?」 他倒也不是乱说,而是真打听到了青丘宴请的宾客名单。 「好歹咱们也一起打过树妖,斩过长右,收过蛊雕,还灭过相柳!就连句贺喜的话我都没资格说吗?」将洄将空壶扔向月亮骂道。 叹了口气,将洄低声怨道:「没良心的傢伙...你不知道没有请帖,我进不去青丘吗?」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树妖什么的也就算了,但相柳这么罕见的妖物,你还跟谁打过啊?」 猛然转头,将洄看见了昊白。 她就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看样子已经坐一阵子了,身边还有一壶酒。 「你..你不是今天大婚吗?」将洄有些傻眼道。 昊白站起身,拿着酒壶走到将洄身边道:「谁跟你说的?」 「我..我猜的。」 踢开附近的空酒壶,昊白在他身旁坐下道:「染紫娶的不是我,是涂山氏的远亲。」 说罢,她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接着将酒壶递向将洄。 将洄没接,只问道:「你还学会喝酒了?」 昊白见他不要,收回了手,不屑地笑道:「我跟你很熟吗?我的事,你这么清楚?」 是啊!都几年没见了。 他们就是陌生人。 「不清楚..」将洄小声道,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带些苦涩。 昊白就坐在伸手可触的身旁,却转头看着月亮。 太久没见,将洄有些想把她的头转过来,让他好好看清楚。 仔仔细细,好好地看清楚。 多年未见,将洄甚至以为自己早就想不起来她的模样了,但真见到后,才发现他一点也没忘。 忽然间,她开口了。 「但有一点,你倒是猜对了。」昊白看着月亮道。 「什么?」将洄这时候,才隐约感到酒有点上头了。眼前的昊白,让反应迟缓的他移不开视线。 「你是不会收到我的婚帖的。」昊白垂下了眼神道。 将洄皱了皱眉。 小丫头什么时候染上这说一不二的坏毛病了? 「我知道你因为我退出生我气,也知道你不开心我推了个染紫给你,所以你不理我,不来找我玩,我都无所谓。」将洄埋怨道。 昊白没答腔,又喝了一口酒。 沉下了声音,将洄接着道:「但你成婚,婚帖一定要给我。」 「凭什么?」昊白冷笑道。 「我是没用,干啥啥不行,一样拿的出手的本领都没有,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曾经有过你这么个搭档!」将洄道,低头看向昊白手中的酒壶,「起码让我看一眼,是怎样的小子,有幸能娶你回家吧?」 他不配看她凤冠红袍,不配在红烛旁对视,但看看什么人能给她幸福这点资格,他总该有吧? 「将洄,」她终于看向了他道。 「嗯?」 说也奇怪,在她看向他时,将洄甚至不怎么想说话,就只想这么静静看着。 她向来跋扈的脸上,此时满是任谁见了都能察觉的款款柔情。 「我心悦于你,你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他早就知道了。 正因为他知道,才必须拼命装傻,死命把昊白往外推。 但酒精上头的他,这次却没有说谎的力气。 「知道。」他如实道。 「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收到我的婚帖,因为我谁也不嫁。」 她是战神之女,将洄是死也不敢娶的,这点她心知肚明。 但她不在乎,她从来都没有嚮往过婚姻。 她也不觉得自己爱得很卑微。 昊白本就不是一般女仙,她是驍勇善战的武将。 她风里来火里去,从来也不会为谁停下脚步片刻。 她要的,就仅仅是在俗气的凡间随处可见的的两情相悦而已。 「我不求你娶我,我图的不是这个。」昊白缓缓道。 将洄笑了。 他还有什么可图的?要才华没才华,要地位没地位,就连自己藏得很爽的龙宫也不是他的。 他什么都没有。 抓住了将洄的手,昊白问道:「我只想知道,你心里是不是也有我?」 有! 怎么会没有? 他做了这么多,不都是因为心里有她吗? 那个漆木盒子里,装的是将洄亡母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一颗举世无双的夜明珠。 他娘临终前,跟他说了这是以后要给他媳妇的聘礼。 也是整个东海宝库里,最珍贵的一件宝物,就这么糊里糊涂被他送去了青丘。 只因为除了昊白,他再也想不到可以给谁了。 但他就算喝了再多酒,就算醉到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也不会承认。 因为他就是一滩烂泥。 很多年以前,他曾经是意气风发的东海四龙王,走到哪里,都能引来眾仙的瞻仰与尊敬。 当时他很年轻,总觉得整个天上都等着看他大展身手,万古留名。 然后父王谋反,龙宫被抄,他跟家人们被软禁在龙宫中,静候发落。 每一天,都有更多哥哥嫂嫂,母妃重臣被陆续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也忍不住担心害怕,哪一天会轮到自己。 直到整个龙宫,只剩下他跟二哥羌步。 说来也讽刺,羌步是因为太过木訥,不知变通所以被父王排除在叛乱的计画之外。 而他,则是因为无能,逃过了一劫。 那时候,他才深刻体会到自己在眾仙眼中,是多么没用的存在。 一夜之间,他从参天的高台上重重落下,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配在泥泞中苟延残喘。 东海如今逐渐挽回的声势,也是因为二哥羌步确实是个治理人才,跟他没有半毛钱关係。 他就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叛臣之子。 能活着,已经是天庭给他最大的慈悲了。 为了活下去,他能腆着脸面跪求任何人放他一命,也能厚顏无耻的奉承献媚任何人。 骨气这种东西,早在龙宫被抄时,就一併被带走了。 不管是谁,都能逼他做任何事。 只有他喜欢昊白这件事,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承认的。 因为他不配。 收回了自己的手,将洄没有打算回答。 正想站起身,昊白却突然压住他的肩膀,强行坐进了他的怀里。 「你的心里,有没有我?」她的身体紧紧贴着将洄,两张脸的距离不过一掌。 将洄想往后移,却被昊白锁住了腰,动弹不得。 转头向旁,将洄佯装镇定道:「没有。」 昊白如同突然洩了气般,总是直挺挺的背脊弯了下去,像是断了线的皮偶。 将洄感到她的身子一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但这个动作,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抓住了将洄的手,昊白红着眼眶问道:「如果我爹不是战神,如果东海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憾事,你还会说没有吗?」 她的声音中带有浓浓的哀求,整个人都像快要破碎一般,看得将洄心中一紧。 忍不住,他轻轻将鼻子抵到昊白的鼻尖之上,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所能做到最大的让步了。 我的心里都是你。他在心想。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天一亮,他会继续躲进龙宫,此生,都不会再见昊白。 万年之后,在昊白惨遭魔界之尊徒手扯出脊椎,命在旦夕时,东海派人送来了一条蜡黄的龙筋。 龙筋让她重新站上战场,亲手报仇血恨。 在获得最后的胜利时,昊白久违地大哭了一场。 龙没了筋会如何,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她等了万年的答案,在她拿到龙筋的那一刻终于真相大白。 因为盒子里龙筋之下,藏着一条扯碎过又重新被绑好的红绳。 以及一片,乾枯了的逆鳞。 ***番外完***